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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恐怖鬼故事)冤鬼路系列-魂祭(全文完) 作者:tinadannis [打印本頁]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35 AM     標題: (恐怖鬼故事)冤鬼路系列-魂祭(全文完) 作者:tinadannis

本帖最後由 silverreverie 於 2011-4-26 04:14 PM 編輯

序言
  
  神界、人界、鬼界、妖界,四界自盤古開天之際逐漸形成,互不相通,互不信任,甚至互為仇敵。四界之爭由來已久,數千萬年之前,四界約定在天柱之間決戰,爭鬥七天七夜,天崩地裂,江河倒流,日月失色,該戰最終以神界完勝居於天庭,人界詭勝居於陸界,鬼界全線潰敗被迫屈身冥界,妖界僅存數員流於荒野落下帷幕。神界自此高居天之頂,日久遠疏三界,世人傳道神界設立結界,與三界永世隔離。自此世上僅存三界之爭,鬼界嫉恨人界當初決戰之時以詭計取勝,無時無刻不以重奪陸界為己任。人界與鬼界之爭愈演愈烈,然而,妖界的蠢蠢欲動卻為兩界遺忘,最終掀起漫天血光……
  
  有詩為證:
  紛繁贅語道三界,
  六道苦海生靈邪。
  無涯回頭儘是岸,
  菩提不悟泯塵間。
  
  
  
  
  
  
  月色顯得極其昏黃,地上的影子很淡很淡,枝枝椏椏間依稀蟬鳴蟬寂,古老的琉璃瓦上映出森森的綠光,氣氛一片詭異,看上去渾然不似執掌佛教牛耳的第二大派——落伽山所在地。天際的一角特別鬱暗,隆隆的雷聲悶響不絕,似乎在昭示著另一場災難的重現。
  
  「總之,你現在立刻停止一切有關活動,我特許你不參加所有集會,不受任何長老、同輩約束,全部法寶均可借用,全力以赴辦好那件事。只有如此,才能有足夠的籌碼擊敗五臺山的何健飛,奪得『佛家第一弟子』稱號,重振我落伽山聲威!」一聲轟雷滾到窗沿下砰然炸響,昏亮的燈光瞬間加強了亮度,但是立刻又微弱下去,屋子重新陷入了陰黑的環境中,剛好掩蓋了吳剛英臉上困惑交加的表情,他抬頭望瞭望上方正在咳嗽不停的師父,現任落伽山方丈空明大師。已如風燭殘年的恩師,生命隨時都有傾頹的危險,心裏念念不忘的仍然是本派的名譽。自從五臺山前三任掌門都修煉到了「萬化俱臻」的境界,當年不可一世的落伽山早已屈尊人下一百多年,是到了該覺醒的時候了。素知師父固執決斷,說過的話決不收回,吳剛英心中暗歎一聲,磕下頭去:「弟子領命,當盡力而為。」一聲吼叫驀地化破了寂靜到快凝結的空氣:「不!只許勝,不許敗!」
  
  林鳶茵在外面已經等得相當不耐煩了,那不時在自己腳邊閃曳的電光,微微擺動的枯枝都令她膽戰心驚,屋裏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吼,更嚇得她幾乎把整個身子都貼到了柱子上,幸好,這時吳剛英已經垂頭喪氣地走出來了。林鳶茵頓時象小鳥見了窩似的迎上去,揶揄道:「又被師父罵了吧?他又分配什麼難事給你?」吳剛英長歎一聲,道:「師父已經快要仙去的人了,我又怎麼忍心違逆他的旨意,只是我實在不理解,難道那些什麼『佛家第一弟子』的虛名真的那麼緊要嗎?」說到這個沉重的話題,林鳶茵的笑臉也不禁僵住了。
  
  兩人並肩走在超手遊廊上,輕輕地說著話兒。周圍的欄桿、雕花早已漆落粉失,沒了當年氣派堂皇的溢彩流離,野籐無聲無息地攀援上來,用韌綠的軀幹緊緊纏繞著那些裂開口子的檀木樁,更襯出了這個古老門派的沒落和悲涼。「五臺山的何健飛很厲害嗎?」彷彿在訴說著某個廢棄的惡毒詛咒,林鳶茵的聲音壓得不能再低。在落伽山上,「五臺山」「何健飛」就是最大的禁忌。「嗯,」吳剛英點點頭:「聽說他小小年紀就練成了金剛羅漢陣,並且能隨心所欲地控制紫金缽,有機會真想會會他。」林鳶茵俏皮的笑聲在耳邊響起:「我也想見,聽說他長得很帥呢。」吳剛英不滿道:「鳶兒,他還比你小三歲呢。」「嘻,你吃醋了。」
  
  由於遠離了靜修室,兩人的談笑聲也漸漸大了起來。林鳶茵好奇地問道:「你師父叫你做什麼?」吳剛英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你聽過有關妖狐的傳說嗎?」「妖狐的傳說?」林鳶茵努力地想了一陣子,道:「是不是指狐狸精?我聽過很多呢,聽說個個都是大美女。」吳剛英哭笑不得道:「不是那個。我是從《精怪略談》上看來的,說的是古時,為了抵抗人類對狐族的獵殺和淩辱,族中的靈性之狐會四處吸取怨氣和吞食冤魂,甚至於搶奪上古寶物,增強自身的法力,到八月十五月圓那一天,狐族就會舉行大集會,所有靈性之狐把自己尋到的法力釋放出來,用狐荒火鍛造成一粒月牙形的寶石,再從靈性之狐中選出最聰慧機敏擁有最高貴血統的狐,用月牙寶石在它的額頭上烙印,從而借助全體狐族的巨大怨念賜予它無比強大的妖力和不死之身,那就是妖狐傳說的由來。只是由於月牙寶石鍛造異常艱難,傳說要用不知多少隻狐狸投擲進火裏進行血祭,若成功便罷,否則狐族元氣大傷,三百年內不要說再度鍛造,連自保都難,所以史上只出現過兩次妖狐成功的例子。其中的一隻和法術界結下樑子,兩方大開殺戒,法術界幾乎全軍覆沒。」靖河血難?林鳶茵眼睛一亮,這場被視為法術界最大恥辱,戰鬥現場血流成河的災難,據說連敵人是什麼樣子都沒有看清楚,原來是妖狐下的手。
  
  忽然,林鳶茵想起一個可怕的問題:「妖狐傳說?難道你師父要你跟妖狐……」吳剛英見她緊張得聲音都變了,全身也在微微顫抖,心中湧過一股暖流,握著她的手道:「你放心,師父只是得到消息說狐族又準備鍛造寶石,所以叫我去見機行事,打消它們的念頭。如果能夠逼使妖狐無法現世,在法術界中代表的功勞要比降伏一個千年厲鬼要來得更高,我想,師父大概想指著這件事來賭一場。」林鳶茵認真地問道:「那麼你的把握有多少?」把握?我還不知道從哪裡下手呢?吳剛英心中暗想道,臉上卻不帶出,只是淡淡道:「沒有把握我敢應承下來嗎?只是可能要辛苦點,目前消息上說狐族準備在鎏海一帶聚會,因此我要隱藏身份潛進那裏的一所大學,伺機而動。」林鳶茵鬆了一口氣道:「既是這樣,我也要去。」吳剛英奇怪道:「你去做什麼?雖然說妖狐還沒有出現,但也是挺危險的。」林鳶茵淺淺一笑,伸出兩個指頭道:「有兩個原因,一來我沒見過狐狸精長什麼樣,二來我要跟你在一起,難道你不希望我陪你嗎?」吳剛英一愣,全身骨骸好像充斥了什麼仙氣般舒服到了極點,心底甜滋滋的,剛想點頭答應,掌中的小手驀地掙脫了他的束縛,眼前的仙女嫣然一笑,飄飄搖搖離開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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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鎏海大學。分班放榜現場。

吳剛英喃喃道:「完了完了,怎麼會這樣?你在3班,我在7班,光這樣還不算,還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隔得那麼遠。」林鳶茵瞄了一眼在旁邊失魂落魄的吳剛英一眼,道:「只不過是在不同班,又不是生死分離,你緊張個什麼勁?」吳剛英急得直搓手道:「可是我要貼身保護你啊,如果有鬼怪來襲怎麼辦?」「去。」林鳶茵昂起頭道:「本小姐還是會兩手的,豈能這麼容易就讓那些東西下手?不跟你聊了,我要趕著去找課室了。」說完,丟下呆若木雞的吳剛英,逕直向教學大樓走去。

「3班……這是1班……2班在哪兒……3班」林鳶茵抬頭看著那些早已腐朽了一半的木牌,努力辨認著上面的字。「啊,找到了,3班在這裡。」可是奇怪的是,教室的門卻緊緊關著,裏面也悄無人聲,一片死靜。林鳶茵不禁細心觀察起這座教室的方位來,3班剛好處在一個單獨的陽臺上,除了一個很陡的拐彎,四面都是牆,周圍也沒有班級,用風水的角度看,是一個五行之氣都到不了的死角。為什麼學校要把教室建在一個這麼封閉的地方呢?按照常理想,就算捨不得浪費這片空地,也只有拿來做廁所的份。林鳶茵心中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她把左手伸進袋裏,緊緊抓住了小木佛,右手在門把上輕輕一旋。門沒鎖?林鳶茵忐忑不安地緩緩推開了教室的門。

教室裏面空蕩蕩的,只有一個男生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地方,托頤正出神地望著窗外。「那個……請問,你是3班的嗎?」那男生似乎吃了一驚,漠然回過頭來,那眼神分明在說:「廢話,我不是3班的那我坐在這裡幹嗎?」林鳶茵見狀連忙改口:「啊,不,我的意思是,怎麼教室裏一個人都沒有的?」甫一齣口,即知失言,難道那個男生不是人嗎?林鳶茵最後尷尬到只有看地上的份兒,耳邊卻傳來那男生淡淡的語音:「他們都去一樓領書了。」一股似麝香又非麝香的氣味撲面而來,那男生與他擦肩而過,出了大門揚長而去。林鳶茵抬起頭來愣了很久,因為她分明看見,那男生的眼睛竟是藍色的!那種純淨到象海洋之心的藍色!恰逢外面的陽光點點閃耀過來,給這種藍色添上了一層精巧及至的銀鱗,讓這種顏色頓時美到了極點,以致於許多許多年以後,她還是不能忘卻這份今天的顏色。

「他是混血兒。」林鳶茵一邊搬著書,一邊在找著充分的證據去證實她這個判斷,可是她似乎失敗了,她看過那麼多混血兒,沒有一個能像他的眼睛那樣在給人以美的享受時還伴隨著震懾人心的魅力,他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人,看他走起路來都十分優雅,是哪個富家豪門的公子哥吧?「鳶茵,在想什麼呢?這麼出神。」一個笑臉在眼前一晃而過,原來是剛認識的新同學陳嫻。林鳶茵回過神來,忙笑道:「我正在想這樣搬實在太辛苦了,怎麼我們班偏是這麼七繞八拐的?」 陳嫻道:「就是啊,別的班級都有兩條路可以通,難道我們班就只有一條路可以上得去麼?」「怎麼會沒有?我們以前這個班級可是學校裏面最四通八達的,不過就算有其他的路恐怕你也不敢走。」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兩人詫異地回頭一望,只見也是同班同學的楊淙一臉高傲地站在樓梯上,這個長得挺漂亮的女孩卻因為性格孤僻在幾天內就喪失了本該三千寵愛集一身的人緣。陳嫻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別理她。」林鳶茵卻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問道:「為什麼呢?」 楊淙用冰冷的眼光掃視了兩人一眼,用那種近乎警告的語氣道:「有些事情,永遠不問就是最明智的選擇。老老實實做個安分人。因為,」她頓了一頓,忽然望了望走廊的盡頭,眼神裏面閃過一絲驚異,才繼續道:「在這所學校裏,好奇,就意味著送命。」說完再也不搭理二人,頭髮一甩,捧著書「咯登咯登」上樓去了。那絲異樣的眼色並沒有躲過林鳶茵的眼睛,她也急急地往走廊方向看,但除了一面光滑的牆壁,什麼都看不到。陳嫻嚇到臉色蒼白道:「我最討厭她這點了,老愛拿這些東西來唬人。」林鳶茵淡淡一笑,倘若這所學校沒有一點問題,那她就白來了。楊淙所講的那段奇怪的話已經激起了她的鬥志,她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發現所有的秘密,畢竟她是千年難得一見的靈媒介質,擁有可以看到、聽到甚至是直接跟人類彼岸通話的能力。

回到教室,林鳶茵環顧四望,卻並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她有點失望,但同時又有點惡作劇的心情,等會兒全班見到他的時候肯定會大吃一驚吧?男生會眼紅地嫉妒,女生會興奮地瘋狂,可以預測,在將來的日子裏,他必然會成為這個班級的中心。但是,林鳶茵沒有想到,正是這個錯誤的判斷埋下了一系列生死危機的導火索,這是後話,不提。卻說全班都到齊了,他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接下來就是班長講話了,難道他今天不來上課?正在亂加揣測,班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隨著那個熟悉的身影緩緩進入教室,林鳶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兩隻眼睛恨不得能長在他身上,他走進來後漠然地打量了教室裏的人群一眼,就在那時,全班瞬間爆發了一陣尖叫的聲浪,果然吃驚了,女生在竊竊私語:「好帥啊,是誰來的?」男生在憤怒地盯著他:「這個奶油,不是我們班的吧?」但是,所有人的吃驚加起來都不夠林鳶茵的一半。她此刻臉色由白轉青,青中帶黑,整個身子癱軟在靠背上,再也提不起一點力氣來,就像被萬伏高壓電擊中一般,目瞪口呆,手足無措,半晌動彈不得,只是在心中喃喃地念道:「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在那男生抬起頭的一剎那,林鳶茵清晰地看到,眸子裏根本沒有任何一絲雜色,是完全與普通人一模一樣的黑色,黑得那麼深不見底,彷彿在嘲笑她的眼花。不可能!!林鳶茵無論如何心中都不會承認這個解釋,那種藍色帶給她的震撼感覺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也許解釋只有一個是最合理的:在這個學校,好奇,就意味著送命。

這所學校果然有問題!

第二章

「你好,我叫林鳶茵,剛才真是謝謝你提醒我去拿書。」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生身上始終散發著一股不讓人親近的冷氣,搞得班上沒一個人敢主動前去打招呼,在好奇心戰勝了恐懼後,林鳶茵當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男生回過頭來,儘管那眸子不是藍色,可那種冷漠的氣息跟當時的藍眸子一模一樣,更使林鳶茵確信那藍色是真實地存在過的,至少,她可以證明。那男生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林鳶茵一眼,掠過一絲驚疑的神色後,又恢復了冷漠的常態,竟好像沒聽到她講話一般,又回過頭去看著窗外。他好像總喜歡望著窗外,林鳶茵也曾經仔細地觀察過窗外,除了一個池塘和一堵矮牆外就是那半舊的操場。「很奇怪呢,」林鳶茵看了看四週沒人,才道:「這個學校的人都喜歡看一些並不引人注目的東西。」果然,這句話引起了那個男生的興趣,他又回過頭來盯住她道:「注目?是誰?他在看什麼?」林鳶茵俏皮地一笑:「算了啦,知道麼?在這個學校,好奇,就意味著送命。」男生根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由一愣,林鳶茵已經在那邊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是玩你,因為我問那個人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回答我的。所以你問我同樣的問題時,我也只能用同樣的答案告訴你。」

那男生的臉上仍舊無絲毫笑容,只是目光已經緩和了很多。林鳶茵趁機道:「我知道,你想必也清楚這所學校肯定有某些東西存在,既然大家都這麼感興趣,不如我們聯手查個明白吧。不過,在此之前,能否榮幸地得知你的大名呢?」男生躊躇了一下,才道:「星晨。」林鳶茵道:「星晨?星晨。很好聽的名呢,那麼你的姓呢?」「姓星名晨。」「什麼?」林鳶茵的腦袋還一下子轉不過彎來。那名叫星晨的男生已經發話道:「那個人他看的是什麼地方呢?」 「啊,」 林鳶茵回過神來,答道:「是我們下樓的唯一通道二樓拐角處的走廊盡頭,我也曾經特地去詳細觀察了一下,可是還是只有一面牆壁,兩邊是再也普通不過的課室,實在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我有想過她會不會騙我,不過看她當時的眼神,相當凝重,絕對不像是裝出來的。」星晨又翻過頭去望著窗外,淡淡道:「她沒有騙你,對於那些東西,好奇是最快捷的送命方式。」「咦,為什麼你……」「因為我一進入這個學校,就嗅出了它們的氣息,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濃重。只是它們隱蔽得很好,我找不出它們躲在哪個地方而已。」靈媒介質?林鳶茵再次吃了一驚,她還沒有發覺有什麼地縛靈的存在,星晨的靈媒能力居然比她還高,難道他是神靈下凡的靈媒介質,還是他是……林鳶茵腦海裏瞬間閃過「法術界」三個字。妖狐這麼大的事情,沒理由只有落伽山知道,也沒理由只有落伽山會派弟子來立功,難道他就是久聞其名的五台山的何健飛,還是其他門派的高手?

林鳶茵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來週旋應付:「那麼現在可以確定的是,它們肯定聚集在這棟大樓裏。而且楊淙對這件事掌握的資料要比我們多得多。」星晨搖著頭道:「那也未必,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不定她也在像我們一樣還在猜想中。在沒有完全確定它們的存在及方位時,我不想打草驚蛇。本來我們在明它們在暗形勢已經相當不利,目前除了以不變應萬變之外,一切行動都是多餘的。」林鳶茵在那邊已經聽得呆了,徹底忘了這次來的目的是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套出星晨的底細。星晨瞄了一眼她,起身道:「我要先出去了。」棄下還在發愣的林鳶茵直接走了出去。

預備好了十幾套方案,甚至不惜死纏爛打怎麼都要迫使星晨跟自己聯手,誰知道沒講幾句話,反而被他變被動為主動,聯手成功的過程看起來是那麼自然而輕鬆又是那麼匪夷所思。對自己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好像一個熟識的朋友那麼無拘無束。還有那慎密的心思,高超的推理能力,穩重的大局態度,讓一向自認冰雪聰明的林鳶茵第一次感覺信心動搖。星晨就像一個剛發現的外太空的生物,渾身充滿了神秘性,讓人永遠摸不懂他下一步會做什麼。林鳶茵知道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勁敵,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陰溝裏翻船——賠了夫人又折兵。

幾天下來,林鳶茵成為班裏唯一一個星晨願意跟她講話的人,從此也成為全班女生的公敵和全班男生的救世主,使林鳶茵更加哭笑不得,他們哪知道,她和星晨訂下的聯手盟約簡直就是一個生死契約。不僅班裏面的事情不順,正事也不順。楊淙似乎對上次失言有點後悔,一直都謹言慎行,再也沒有半點異常,二樓林鳶茵都快可以閉上眼睛走路了,仍然無法探得一點眉目。學校裏面的日子過得祥和而安寧,偶爾吳剛英還會可憐巴巴地上來找她,立即給她轟走了。倘若讓這個白癡插進來的話,那她就必敗無疑了。林鳶茵開始懷疑起自己消息的真實性,直到這個月底的最後一天。那天,天上正下著大雨,一場很大很大的大雨。

林鳶茵很後悔留在課室裏面做作業做到現在,忘記帶傘,同學都跑光了,唯一的選擇便是等待,等待那可惡的大雨趕快過去。可是天不遂人願,烏雲反而越來越多,眼看課室大樓都快關門了,出外面看看竟然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林鳶茵有點焦急起來,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她可不想在這裡過夜。就在這時,林鳶茵突然看見對面教學樓的二樓有一個女生托著一個盤子,盤子上點著一根蠟燭,正在走廊上緩慢地走著,樣子十分奇特。可是那時林鳶茵已經顧不上考慮那麼多了,有人對她來說就意味著有傘。「喂,這位同學,喂,那位同學!」林鳶茵竭盡全力地喊道。可是那個女生不聞不問,仍然小心翼翼地托著那根蠟燭,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著,好像那蠟燭隨時會倒下來一樣。「喂,你有沒有聽到我在喊你啊?喂,你是聾子嗎——」林鳶茵喊得幾乎失聲。那女生突然轉過頭來,竟是楊淙!林鳶茵大喜過望:「快!過來,我忘記帶傘了。」楊淙只是呆呆地站著,半晌,嘴角突然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詭異到林鳶茵全身都在發涼。楊淙就這樣一直詭異地笑著,一直地走著,一直走到盡頭推開一間課室,楊淙走了進去,把蠟燭放在一張課桌上,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嘴也越咧越開,蠟燭的火苗在風的推動下一明一滅,將詭異的氣氛推到了極致。然後,蠟燭就突然滅了,所有景像在一剎那都消失了。而林鳶茵發現自己早已嚇出一身冷汗。

第三章

「你在幹什麼?」林鳶茵嚇了一跳,原來星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教室門口了。林鳶茵連忙把剛才發生的一幕跟他訴說了。星晨走到窗邊推開窗子望了望,並沒有說什麼。林鳶茵卻心有餘悸道:「難道我剛才看到的是什麼幻象?」星晨道:「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唔?」林鳶茵被弄糊塗了。「說它不是幻象,那是因為它的確發生過,說它是幻象,是因為它的發生地點根本不在那棟教學大樓裏面。」不在那裏?林鳶茵一震:「怎麼說?」星晨指著對面那棟大樓道:「那邊一盞燈都沒有開,如果剛才那個女生真的是從那裏走過的話,只有一根蠟燭微弱的光又何以足夠使你辨認得出她的面容呢?所以那裏應該還有其他的燈光設施才對。」林鳶茵剛才嚇到差點失常,現在恢復了理智,細細一想,果然是這樣:「那麼它發生在哪呢?」星晨道:「我們這棟教學大樓跟對面這棟大樓形成一個極其特別的角度,如果用光學照射的公式來計算的話,假設計算沒有差錯,那麼你看到的景象應該是我們這棟大樓的二樓投射到對面玻璃上的影像。現在,唯一沒有關燈的就只有我們所在這棟大樓了。」說完,看了一下花容失色的林鳶茵道:「當然,我這只是推測。」

「等一下,」林鳶茵顫抖著聲音道:「假如你的推測成立的話,假如我的記憶沒錯的話,我們這棟大樓每個樓層所擁有的課室要比對面大樓的每個樓層少一間。」「對。」星晨似乎沒有什麼驚訝的表情:「也就是說,你看到的那個女生,拿著蠟燭走進了一間不存在的課室,就在二樓走廊的盡頭。」一道閃電驀地劃過天際,照亮了林鳶茵蒼白的臉。楊淙望向走廊盡頭的目光比那閃電更強烈地一遍一遍在記憶中重現,果然她才是最後的知情人!!突然,林鳶茵想起了一個問題:「星晨,你怎麼會跑來的?難道你知道我沒傘,特地來給我送傘的?」星晨面無表情道:「你的想像力很豐富,可惜不對。我是聞到了那些東西的氣味才跑出來看個究竟的。」「那些東西?!」林鳶茵差點尖叫起來:「你是說,楊淙已經……」星晨道:「你還看不出來嗎?那個女生根本不是楊淙。她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表明她死了不止一年了。除非來報名的那個楊淙是靈體。不過,我更傾向於那個女生只是相貌酷似楊淙而已。」「難道楊淙有一個親生的姐姐?」林鳶茵清楚世界上相貌一模一樣的機率只有億萬分之一。星晨搖搖頭道:「這件事只有楊淙本人才有發言權,我們還是不要妄加猜測。不過,現在我們可以確定它們的地點就在二樓了。」 林鳶茵還在考慮楊淙的事,聽到這句話莫名其妙道:「我們不是剛才就已經推出來了嗎?」星晨道:「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是時候該有所行動了。」「行動?你說的是……」「沒有疑慮了,所有的焦點就在二樓——走廊的盡頭。」星晨的目光望向遠方,那裏,有無限的星星在閃爍。林鳶茵喪氣地低下了頭,她明白,在這次的鬥智鬥勇,她又輸給了星晨。

二樓,是電子系所在課室。由這裡的陽臺望過去,可以清晰地看見對面的大樓那多一間的課室很醒目地凸在這棟大樓的陰影外。課室裏面已經沒有人了,可是燈還亮著,這棟大樓是統一關燈的,所以星晨和林鳶茵可以在這裡調查到十一點。星晨走到走廊盡頭那面牆壁前,用手輕輕敲了敲壁面,牆壁發出悶沉的響聲,證明裏面並非空心。旁邊的兩個教室也很正常,林鳶茵進去依次查看了一番,也沒有發現一絲端倪。星晨走進了左邊的204課室,先是左右上下掃視了一遍,將目光定住在講臺的右側角落一會,突然問正在敲打桌子的林鳶茵道:「對了,這棟大樓一層一共有幾間課室?」林鳶茵略略算了一下道:「是八間。」星晨道:「你之前打聽到這所學校有什麼傳說沒有?」「唔,」林鳶茵回想道:「學校有傳說是很正常的,什麼廁所裏的紅頭髮啊,天臺上會飛的衣架啦,女生化粧臺會自動減少的指甲液啦……」星晨打斷道:「跟這棟大樓有關的。」林鳶茵最氣憤別人打斷她說話,回應道:「我沒講完呢,那指甲液是帶到課室用的,這可跟大樓有關了吧?」「是嗎?」星晨走到窗邊望著操場若有所思道:「我倒聽到過一個傳說,一個流傳很隱秘很怪異的古老傳說,是這個學校特有的。」林鳶茵的神經一下繃緊起來:「是什麼?」星晨忽然回過頭來指著走廊盡頭那面牆壁一字一句道:「第九間教室。」

「傳說,在這棟大樓建立的初期,由於規劃失誤在某一層樓裏多出了一小塊空地,後來學校就利用這一小塊空地建多了一間課室,不過不是那種跟平常一樣大的課室,而是一間很小很小只能容納二十幾人的課室。」林鳶茵正津津有味,聽到此處不禁瞪眼道:「完了?這算什麼傳說?」星晨瞄了她一眼道:「傳說的內容就這麼多。因為,從來沒有人見過那第九間課室。要不怎麼叫傳說呢?」林鳶茵不屑道:「不就多出一間課室來嗎?這有什麼好隱秘好怪異的?」星晨道: 「為什麼從來沒有人見過第九間課室,卻會有第九間課室的傳說存留下來,這本身就是一個怪異。」林鳶茵一驚:「難道說,『從來沒有人』的含義是凡是見過第九間課室的都不再是人??」星晨點頭道:「這不失為一個好解釋,從你看到的景象來看,第九間課室是存在無疑的了,我們目前首要的任務就是要得知第九間課室出現的條件,以及後果,特別是你那句『不再是人』的含義。」林鳶茵不滿地咕噥道:「總是要聽你的指派。」出了課室的星晨突然折返回來,嚇得林鳶茵趕緊擺出一副天真無暇的笑容以表明自己在後面沒說什麼。「我想知道,」星晨講話永遠是這副不緊不慢的腔調:「你為什麼會對這些感到好奇?」這次林鳶茵不願意再做一盞省油的燈:「好奇若是有了理由就不叫好奇了,正是沒來由地喜歡才叫好奇。」「嗯,跟我一樣。」星晨退出去了,留下氣得全身發抖的林鳶茵。什麼不省油的燈,方纔那句話本來是她問星晨才對,這下星晨輕鬆地用自己的回答堵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簡直是回回都佔了下風,而且是很明顯的下風。

第四章

楊淙。」楊淙一回頭,林鳶茵那誇張的笑臉在她眼前立刻來了個大特寫。林鳶茵這幾天陰魂不散地纏著楊淙,搞到楊淙現在見了她像老鼠見了貓一樣怕,果然,楊淙又按捺不住了,在那裏破口大罵道:「林鳶茵,你老跟著我幹什麼??你這麼喜歡做我僕人的嗎?」林鳶茵道:「人家只是想跟你做朋友啊。」楊淙怒氣沖衝道:「聽著,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可是我想啊。」林鳶茵永遠是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毫不猶豫地覺得她才是值得同情和支援的一方。伸手不打笑臉人,楊淙的氣就像鼓起來的氣球,中看不中拍,或許躲才是唯一的辦法。「算本小姐求求你行不行,讓我一個人安靜安靜。」「好,那我陪著你安靜。」林鳶茵立時變成一隻溫順的小貓乖乖地坐在楊淙身邊。啼笑皆非的楊淙簡直想跳樓,全班都在看著這場鬧劇笑話,陳嫻實在搞不懂林鳶茵的心裏是怎麼想的,勸過她幾次都不聽。林鳶茵眼角餘光一溜,看見仍一動不動坐在窗邊的星晨雖然面無表情,可是卻掩飾不住眼睛裏面的笑意。你笑?你笑?你再笑?林鳶茵狠狠瞪了他一眼,我在受難,你在偷笑。下課後非扁死你不可!

楊淙像個鬥敗的公雞似的起身出課室,林鳶茵趕忙跟過去道:「你到哪去啊?」楊淙有氣無力道:「去廁所。你要不要跟著來啊?」林鳶茵笑道: 「好啊,我想跟楊淙做一對形影不離的好朋友。」貼身監視被解釋成形影不離,楊淙剩下的只有祈禱的份。兩人於是一起走在走廊上,楊淙見四週圍沒人,回頭對林鳶茵道:「現在你可以說了吧?你接近我的目的。」林鳶茵裝傻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楊淙正待發火,突然臉色一變,不由自主往窗外看去。林鳶茵連忙也跟著往外看,卻什麼都看不到,回頭卻見楊淙的臉色已難看之極,只是強自壓抑。看來她的確是發現了什麼東西似的,只是為何自己卻什麼都覺察不了?莫非她也是比我高層次的靈媒介質?只一瞬間,楊淙立即恢復了正常:「去廁所吧。」果然,第九間課室的鑰匙恐怕就掌握在這個女生的手裏,林鳶茵決定不吃不喝也要盯住她。

然而,直到放學,都再沒有發生過什麼事。吃晚飯後,天色已經差不多全黑了。林鳶茵失望地正準備回宿舍。突然,「鳶兒~~~」一聲細微顫抖的聲音把林鳶茵嚇了一大跳,原來是吳剛英躲在一個角落正在猛向她招手。林鳶茵走過去沒好氣道:「吳大俠,你好歹是名門弟子,躲在這裡像個賊一樣,成何體統?」吳剛英委屈道:「是你叫我不要讓人家看到我倆在一起的,可是我又克制不住很想看多你一眼,只好折衷成這樣了。」林鳶茵頓時語塞,的確,為了使吳剛英專心致志地追尋妖狐的下落,林鳶茵一開始就沒打算叫他摻和到這件事裏來,也可以避免給星晨知道到時又抓住她的一個把柄。她嘆了一口氣,轉個話題道:「妖狐的事情怎麼樣了呢?」吳剛英道:「別提了,我十八般法寶都祭出了,不要說妖狐,連隻狐狸都看不到,我正在想,師父的資訊到底準不準確的?照理,在妖狐烙印的前期,在它加冕的地方應該會有大批靈性之狐出現的才是。」說完,又覷了一下林鳶茵陰沉的臉色,才吞吞吐吐道:「鳶兒啊,是不是有人對你什麼什麼了?你這幾天好像挺不對勁,很愛生氣……氣一氣,十年老啊。」林鳶茵一愣,經吳剛英這麼一提,林鳶茵才彷彿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這幾天變了很多,脾氣也衝動了,這一切的變化,難道是那個奇怪的男生星晨所帶來的?

「鳶兒?」林鳶茵勉強裝出一副笑臉,正想解釋些什麼,突然,旁邊的叢林裏掠過一個熟悉的身影,楊淙?!林鳶茵臉色一變,把吳剛英一推: 「你快走!我還有事要做!記住,別跟來,否則我會生氣的!!」吳剛英還沒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鳶茵已經像一隻離弦的箭射進叢林裏不見了。吳剛英摸摸後腦勺,自言自語道:「奇怪,真奇怪啊,感覺好像到了這裡,什麼都變了一個樣似的。妖狐,你究竟在何處啊?我真想快點回落伽山去。」

林鳶茵沒有看錯,那個人正是楊淙。只見她神情緊張,一路上跑得飛快,還不時回過頭來看看有無人跟蹤,幸好林鳶茵在追蹤方面略有心得,儘管跑得很辛苦,但總算沒把人跟丟。她究竟想去哪呢?楊淙始終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林鳶茵心中的問號也就越來越大,她所跑去的方向只是學校後山的一角,既不通教學大樓也不通宿捨,她是否真的知道第九間課室的秘密呢?林鳶茵的腦中激烈地思考,而前方楊淙卻突然停了下來。林鳶茵趕緊找了一個隱秘的地點妥善埋藏自己,從茂密的野草中一探頭出來,眼前所浮現的在曠野的映襯下赫然就是那棟教學大樓。果然還是跟它有關,但是楊淙為什麼會選擇在這麼一個居高臨下的角度去俯視這棟大樓?

林鳶茵這時才發現楊淙還帶了一個貼身小包。楊淙凝視著那棟大樓良久不發一言,然後林鳶茵清晰地聽到她嘆了一口氣,接著拉開小包的拉鏈,從中拿出一個很古老已經四週泛黃的小菱花鏡,順著月光對著那棟大樓舉起了菱花鏡,把旁邊偷窺的林鳶茵看得一頭霧水。楊淙她想幹什麼??楊淙什麼都沒有幹,接下來的時間她一直舉著那面小鏡子,一動不動地,就好像一個企望的雕像。楊淙沒有動,林鳶茵也就一直在旁邊待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楊淙終於把舉起的雙手放下來,臉上失望的神情顯露無疑,她喃喃地念了一句:「不行啊,真的不行啊,為什麼我始終發現不了?」楊淙最後再長嘆了一口氣,把小鏡子收回到小包裏,慢慢地走下去了,留下林鳶茵還在當地思索剛才匪夷所思的情景。

第五章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幾乎每天的這個時間,楊淙都會跑到那個山坡上,然後舉著那面小鏡子半天都不動,看上去相當滑稽,但是滑稽中還透出一股異常,一股令人從內心底膽寒的異常,這其中一定有變故!那面鏡子或許就是解開第九間課室出現之謎的工具。關於第九間課室他們瞭解得太少了。林鳶茵在埋伏幾天後覺得不耐煩,她決定在今天想辦法偷過那面鏡子要仔細地瞧一瞧。又是這個時間,又是那個身影,林鳶茵現在幾乎可以閉著眼睛走那條路了,可是她仍然不敢怠慢,快速地跟上去,因為,用那面鏡子的方法只有楊淙一個人會。

「砰」的一聲,林鳶茵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捂著發痛的鼻子抬頭一看,那個人竟是星晨。只見他也對林鳶茵的出現非常驚訝:「你在這裡幹什麼?」林鳶茵看見他就沒什麼好情緒:「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本小姐歷來有晚上在校園裏夢遊的習慣。倒是你這個足不出戶的隱士,這當口跑出來幹什麼?」星晨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出來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些東西出現了。」「第九間課室?」林鳶茵失口叫道:「難道說結果就出在今天?」「什麼結果今天?」星晨有點莫名其妙。林鳶茵連忙把楊淙的舉動告訴了他。星晨道:「那好像不太妙。恐怕不是結果出在今天,而是血光之災出在今天。」林鳶茵疑惑道: 「為什麼?其實我老早就猜楊淙其實已經掌握了解開第九間課室的謎底的方法,可是一直等不到時機而已。」星晨道:「你似乎又忘了一件事,關於第九間課室的傳說。我們還是到山頭去吧。」林鳶茵心頭猛地一跳,「從來沒有人見過那第九間課室」「從來沒有人見過那第九間課室」「從來沒有人見過那第九間課室」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學校上空,林鳶茵突如其來地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從腳底開始慢慢涼到了頭頂,皮膚上凸出小疙瘩。她是千年一遇的靈媒介質,預感對於她來說,就如同卦象一般準確。「第九間課室」似乎遠遠沒有多出一間課室來那麼簡單。

兩人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楊淙已經在舉著那面小鏡子了。星晨察看了半天開口道:「她的姿勢很奇怪,手向上伸得直直的,頭卻垂到胸前,還半跪著。好像很眼熟,嗯,讓我想一想,好像是某個不知什麼儀式上所專用的祈禱方式。」林鳶茵卻一直在發愣,第一次跟星晨這麼親近,那股麝香的味道越來越濃了,熏得她有點頭暈目眩,忽然想起了那種純淨無染的藍色,會不會在夜晚更令人心醉呢?林鳶茵不由自主緩緩偏過頭去,那眸子裏仍然是不見底的黑,黑到最中間變得有點透明,像水珠一般晶瑩的透明。驀然,林鳶茵發現,那種黑色也擁有令人心醉的魅力,使她在一剎那竟看呆了。不料這時星晨也恰好回過頭來,頓時四目相接,眸子裏的柔和摻雜著訝異使林鳶茵的理智無法驅迫她的焦點離開星晨。「你老看著我幹什麼?」星晨的開場白總算讓林鳶茵恢復了清醒,尷尬的她頓時窘到整個脖子都紅了,逼了老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

還好星晨沒在這點上糾纏下去:「我是有話要問你。」林鳶茵趕緊順水推舟轉移話題:「是什麼?」「我雖然不知道你的來歷,但是你既然知道那些東西,想必對有關這方面的知識多多少少也有些瞭解。」廢話!豈止瞭解而已,落伽山的法術博大精深,這些小小的東西算得了什麼?不過林鳶茵沒敢說出口,說不定對方就是更博大精深的何健飛呢?她點點頭,於是星晨繼續道:「那依你看,那面鏡子的用意何在?」鏡子?林鳶茵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法器中有一種名叫「乾坤鏡」的能照住鬼怪不能使之移動,可是那面更像一個小梳粧鏡。「唔……」在星晨目光的盯視下,林鳶茵顯得有點慌亂:「難道是她想利用什麼反射原理來照出這棟大樓以外的東西?」星晨搖搖頭道:「我的意思不是叫你用物理常理去衡量。你難道沒聽過鏡子會擾亂人的魂魄一說嗎?」經他這麼一提醒,林鳶茵終於想起來了:「對了,鏡子能夠擾亂人的魂魄,所以對著鏡子睡覺會感到心神不寧。這麼一來,鏡子對於非人類的東西就變成了反作用的效果,也就是說,會凝聚那些東西的魂魄或靈體。」星晨補充道:「換而言之,鏡子在特殊的條件下會使那些散亂的東西聚集成能夠為凡人肉眼所感知的本相,然後反映回鏡子上,在月光的推動下甚至能夠把它封禁在裏面。」

林鳶茵的疑慮不禁又加多了一分。借助月光的純陰之氣和鏡子的反射作用,以毒攻毒,順勢將鬼魂封禁,這種「鏡象封禁術」只有法術界的高層才會用,難道他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何健飛?星晨的眼神又朝她望過來,林鳶茵即時反應道:「不錯。但是楊淙未必知道這個啊。」星晨道:「從你的描述來看,她會發出什麼都發現不了的感嘆,說明她應該清楚鏡子映像之說,但是她未必知道鏡子還有封禁的效果,這就是她最危險的地方。」林鳶茵不再出聲,她只要靜觀其變,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如果星晨懂得破解鏡象封禁術的方法,那他就必定是法術界中人了。

星晨突然低低地說了一聲道:「來了。」林鳶茵也同時捕捉到了地縛靈的資訊。楊淙還虔誠地跪在那裏,那棟大樓的二樓開始散發出一股常人看不見的黑色怨氣,慢慢瀰漫開來。「撲哧」好像是什麼點燃的聲音。蠟燭?林鳶茵心臟狂跳,鏡面閃過一絲銀光,楊淙的眼裏掠過一絲驚訝,星晨已大叫一聲:「不好,鏡子開始封禁了!」剎時,楊淙全身劇烈顫抖,鏡子裏面射出強烈的白光,照射在二樓的窗戶上,在耀眼的白光中,楊淙的臉色比金紙還白,身體的抖動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而完全融入到鏡子的節奏中去了。反噬?林鳶茵緊張得站了起來,當持鏡人法力不足以施展這個法術時,他的靈體將會和被照射的冤鬼同時封禁在鏡子裏。林鳶茵下意識地去摸柳葉符,突然想起星晨正在旁邊,若是給他看見,我法術界中人身份不是完全暴露?可是再不動手,楊淙有性命之虞。


第六章

正在進退兩難之際,說時遲,那時快,星晨已經一個石頭拋了過去,擊在楊淙的手腕上,楊淙「哎呀」一聲,鏡子脫手墜落,猛烈的白光瞬間消失了。咦??林鳶茵站在當地呆若木雞,迫使鏡子脫手從而破除鏡子封禁術,這是法術界的知識大全裏面從來沒有提到過的啊!楊淙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大汗淋漓,幾乎虛脫,眼珠因為恐懼和驚嚇還瞪得圓圓的,渾失了平日冷艷之美,只是望著星晨和林鳶茵二人道:「你們……你們……」星晨向來不喜歡跟陌生人交談,於是也看向林鳶茵。林鳶茵心念初動,已搶著喊道:「你你你什麼?不是我們見機得快,你早就沒命了,知道嗎?」楊淙站起來,冷笑著道:「我要問的正是這個,我有沒有命關你什麼事?說!你們是怎麼得知我這個秘密的?」形色比林鳶茵更加聲色俱厲,林鳶茵駭得倒退兩步。星晨見狀,只好自己開口道:「你有沒有命的確一點不關我事,但是你做的事卻與我們做的相同。你處心積慮地混進這所學校來,不就是為了解開第九間課室之謎嗎?不想讓前人犧牲性命換來的寶貴資料毀在你的手上。你姐姐死了,有你可以繼承,你死了,叫誰去繼承呢?第九間課室豈非永遠是個不解之謎?」楊淙聞言,臉色大變道:「誰?誰告訴你我有個姐姐的?到底是誰?」林鳶茵見她聲音都氣得變了,哪敢再多說話,星晨卻朝自己一指道:「她有幸親眼得見了你的姐姐和那第九間課室。你跟你姐姐實在太像了。」「你們見過我姐姐??我的姐姐??」楊淙衝到林鳶茵面前,一把緊緊抓住她,瞳孔完全散開,厲聲道:「她怎麼樣?!她到底怎麼樣?!還好嗎?!!」林鳶茵被她的樣子嚇到一個踉蹌,差點跌到地上,腦海裏浮現出那張一模一樣的臉龐上詭異的笑容,在今天淡淡的月光下離自己最近的面容似乎有異曲同工之處,不同的是還多了一種咬牙切齒的獰笑。林鳶茵大叫一聲,掙脫她的手臂,躲在星晨後面。

楊淙正想上去抓林鳶茵,突然覺得星晨身上冒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心生膽怯,不敢接近,不禁一愣,站住了腳步。星晨冷冷道:「你真是天真。人都死了,還會過得好嗎?更何況她是死於第九間課室裏,身為冤魂存在這個世上本身就是一個痛苦。而你卻將解脫她的唯一機會親手毀在你的手上。殺你姐姐的不止是第九間課室,你也殺了她一次,而且是永久的一次。」楊淙劇烈一顫,眼神茫然,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發瘋似的指著林鳶茵道:「沒有人見過第九間課室!凡是見過第九間課室的就不是人!!她!她!她已經不是人了!!她不是人——」

一道晴天霹靂瞬間擊垮了林鳶茵的所有精神防線,她聰明絕頂,怎麼就是想不到這上頭去?不錯,她見到了那間不存在的課室,按照第九間課室的傳說,她不再是人了,她不再是人了!!自己已經不是人了————林鳶茵只覺全身力氣都在快速地蒸發,軀體一軟,已然將全身重力轉移到星晨身上。星晨連忙把她扶住,道:「你忽略了這個傳說的一個重要事實。她是從玻璃的映像中看到那第九間課室的,她並非直接看到的,映像代表的就是虛幻的存在,她沒有看到第九間課室的實體,所以她可以逃脫第九間課室的詛咒。」楊淙呆在那裏,半晌,伏地大哭道:「原來是這樣。我終於明白了,姐姐,我終於明白你叫我用鏡子的用意了!姐姐……」林鳶茵的力氣在剎那間立刻回到她的身上,這時她才發現自己已全身倒在星晨的懷裏,「呀」的一聲連忙站起來,可是臉上早已被紅霞佈滿。

星晨卻顧不上林鳶茵,對伏在地上的楊淙道:「你還是沒有領會到你姐姐的用意。無辜慘死在第九間課室的傳說中,親身體會到了邪靈的可怕,儘管留下了線索,只不過冀望於當不幸的人們遇上與她相同的經歷時能夠逃脫厄運,而不是叫自己唯一的什麼都不懂的妹妹重蹈自己的覆轍。那些東西並不是留給你的。」楊淙早已泣不成聲:「不——姐姐,告訴我應該怎麼做?我只是想為你報仇而已。」星晨道:「離開這裡。」「什麼?」林鳶茵和楊淙簡直是異口同聲。星晨斬釘截鐵道:「我叫你離開這裡。你現在已經觸怒它了。它一定會報復。」楊淙叫道:「不可能!她是我姐姐啊!!」星晨道:「姐姐?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逝去了的永遠不能再回來。那個已經不是你姐姐了,只不過是個被邪靈操縱的幻象。你若不想再增加你姐姐的痛苦,便把那些資料留給她該留的人,而你,則遠遠離開,除非傳說破滅,否則不要回來這裡。」林鳶茵在一旁冷眼旁觀,星晨的心理戰術無疑相當成功。楊淙的姐姐根本就是想讓她妹妹來揭開這謎底,否則怎麼會故意留下資料給她,但星晨平素不開口,說起話來竟這般天花亂墜,如果不是早對他有戒心,恐怕也像那楊淙一樣信了他的鬼話。瞧他那樣子似乎受過什麼系統訓練,看上去有點像九華山的風範,不過天下名門大派都可以去九華山修心,恐怕還無法斷定他是哪派中人。

楊淙抬起頭來,半信半疑地望著星晨道:「但是你們就可信嗎?我不能把那些資料輕易地給人。」星晨道:「不,你應該廣散這些資料,瞭解的人越多,破解的希望就多一分,讓它暗藏天日只能漸趨埋沒。你要明白一點,你給的不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寶物,而是一張死亡支票。就憑這點,當別人向你要求時,你沒有任何理由拒絕。跟選擇面對死亡的人還需要談條件嗎?」「不……不要再講了,我……我告訴你們,關於……第九間課室的所有駭人內幕和無法破解的迷幻真相。」楊淙斷斷續續地講道:「來自我姐姐用盡最後一滴鮮血凝結而成的黑暗歷史揭露。無論學校如何封鎖消息,第九間課室永遠都是一個最可怕的夢。我恨這所學校!」

「我姐姐大我八歲,也就是說,她是八年前來到這間學校就讀的。在她上大二的時候,我們家被告知她在一次課外活動中失蹤,生死不明。在得知這個消息的第四天,我們家收到了她失蹤前寄來的最後一份家信,信中還附有一本日記。在那本長達一百多頁的日記裏詳細記載了關於第九間課室的來龍去脈以及她查明的事實。看到父母痛哭的樣子是如何的慘不忍睹,我決心要繼承姐姐的遺志,為她報仇。這個就是她的日記。你們拿去吧。希望你們在破解傳說的那一天親手交還給我,讓我在姐姐墓前了結她的心願。」星晨接過那本發黃的小本子,朝林鳶茵望了一眼,對楊淙道:「我們會的。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第八章 (章節數有出入但沒有漏文 ^^)

望著楊淙蹣跚地離去的身影,林鳶茵走上前笑道:「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拿到了要查的資料。你的心理戰術相當成功,而且你對她的家世還真熟悉。」星晨面無表情道:「我都是猜的,剛才如果不大膽猜測,根本沒法打動她。有資料不代表什麼,接手的還是一宗未了的案子。」對第九間課室的傳說熱衷至此,恐怕不是什麼單純的好奇心能夠解釋的,說不定他就是專門沖這個目標來的,自己只不過是他利用的工具。好,本小姐就陪你玩到底。林鳶茵心中打定主意,對星晨笑道:「現在閒話少說,我按捺不住,要看那日記了。」

  日記裏面的字寫得相當潦草,顯然是匆匆寫就的。日記的起始日期為八年前的4月23號,前後持續長達一個多月。現摘錄如下:

  3月21日,我順利成為學校廣播台記者。我所接到的第一項任務是撰寫歷屆學生會的成績資料。我來到了學生會的檔案記載室,出乎我意料的是,在那裏的工作人員清一色的是學校職工。我看了看手上的學生會章程,上面第二十八條清晰地寫著:「學生會各工作部門成員均由學生擔任。」然而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要求查看的學生會獎懲記錄表居然被列為不公開檔案,禁止查看。迫不得已,我出示了記者證,並且和登記處的老師據理力爭,說明廣播台記者享有不受任何拘束任意查看任何與學校有關資料的權利,是學生會代表大會上明文授予的。那老師顯然拿不出什麼有力的證據來反駁。他猶豫了好久,終於答應讓我查看。他在領我進資料室時,突然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只看,什麼都不要問,否則你會很後悔的。」後來,我終於知道了這句話的可怕。

  說是一個表,其實卻有三卷那麼厚。我很快翻完了獎勵表,接下來便是輪到懲戒表了。我拿起第一張,往職務一欄順次掃了過去,不經意間竟掃到一個「主席」的字樣。我嚇了一跳,連忙細細檢索,結果證明我沒有看錯,實在是令人震驚不已。在1954年和1983年的學生會主席、副主席以及所有部門部長被強制解除學籍,驅逐出校。而根據學生會章程第三條規定,不經學生會代表表決,任何人不得使學生會主席、副主席辭職。開除連帶著就是辭職,我趕忙翻後面的附件,卻沒有發現學生代表大會關於處分1954年和1983年新幹部的決議。關於這兩次大規模「內閣」集體倒臺的原因,在處分一欄只填有相同的短短的一句話:「觸犯第138條校規。」

  第138條校規?開什麼玩笑!校規總共只有120條,哪來的第138條校規!可是全體開除那麼大的事情,還發生了兩次,卻沒有留下任何令人信服的原因,彷彿人間蒸發一般,只在獎懲表上留下一個淡淡的記號。恐怕——這裏面遠遠不止集體開除那麼簡單。

  我想起檔案記載室與眾不同的成員擔任機制,設置極其不合理的保密措施。老師見到我時如臨大敵的樣子,還有他將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都讓人警覺。難道說,這是學校獨裁專制的後果?學生會力量雖然強大,但校方如果抱定玉石俱焚的注意,寧願元氣大傷,也能擊倒學生會。但到底是什麼大事能讓校方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而一意孤行呢?

  「這位同學,你的時間到了。」老師站在門口催道。我回過神來,忙把那卷宗蓋好,放回原位,跟著他出來了。他望了我一眼,有意無意地道:「發現什麼了?」「什麼也沒有發現。」我顯得相當不在意。如果這真是學校一手操縱的話,那我強行對抗是沒有什麼好結果的。

  整件事已經激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可是單憑目前僅有的資料是無法探明任何情況的。編輯又來催稿了,可是我現在哪有什麼心情去寫報導,含含糊糊湊了幾句話就送去了。誰知道天不讓我死心,就是這篇報導竟引出一個關鍵的人。他叫洪京。

  洪京見我是在廣播後的第三天,他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真的查看了那些資料?」沒頭沒腦突兀的一句話伴隨著眼中灼熱的焦急,我站了起來,望瞭望四周,點頭道:「請你跟我來。」帶他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我的話沒問,就把情況一五一十在告訴了他。直覺告訴我,他是可信的人。

  洪京聽完了我的說話,不由得雙眉緊蹙,喃喃道:「1954年?在1983年之前還有一次。難道說,那件事是在1954年或者之前就已經發生了的?」「請告訴我,」我等他回想完了,才插口問道:「關於第138條校規的事。校規只有120條,哪有的138條?」

  他似乎是有備而來,從書包裏面拿出一個舊色的小皮本子對我道:「所謂第138條校規,是對舊校規而言,它已於1983年被廢除。」1983年?出事的那一年?我的心不由得一緊,他翻開最後一頁給我看,那上面清楚地記載著:「第138條:凡不顧學校教令,肆意傳播虛妄邪說者,一律解除學籍,驅逐出校。」

  虛妄邪說?我茫然抬起頭,洪京似乎是看穿了我心裏的迷惑,道:「每個學校都有與其相配的傳說,無論是光榮的、恥辱的,恐怖的、迷惑的,大多都為學校所禁。」我叫道:「啊!難道虛妄邪說便是指學校的傳說?可是不見得吧,現在水庫裏的頭髮、湖中的右手、天臺的鐵絲繩這三大傳說在學校裏面傳得沸沸揚揚,並不見有什麼人因此而受到學校的處分啊。」

  洪京冷笑道:「那三個算什麼傳說?只不過三個屈死鬼剛好碰上了那個地點而已,那些八卦的女生又能說會道,才無中生有編出這三個來。真正的傳說是會殺人的,不止讓人感覺恐怖那麼簡單。學校當年的這條校規說白了是針對第四個傳說——校園裏唯一能夠置人於死地的真正傳說!」

  看著他咬牙切齒的面孔,聽著那匪夷所思的傳說論調,我的身子竟像注入了一股寒風似的,全身都起了雞皮,可我還是決定要問下去:「好吧,那麼告訴我,關於第四個真正傳說的所有真相。」「第四個傳說?」他回過頭來看我,半晌才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的後果絕不是好下場。」我一急,忙叫道:「我不介意,那麼多人合力對付都失敗了,你憑個人的力量又能成得了大事嗎?」他的身子猛地震了一震,自言自語道:「不錯,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不過,一切的工作由我來作就是了,你的任務只是負責把真相保存起來並流傳下去,不到擊敗它的一天也不要讓它湮沒。你若是答應我這個條件,我便告訴你。」我沉吟良久,終於點了點頭。

第九章

他長籲了一口氣,慢慢地道:「第四個傳說的名字叫做第九間課室,發生的地點就在全校最高且享譽悠久的教學大樓裏。相傳1938年建校,1940年動土興建教學大樓,可是不知是設計圖規失誤還是建築工人不留心,當安排好每層樓八間課室的佈局時,卻發現第二層樓的最外邊拐角處多出一塊不大不小的空地,不尷不尬地佔在那裏。學校本著不浪費任何一塊空地的方針,在那塊空地建起了一間只能容納三十人的小課室,以備平時開小型活動,會議使用。然而奇事就出在這裏。第九間課室完工的年代應該在1945年大樓建成之後到1948年之前,但是在學校的教學活動表找不到任何在第九間課室的記錄。所有在1948年之前的校友都宣稱從來沒見過第九間課室,在第二層樓的外壁之後,就到了大樓外部,根本沒有什麼多出來的空地和那所謂的第九間課室。另一方面,教學大樓建成典禮誌慶錄附件中關於多出一塊空地的報告和學校行政會議關於已建好第九間課室並預備規劃的決議還赫然在目,也就是說,第九間課室從建好的那一天起就人間蒸發掉了。沒有投入使用一天。

  第九間課室的傳說起始於1945年。這正是第二個匪夷所思的地方。既然沒有任何人見過那第九間課室,如何會有第九間課室的傳說流傳下來??那只能容納三十人的描述憑據何在?!這只能證明一件事,至少有一個人是見過那第九間課室的,但是他沒能把全面的資料留下來。

  第九間課室的傳說開始殺人始於1950年,最慘絕人寰的是1953年十一個男生被殺於二樓樓梯,是被恐懼活活驚嚇而死的,死後內臟被全部挖空,鮮血飛濺到天花板。地上的每個角落,慘不忍睹。1954年,傳說開始增添了一項新的內容:是將『人們無法看到第九間課室的存在』改為『從來沒有人能看見第九間課室』。這個修改用意非常明顯,旨在提醒後世的人們,見過第九間課室的就只有步向死亡。我想,1954年學生會就是因此而被開除的吧?

  然而,1954年的學生會的努力徒勞無功,傳說時不時出來殺人。到了1982年,又出現了九人血案,再次震驚了全校。人心低下,驚惶到了崩潰前沿。那時,只要提起『第九間課室』這五個字都會使人打個寒顫。1983年學生會痛定思痛,治標不如治本,不將第九間課室的傳說徹底剷除,學校就永無寧日。這就是1983年學生會重蹈1954年學生會悲劇的緣由。同年,學校開始禁止任何有關第九課室的傳說流傳,並更改校規,學生會資料室全部由教職工接管。」

  等他說完了,我才靜靜地問了一句:「為什麼你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儘管他如數家珍,可我畢竟不能輕易地相信他。他突然微笑了,昂起胸來自豪地道:「因為,1983年學生會主席正是我的哥哥。」我手中的書一下子全部掉落在地上。可是,無法否認,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真的。他幫我撿起書來,不知怎地,我竟有些心慌意亂……

  好不容易平靜了少許,我才終於能夠用和穩的語調問他:「你哥哥呢?」他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起來:「他死了。我相信,他一定是見到了第九間課室。他被抬回家的時候,羸弱得說不出話來,他死力握著我的手,把一堆資料推給我,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說了兩個字『蠟燭』就此瞑目而逝。那時,他回家不多不少剛剛好三分鐘。」

  我不禁「啊」了一聲,卻聽得他的語調平緩得像個局外人似的:「我明白哥的意思,他用最寶貴的生命換來了破除第九間課室的訣竅。我要做的,就是繼承他的遺志,完成他的夙願。」我連忙問道:「那麼說,你已經猜出了『蠟燭』的含義了?」他皺著眉道:「我還不是很確定,我必須做進一步的試驗。一有結果我會馬上通知你,假如萬一我失敗的話,還會有後來人跟上的。」我脫口而出:「不會的,第九間課室一定會在我們兩人的手中終結的。」他很訝異地看著我,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孩,竟有如此強烈的自信。但最後,他慢慢地又笑了,而這次,笑得比上次還要好看。

  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始終不見他有任何動靜。然而,突然有一天,他跑來跟我說:「我已經確實了蠟燭的含義了。它是引出第九間課室的重要物證。但是這裏面關係涉及太過複雜,不是單純靠想像和推測就能得出結論來的。恐怕,要親身進去瞧一瞧。」我的心一抽:「你什麼都不明瞭隻身進去怕會有不測。」他穩重地笑笑:「至少我已經知道了蠟燭的用處,到時臨急應變就行了。」那是我所見到的他最好看也是最後一次的笑容。「你不要出去,今晚事成事敗都不能暴露你。」他臨走時這樣囑咐道。

  那天晚上,不知是不是天公也來湊趣,風雨交加,雷鳴電閃。我坐在窗前怎麼也靜不下心來。我想蠟燭,想第九間課室,想他……為什麼他的哥哥會知道蠟燭的作用呢?蠟燭難道就沒有別的做含意了嗎?別的含意?別的含意??含意?!對!我「唰」地一聲從椅上彈起,連傘都沒帶直往外衝。洪京這個傻瓜,他從一開始就理解錯了『蠟燭』的含義。蠟燭根本不是為了引起第九間課室出現而設的。他哥哥所說的「蠟燭」含義已遠遠超過了它的本身!

  我已經看到了教學大樓的走廊上的燈光,教室裏的燈早已熄了,人也走光了,一片寂靜啊!我忽然停住了腳步,因為我看見二樓突然多了一點昏黃的光亮。是他!他用手托著一根蠟燭,緩緩地走過,他小心翼翼托著蠟燭的樣子就像捧著什麼國寶一樣。他忽然回過頭來衝著我一笑,一個猙獰的笑容在電光中一閃,徹底定格在我心中。我再也忍不住熱淚盈眶。洪京他真是好樣的,雖然一開始全盤皆錯,可他到了最終還是領悟到了蠟燭的真諦,可惜換來這次領悟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滿臉鮮血地躺在草地上,見我來了,使勁攥著那還沒燒完的半根蠟燭,眼球凸得大大的,抖縮著嘴唇,好像想說些什麼。我撲上去,握住他的手哭道:「你什麼都不用講,我明白了,我其實什麼都明白了。「他定定地望了我好大一會兒,終於閉目去了。

  現在,我要將這無數人用生命換回來的寶物傳下去。後世的人們,請聽好了,「蠟燭」的真正含義是……

第十章

日記寫到這裏嘎然而止,下面還有幾點斑紅的痕跡。林鳶茵一拍手笑道:「哈!我猜著了,這楊淙的姐姐必定是喜歡上了那個叫洪京的人。咦?幹什麼?我猜對了也不用這樣看著我吧?」星晨合上日記本道:「沒有,我只是很佩服林鳶茵小姐,竟能顛倒主次,不顧大局,專從細枝末節處下手,其推理能力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喂,姓星的。」不等到他說完,從鳶茵已經叫道:「別以為你的推理能力強過我。有時候細枝末節中也可以看出問題來的。那麼本小姐現在推理一個大環節給你看。日記上提到了1954年與1983年兩次學生會開除事件,因此可以肯定的是,那兩年正是第九間課室的資料最詳盡最集中的兩年,也因此才有了對傳說的兩次突破。1983年學生會主席是洪京的哥哥,他必定已如數掌握了1983年所搜集的全部材料。所以,我們要做的,是追尋一直不為人所知的1954年的學生會手中材料。」

  「恰恰不用。」星晨安詳地道:「日記中所涉資料大部分是屬於1954年前的,1983年與1954年相近三十年,從常理看是無法直接獲知得如此詳盡,而且有關1948年以前的老校友宣稱從未見過第九間課室,這項調查只能由1954或者之前的學生會完成。因此,可以肯定,1983年的資料應該彙聚了1954年之大成。否則,他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想到了破解的方法。」

  林鳶茵登時語塞,誰料接下來星晨又說了一句:「當然了,這也算不了什麼大環節。」林鳶茵強壓下滿腔大火道:「據你所說,日記裏唯一對我們有用的就是那蠟燭的含義了?」星晨道:「那也不儘然。引起我注意的,是日記裏關於洪京手持蠟燭的景象,與你所見楊淙的姐姐的景象如出一轍。這讓我很奇怪,既然她已悟到了蠟燭的真正所指,為何又選擇了與洪京一樣的死法?」林鳶茵笑道:「不一樣。洪京是死了,而楊淙的姐姐卻是下落不明。這說明,雖然表面上看上去是一模一樣,實地裏肯定有細微的分別。可能正是這種分別導致了楊淙的姐姐而非洪京成功開啟了通向第九間課室的大門。」

  星晨愣了一下,垂下頭道:「原來是這樣,我竟沒有想到。」說著抬起頭來盯著林鳶茵道:「果然沒看錯,你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姑娘。」林鳶茵自跟星晨聯手以來第一次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是她很快就笑不出了,因為她似乎看見星晨的眼裏閃過一絲熟悉的藍光。

  星晨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你看到了那麼多第九間課室的傳說,有什麼感想沒有?」感想?林鳶茵還沒琢磨出來星晨到底是什麼意思,星晨接道:「可見楊淙當日對你說的『好奇,在這所學校就意味著送命。』所言不虛,你現在退步抽身還來得及。除非你想自殺。」林鳶茵道:「我當日也對你說過。我從來不信什麼命運定下的圈子的,世人都說凡是見到了第九間課室的人都要死,那就讓我做第一個活人的先例!」心裏卻道:「我背後有落珈山法術作靠山,哪能那麼容易給這些孤魂野鬼擺佈了?」嘴上卻不能道出,還得裝出豪情萬丈的樣子來。「喂,這句話你也應該問一問自己吧。」「我?」星晨停步仰望著天空,在皎潔的月色光暈下細緻的線條頓時勾勒出了一個完美到人間不應該有的側面輪廓,彷彿是希臘神話中象徵勝利與沉穩的雕塑:「我從來沒想過會退出,也不會退出。」「這傢伙難道不是人是神仙?」林鳶茵心裏第一次道出了這個奇怪的念頭。

  星晨從書包裏掏出一個黑色的小包,遞給林鳶茵道:「既然你說關鍵繫於楊淙的姐姐與洪京的行動的細微差別上,那麼洪京的行為顯然是錯的了,我們也可略去不慮,但楊淙的姐姐值得好好研究。這個任務就拜託你了。」林鳶茵忙拆開黑色一包,裏面是一架全新的小型攝像儀。林鳶茵舉著那攝像儀叫道:「且慢!你當我們拍電影啊?第九間課室不是人人都能見著,我因為是……」林鳶茵差點說出「靈媒介質」這幾個字來,及時改口道:「因為是好運才碰見的。」星晨道:「這幾天碰上月汐活動頻繁,陰氣也隨即加重,你見到了一次,剛才如果不是楊淙無意觸動了封禁,我們還會再見到一次。這說明傳說出現的次數也多起來了,史上幾次大規模的事故也在這段期間發生,只要耐心,一定可以捕捉到的。」林鳶茵道:「就算如此,你也應該知道,這些非人類世界的幻象不是用這些俗世的器械可以拍錄得下來。」星晨淡淡道:「這架攝像儀本身具備了自動搜索、雷達、紅外線、紫外線、抗反光、散光等到功能,鏡頭上塗抹了牛眼淚,還有什麼問題嗎?」「有?」林鳶茵決定做垂死掙扎:「請問你哪來的錢買……」話未講完,星晨已經奉送了一個響頭給她:「你無權調查我財產狀況,反正你又沒有錢讓我貪污,有什麼好擔心的?」

  「呵呵呵,星晨,你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嘛,幹嗎不多笑笑,整天繃著個臉?」「我笑了?」看著星晨愣住的樣子,林鳶茵有點莫名其妙:「笑一笑,十年少,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不!」星晨截斷了林鳶茵的說話。他向林鳶茵瞄了一眼,只這一瞄,林鳶茵又感覺到了當初第一次見他時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寒氣。在不寒而慄的同時,她清晰地聽到星晨在她耳邊冷冷地說了一句:「你一定看錯了!」

  清冷的夜風不斷地刮著,在諾大的山頭上,一輪妖異的月盤懸在天際,林鳶茵獨處一隅,咀嚼著剛才那句話的含義——耳邊尚且餘音不絕:

  你一定看錯了——你一定看錯了——你——一——定——看——錯——了……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37 AM

第十一章

「鳶兒,你站在這裏做什麼?」正自出神的林鳶茵嚇了一跳,轉身見吳剛英提著一大串鈴鐺站在後面正關切地注視著她。林鳶茵忙勉強笑道:「沒事,我在這看風景呢。你怎麼又會到這裏來的?」吳剛英提起那串鈴鐺給她看道:「我見今天月盈轉虧,陰氣日盛,所以就在校園裏擺了這個追魂陣。」林鳶茵抿嘴笑道:「你是不是日夜想計謀想錯了頭了?追魂陣只對冤鬼厲鬼有效,對狐狸這等妖畜哪裡派得上用場?若是追妖陣恐怕還管用一點。」吳剛英笑道:「從來不曾聽說過有追妖陣的。我想靈性之狐既然攜冤氣聚結,如果能追循到這些氣味,說不定就能找到它們的棲身之處。」

  林鳶茵想想這話不錯,便問道:「那結果如何?」吳剛英臉色凝重道:「我瞧著這校園似乎不太妥當,我才擺下陣,還沒來得及跳入陣中,東北方立刻鈴聲大作,緊接著線就斷了。我回過神來,忙跟隨線陣一路追循到這裏,線頭又忽然靜止不動。這冤氣來得也快去得也快,叫人好生摸不著頭腦。」林鳶茵心裏當然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剛才若不是星晨出手得快,追魂陣恐怕早已追到課室來了。只聽一邊吳剛英繼續道:「這股冤氣似乎積怨多年,法力甚大,行動又藏頭露尾,恐怕另有曲折隱情,不比尋常。」林鳶茵心中一動,忙問道:「可是跟妖狐有關?」吳剛英搖搖頭道:「目前還說不準。冤氣聚集未必就是妖狐出世,厲鬼作祟也有可能。總之我看它行動深諳陰陽相生相剋原理,搞不好它曾殺過人。」

  林鳶茵知道吳剛英起了疑心,下一步怕就是追根問底,第九間課室目今疑雲陣陣,懸而未明,貿然進去,即便你也有通天法術,也難化凶為吉,於是趕緊忿開道:「我看這是你多心了。就算它以前無惡不作,現在瑟瑟縮縮的,顯然有所畏懼,況且現在追尋妖狐才是第一要緊事。倘若妖狐出世,你難逃干係,不要說去爭奪什麼『佛家第一弟子』的聲名,老師父面前你也難抬得起頭來。找到妖狐後有多少事作不得,為什麼偏要在這時候生多一事?」一番話說得吳剛英笑了,道:「也罷,我聽你的,暫且饒過它去。不過我看它血腥味甚濃,你要小心一些,在校園裏不要經常一個人呆著。」林鳶茵笑道:「不礙事,我估計它是怕著妖狐不敢出來,你放心做你的去吧。」

  目送吳剛英遠去,林鳶茵方長長籲了一口氣,自己的這個傻哥哥,愣青的腦袋瓜滿是些什麼正統的法術,以為仗著這些就可以必勝無忌了。假如第九間課室真與妖狐有關,不妨借助星晨之力剷除,也好助剛英獲得「佛家第一弟子」稱號。這樣一想,頓把剛才因星晨呵斥而生的不快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話雖如此說,可第二天林鳶茵還是有點生氣,她不僅不像往常般跑到星晨那兒逗他說話,甚至連一眼都不看他。她是怕看見他可憎的臉孔會忍不住大打出手。好不容易熬到下課放學,林鳶茵又飛一般第一個衝出了課室,在飯堂點了一頓豐盛的午餐,準備大吃一頓藉以平復心中的不忿。不料這時,林鳶茵卻看見陳嫻懷揣著一個用精美盒子包住的硬物,正偷偷摸摸地蹭到外面的走廊,還心懷鬼胎地四處東張西望。林鳶茵起疑道:「吃飯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她鬼鬼祟祟幹什麼?莫非她也是第九間課室的知情人?陳嫻身子一轉,已經消失在飯堂門口,林鳶茵也顧不上吃飯,把飯盒一蓋抱起來跟了出去。

  陳嫻左顧四望,確定四周沒人後,一路小跑進了教學大樓,然後站在一樓的柱子後面,低著頭,嘴裏好像在呢呢喃喃著什麼。林鳶茵一頭霧水,瞧那盒子不大不小,不圓不方,上面圖案精美異常,看上去並不像裝藝術品的,那麼裏面到底是什麼呢?正想著,走廊上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一步步地來到她們這個方位。

  「那……那個,星晨同學,這是……我做的……請你……請你……」星晨揚起臉,高傲的曲線裏冷漠的神色一覽無遺,他根本一眼都沒看陳嫻,只是略微打量了幾下盒子,冷冷道:「拿走!這東西不適合我。」陳嫻一驚,不死心地追上去,遞上盒子道:「但……但是那……」「我說叫你拿走。」星晨的聲調平靜到讓人無法料想到他的下一步行動竟是把手一揮把盒子被打翻了,原來是以巧克力為主打的精美便當,滿滿一盒子的精美便當,如今在地上已經殘缺不全。

  陳嫻腳一軟,癱在地上捂著臉,開始抽泣。林鳶茵只覺全身熱血上湧,如果不是紮著辮子,肯定已經怒髮衝冠了,她再也顧不得昨日許下的不理星晨的諾言,一把放下飯盒一個箭步衝出來大叫道:「前面的給我站住!」星晨對於她的出現似乎有些愕然,他很罕有地皺皺眉頭道:「你來這裏湊什麼熱鬧?」林鳶茵平緩一下自己的呼吸,努力用清晰的字眼一字一句道:「解釋一下你這樣做的原因。」

  「解釋?」不知是不是又是幻覺,星晨的眼裏又抹過一線藍光:「我做事從來不需要解釋,我認為是對的就行了。」林鳶茵見他還是這麼蠻不講理,早氣得兩眼冒火,指著抽泣的陳嫻道:「她送你東西……有什麼錯?愛一個人是無罪的……你不要太自大了!你這樣做遲早會遭到天譴!」林鳶茵的語音越講越變了調,全身隨著語言節奏不停地顫抖。她從沒有試過氣得這麼語無倫次,結結巴巴,她幾近失控了。

  對面的星晨卻絲毫不在意她的說話,只是往旁邊望瞭望,問了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你為什麼會在這裏?」「我碰巧路過。」林鳶茵當然不上他的當。「捧著沒吃完飯的飯盒碰巧路過?你的想像力真是豐富。」星晨轉身欲走:「好吧,既然你需要解釋,那我就給你一個理由。因為你碰巧路過兼在旁邊偷聽,所以弄到我沒有心情吃飯,這樣你滿意了嗎?」

  林鳶茵使勁吞下口水,把頭一偏,再也不看那個令人心憎的背影。她蹲下身去,扳著已哭成個淚人兒的陳嫻道:「好姐妹,天下男孩多的是,不要為這個沒人性的哭,來,你的便當他不吃,我來吃。」陳嫻睜開朦朧的雙眼驚異地看著她,林鳶茵果然從地上撈起一塊飯團往嘴裏送。

第十二章

「啊——!「林鳶茵猛地跌倒在地上,星晨不知在什麼時候回來狠狠地把她推倒了。那塊剛撈起來還沒來得及送進嘴裏的飯團砸向旁邊的柱子,立刻四濺飛開。星晨的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蒼白,他一字一句道:「林鳶茵,你不要太過分了!我打翻的東西你敢拿起來吃?你叫我的臉面往哪裡放?!」一邊抬起腳向翻在地上的各處飯菜都猛踩了幾腳:「我看你還要不要吃!」

  「啊!」陳嫻驚叫了一聲,林鳶茵伏在地上全身劇烈地顫抖,辮子垂下來,恰好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到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閃動,星晨站在柱子旁邊,一聲不出,只是冷冷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林鳶茵,身上又散發出一股在那天晚上不怒而威的氣勢。半晌,林鳶茵才緩慢地從地上掙扎著撐起腰來,辮子仍然軟軟地搭在頰邊,半邊臉只露出個小巧的耳朵,只聽得見她異常低沉嘶啞的嗓音:「陳嫻,我們走,我們去找老師去。」星晨剛來得及發出一聲冷哼,陳嫻突然一個巴掌朝林鳶茵的臉上打了過去,「清脆」的「啪」聲劃過,林鳶茵訝異地抬起頭來,剛好可以看得見眼眶裏直打滾的淚花:「你……你……你……幹什麼?」

  陳嫻舉起顫抖得很厲害的手指指著林鳶茵,流淚道:「你不用再跟我假扮好人了!你的心思我還不知道麼?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出現,因為你的胡攪蠻混,星晨又怎麼會這樣對我?明知道星晨的心裏只有你,你還假惺惺地跑到這裏,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夠了,林鳶茵!你還嫌傷我傷得不夠嗎?你真的那麼想把我逼入死地嗎?你——根本沒有資格——再站在我的面前!!」說完,她一咬嘴唇,望瞭望旁邊還是面無表情的星晨,再恨恨瞪了林鳶茵一眼,掩面哭著跑了開去。

  林鳶茵整個人像被雷擊中似的怔在當地,身邊是兩個被打翻的飯盒,還有那個一直就這樣站著看著這一場鬧劇發生的星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林鳶茵無力地垂下頭去,臉上還火辣辣地痛。突然,一個飯盒送了過來,誘人的香味一陣陣地傳入她的鼻子裏,林鳶茵愕然仰起臉來,星晨不知什麼時候已蹲在她的旁邊,眼裏再也沒有剛才那種居高臨下的冷漠,回復了平素的淡然:「拿去吧,沒吃飯下午會餓著的。」林鳶茵揚起手剛想一個巴掌揮過去,星晨的眼裏驀然閃過一絲藍光,林鳶茵悚然住手,星晨緩緩地道:「你以為是我的錯嗎?我就算接受了她,也不能改變她對你的想法。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對於你這個聰明的女孩來說還是第一天認識嗎?對那些仇恨你的人只有用自信的冷笑才能狠狠回擊過去,太善良了就意味著太容易受傷。」林鳶茵回想起這幾日的委屈,再也把持不住,倚在星晨懷裏放聲大哭,星晨微微一怔,伸手輕輕攬住了她,任自己的胸口越來越冰涼。走廊的盡頭,陳嫻站在一根柱子後面,一動不動地靠著,眼都不眨地看著,半晌,嘴唇翕合了一下,無聲地走開了。

  「在你看見第九間課室的那天,我托人問過了很多同學,他們都說沒有看見,楊淙那次出現的時候恰好是自修的高峰期,也並沒有引起騷亂。所以我猜想,會不會是第九間課室擁有指定人發現它的能力?或者換種角度來說,第九間課室一連再再連三在我們眼皮底子下出現,難道它想向我們示威?」星晨望著窗外的天空若有所思。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楊淙擁有鏡子借月光賜給她的力量,林鳶茵是靈媒介質,種種跡像已經證實星晨是比自己更高層的靈媒介質,所以都能輕而易舉地最先發現第九間課室的蹤跡。但是這個答案怎麼能夠告訴他。星晨頗為詫異地看了看歷來喜歡高談闊論今日卻一言不發的林鳶茵,繼續道:「奇怪的另一點是,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第九間課室與其他傳說有著幾乎是本質的區別,其他的傳說一般只要進入了它的勢力範圍就一定會被殺,而第九間課室一來沒有勢力範圍,二來被殺的人似乎已經被選擇過了,所以我想,是不是在第九間課室傳說裏面還有一個暗藏性的限制條件,就是這個條件導致了第九間課室無法大規模地殺人。」林鳶茵倒從來沒想過這點,出神良久,突然一拍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懷疑那個暗藏性的限制條件既然能夠限制第九間課室的活動,那麼它也必定是能夠克制第九間課室的條件。洪京的哥哥所說的『蠟燭』並不是揭開什麼第九間課室謎底的關鍵,而是揭開那個暗藏性限制條件的關鍵!」星晨道:「這目前還是我們的推測,在這裏說這種事不太好,隨時可以給人偷聽到。」說著看了一下手錶道:「快上課了。你真不吃那盒飯嗎?」林鳶茵無精打采地搖了搖頭:「不用了,一餐不吃又不會餓死。」發生這種事情,叫她怎麼吃得下。星晨道:「那我們直接去課室吧。」林鳶茵忙道:「你也不吃盒飯嗎?」「不了。」星晨已經拋下她向前走去:「一餐不吃又不會餓死。」「喂,等我。我叫你等我啊,姓星的!」

  當第一隻腳邁入課室大樓的時候,林鳶茵就發現四周圍的氣氛似乎不太恰當,總覺得四面八方有各種各樣的眼光射過來,怒火中燒的,枉加揣測的,還有不屑的,高興的,喜悅的,穿叉在一起形成一張大網向她撲過來,頓時把她壓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喲,瞧那個狐狸精,竟然不知恬恥跟他一起進來了。」「對啊,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長什麼樣。那麼醜,我就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看上她。」「啊,太好了,這樣我的蓮妹終於能死心了,這個臭奶油,幸好還有點自知之明,懂得快點找一個,我早就想把他揍趴下了。」「活該。像他這種不積陰德專愛勾引女生的人,最後還不是要跟那醜女生在一起。真是報應啊!」……

  林鳶茵害怕得直向星晨身邊靠近,畏懼地扯著他的衣服道:「喂,那個……姓星的啊,你有沒有發現大家……對我們有……點點誤會?」「沒發現。」星晨乾脆俐落地答道,他的步子一直都保持著勻速的狀態,很明顯絲毫沒受那些風言風語的影響。「可是……他們的手指都快戳到我們的鼻子底下了。」一個俏生生的身影一閃,已經站在了他們倆的前面,原來是班長龍吟燕。她望瞭望星晨,再望瞭望林鳶茵,抿抿嘴道:「你們要談情說愛也要挑個時間吧。校長已經等你們很久了。」

第十三章

 校長?!林鳶茵剛從眾人指點的困窘中解脫出來,又接到了另一個驚人的消息,她的臉色「唰」的一聲變得青白:「校長他怎麼來了?難道他……」林鳶茵腦海裏浮現出了1983年那次學生會全體倒閣開除的悲壯場面,學校對傳播第九間課室的傳說的學生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的。

  龍吟燕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電視臺要來錄製模範課程,校長決定親自上馬,已經選定了我們班做試點。」

  原來是虛驚一場,林鳶茵趕緊鬆了一口氣,她心裏的弦都快崩得斷了。龍吟燕把林鳶茵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裏,瞄了一眼旁邊仍然無動於衷的星晨,道:「你怕什麼?戀愛在大學是被允許的。你們大可不必偷偷摸摸的。」

  林鳶茵咀嚼著她的話裏怎麼有一股酸味,難道連班長也對星晨……林鳶茵忙分辨道:「班長你弄錯了,我跟星晨只是……只是……」一向口齒伶俐的她「只是」了半天也沒只是個什麼出來,慌得林鳶茵就往旁邊扯星晨的衣服,卻扯了個空,原來星晨早就走進教室裏去了。

  「姓星的,你怎麼可以不等我?」不顧旁邊龍吟燕眼中快要噴出的怒火,林鳶茵慌忙也跟著進了課室,不料一抬眼正好看見體態臃腫的校長坐在講臺上,正盯著她。林鳶茵收腳不及,整個人都撞在星晨的後背上,撞得星晨的身子一搖,差點向前邁出一步。星晨回過頭來慍怒地瞧了林鳶茵一眼,似乎在怪她過於莽撞。

  校長把所有的一切都看進眼裏,嘴角浮起一個令人把玩不透的笑容。校長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因為喝得太多補品的關係,頭髮都幾乎掉光了,只剩下幾縷可笑的盤在腦袋的右端,看上去活像個小丑。他努力裝出了一個還算比較真誠的笑容打招呼道:「你們回來了?」

  林鳶茵先怯怯地鞠了個躬道聲:「校長好。」一邊用手臂肘旁邊的星晨叫他也跟著問好,星晨只是略微點點頭,卻什麼話也沒說,直接轉身準備回到座位上去。林鳶茵大驚失色,正準備解釋,校長盯著星晨的背影卻突然開口道:「聽人家說你們倆最近在調查什麼傳說?」這句話雖然是慢悠悠地說出來,但是林鳶茵整個後背卻聽得一涼,然後開始冒汗,果然,校長終於還是提到了這件事。如果解釋不好的話,那麼受到的處分絕不會輕的。林鳶茵倒不在乎被開除這個本來就不是她的學籍,她只是擔心一旦被趕出學校,對第九間課室的調查將會受到很大阻礙,而且也無法時時關注吳剛英的行動了。

  「呃……關於這個……」林鳶茵正絞盡腦汁地想藉口,卻見星晨很自然地回身,坦然面對著校長咄咄逼人的目光道:「學校裏有什麼傳說嗎?」校長一愣,半晌,打個哈哈道:「沒事,我也是好奇隨便問問。」隨後裝成沒事人一樣走了出去。

  星晨他好厲害喔。林鳶茵的腦海裏第一次閃現出真正佩服星晨的念頭。正目送校長離去的星晨恰好碰見林鳶茵投注過來的目光。讀懂了她眼神中的敬佩後,林鳶茵驚異地發現星晨眼裏似乎多了一層微妙的柔和。哈,原來他也是喜歡聽人拍馬屁的啊!林鳶茵為終於找到了星晨的弱點而沾沾自喜時,教室裏傳來破缽似的一聲大喊:「媽的,姓星的臭小子,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你這麼拽憑的是哪根蔥啊?」

  林鳶茵驚醒過來,只見班裏一個叫梁誠余的男同學正氣憤的擄起袖子,摩拳擦掌準備向星晨揮拳過去。「打架?」林鳶茵第一反應是想衝過去把星晨拉開,但是她的腳步只挪了一下就不由自主停住了,她的好奇心壓過了一切,她想看看這位一直沉冷安靜的男生遇到這般混亂的場面會採取怎麼樣的方法?是也揮拳打過去?還是會不顧風度匆忙的跑開?但是說實話,林鳶茵覺得兩種方法都是有損星晨自尊的做法,她突然有了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借他人報星晨嘲諷她的仇似乎也不錯。

  可是很快,林鳶茵馬上失望了,星晨回過頭來沒有躲也沒有揮拳,只是一如既往冷冷的看著梁誠餘。林鳶茵緊張得都要叫出聲來了:難道說星晨打算白挨他的拳頭?「不要啊,誠餘。」一幫男同學緊急關頭衝了上去拉住了怒發直立的梁誠餘,硬生生將他的拳頭從距離星晨胸口半米處的地方拖開。「星晨你這個臭小子,你不要以為自己有多帥,我看你像蟑螂一樣噁心……」梁誠餘的罵聲在走廊上慢慢消散。

  林鳶茵哭笑不得的看著那些努力拖著梁誠餘離開教室的男生,轉頭卻見星晨的眼裏掠過一絲嘲笑的光彩,林鳶茵白了他一眼,背過頭去暗自道:難道他連我想坐山觀虎鬥的心思都知道?不可能!正想著,星晨從她的身邊走過,低聲道:「放學後你在那個遇見楊淙的山坡上等我。」

  林鳶茵眼睛一眨,笑道:「這是什麼意思?星大蟑螂帥哥,這算是約會嗎?」她原以為星晨會回答:「我才沒有那麼低品味。」誰料星晨愣了一下,隨即反問道:「約會是什麼東西?」

  「啊?」林鳶茵頓時呆了。


  林鳶茵氣喘吁吁的跑到山坡上,星晨早已在那裏等她了,一身黑色硬領的校服使他的身材顯得瘦而修長,他轉過頭來見到呼吸還沒平穩的林鳶茵正好奇的打量他,不禁皺皺眉道:「你遲到了。」林鳶茵不以為意道:「又不是打仗,那麼準時幹什麼?再說了,男孩子等女孩子也是天經地義的啊。」

  話甫出口,這才發現最後一句話比較適合情侶之間,不禁羞得滿臉通紅,星晨卻絲毫不覺,往下說道:「我把楊淙安置到一個距離學校不遠的安全地方了。她雖然不能回學校幫我們,但是我們很多事情還要問她。」

  林鳶茵嘻嘻笑道:「想不到你也會金屋藏嬌了,你今天叫我巴巴兒趕來這裏就只是為了說這件事嗎?」

  星晨道:「不是,我不過想起來,跟你順便提一下。我叫你來是商量下一步的計畫了,既然有了蠟燭的暗示,那麼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第十四章

談及正事,林鳶茵的表情也嚴肅起來:「我昨天晚上有想過這個問題的,目前能得到的資料我們都得到了,就跟楊淙她姐姐的那個情郎一樣,下一步該開展行動了。」星晨眼中亮光一閃道:「什麼行動?」林鳶茵肅然道:「還沒有想到。」

  星晨一怔,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林鳶茵把持不住,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星晨道:「你竟然拿傳說開玩笑?」林鳶茵自得地梳理了一下垂在耳邊的頭髮笑道:「你也不想想,這麼短時間內你都想不出什麼,被你認為更笨的我還有什麼指望呢?」星晨淡然道:「我原本以為愚人一語,智者或許可能開竅。」

  林鳶茵氣道:「你說什麼?」星晨道:「不過你認為我想不出什麼這點倒是錯的。」林鳶茵喜道:「真的?你想出了什麼?」

  星晨肅然道:「洪京使用蠟燭的含義是要告訴我們不要拘泥於蠟燭本身的特性。」「你……」林鳶茵真想甩他一個磚頭:「蠟燭已經遠遠超過了它本身的含義,這句話現在連狗都會說了!」

  星晨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還記得你看見楊淙姐姐的那個晚上嗎?難道你不覺得她的笑容詭異得不是一般得可怕嗎?」林鳶茵一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仍然忍不住全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廢話,那是死靈的笑容,當然詭異可怕。」

  星晨皺了皺眉道:「估計不是那麼簡單吧?她那個詭異不是普通的詭異,讓我對她的詭異笑容起疑心的是,在她的日記裏也同樣詳細描述了洪京死之前那古怪的笑容。同樣是死於第九間課室的兩個人,同時出現了這種無法解釋的笑容,這已經不能僅僅用巧合來解釋了。」

  林鳶茵也突然想起日記的確是有關於這點的詳細描述,不過專注於蠟燭含義的她卻並沒注意到這個其實很明顯的巧合。林鳶茵呆了一下,看著星晨道:「難道你的意思是說,第九間課室能讓人死前看到幻境,接而露出那個詭異的笑容,然後再誘使人進入它那裏?」

  星晨道:「林小姐真愛亂下一些根本不著邊際的推斷,不要說我沒有提過傳說能讓人看見幻境的意思,而且看見幻境為什麼會露出那個詭異的笑容也解釋不通。如果第九間課室真的如你想像一般簡單就好了。」

  「你你你……好吧……」林鳶茵好容易才把滿肚子的怒氣壓制下去:「那本小姐現在開始就不插嘴了,說吧,你到底想揭示的是什麼?」

  星晨黑色的眸子緊緊的盯著她,看得林鳶茵有點心慌意亂,只聽星晨沉沉的說道:「既然沒有什麼合理的解釋可以說明傳說能讓人露出笑容,那顯然答案只能是那詭異的笑容是他們兩個人故意做出的!」

  「什麼?」林鳶茵失聲叫道:「他們兩個人故意作出的?不可能,你簡直是在開玩笑!他們兩個都準備走向死亡了,哭都來不及,哪還有笑的理由?」

  星晨似乎有點惱怒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丟下一句話道:「你若以為這件事還能夠以所謂的常理來衡量的話,那你就根本小看了這個傳說的能力!」

  林鳶茵怔怔的看著他,她的腦海裏還是一片空白,找不到任何話語來回答,畢竟星晨的推斷實在太驚人了。

  星晨站起來,背著手走到山坡的邊緣,眸子幽幽的看著底下燈火通明的校園,放緩了語氣道:「現在的情況遠比你想像的危急,傳說已經盯上我們了,我們容不得一點大意,否則就會成為第三個,第四個洪京。」

  「可是,」林鳶茵怯生生道:「剛才你提到一點,既然沒有任何理由證明傳說會引發笑容,所以得到了是他們故意笑的結論。現在的情況也是一樣的啊,沒有任何理由可以說得通他們在死亡得關頭會有興致去露出笑容……」星晨打斷她的話道:「有一個理由完全可以說得通——與蠟燭含義一樣,他們似乎是想用笑容來揭示第九間課室的某種特性。」

  又是一個驚世駭俗的推斷,林鳶茵的呼吸都快跟不上了,她習慣性的又想說「不可能」,看了一眼星晨安靜的臉,把這句話忍了進去,問道:「這個理由看上去的確是可以支持你的論證,可是你不要忘了,如果笑容同樣是用來揭示謎底的話,那為什麼日記裏面隻字不提,只是不斷突出強調蠟燭的作用?」

  星晨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照我看來,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笑容和蠟燭作為解謎提示用的方法是一樣的,但經過兩個人的試驗,蠟燭的作用要更明顯些,所以日記就放棄了笑容這個手段;二是笑容和蠟燭是互相輔助使用的,換句話說,就是洪京他們認為一支蠟燭再配上詭異的笑容更可以給人以強烈的提示意義,更容易讓人發現真正的答案。我個人來說比較傾向於第二個可能。」

  林鳶茵一愣,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星晨的推斷,想再找點什麼來反駁,卻發現整個邏輯過程滴水不漏,嚴謹慎密,日記裏面的確埋下了諸多伏筆,星晨竟能一一把它們串連起來,然後推論出唯一的一個答案。林鳶茵歎了一口氣道:「星晨你是不是想了很久才想出來的呢?我感覺有點慚愧呢,這段時間自己好像失了魂魄,老提不起來精神似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事。」

   星晨回過頭來道:「我早看出來了,你好像被什麼事情煩擾著,就快把傳說忘得一乾二淨了。我對你的狀態很不滿,所以才找你出來提醒你一下,我不想有個這麼弱的搭檔。」

  原來叫自己出來並不是為了告訴她這些推斷出來的真相,而是為了教訓她,林鳶茵好容易培養起來的對星晨的一絲好感立刻消滅得乾乾淨淨:「星晨,你這只臭猴子,不要順著竿子往上爬!本小姐的實力絕對不是像你想的那個樣子,班裏好多同學都說我天資聰慧,美貌聰明……」說了一籮筐,星晨只是看著校園的夜景沒有任何反應,林鳶茵洩氣道:「算了,以後你會見識到我有多厲害的。」心裏咬牙暗道:哪天事情解決了,我叫剛英用法術陣困死你,看你還怎麼回你的五臺山去!




第十五章

因為省電的緣故,校園裏的路燈沒有全亮,諾大的一條路上才亮著兩三盞,昏黃的燈光下細小的飛翅類動物在不知疲倦的繞圈,樹影幢幢,覆蓋住了絕大部分地區,在月光的微弱照射下,校園的夜景有種朦朧而氤氳的美麗。星晨凝眸出神的看著,林鳶茵只好在一邊也默不做聲。山坡上一個身影坐著,一個身影立著,伴著旁邊微微掠動的樹枝,像極了一座極賦藝術品味的雕塑。

  良久,星晨才打破寂靜道:「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總愛喋喋不休,嘴好像永遠都不會累一樣。」他的語氣像是在自言自語,林鳶茵氣鼓著眼睛瞪了他一眼。星晨又道:「對了,林小姐,能不能冒昧問你一個問題?」林鳶茵沒好氣道:「問吧,不過我不一定答你。」星晨道:「為什麼你會取個古怪的名字?鳶茵,鳶茵,從字面上來看根本推不出什麼意思。」

  林鳶茵實在忍受不了星晨到處找她的茬:「推,推,你就只知道推,遲早有一天推死你!我又不是傳說,這個名字是我爸爸翻遍字典費盡心機給我取的呢,我叔叔我姑姑我奶奶都說這個名字簡直巧奪天工……」

  星晨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又開始滔滔不絕的驢唇不對馬嘴了,那些七姑八婆說什麼我不想聽,你能不能直接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要用冤魂的冤,這個恐怖的字來作名字?」「冤魂的冤?」林鳶茵舌頭都打結了:「你……你爺爺才叫這個字呢,本小姐是這個鳶。」林鳶茵最容不得人家侮蔑她名字,當下一邊嘰喱呱啦的辯駁著,一邊折了一根樹枝,激動的在地上左右上下的劃出那個字的字樣:「你認識了我這麼多天,居然還不知道我名字是哪三個字?班裏有花名冊,你不懂得去翻的啊?」

  星晨端詳了她劃出來的字半天,才道:「原來是這個鳶。」林鳶茵籲了一口氣,剛才太激動了,感覺出了一身的汗,誰知道星晨又迸出一句:「這個字是什麼意思?」林鳶茵啼笑皆非的看著他,身上要虛脫了一樣,她再沒有力氣把那根樹枝扔過去。星晨見她只是氣喘吁吁不回話,道:「不回答算了,說回正事,明天下午我們去看一趟楊淙,跟她好好聊聊,說不定還有些細節我們不知道。就這樣了,我要回去了。你要不覺得冷,就在這裏多坐一下吧。這裏的夜景還是很……」說到這裏,彷彿覺察到自己說的話太多了,星晨突然掩口不講,站起身離去,剛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對著林鳶茵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應該配一個比較漂亮一點的名字。」說完,逕直拾著臺階就下山了。

  林鳶茵嬌弱的身影獨自佇立在山坡上,映著點點星光,彷彿置身於湖泊之中。風如同波光粼粼的銀浪接連而來,越吹越狂,掀起了單薄的衣角。但是林鳶茵一點都不覺得冷,她在拚命想要想清楚一個問題,為什麼星晨講的一句話往往會讓自己沉思掙扎良久?「……只是覺得你應該配一個比較漂亮一點的名字。」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個原本冷得像冰的男生眼裏卻透露出一許如水的溫柔。


  「林鳶茵。」「到!」林鳶茵反射性的從自己座位上彈起,思緒還沒有從窗外拉回到教室裏,老師滿眼怒火的瞪著她,吼道:「回眸一笑百媚生下一句是什麼?」

  林鳶茵被他的大嗓門一嚇,脫口而出:「全班男生無顏色。」

  「哈哈哈——」全班象炸開了鍋一樣的笑開了。林鳶茵立時從臉一直紅到腳下,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笑聲中還隱隱約約聽到後面有女聲在議論:「別以為她迷倒了星晨就可以這麼自大了。」

  老師氣得眉毛一抖一抖的:「你以為是在讚美你嗎?林鳶茵,你已經走神整整一個上午了,我修養再好也忍無可忍了。你今天下午給我交一份檢討過來!下課!」老師憤而丟下一本書走了。林鳶茵有點惱怒的看向星晨,卻見星晨不知道是不是掩飾笑意,已經偏頭看向窗外,只看得見一頭濃密的黑髮。

  待全班同學走光之後,林鳶茵來到照例是最後一個走的星晨面前,把書重重一摔道:「幫我寫檢討!」星晨抬起頭看著她,慢吞吞的說:「怎麼回事?你自戀也關我的事?」林鳶茵近乎吼道:「要不是你我今天用得著出這麼大的醜嗎?要不是你我今天會走神那麼厲害嗎?要不是你……」

  星晨的眼中突然精光一聚,看得林鳶茵心頭一凜,不由自主停止了說話。只聽星晨淡淡道:「我不明白,我昨天只是叫你出來提醒你一下,順便告知你一些進展,到底是我說的那句話讓你這麼失神落魄了?」

  林鳶茵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囁嚅著道:「就是那句……就是那句……」心頭忽然如同輕風般掠過那一句點水漾波的話:「……只是覺得你應該配一個比較漂亮一點的名字。」還有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拂動的發稍,在那樣靜謐的夜晚定格成一個迷濛的風景。

  星晨哪裡知道一瞬間林鳶茵轉了那麼多心思,繼續逼問道:「是哪句話?」林鳶茵急中生智,反問道:「你這麼關心哪句話幹什麼?你哪句話都叫我不爽,所以我才會走神。」星晨的眼裏毫不掩飾的盛滿了失望:「我還以為你聽了我哪句話對傳說的真相有什麼領悟呢,原來我一直期待著的你那還算比較準確的直覺看來也是一個廢物了。」

  「你……」林鳶茵真想揪住他一起跳樓,星晨收拾好書道:「檢討自己寫,傻瓜才會幫你。」

  看著星晨走出教室的身影,林鳶茵氣急敗壞道:「你要不幫我寫,我下午就去不了楊淙那裏了。」星晨無所謂道:「你去不了我去也成。」林鳶茵步步緊逼道:「你一個人去不方便,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你自身清白,你說得清楚嗎?」星晨突然轉過身來冷冷道:「你威脅我?」

  「不是。」林鳶茵有點怕他眼睛裏閃過的一道藍光,口氣開始變軟:「我的意思是,我好歹算是你的搭檔。你丟下我一個也是很沒有情義的表現嘛,況且我一個女孩子,陡然遭難,你作為一個男子漢,難道忍心棄我於不顧嗎?」說到最後,林鳶茵覺得自己都快跟校門外的乞丐有得一比了。

  星晨一皺眉頭道:「有這麼可憐嗎?」說完看看林鳶茵兩眼汪汪的神情,很不情願的道:「我只幫你這一次,下不為例。」「下不為例!」林鳶茵趕緊把筆跟紙恭恭敬敬的擺到星晨面前。

  「因為過於迷戀老師的風情萬種,神魂顛倒之際自吟成詩,希望老師高抬貴手,學生保證下不為例。」

  林鳶茵讀完後疑惑道:「就這樣?」星晨道:「不滿意那我撕了,你自己重新寫。」林鳶茵忙把紙摟到懷裏道:「滿意滿意,我是說怎麼這封信的口氣像是你寫給她的?星晨,我突然發現你捧人很有一套呢,如果讓你追女孩子,恐怕沒人可以拒絕對你投懷送抱吧?」

  星晨道:「我對女人沒興趣。」

  「啊?」林鳶茵象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兩眼放光道:「你喜歡男的?我竟不知道你是這種……」

  星晨打斷她道:「你有這麼多腸子在這裏八卦,不如想想怎麼破解傳說的事吧。中午一點我在校門那裏等你,不要遲到。」扔下這句硬邦邦的話之後,星晨連書都懶得拿就直接出去了。


第十六章

以衝刺的速度沖到飯堂,在排隊的人群裏廝殺了十幾分鐘,最後連黃瓜和肉都分不清,點了個辣椒炒黃瓜(本來以為是辣椒小炒肉),再加囫圇吞棗和桌邊一堆異樣的目光,林鳶茵終於成功在1點之前趕到了校門。

  星晨看著她滿嘴還沒嚼爛吞下的菜和鼓鼓的腮幫子滿意的道:“好,總算有一次準時了。我們出發吧。”

  星晨說是將楊淙安置在一個偏遠的地方,其實卻離學校並不遠,二人走了二十多分鐘就到了。那裏是一處還沒有開發的荒地,到處是翻起來的黃土和一些被丟棄的廢舊農耕用具,在荒地的邊緣稀稀拉拉的建著一些很小的瓦房,破舊的外牆上佈滿了青苔的痕跡,木門上儘是漆脫落留下的灰白色,窗戶只有一個,既高又小,有些還裝著鐵桿。

  林鳶茵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把楊淙安置在這裏?”星晨泰然的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應該安排她去入住酒店?”林鳶茵一時語塞,星晨來到一處比較新的房子面前道:“到了。”

  屋內的光線很昏暗,過了好半晌,林鳶茵的眼睛才適應了屋內的環境。房間的擺設很簡單,一張簡陋的單人床,一個搖晃的木椅子,還有一個看上去年代很久遠的梨木桌,除此之外,再無別的傢俱。楊淙就半躺在床上,剛經歷生死之劫的她看上去很是虛弱,臉龐也瘦削了不少,但是卻無掩她的清麗。

  見到兩人進來,楊淙只是點點頭,隨即把頭別往一邊。星晨毫不客氣拉過椅子來坐著,問道:“你好點了吧?”林鳶茵只好站在他的旁邊,跟著道:“看起來你的精神不太好啊。”

  楊淙低聲道:“沒有關係,我習慣這樣了。自從姐姐死後,我就已經當自己是一個死人了。”星晨沉默了一下,才道:“人死不能複生,你不能老是這樣想不開。你姐姐希望你快樂,你至少應該遂她的心願才是。”

  林鳶茵從來沒覺得星晨會說這麼體貼和善解人意的話,不由奇怪的朝他看去,剛好對上星晨投過來的目光。林鳶茵反應過來忙道:“是啊是啊,楊淙你要節哀。”楊淙轉過頭來道:“不談這些了吧。傳說的事你們查探得怎麼樣了?”

  看著她熱切的目光,林鳶茵猶豫著要不要對她說真話,星晨已經搶著回答了:“不太順利。我們只猜測出你姐姐和洪京是故意做出那種恐怖詭異的笑容,笑的目的還不得而知。其他線索已經全部斷了,第九間課室也一直沒有露頭。”

  楊淙怔怔的出了會神,道:“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會不會是他們兩個見到第九間課室覺得高興才露出笑容的?”星晨搖了搖頭道:“如果是洪京還情有可原,你姐姐已經見過洪京詭異的笑了之後就死了,她見到第九間課室理應不會高興才是。”

  楊淙想了想,道:“也是。我自己一個人靜靜的常想想,竟覺得這個傳說不是普通的一間小課室人間蒸發了那麼簡單。那你們來找我是要我幫什麼忙嗎?”星晨沉吟道:“你姐姐一看到洪京的表情和舉止立時就明白了謎底,這除了她聰明之外,恐怕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資料沒有披露出來。光憑現下的條件,那是絕對不能破解這個傳說的。我希望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姐姐是否就這個傳說還跟你提過其他的念頭,或者說,她在死的前後有沒有說過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楊淙又把頭別過去,她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嘴巴半微張開,看上去正在苦苦思索著什麼。良久,楊淙才遲疑道:“姐姐死後我才知道這個傳說。她接觸到傳說的日子也很短,不可能跟我說過什麼話。倒是你說她死前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舉動,我想起來她在臨死前寫過一首詩。那首詩就放在她宿舍的書臺上,墨蹟還沒幹,似乎是死之前剛剛寫完的。詩的意思晦澀難解,後來安葬她的時候把那首詩一起給燒了。”

  林鳶茵知道問到了緊要關頭,激動得語音顫抖得問道:“那……那你還記得嗎?”楊淙抬眼望著窗外的天空,緩緩吟道:

  日烈逼月退,
  月落星華升。
  總有精元處,
  圓破萬物成。

  林鳶茵的腦子剛激烈的開始轉動,思索這首詩的意思。那邊星晨已經插口道:“這首詩意思不古怪啊。它講的是天地精元輪回有道,只是這其中涉及佛道常理,你姐姐是信教的麼?”

  聽到星晨提及“佛道”兩字,林鳶茵立刻警覺的看了他一眼。楊淙道:“我不知道。對不起,我不瞭解這些東西,所以以為這首詩古古怪怪的。”

  星晨卻轉了口氣道:“那也不一定,當時洪京挑戰傳說她心緒不寧,應該沒有情趣還去參詳這些佛道之理,說不定另有深意。我們回去慢慢想就是了,今天也算沒有白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

第十七章

告別楊淙後,林鳶茵以為星晨會立即找她商討這首詩是否蘊含著什麼特別含義,但是幾天都不見他的人影,甚至課都沒來上。老師不但沒有懲罰他,反而還粉面含羞的為他說情,氣得林鳶茵幾乎絕倒。

  她急著找星晨,另外一個人也急著找她。終於在下課後去廁所的途中,吳剛英成功的截住了林鳶茵。林鳶茵正在鬱悶中,見吳剛英又鬼鬼祟祟的上樓來,不禁瞪了他一個白眼道:“你再往上跑小心暴露目標。到時不要說妖狐,連白兔你都抓不著一隻。”

  吳剛英委屈的道:“我是為了正事來找你。”林鳶茵眼睛一亮:“你見到了妖狐?”吳剛英道:“見到它我就得去跟孟婆打招呼了。我昨晚在我宿舍樓後面布了一個圓通寂滅陣……”

  林鳶茵忍不住道:“你又佈陣……”吳剛英打斷她正色道:“我是夜觀天象,感覺最近這校園內靈氣平衡似乎出現異常。圓通寂滅陣就是測算天地精元迴圈有道的陣術,結果不出我所料。”

  精元輪回之說林鳶茵剛聽星晨提過一次,這次吳剛英重提話頭,聰明的她立即感知事態嚴重,心一下沉了下來:“精元失衡了?”吳剛英沉吟道:“事情還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為精確結果,我又跑出校園去佈陣,結果發現外面的精元之道正常無比。”

  “局部失衡?”林鳶茵這次真的是大驚失色了:“怎麼可能?校園與外界緊密相連,怎麼可能外界絲毫不受影響?”吳剛英道:“我就是覺得奇怪,事態嚴重,我昨天已經親自致信給師父尋求對策了。我擔心,這是妖狐出現的前兆,看來那幫狐狸們提前行動了。”

  林鳶茵道:“妖狐出世也解釋不通局部失衡,況且它們存活在野外,要失衡也不是校園這裏失衡,恐怕另有緣故。”心裏暗暗尋思道,難道是第九間課室傳說有變?

  吳剛英皺著眉頭道:“失衡的原因可以慢慢查探。但我最焦心的不是這個,你知道精元失衡代表什麼嗎?”

  這個林鳶茵倒是沒有考慮過,忙問道:“代表什麼?”吳剛英緩緩道:“代表異界氣息侵襲,校園幾日內必有血光之災!”

  “什麼?”林鳶茵驚得臉色雪白:“會有人死?”心裏像是被根針刺了一下一樣猛地一收縮,第九間課室殺人傳說終於要出手了。

  吳剛英歎了一口氣道:“而且恐怕不止幾個。這下子棘手了,鳶茵,我擔心你,你以後晚上沒有必要儘量避免外出。”

  林鳶茵呆呆的站著,吳剛英後面的話她根本沒聽見,她的腦海裏只不斷重放著“校園幾日內必有血光之災”這句話,的確,第九間課室傳說的發生地點就在人流最密集的教學大樓,吞噬一兩個班的學生對於傳說來說根本是小菜一碟。她曾經無畏過,也曾經輕視過,但是當她看到了那張清秀面容下浮現出來的猙獰詭異的笑容之後,一提到這個傳說的名字她都會渾身發麻。也許在若干日之後,她再見到的瞬間場景就會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並排站在過道上,臉上清一色的死靈笑容。

  “鳶茵?鳶茵?”林鳶茵驚醒過來:“啊?”吳剛英急切的遞給她一個正方形的包裹:“給你,以防萬一。”林鳶茵道:“這是什麼?”吳剛英道:“是五色蓮台。”林鳶茵驚叫道:“你連五色蓮台也偷了出來?”吳剛英不悅道:“什麼叫偷了出來?師父怕我不夠那幫狐狸打,專門借給我防身的。這五色蓮台是峨眉山送給我師父的至寶,除非遇上妖狐,否則一般的狐狸決不敢正面交鋒的。”林鳶茵道:“那你怎麼辦?”吳剛英道:“我東西多著呢,怕什麼?我會再去打探,你要做好準備,萬一精元顛倒我們就立即撤離學校。”說完匆匆而去。

  林鳶茵怔怔不語,她有一個重要的線索並沒有告訴吳剛英,那就是發生精元局部失衡並不是不可能的,只有一種情況可以解釋得通————校園一直以來就被異界氣息分割成一個獨立的封閉空間!一旦精元顛倒,所有的人都無法逃出生天!!

第十八章

晚上睡覺的時候,林鳶茵翻來覆去,只覺毛骨悚然,甚至隱隱約約覺得陽臺處是不是有黑影飄過,她輕輕揭開枕頭旁邊五色蓮台的包裹,五色蓮台登時放出柔和的光芒,這昭示著整個校園都被一股濃濃的異界氣息所覆蓋。林鳶茵心亂如麻,索性起身下床,拿著包裹走出宿舍,又靈巧的翻過圍牆到了宿舍樓外。此刻,她實在太想太想知道究竟第九間課室傳說的異變是否就是校園精元失衡的根源所在了。

  來到教學大樓的時候,天上忽然下起了微微的小雨,林鳶茵捋了一下沾滿雨珠的頭髮,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一步一步的來到了大樓的二樓走廊盡頭。教室都關著燈,黑漆漆的,只有走廊上仍然保持著昏暗的光明。看著那面雪白的牆壁,林鳶茵心潮起伏,想起最初楊淙臉現異色就是在這個地點,到底第九間課室藏身在這棟大樓的哪一個角落呢?是這面牆壁後面嗎?可是薄薄的牆壁背後就是大樓的外層,不要說一間課室,就算是一個人也難以容得下。林鳶茵緩緩放開包袱,從裏面掏出五色蓮台,五色蓮台依舊放著淡淡的光暈,照得每一片蓮瓣既柔和又不失生動。

  沒有異常?林鳶茵有點失望,牆壁上照出她斜長的身影。就在這個時候,林鳶茵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笑聲:“呼呵……”

  “是誰?!”林鳶茵悚然轉身,同時,五色蓮台突然迸發出五色強光,將走廊上照得異彩流呈,林鳶茵知曉情境兇險,肯定有什麼東西悄悄的靠近了她。林鳶茵再不敢猶豫,輕呼一聲道:“蓮台靈犀,指明奈何!”五色蓮臺本是峨眉山密煉的法寶,陰強陽弱,最適合女子使用,再加上林鳶茵本有一點法術基礎,五色光芒瞬間化為五色綢帶,朝四面八方卷了過去。饒是林鳶茵反應機敏,但還是一無所獲,她只覺身邊有一股凜然的寒氣快速掠過,同時一種奇怪的微小的物體彈在她的臉上。林鳶茵手忙腳亂把那東西一把抹出五米之外時,五色綢帶已經漸漸消散在空氣中,五色蓮台又恢復了那種柔和的光芒。

  驚魂初定,樓下忽然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在這萬籟俱寂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和刺耳。林鳶茵臉色煞白,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說不定吳剛英所說的血光之災,她就是第一個死者。除了全力一拼,林鳶茵已毫無退路。

  汗流浹背中,她用包裹緊緊的紮住了五色蓮台,準備給敵人一次致命的突襲,這次不是她死,就是敵亡。腳步聲漸漸逼近,對方似乎很是沉得住氣,腳步絲毫不見紊亂,走到快到二樓得時候居然停住不前了。汗水一滴一滴的順著耳邊流了下來,林鳶茵連大氣都不敢喘,拿著包裹的手早就在劇烈的顫抖,在臨近生死的一刻,她真切的感到了什麼叫極端的恐懼。所幸那腳步聲又重新響了起來,同時一個模糊的黑影出現在走廊的遠方,林鳶茵連呼吸都停止了,默念著口訣,用盡全部力氣準備將五色蓮台遠遠的拋出。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對面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誰在那邊?”

  林鳶茵驚呆了一刻,突然醒悟過來,眼淚象宣洩的閘傾奔而出,儘管全身有點癱軟,可是她還是不顧一切的飛奔了過去:“星晨———”

  星晨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在昏暗的環境下白色顯得特別的溫和,見到林鳶茵淚流滿面奔過來的樣子,詫異道:“你怎麼在這裏?”林鳶茵抽噎道:“有……有死靈。”

  星晨一怔,隨即斬釘截鐵道:“不可能,我根本沒有感覺到。”

  林鳶茵急得語錄倫次道:“我說真的……你又不是死靈他爸,來不來你都知道,要不你說我幹嗎在這裏傻傻的一個人哭的——嚇的!!”

  星晨哭笑不得道:“那好吧,死靈在哪?”林鳶茵道:“跑了。”

  星晨“哼”了一聲道:“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裏?不要告訴我你是追死靈追到這裏然後被嚇哭的。”

  林鳶茵一時語塞,急中生智道:“等一下,你不要轉移矛盾,你不是也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裏嗎?對了,你曾經說過除非死靈出現否則你是不會出來的,那你剛才還一力否認我的說法?”星晨道:“那的確是我的原則,不過這幾天情況特殊,只好破例了。正好你在這裏,你跟我上樓去教室裏,我有一份重大的發現要跟你說。”

  林鳶茵緊張道:“是不是發現傳說準備殺人了?”

  星晨奇怪的望了她一眼:“當然不是,它要不要殺人我哪里研究得出。是關於破解第九間課室資料之謎的。”

  兩人慢慢朝另外一邊的樓梯走去,那裏上去就可以直接到他們的課室。


  走著走著,星晨突然“咦”的一聲停住了腳步,林鳶茵問道:“怎麼了?”星晨遲疑了一下道:“沒事,走吧。”

  走沒幾步,林鳶茵感到星晨的速度明顯放緩了許多,似乎在等待什麼東西,轉眼一看,星晨臉色凝重異常,林鳶茵就算是傻瓜也猜到了星晨肯定是有心事,問道:“到底怎麼了?”

  星晨咬了咬下嘴唇低聲道:“你感覺不出來嗎?這走廊上似乎有點異常。”

  林鳶茵全身微微一震,腦海裏閃電般掠過楊淙那呆呆的眼神,她湊近星晨也低聲道:“是不是你感覺到了死靈的氣息?”星晨道:“應該是,但是感覺又不太象。”

  林鳶茵不由停住了腳步。說時遲那時快,星晨一把攙住了林鳶茵,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對她命令道:“繼續走,我們要當作不知道。這次的情況有點奇怪,我們未必是他的對手。”

  林鳶茵驚恐的看著他:“難道是第九間課室?”

  星晨一怔,就這一瞬間,林鳶茵也確切的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異常。好像是走廊裏注入了大量的水一樣,身邊的空氣竟然有了如同流水般婉轉的流動,彷佛置身於一個游泳池中,連走路也覺得異常艱難。林鳶茵的臉色雪白,她僵硬的低下頭去看自己手中的包袱,古怪的是,五色蓮台並沒有發出預警的光芒。難道第九間科室真有毀神滅佛的恐怖功力?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星晨緩緩的道:“既然這樣,那我們看看也好。”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面打磨非常粗糙的青銅鏡。

  林鳶茵驚駭的看著他道:“你……這東西作什麼?”因為極度的恐懼,她甚至連說話都不連貫了。

  星晨看上去似乎也在極力承受著心裏的巨大壓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我不敢把鏡子打磨得太光滑,你知道,太光滑的鏡子很容易吸聚魂魄,上人的身。”說完,他緩緩的將鏡子舉過頭頂,粗糙不平的鏡面頓時映出了他們身後走廊上的景象。那一刹那,林鳶茵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停止了呼吸,心臟在以一種衝破胸膛的力量在快速的跳動,而血液在正在流動的地方暫態凝結……

  那是林鳶茵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恐怖景象。在昏黃的燈光下,在他們身後的走廊盡頭,一個人影緩緩的向他們走來,步伐輕浮而無力,看上去更像是飄著的一樣,雖然鏡子的粗糙不足以看清那人的面孔,可是她那飄揚的長髮,以及手中所持的那明滅不定的蠟燭,已經足以使林鳶茵判定那到底是誰了。

  星晨拿鏡子的手有點微微的顫抖,但他還勉強把持得住,只是在無聲無息的大口的呼吸。人影越來越近了,以至於林鳶茵終於看到了她臉上那一直深印腦海的詭異猙獰的笑容——在這沒有月光的深夜,在這不斷閃爍的燈光下,有著最致死人心的悚然!!人影走到距離星晨兩人身後只有4米的地方忽然停住了,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抬起頭來,青黑色的嘴唇上面,兩隻紅色的眼睛定定的凝視著星晨兩人,同時小心翼翼的把蠟燭遞向他們,眼睛裏的眸子在漸漸的縮小,然後猛然的擴大,頓時整雙眼睛都是刺眼的紅色。

  林鳶茵再也控制不住,聲嘶力竭的發出了“啊——”的一聲尖叫,響徹整棟大樓的上空。人影聽到林鳶茵的叫聲,發出“桀”的一聲怪叫,一把抓住蠟燭瘋狂的向他們沖來。

第十九章

在這生死攸關的一刻,星晨一把拉住了林鳶茵,以清晰果斷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跑!”隨即兩人拼命的向樓梯跑去,後面的黑影猛追不停,星晨反手一拋,青銅鏡恰好砸中了黑影的頭顱,黑影怪叫一聲,放慢了腳步。

  星晨和林鳶茵趁機跑上了教室並迅速的反鎖了大門。林鳶茵喘著大氣道:“怎……怎麼回事?這不是瞬間記憶麼?怎麼她會攻擊我……我們?”

  星晨也快速的呼吸著:“不知道,可能我們這次遇到的不是瞬間記憶。”

  不是瞬間記憶?那就是說楊淙的姐姐沒有被傳說禁錮,而是作為死靈到處害人?林鳶茵隱隱覺得事情越來越不對勁,正想發問,星晨搶先開口道:“誰出去看看那個東西走了沒有?”

  就算有峨眉山法寶傍身,林鳶茵也再不想看見那種讓人起全身雞皮疙瘩的笑容,當下馬上答道:“廢話,當然是你去,你是男生。”這的確是正當的理由,星晨無奈道:“那好吧,我出去,你要不要一起?”林鳶茵尖叫道:“不要!還有,你如果發現她還在,千萬別往這邊引。”

  星晨白了她一眼,出去後慢慢的關上了門。林鳶茵看著窗外,只覺得心跳還是那麼的快,快得讓她簡直無法思考事情。


  星晨出門以後,並沒有馬上下樓,只是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林鳶茵所在的課室一眼,朝樓梯慢慢的走了過去。身後傳來一個嘶啞低沉的嗓音:“你這一下去,勢必跟那個死靈起衝突,你認為有必要這麼早跟傳說正面交鋒嗎?”

  星晨停住了腳步,臉上冷如冰霜:“你怎麼跟來了?未經我的同意,你擅自跟蹤,可知是死罪?”

  那個聲音繼續道:“我只是擔心你衝動行事,我寧願我犧牲,也不能讓你有事。”

  星晨冷笑一聲道:“我決定的事沒有錯的,我現在給你三秒時間,從此以後消失在我身邊,否則不要怪我沒有情義。”“咻”的一聲輕響,一團黑影已經急速沖出了大樓。

  星晨這才緩緩的拾級而下,那死靈還舉著個蠟燭捂著頭部發出低沉的吼叫,見星晨突然出現,立即齜牙咧嘴的向他跑去,一股腐臭的味道頓時彌漫了整個走廊。

  星晨定定的看著它,淡淡道:“無恥的孽障!”說著,抬起右手,五指張開,死靈周圍立即形成一個巨大的空氣漩渦,高速的旋轉著,撕裂著死靈的屍體,死靈淒厲的慘叫著,直到頭部從中央被生生的撕裂成兩半,黑色的腐血濺了一地,立即蒸發成一團團青氣。星晨厭惡的看了一眼最後還沒有被漩渦吞沒的一隻血管開裂的手,直接又從樓梯上去了。


  敲門聲突兀的響起,林鳶茵全身一個激靈:“是人是鬼?”

  星晨開門從外面神色坦然的走了進來:“鬼也這麼懂禮貌的嗎?”

  林鳶茵見是他,呆了一下道:“你怎麼還活著?”話一出口,才發現問錯了,眼見星晨的臉色霎時變成暴雨天,林鳶茵忙改口道:“不……不,那個啥……啥來著,跑了?”

  星晨的神色才漸轉霽和:“我出去後沒見到任何東西。”

  林鳶茵緊張道:“你……你確定嗎?你有沒有把整棟大樓都巡邏過?”

  星晨啼笑皆非的看了她一眼道:“我覺得,那個死靈如果真想要我們的命,就算我們躲在這裏,也照樣會找到的。或許今天它只是想恐嚇一下我們。”

  林鳶茵這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呼,太恐怖了,楊淙的姐姐成為死靈之後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莫非她對自己的死不甘而心中充滿無法扭轉的至深怨恨?”

  星晨出神的看著窗外,良久才道:“不,恐怕那不是楊淙的姐姐。我們今天遇見的也未必是第九間課室。”

  林鳶茵一呆:“你說什麼?”

  星晨猛吸一口氣,轉過頭來正色道:“你被你心中的恐懼攫取了理智,只要認真的對比一下,就可以發現今天我們所遇到的所謂第九間課室根本就是個錯漏百出的傳說!”

  林鳶茵愕然的看著他:“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星晨一拳砸在窗臺上,頓時一陣細小的沙塵“淅瀝淅瀝”的落了下來:“是我剛才沒有看出來。你忘了?你曾經跟我很詳細的描述了第九間課室傳說演繹的全過程。仔細回憶一下,再跟今天晚上的情景對比一下。”

  林鳶茵瞪大著一雙眼睛拼命的回想著,突然驚叫道:“我想起來了,楊淙的姐姐是在偏頭轉向我,也就是窗外的時候才露出那詭異的笑容的,可是剛才的死靈一開始就顯露著笑容,從來沒有偏頭的動作!還有,楊淙的姐姐是小心翼翼的托著蠟燭前進的,可是它卻是用五根手指粗暴的抓住蠟燭過來的。果然是個虛假的傳說!”

  星晨緩緩的道:“最大最大的漏洞,就是你所看見的楊淙的姐姐向你展示的,不過是一個重複播放,永不改變的瞬間記憶,那個死靈反復無常的舉止徹底的暴露了它的偽裝。”

  看出真相之後,林鳶茵覺得全身象掉進一個大冰窖裏不斷抖縮:“這也就是說,今晚的死靈是真的想要我們的命?並不是我自己的幻覺……並不是……”她牙齒打著冷戰,說話又開始不利索起來了。

  星晨嘴角邊出現了一絲若隱若現的笑容:“你怕了?我早警告過你,這是性命蓧關的事。你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不,”林鳶茵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一字一句道:“恐懼,跟真相是兩回事!”零亂的長髮垂了下來,蓋住了那還沾著淚滴的睫毛,但那眸子清澈依舊。

  星晨怔了一下,別過頭去繼續看著窗外的風景,他的嘴角邊浮現了最真實不過的一絲淺淺的笑容。


  林鳶茵走上前去,跟他並肩看著窗外的點點燈光:“如果這個死靈跟第九間課室並沒有聯繫,那麼它為什麼要來取我們的命呢?”

  星晨道:“我們調查的目前就只有第九間課室傳說,它不是瞬間記憶不代表它跟第九間課室就沒有聯繫。當然,也有可能,有人不想我們繼續追查下去。”

  林鳶茵道:“那麼此人就實在太恐怖了,能夠操縱死靈,還能佈置出第九間課室的場景。你知道的,操縱死靈發動攻擊並不難,但是你要讓它露出詭異的笑容那就難了。”

  星晨道:“正是這個問題。我想,它之所以在今晚對我們發動攻擊恐怕跟我要和你說的資料有莫大的關聯。”

  林鳶茵這才想起是星晨約自己到課室的,忙問道:“你到底找到了什麼資料?”

  星晨道:“也不算是資料,我破解了楊淙姐姐臨死前留下的那首詩之謎。”“啊?那首詩果然是個謎語?”

  “不錯,”星晨轉過身來,走到自己的桌子邊,從桌膛裏面掏出幾頁薄薄的紙:“但並非是第九間課室傳說真相,她這首詩指向了一個奇怪的地點——校園的西北角。”

  林鳶茵惘然的看著星晨道:“西北角有什麼東西?”

  星晨道:“我看到她這首詩之後,就總覺得是首推算地點的詩。你看,烈日逼月退,月落星華升。詩中描繪了一個精元輪替的場景,那麼對應到現實中來,有什麼是可以這樣頻繁輪替的呢?這所大學歷史並不悠久,說是人不太可能,那麼就只有建築是可以多番輪替的。想透了這點之後,我就逐步對校園裏面的每棟建築作了調查。果然不出我所料,在西北角那裏,有一所只有兩層的矮小的房子,跟周圍的大樓顯得特別格格不入。經過我的調查,這塊地在1984年的時候上面是座木頭搭成的一層的平房,1985年校方拆除了木房,建起了瓦房,還是一層的平房,這是日烈逼月退。然後1986年校方又拆除了瓦房,建起了現在的這所小房子,同時在周圍大興土木,建起了數十座十層以上的高樓,圍住這所小房子,這是月落星華升。一棟建築值得校方這麼頻繁的每年就推倒重新建一座嗎?除非那個小房子被賦予了特殊的含義。因此我斷定楊淙姐姐的詩所指的,就是那所看起來一點都不著眼的小房子。”

第二十章

林鳶茵緊追著問道:“那所小房子裏面是幹什麼的?”

  星晨道:“我還沒進去過,不過我卻發現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本來我確定了目標是打算要進去的。但當我準備打爛鎖頭的時候,我無意中看見門的一邊懸掛著一個破舊得都已經開裂了的木牌。木牌上刻著一行字,雖然漆都脫落了,可是還是可以辨認得出。你道那是什麼字?上面寫著————未經允許進入此屋者視同違反第138條校規。”

  林鳶茵驚叫道:“138條校規?日記裏提到的第138條校規?!”

  星晨點頭道:“看到了這行字,我決定還是不要那麼莽撞,還是先計議一下比較好。”

  林鳶茵道:“我一直以為學校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譽所以封鎖傳說的,照現在這樣看來,莫非根本就是學校一力促成第九間課室傳說的形成的?”

  星晨道:“未必不是如此,所以我才覺得,整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一個歷史並不悠久的學校費盡苦心,建立了這棟標誌性建築物的大樓,只是為了掩蓋第九間課室的存在,它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呢?第九間課室裏面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呢?還有,最最怪異的是,既然學校千方百計掩蓋第九間課室的存在,為什麼還會有關於描述第九間課室的檔存留下來呢?整個事件充滿了針鋒相對的矛盾,然而一系列的衝突又這樣完美而和諧的統一起來,使我越發相信,第九間課室的內幕遠遠沒有發現它那麼簡單。”

  林鳶茵道:“星晨,你好像很是興奮呢。”

  星晨的眼睛都煥發出一種奇特的亮光,只聽得他附在林鳶茵耳邊低聲而興奮的道:“這是挑釁!是第九間課室的設計者對我們智慧的挑釁!想想吧,我們所聽見過的,所遇見過的傳說,有哪個是象這個樣子的?”

  的確,幾乎所有有名的傳說,都沒有第九間課室來得那麼真實而充滿神秘,不少傳說裏憑空出現的物體和場景都是把另外一個地方通過某個冤魂的法力虛空映現出來的,而這個第九間課室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於這棟大樓裏面的,與大樓融為一體的,究竟設計者用了什麼高明的掩人耳目的方法能將這段傳說保存了那麼多年呢?想到這裏,林鳶茵終於明白了星晨興奮的原因,通向第九間課室的真相之路,與任何鬼界和異界無關,純粹是智慧的決戰。

  只是,林鳶茵始終沒有明白到,第九間課室傳說的真相不僅扭轉了她整個生命歷程,更扭轉了整個天地之間的戰鬥!


  “啊,鳶茵……”吳剛英做夢都沒有想到一直強調保密的林鳶茵居然會主動找他,感動得熱淚盈眶。

  林鳶茵卻沒他這麼激動,相反,面上多了一層憂慮的安靜:“喂,你有沒有得到情報,說法術界有人也潛入了這所學校?”

  “啊?”吳剛英摸不著頭腦道:“不會吧?我出來這件事是絕密的,在門派中其他師兄弟都不知道呢。”

  林鳶茵的臉上掠過一絲狡黠:“那麼五臺山呢?”

  吳剛英身子一震,林鳶茵緊緊逼問道:“何健飛呢?你有把握他沒有潛入這裏?”

  吳剛英猛地抓住了林鳶茵的手臂,嚇了林鳶茵一大跳,只聽吳剛英喘著粗氣道:“你見到何健飛了?”

  林鳶茵愕然半晌,忙甩脫他的手道:“你急什麼急?你我二人都沒見過他的樣子,就算我真遇見了,我也不認得他。但是我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的確是有法術界的人也同樣潛入了這所學校。只是我不知道他是否是奔妖狐而來。”

  吳剛英駭然道:“門派呢?是佛家的還是道家的?”

  林鳶茵道:“我不知道,我也不可能知道。他十分的謹慎,從來不用一招法術。我也是在無意之中才得知他的真實身份而已。”

  “……不過是一個重複播放,永不改變的瞬間記憶。”星晨的話在林鳶茵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默默的道:瞬間記憶,————那是法術界特有的名詞,非法術界中人根本無從得知。星晨,你果然不是普通的人。

  吳剛英一呆道:“那……那怎麼辦?”

  林鳶茵又氣又笑的道:“值得這麼驚慌嗎?你好歹是佛教第二大派的弟子,就算何健飛也忌憚你三分,對手沒有表明身份,你就嚇成這個樣子了。”

  吳剛英哭喪著臉道:“我不是怕他,我是怕師父。要是我這次任務失敗了,師父不知道怎麼處置我呢。”

  林鳶茵道:“你先別分心,繼續找你的狐狸。他目前專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我會密切注意他。不過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要你幫忙一下。”

  吳剛英爽快道:“在所不辭。對了,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林鳶茵猶豫了一下,道:“叫……不關你的事。你跟我來。”

  吳剛英愕然道:“你不是說他很有可能威脅到我的任務嗎?怎麼突然間又不關我的事了?”

  林鳶茵嗔道:“你到底來不來?”

  吳剛英只好道:“來,來,但是你要告訴我他到底叫什麼名字啊?我好平時見到提防一下。”

  “不關你的事。”

  “又不關我的事??……”


  “有必要走得象個賊一樣嗎?”吳剛英蹲在草叢裏不滿的朝旁邊警惕的四處觀望的林鳶茵抱怨道:“這裏又沒什麼人。”

  林鳶茵“噓”的一聲道:“低聲。這裏真的是校園西北角嗎?”

  吳剛英道:“是,就算你不信我,也該信這個羅盤吧?”

  林鳶茵道:“好,你看見前面那個只有兩層的小房子了嗎?”

  吳剛英道:“廢話,當然看得到,這麼大所房子……哎喲。”腦門上已遭了林鳶茵一拳。林鳶茵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那所房子是幹什麼用的嗎?”

  吳剛英老老實實的答道:“不知道。不過校園裏這麼多房子,哪里有可能我棟棟都知道幹啥的。”

  林鳶茵道:“你能不能幫我測一下?”吳剛英一愣:“測什麼?”林鳶茵緊緊的盯著那所房子道:“測什麼都行……不,什麼都要測,五行,風水,吉凶方位,還有瞬間記憶,統統都要測。”

  吳剛英愕然道:“鳶茵,你是不是感覺到什麼了?”林鳶茵“嗯”了一聲點點頭道:“我走到這裏來的時候感覺很不舒服,似乎有什麼強力的東西在強烈影響我的預感,使我根本無法感覺房子裏面究竟是什麼東西。”

  吳剛英知道林鳶茵的靈力感知能力不是一般的強,當下也不敢再小看這個建築,點點頭道:“你能不能過去那裏,在感覺最不舒服的地方給我找一顆石子過來。”

  林鳶茵忍著難受很快的跑了過去,到距離門最近的地方停了下來,抄了一顆石子,“颼”的一聲就跑了回來。


  吳剛英手持石子,默念咒道:“佛性廣通,五行輪集。”一道光華從他的掌中倏然升起,吳剛英猛地將石子甩到地上,石子滴溜溜的滾到正東方問題停住了。

  吳剛英道:“它會分辨自己的方位,看來五行沒問題。”說完拿出羅盤,將指針撥到對準那棟建築的位置,雙指微微撚緊,一道紅光從指針尖處發出,彈到那棟建築上又以直線反射回來,被指標重新吸收進去。

  吳剛英道:“風水也正常。現在測冤氣了。”吳剛英拿出一支細香點燃,然後將香灰均勻的撒在石子的四周,形成一道包圍圈。吳剛英喝聲:“乾宇清朗,起!”石頭微微動了一下,香灰圈沒有任何動靜,吳剛英籲了一口氣道:“冤氣也沒有問題。”

  孰料話剛說完,石頭猛地一震,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爆炸了,香灰圈整個的被震了起來,瞬間又落了下來。驚魂初定的林鳶茵上前察看的時候,早臉色一變,在地上可以清晰的看到,石頭爆炸的痕跡猶在,但是香灰圈的所在位置卻離爆炸的中心點整整向外擴充了1.5釐米,在很多地方香灰明顯淡了很多。這也就是說,在剛才石頭爆炸的時候,香灰圈自動向外擴充成了一個更大的圓圈!

  林鳶茵急急回頭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香灰圈會自己擴張的?”

  吳剛英臉色凝重道:“不對勁,如果有冤氣的話,香灰圈會自動散去。我用這個法術這麼多年,還從來沒看見這種古怪的情形,香灰圈不但沒有因為爆炸的震動而分散,相反還自己排成了一個更大的圓圈。這所地方果然有古怪!!”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37 AM

第二十一章

林鳶茵聽出了吳剛英的話外之音:“你的意思是說……這並不是冤氣?”

  吳剛英沉吟道:“怎麼說呢?香灰圈既然有反應,那肯定表明不是人界的氣息,但是這種情況是前所未有的,究竟代表了什麼我也很難界定。情況非同尋常,我必須馬上跟師父聯繫。鳶茵,你告訴我,你肯定知道這裏更多的詳情。”

  林鳶茵躊躇了一下,才歎口氣道:“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在你跟你師父聯繫之前,我希望我們把這裏的情況弄得更清楚。”

  吳剛英驚訝的道:“情況不明是大忌,難道鳶茵你還想進去裏面看看不成?”

  林鳶茵斬釘截鐵道:“是,我必須要弄清楚。你掌握更多的資料,你師父也更好作出下一步的判定,不是麼?”她必須要弄清楚,因為今天晚上,就是她跟星晨約好的進去打探的時間。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所房子掩蓋的真正目的跟星晨的真實身份有著莫大的關聯。先下手為強,她必須要掌握更多更早的資料。

  吳剛英突然想起一件事,駭然道:“莫非……莫非你是打算進去看瞬間現場?”

  林鳶茵嫣然一笑道:“正是。還有什麼比看瞬間現場來得更直接呢。”

  吳剛英急得結結巴巴道:“可是……可是萬一那裏的力量強過我,引發瞬間記憶發生,我們就不一定逃得出來了。”

  林鳶茵道:“不要什麼都萬一萬一的好不好,男子漢老是這麼畏手畏腳成個什麼樣子?你找妖狐還萬一被狐狸掛了呢,你還去不去找?”說完,從草叢裏躍身而出,朝那所房子走了過去。吳剛英忙追上嘟囔道:“我不是就擔心你的安全嗎?”


  離門還很遠的地方,林鳶茵就已經一眼分辨出了那塊陳舊的木牌。克制著自己激動的心情,林鳶茵沒有往木牌上掃上一眼,避免吳剛英也注意到這個木牌。

  走到門前,林鳶茵仔細的看了看那把大大的銅鎖,對吳剛英道:“你會開鎖嗎?”

  吳剛英道:“不會。”

  林鳶茵道:“少來,你經常夜歸寺裏,不會開鎖你怎麼進去的?”

  吳剛英無奈道:“好好,我開,什麼都瞞不過你。”

  吳剛英很快的把鎖弄開了,正要踏進去,林鳶茵一把扯住他:“且慢,我們在門口看就好。”

  吳剛英不解道:“為什麼?你不是說要進去看嗎?”他哪里知道林鳶茵的心思,地上灰塵遍地,他們兩個要是就這樣走進去,今天晚上星晨就會發現地板上多了幾行清晰的腳印。

  林鳶茵乾笑一聲道:“情況不明是大忌嘛,我們就在這裏看好了。”

  吳剛英的眼珠子骨碌骨碌的轉動著,他還是沒有搞明白,為什麼剛才爭論要不要過去的時候,林鳶茵卻沒有想到這條真理。


  林鳶茵將手淩空覆蓋在地面上,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立即在她的手掌心出現了一處淡淡的光暈,在有節奏的轉動著。同時,一股刺耳的嘈雜的聲音從地底下鑽出,擠進了林鳶茵的耳朵。林鳶茵皺起了眉頭:“好吵啊……下麵。”

  吳剛英知道林鳶茵具有直接與彼岸交流的能力,她所聽到的必定是傳自地底下另外一個世界的靡靡之音,忙道:“別被那聲音分了心神。仔細看看,下面有什麼?”既然有聲音,那麼表明這屋子下面果然是埋了什麼東西。

  林鳶茵不斷的偏轉頭,調整自己的靈力之眼的角度:“看不見……下面好黑,好像都是泥土。”吳剛英一呆道:“怎麼可能呢?那聲音是怎麼來的?”

  話剛說完,林鳶茵突然大叫一聲,臉色刹變,全身猛地向後仰倒,吳剛英吃了一驚,趕忙抱住她道:“怎麼回事?”

  林鳶茵睜開眼睛,指著房子下面,顫聲道:“那……那下麵有……”

  吳剛英臉色一沉:“有屍體?”林鳶茵搖搖頭:“不……是屍體的一部分。”

  吳剛英愣道:“屍體的一部分?”林鳶茵顯然受到了很大的驚嚇,閉上眼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儘量平緩著答道:“是一條人的腿。”

  吳剛英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肢解?”

  林鳶茵還是搖搖頭:“不……那不是外力導致的。”

  吳剛英不解道:“你什麼意思?”

  林鳶茵道:“我見過被利器切割分開的屍體,斷口處平滑而整齊,我也見過被撕裂開的屍體,那裏的裂口還存留著絲絲縷縷硬生生拔出的帶著血管的肉絲,就象鋸齒一樣,可這次我見到的那條人腿,它的斷口曲線卻顯得那麼自然柔和,沒有任何鑿工的痕跡。”

  吳剛英驚詫道:“你的意思是說……”

  林鳶茵臉如金紙,轉過頭來用一種古怪的神色看著他,緩緩的道:“還不明白嗎?那條腿是自動從身上脫落下來的!”

  “你說什麼?!”吳剛英幾乎整個人跳了起來:“自動從身上脫落下來的?怎麼會有這種情況?你的推斷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吧?!!”

  林鳶茵看著他道:“你懷疑我的判斷?”

  吳剛英登時語塞,的確,他沒有任何資格懷疑林鳶茵的判斷。因為林鳶茵的感知能力,他下山降服厲鬼時都會邀請林鳶茵為他看瞬間現場,肢解的屍體少說看了幾百具,林鳶茵每次預言都準確的無與倫比。

  吳剛英乾笑道:“我……我不是懷疑你,但是你的推理也太驚人了吧。這……這根本是不可能的情況嘛,在沒有外力作用的情況下,肢體自動的從身上脫落,這……這這簡直就是神話嘛。”

  林鳶茵站起來,臉上充滿了憂鬱:“我擔心的就是這點,整件事情已經漸漸超出了任何常理的判斷範圍。我們簡直就是瞎子提燈——白撞。”星晨的面容又情不自禁的在腦海裏如同一陣風般轉瞬而過:“你若以為這件事還能夠以所謂的常理來衡量的話,那你就根本小看了這個傳說的能力!”林鳶茵痛苦的閉上眼睛,星晨的話竟不幸一一而言中。


  晚上星晨來到約定地點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了林鳶茵一襲飄逸的白色長裙俏生生的站在那裏,提著一個可愛的小絨包,剛精心梳理過的長髮隨風在肩膀上絲絲旋繞,在灰暗的大樓面前讓人不禁眼前一亮。

  星晨的確眼前一亮,不過讓他亮的卻並不是林鳶茵的美麗,而是另外一件事情:“咦?你居然會早到?”說著,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林鳶茵。

  林鳶茵得意的把頭昂起,滿臉嬌氣和自信,誰知道星晨皺皺眉道:“穿成這麼花裏胡俏幹什麼?又不是叫你去選美,何況也未必選得上。”

  林鳶茵頓時象鬥敗了的公雞一樣耷拉下臉來:“喂,我說大帥哥,你難道就沒有好聽一點的話說給我聽?”

  星晨道:“我說的是實話,等下說不定要爬牆鑽地找東西,你居然穿個裙子出來,存心是讓我折騰。”

  林鳶茵道:“不一定,說不定我們進都進不去。”

  星晨臉一揚:“笑話!除非那裏是冥界。”說著,踏步流星而去。


第二十二章

那裏的表面滲透出的怨念雖然很微弱,但是實際上地縛靈的氣息很強,只是不知道什麼緣故被封印在距離地面100米的地方無法逸出,看來那所房子極有可能是建來鎮壓下面那具殘缺的骸骨的。按照法術界的通論,這樣的房子一般是依照五行八卦之位建造,純粹是利用地氣來封阻異界之物,裏面並不會存放什麼東西,至多就是一個佛像。但是今天晚上的行動還隱藏著一個最危險的隱患,那就是夜晚陰氣大盛,如果進入房子破壞了封印方位,那麼極有可能引發死靈的殘留意念,製造出瞬間記憶封殺他們,那樣的話不僅無法下到冥界輪回,恐怕要跟那個死靈一樣永遠被鎮壓在不見天日的地底,延續著痛苦扭曲的存在。

  林鳶茵望著星晨的背影淺淺一笑:星晨,這一切你都應該知道的吧?你以為這樣兇險會嚇退我,沒想到我還是來了。因為我相信,你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在沒有真正揭破第九間課室之謎之前,你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挫折的。

  來到那所小房子面前,林鳶茵看著那陳舊的大門,突然覺得頭部一陣眩暈。她連忙把目光移開,看向星晨。果然,星晨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這裏似乎不太對勁,怎麼回事?上次我來明明好好的。”

  林鳶茵道:“你感覺到了有死靈的氣息了嗎?”

  星晨道:“太微弱了,感覺不清楚。但是這所房子看起來似乎有點邪門,不是那種死靈造孽的邪門,是另外一種邪門,就跟……就跟……對了,就跟第九間課室傳說裏面那個扭曲的笑容一樣。”

  林鳶茵頓時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你不是說這裏還會出現那種場面吧?”她突然心神一動,難道下面的那個殘骸是楊淙姐姐的?嗯,不對,那洪京的哪去了呢?被第九間課室吞噬的人應該不會留下屍體給人掩埋的吧?

  星晨面無表情道:“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星晨開門的方式遠比林鳶茵想得要直接,他用腳狠狠一踹就把那扇爛木門給撞開了,發出的巨響嚇得林鳶茵眼皮一跳:“你……你你你怎麼這樣開門啊?明天給學校發現了我們兩個還用得著混下去嗎?”林鳶茵一急,連黑道話都講出來了。

  星晨嘲笑道:“學校明天發現了只會忙著轉移裏面的東西,封鎖消息,哪里還有功夫去追查是誰破壞的?學校選擇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不就是為了掩人耳目嗎?”

  林鳶茵無語,只好跟著他進去。

  裏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驀地林鳶茵手中多了一點亮光,林鳶茵不無得意的搖晃著手電筒道:“沒想到要帶這個?”

  星晨白了她一眼:“的確沒想到。”用手把旁邊一根垂下來的繩子一拉,頓時燈火通明,幾十盞日光燈大放光亮,照得四周跟白晝一樣。林鳶茵呆若木雞,星晨的眼裏卻放出了驚喜的亮光:“看,你背後是什麼?”

  林鳶茵忙轉身過去看時,只見一個有3米高的石碑直直的佇立在牆邊。林鳶茵一呆道:“這是什麼?”

  星晨以萬分欣賞的口吻道:“就是原來的校規啊,想不到那時的學校居然有這種心思搞這麼多花樣,你看第138條。”

  林鳶茵的目光細細從上而下追尋下去,果然第138條的內容赫然出現在眼簾,內容跟日記上記載著的一字不差。

  不知怎地,看著這石碑,林鳶茵全身起了一股寒意,她彷佛聽到了當年被趕出去的學生會的那些幹部掙扎怒吼甚至哭喊的聲音,看到了學校領導那漠然的神色,領略了那風雲變色的淒淡時光,就是這塊石碑,承載了這所學校多少的恐懼、血腥和怨念,最終孕育了第九間課室這個堪稱偉大的顛峰傳說。


  星晨滿意道:“看來楊淙的姐姐費勁苦心並不是為了單純告訴我們這裏可以看到舊校規,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裏應該就是學校的校史室,記載了被第九間課室籠罩的所有恐怖的歷史,還有那個據說已經滅絕的檔案記載室。第九間課室的解密鑰匙恐怕就隱藏在這裏!”

  林鳶茵不服氣道:“你憑這個石碑就說這裏是校史室也未免太武斷了吧?”

  星晨用手朝房間內環繞一指:“你看。”

  林鳶茵往裏覷去,不由驚呆了,裏面一個不大的小廳牆壁上密密麻麻掛滿了那種用木框裱起來的黑白照片,下面還有若干行說明文字,其中放在最正中的一副,上面是一座矮破的環形拱門,裏面有一棟三層的小樓,依稀看得出正是這間學校的樣貌。

  林鳶茵驚呼道:“這裏真的是校史室?那……那那邊那個校史室是什麼?”

  星晨大步走了進去:“那個充其量只能說是現代史,只有這裏,才是真正的校史室。怪不得學校故意佈置得這麼隱秘,看來所有死亡的秘密就從這裏開始揭開了。”


  跨過圖片展覽室,展現在兩人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檔案架,這下子連林鳶茵眼睛也發亮了:“天,是文件存檔,這下子發達了!”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朝建校的1938年那排跑過去。

  星晨跑步的速度遠比林鳶茵快,他搶先抓起了一個檔盒,打開一看,立刻叫道:“就是這個!”

  林鳶茵忙沖上前去看時,只見偌大一個檔盒裏就只裝著一個檔,上面赫然用紅頭文字印著“關於在新教學大樓建立第九間課室的決議”。


第二十三章

林鳶茵一把抓起來看時,卻失望的發現上面只有一句話:“經校委會一致決議,達成就因設計失誤多出來的地塊建造第九間課室的決定,從即日起開始執行。”

  星晨嘲笑道:“果然什麼都沒有說。第九間課室哪有這麼容易被破解,否則也不用死那麼多人命了。”

  林鳶茵拿著那份文件道:“但是這份檔證實了傳說內容的真實性,真是奇怪,經過那麼多年,傳說的內容還保存得如此翔實,沒有受到任何學校封鎖的干擾,這跟其他學校的完全不同。”

  星晨不置可否道:“傳說的內容是否有所扭曲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楊淙的姐姐既然煞費苦心提示我們來到這個神秘所在,肯定不是為了讓我們看這麼一份無用的檔的吧?我們還是再找找。”

  二人開始地毯式的搜索起來,可惜那些檔都是古舊的關於校務管理的規定,完全沒有再提到過那間課室,關於學生之間流傳的內容也沒有見到分毫,林鳶茵倒是找出了日記中記載的學生會全體被驅逐的檔案,可是這對於他們破解謎底沒有任何的作用。

  找到最後,林鳶茵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斷的吐氣,連抬起眼皮的力氣也沒有:“我說星晨大哥,是不是楊淙姐姐要我們找的資料已經被學校移走了啊?”

  星晨還在耐心的流覽剩下的文卷,一口否定道:“不可能,這首詩校方未必知道,就算知道,憑他們的智商也猜不出來。”

  林鳶茵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自誇你的智商要比常人高得多??”


  “咦?”星晨突然驚歎了一聲,注視著手中的檔夾,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

  “找到線索了?”林鳶茵趕緊爬起來湊過去一看,卻是一個學生的檔案封面。

  星晨道:“不,我突然想起來,我們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麼事?”

  “如果楊淙姐姐那首詩是為了引導我們最終找到與第九間課室解密有關的重要資料的話,那麼她的每一句話都應該有所指才對。我們只破解了她前面兩句話,找到了這個地方。可是後兩句話呢?總有精元處,圓破萬物成。恐怕這兩句才是整首詩的關鍵中的關鍵。”

  林鳶茵被他一提醒,也醒悟過來了:“沒錯,如果真的有揭示第九間課室傳說謎底的資料,校方不至於這麼笨放在這些明顯的檔盒裏。他們應該料得到遲早會有人找到這裏來了。”

  星晨放下文件夾道:“那麼就有兩種可能了,一種是這個資料是校方自己存留下來的,放在這個房子的某個極端隱秘的地方,但是這個地方無意中被楊淙姐姐發現了,然後預留這首詩以作提示。另外一種可能是楊淙姐姐自己留下來的,偷偷存放在這裏的某處,然後用這首詩提示後來的人,以求線索不會因校方的清洗而湮滅,使第九間課室終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林鳶茵早已經聽得呆了:“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裏會變得這麼複雜,現在看來兩種可能都很大。”

  星晨道:“但是我們必須確定其中的一種可能。兩種可能導致的路子完全不同,我們沒有那麼多精力去大規模排查了。”

  林鳶茵鬱悶道:“我也知道,可是現在沒有任何其他的提示可以輔助我們來判斷那種可能才是最終符合真相的。”

  星晨道:“我倒有一個辦法。楊淙的姐姐跟你一樣都是女生,如果你是她,你會選擇哪種可能?”

  換位思考?林鳶茵眼睛一亮,這不失是一個好辦法。林鳶茵開始逼自己扮演楊淙的姐姐的角色,在80年代的大學校園裏,學校對傳說的封鎖猶如白色恐怖讓學生們只能道路以目,但是學校對第九間課室的存在卻又是最知情的,那麼在這種情況下學校還有沒有保留第九間課室地點的必要呢?

  想到這裏,林鳶茵脫口而出:“是第一種可能!”

  星晨看向她道:“何以見得?”

  林鳶茵道:“如果我是楊淙的姐姐,我會知曉在學校的地方放資料的危險性。學校既然知道有關第九間課室的文件放在這裏,一定會對這裏百般重視。剛才我們也看到了,雖然外面陳舊不堪,但是裏面卻整潔有序,說明這裏時常是有人清理並監控著的。楊淙的姐姐對這裏並不熟悉,那麼她根本沒有任何把握存留在這裏的提示不會被校方發現。如果我是校方,我必定會定期對這裏進行一次大搜索,發現有什麼可疑的東西一丟了之。所以第二種可能微乎其微。那麼只有第一種可能了。但是學校為什麼自己又要把這麼事關學校聲譽的重要資料妥善小心的保存起來而不是銷毀掉呢?難道他不怕有一天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

  星晨讚賞的看著她,重複道:“沒錯,他不怕有一天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嗎?”

  林鳶茵道:“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可以成立——第九間課室的存在對於學校本身也是非常重要的!!且不論校方出於什麼原因而將第九間課室巧妙的蒸發掉,但是從他存留決議建造第九間課室的文件看來,校方自己更害怕遺忘掉第九間課室的真正地址。一句話,第九間課室裏面一定隱藏著關係到學校命數的重要物品!”

  “好!”星晨擊掌道:“跟我想的一樣。果然你還是有一定智商的,夠資格做我的搭檔。”

  林鳶茵氣道:“星晨,你能不能說句人話出來?”

  星晨拍拍手掌道:“好吧,現在找這些檔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我們要做的是,推理出學校會將這些提示的資料放在哪里。楊淙姐姐那首詩的後兩句究竟代表什麼含義?總有精元處,圓破萬物成,唔……圓破……萬物成?”

  林鳶茵道:“總有精元處不難解,這句話無非是說,總有精元凝聚的地方,也就是暗指資料就藏身在這座房子裏。後面一句才是重點。圓破萬物成,似乎說跟圓形的東西有關。”

  星晨道:“你沒看到我左右張望就是在找圓形的東西嗎?這裏都是方形的,哪有什麼圓形的東西?”


  兩人開始在屋裏團團轉找圓形的物體,可是除了找到一個橢圓形的桌子之外,兩人沒有任何發現。

  星晨停下來疑惑道:“不對,我被你誤導了。這個詩謎前半段那麼難猜,後面兩句豈有這麼簡單,找到圓形物體就破謎的道理?”

  林鳶茵不服氣道:“就那一句,你還能往哪個難的方面去想呢?”

  星晨沉吟道:“恐怕第三句並不是廢話吧,找資料比找屋子難得多了,沒理由反而只用一句詩來提示我們的?”

  被星晨這麼一提醒,林鳶茵頓覺自己方才的確是武斷了點,的確,楊淙的姐姐用死亡的代價流傳下來這首警世傳說殺人之謎的重要詩句,沒理由會插一句廢話在裏頭。那也就是說,第三句必有所指!


第二十四章

星晨思索道:“我們不妨看一下前半段的解密方式。烈日逼月退,月落星華升。破解了第一句才能破解第二句。如果這首詩的解謎方法自始至終總承一脈的話,是不是可以假設,第三句是作為破解最為關鍵的第四句的鑰匙而設立的?!”

  林鳶茵心中一動,連環解謎方法?想到這裏,她腦海裏似乎有一層膜被突然捅破,一種奇怪但是卻異常熟悉的朦朧感覺向她襲來:“總有精元處,這句話的提示恐怕再簡單不過,就是說這房間裏總有一個是凝聚精元的地方。圓破萬物成,在那個凝聚的精元的地方,必然有一個圓形的物體,或者一個可以代表圓形的符號……”

  星晨插口道:“沒錯,我也想到這層了。她顯然要我們找出這房間裏的精元物體。這裏放著的都是死物,哪里會有什麼精元凝聚處?恐怕詩中說的物體已經超脫了原來的精元含義,而是用精元的某種特性來代指某個隱秘地方。可是問題是我們怎麼知道是什麼特徵呢?”

  林鳶茵隨口道:“她既然賦予了精元另外的含義,肯定會有所提示。詩的前兩句列舉了三樣精元物體,日、月、星,那麼……”

  “我明白了!”星晨突然拍掌喊道。

  林鳶茵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什麼事情,星晨已經高興的道:“我已經知道資料的存放地點了!多虧你提醒了我這麼一句。”

  “真的?”林鳶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哪里在哪里?”她迫不及待的扯著星晨的衣服。

  星晨二話不說,大踏步走出資料存放間,來到最初進入的擺放相片的大堂,把頭高高昂起,安詳的仰望著上方,緩緩道:“日、月、星三者最明顯的特點都是會發出光亮,那麼謎底已經昭然若揭了。解開第九間課室傳說真正位址的謎底關鍵就在這個精元凝聚的地方!!”

  林鳶茵悚然抬頭望去,卻見一盞再平常不過的白色圓形吸頂燈在天花板的正中央正大放出耀眼煥彩的光芒,刺得人不得不眯起眼來。圓破萬物成!林鳶茵他們苦苦追尋,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圓形物體卻原來正正在他們的上空,一直嘲笑著他們的疲累和對那些無用檔的執著!

  星晨自嘲道:“這次真的是驀然回首,那物卻在燈火闌珊處了。可憐我們白白做了半個晚上的無用功。”

  林鳶茵道:“學校這次也算想絕了,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們算把這個原理貫徹到萬物俱化的境界了。”

  星晨道:“接下來就是圓破萬物成了。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就解了第九間課室之謎。”

  林鳶茵疑惑道:“可是我還是不知道怎麼圓破呢?”

  “這個嘛,很簡單。”星晨說著,從旁邊搬起一個小相框,狠狠的朝圓頂燈擲了過去。“嘩啦”一聲,伴隨著林鳶茵的尖叫聲,圓頂燈被砸開一個巨大的缺口,同時,一片閃著銀光的不明物體從上空飄然而下。眼明手快的星晨早快步上前,一把將其抄在手裏。

  尖叫過後的林鳶茵站在一邊有點鬱悶,她覺得自己最大的缺點就是將事情複雜化,而星晨最大的優點恰恰是喜歡將事情簡單化,怪不得自己一直處於下風。隨便用十歲孩子的腦子想想都知道,楊淙的姐姐都快死了,哪里還有心情象她一樣設計這麼複雜晦澀的謎題?鬱悶歸鬱悶,但是謎底既然出來了,那是無論如何都要過去看的。誰知自己的腳步還沒有移動,那邊星晨已經把手張開看了一眼,立即皺起眉頭罵道:“學校真該去死!”

  在林鳶茵的印象裏,星晨向來形象文雅,哪怕是對著陳嫻發火的時候,都對修辭語氣等萬分注意,好凸顯他貴家公子的氣度修養。第一次聽到星晨居然會罵人,而且還罵得這麼粗俗,林鳶茵一下愣住了,反而忘記要去看星晨拿到的是什麼東西。


  林鳶茵忘記了不要緊,星晨很快就向她招手道:“你過來看。”

  林鳶茵向他走過去,同時以揶揄的口氣道:“想不到星大帥哥也會這麼世俗的罵語啊,離粗口只有一步之遙了哦。”一邊探頭過去看時,只見星晨的手掌中靜靜的躺著一片有硬幣大小的圓形銅片,銅片上密密麻麻的刻滿了各種亂七八糟毫無聯繫的字,林鳶茵頓時明白了星晨發火的原因,找了這麼大半個晚上,花了他們無數的精力來破解這曲折的詩謎,最終雖然悟破精元之處,卻發現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更為艱難更深不見底的謎語面前。所有的喜悅之情刹那間煙消雲散。這枚銅片分明就是學校為了提醒自己牢記第九間課室真正位址而另外設的一個真正晦澀難解的謎!!

  謎中有謎?!林鳶茵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靠!到底是哪個畜生做的?”話一出口,立即感覺不妥,星晨已經直視著她,用萬分欣賞的口吻道:“林小姐離粗口倒是一點都沒有了呢。”

  林鳶茵暫態從臉一直紅到了脖子根:“沒想到學校居然狡猾到這種地步。這下子慘了,學校肯定不會留任何提示給我們的。這個無頭之謎根本無法可解!”

  星晨倒恢復了平靜道:“人之常情。學校哪有這麼笨,會把這麼重要的資料淺白的就放在一個燈裏面。如果我是校方,我也會用這種常人根本難解的辦法把所有真相隱藏在一個永遠不會透露秘密的銅片上面。只要校方沒有忘記解謎的提示,這片銅片就是無價之寶。”

  “那完了,”林鳶茵把手一攤道:“這種無頭字謎根本沒有猜出來的可能。這輩子不用知道第九間課室在哪里了。學校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把提示給我們的。何況我們還不知道是學校的哪個領導這樣做的。”

  星晨安靜的道:“是嗎?如果這枚銅片設置的是一個得不到學校提示就永遠無法猜出來的謎,那麼楊淙的姐姐還有洪京又為什麼偏偏可以猜破第九間課室的藏身之地呢?”

  林鳶茵心神一凜,她剛才過於氣憤,居然忘記了至關重要的一點,楊淙的姐姐既然特地以詩謎的方式提示銅片的藏身之地,那就說明銅片在他們當時的解謎過程中扮演著極其重要甚至是唯一關鍵的角色。同樣的,學校沒有也不會給任何提示給他們,如果銅片之謎必須要有學校提示的話,那他們兩個是怎麼猜出來的呢?這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矛盾!!

  星晨那慣常的嘲笑口吻又在耳邊響起了:“這說明,以林小姐的智商來解謎,勢必會錯過一堆有用的線索。校方也是人,他就算記憶再牢靠,難道能保證不會一時忘掉提示而使銅片變成廢物嗎?所以提示不可能跳出銅片之外,換而言之,提示就存在於文字中間!”

  林鳶茵驚問道:“你猜出來了?在文字中間哪里?”

  星晨道:“洪京之所以能猜出這個驚天大謎,得益於他從他哥哥手裏繼承下來的寶貴一手資料,現在這些記載都淹沒無聞了,就憑這個銅片,哪怕我是神仙……誰?!!”

第二十五章

林鳶茵正聽得出神,星晨突然眼波一閃,怒喝一聲,同時手隨身動,“唰唰”幾聲幾道銀光掠過,直沖裏面的文件存放室。檔存放室裏面傳出一聲怪叫,同時一道黑影從存放室門口快速掠過。

  “呼哢……”似乎是什麼東西在沉重呼吸的聲音,林鳶茵嚇得魂不附體:“那是什麼?!”

  星晨一跺腳道:“上!不是死靈的氣息!”兩人迅速朝檔存放室跑去。

  “呵呵——”縹緲的輕笑聲突然異常清晰無比的在兩人耳邊出現,身後拂過一股涼氣侵骨的寒風。

  “在後面!”星晨猛然轉身,就在這個時候,檔存放室的所有燈光忽然全部熄滅掉了,星晨手中扣住的一把銀針發了個空,接著外面大廳射進來的微弱光亮,林鳶茵只來得及看見黑影竄到右邊的一個角落,然後星晨緊跟著追上去,但是只跑出幾步他就停住了。

  林鳶茵心神一震:“星晨?你沒事吧?”

  星晨冷冷的“哼”了一聲道:“給他跑掉了。”

  林鳶茵聽到他開口說話,這才松了一口氣:“那裏是一個死角,根本沒有路可以逃跑,難道它也是象第九間課室一樣可以人間蒸發?”

  星晨道:“你難道沒看到?”

  林鳶茵道:“太黑了,真沒看到,難道那裏有暗門?”

  星晨道:“你過來,你不是有手電筒嗎?給我,讓你看看它是怎麼逃跑的!”

  星晨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嚴肅,讓林鳶茵頓感異常。她膽戰心驚的走過去,把手電筒遞給星晨。亮光閃起,林鳶茵這才看見原來死角處有一個巨大的粱柱,直通房頂。

  林鳶茵用手摸摸光滑無比的粱柱,萬分驚訝的道:“難道說,剛才那個東西是爬上這個粱柱而逃跑的?”

  星晨的眼睛閃著凜然的光芒:“若不是我親眼看到,絕對不會相信。那個東西,它……它不是爬上去的。”

  林鳶茵一怔:“什麼意思?飛上去的?”

  星晨猶豫道:“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如果它是爬上去的,路線應該是一條直線。但是我看到的卻是那個黑影繞著粱柱瘋狂的轉圈,然後不知怎地‘忽’的一聲就上去了。”

  林鳶茵駭然道:“瘋狂的轉圈上去?!”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星晨你剛才說那不是死靈的氣息。”

  星晨道:“對,也不是生靈的氣息。很奇怪的氣息,我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東西。”

  林鳶茵感到不可思議道:“世界上除了生靈就只有死靈,你說它兩者都不是,你別告訴那是如來下凡了。”

  星晨轉過身去:“世界上無奇不有,介於兩界之間,甚至不屬於任何一個類別的邪靈在史上的記載都曾經出現過好幾次。你知道半魂鬼嗎?那就是介乎生靈和死靈之間的東西。”

  半魂鬼?林鳶茵猛然想起,吳剛英曾經跟他提到過,說人在生前若是受過極端惡毒的詛咒,那麼死後魂魄就會分離,其中一半被詛咒成碎片,只剩下一半下到冥界,這就是半魂鬼。這種鬼冥界是不收的,也不會允許它輪回,所以它們就只有久久的徘徊在奈何橋下、地獄門前,不斷的發出恐怖的哭啼哀鳴,試圖以此打動冥界使者,走上黃泉路,結束它們那種死生不知、魂魄不全的痛苦。但是惡毒的詛咒術史上能施為的人不多,有曾經下過冥界的法術界中人就看見過奈何橋邊徘徊的半魂鬼,粗粗看了一眼不過也才二十多個。

  林鳶茵道:“難道你認為剛才那個東西是半魂鬼?”

  星晨矢口否認道:“怎麼可能?半魂鬼只有一半魂魄,只懂得哭和哀鳴,飄起來的速度簡直就跟蝸牛一樣。你看剛才那東西,速度比我的銀針還快,還會笑,還會呼吸,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最重要的是,我能分辨這種鬼的氣息,因此我可以肯定它絕對不會是半魂鬼。我只是舉個例子而已。”

  林鳶茵全身微微一陣顫動,但是她極力保持平靜,不讓星晨看出半點異常。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曾經下到冥界的法術界中人,那個唯一能活著出入冥界的法術界中人,就是現今五臺山的方丈住持智慧大師!!星晨對半魂鬼的特徵如此熟悉,驗證了她心中最可怕的一個設想,他必然和五臺山有極深的淵源!


  正想得出神,只聽星晨道:“好了,我們要找的東西已經有了,先回去吧。這個東西奇怪得很,以前我們調查得時候從來沒出來過,就這幾天開始出現,等它多出現幾次,不怕捉不住它。”

  林鳶茵反問道:“你難道不怕它殺人嗎?”

  星晨不屑道:“要殺它早殺了,現在見到我們只會發出怪聲逃跑,說明它還沒有殺人的能力,還不值得憂慮。”

  兩人走到大廳處,星晨突然“咦”了一聲:“你還記得從哪里進來的嗎?”

  林鳶茵從背後趕上來道:“開什麼玩笑,這麼一個大門你看……”她猛地住口了,緊跟著倒吸一口冷氣,因為她清清楚楚的看見,星晨的正前方,原本是一扇陳舊的大木門的地方,原本是立著一塊記載舊校規石碑的地方,變成了一道光滑無比的牆!!

  兩人似乎同時想到了什麼,不約而同變色道:“不好,瞬間記憶?!”兩人趕緊轉過頭去,果然,那一堆舊相片,連同資料存放室的門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前所未見的空曠的大廳。

  大廳中間放著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穿著淡碎花群的女子,長長的頭髮披散下來,完全遮住了她的臉龐。她低著頭,一動不動的看著地下。她的兩隻腳奇怪的蜷縮著,盤交在一起,其中有一隻腳上沒有鞋。

  林鳶茵暗暗叫苦,瞬間記憶是藉由冤靈強大的怨念製造而出的一個封閉空間,在這個與外界隔絕的地方,死靈會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重複著死前的場景。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能力打破它,他們兩個將會被死氣活活侵襲致死。林鳶茵偷覷了一眼星晨,星晨並沒有怎麼緊張,反而聚精會神的看著坐在中間的女子,彷佛在看什麼重要的資料一般。

  “嗚——”一陣低沉的哭聲響起,林鳶茵戰抖了一下,全身起了一陣寒意,感覺汗毛全都聳立了起來,那女子卻並未有任何的動作,只是不斷的在低頭哭。

  哭聲斷斷續續的持久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見那女子伸出右手,緩緩的撫摸著自己的那只沒有穿鞋的右腳,以一種很奇怪的方式小心翼翼的撫摸著,彷佛那只腳並不屬於她自己,而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玩偶。然後,突然的,她的右手一用力,整個右腳竟然完全與肢體斷開了!

  雖然林鳶茵早有心理準備,可是還是忍不住一聲大叫,直往星晨的背後躲。星晨的臉色有點蒼白,但是他還是沒有太多的神情,仍然只是高度集中精力的看著那個女子。

  大量的血開始“嘩嘩”的流到了地板上,林鳶茵第一次感覺到粘稠的液體掉落在地上的那種渾濁的聲音是如此的驚撼而安詳,她忍不住從星晨背後探出了頭,一眼就看見了那女子正緩緩的把斷開的右腳拿起,與自己的臉部平行。

  林鳶茵死死的盯著那只斷腿的裂開面,就跟自己當時在地下看到的一模一樣,平緩而自然,沒有任何的造作和撕裂的痕跡,林鳶茵再覷了一下那些粘稠的血液,竟驚奇的發現它們並不是從斷口處湧出,而是從女子的後腦勺湧出來的!

  這……這是怎麼回事?林鳶茵震驚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那女子卻停止了哭泣,喃喃的吟哦起來,只聽得她的聲音是如此清脆而輕盈,渾不似剛剛哭過的沙啞:

  我想安靜的離去,
  不留下一滴淚滴;
  我想溫柔的歌唱,
  不驚擾一絲安寧;
  我想永遠的微笑,
  不拒絕一次溫情。


第二十六章

歌聲悠遠而淒清欲絕,林鳶茵怔怔的聽著,完全忘了那鮮血仍然淌流的恐怖場面。那吟哦聲中包含了太多的苦楚,即便詩句平和淡定,卻不由仍然讓人有一種驚鴻一瞥的威力。

  那女子停止了歌唱,微微抬起頭來,似乎外面有人打斷了她的思緒。“你……你還不願放棄嗎?那種東西你真的能夠完全擁有嗎?難道我現在的樣子還不足以讓你醒悟嗎?”聲音哀惋至極,希望不流下的淚滴卻開始不爭氣的一滴一滴掉落在地板上。

  兩人正看得出神,女子的下身突然發出萬丈銀光,刺得兩人眼睛都開始睜不開來。林鳶茵叫道:“不好,瞬間記憶開始殺人了!”星晨一把拉住她:“沖出去!”

  林鳶茵還是第一次被星晨握住手,手心的濕潤帶著濃烈的麝香味道熏得她有點眩暈:“從……從哪沖出去?”

  星晨道:“從門口。”

  林鳶茵剛想分辨門口已經被記憶封閉掉了,星晨已經不由分說的拉著她就直往那女子的右方沖去。

  “啊啊啊啊!!那裏是石碑啊!”林鳶茵一眼認出星晨沖的地方正是原來立著石碑的地方,頓時魂飛魄散,想掙脫卻已來不及。一陣強烈的白光電光火石般從眼前閃過,林鳶茵驀然發現自己跟星晨已經站在那座屋子的背後,對著一大片雜草叢生的廢地。

  “怎麼會……剛才那裏明明有石碑……”

  驚魂初定的林鳶茵糊塗了,星晨白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你很懂得瞬間記憶呢,原來只是知道個名字而已。破除瞬間記憶的方法很簡單,就是融入她的記憶中,變成記憶中的一個分子,然後從記憶世界的門自自然然的出去就成了。”

  林鳶茵怎麼都不記得吳剛英跟她說過瞬間記憶破除會很簡單:“可是瞬間記憶擁有殺人的能力……”

  星晨打斷道:“它之所以能殺人就是因為它感知了你是被記憶排斥在外的敵對物體,你只要主動融入瞬間記憶,它能奈你何?”

  林鳶茵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驚天謬論,猛然,她發現自己的手還握在星晨的手裏,“啊”的一叫趕緊掙脫了手,滿臉通紅。星晨奇怪的看著她道:“現在已經出來了,你還鬼叫什麼?”

  “你你你……”林鳶茵跺著腳氣道:“看你處處都聰明透頂,可是有些事情你卻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說完,掉頭往自己的宿舍方向遠遠的跑開,不知怎的,涼風習習的吹過,可臉頰上面卻竟然象火燒一般的滾燙……


  星晨莫名其妙的站在當地,自言自語道:“我什麼事情不知道不懂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間,背後突然傳來一個低沉沉的聲音:“報告主上,法術界有大變動了。”

  星晨身形微一凝滯,他的表情又恢復了素昔的那種冰冷:“哦,是誰透露出去的?”

  “這點我們還沒有查清,但是除了五臺山、洛伽山和終南山三派還沒有動靜之外,象九華山、峨眉山、龍虎山等各派均大舉出動,都是朝我們這個方向來的。恐怕不出三個月,這裏就要遍佈各大門派的法術高手了。”

  星晨沉吟了一下道:“知不知道他們是為什麼而來的?”

  那個聲音遲疑了一下道:“據我們所知,應該是為妖狐之事而來。但是是否真是這樣現在並不敢斷言。”

  星晨冷笑一聲道:“他們自然沒這麼簡單,狐族並沒有舉行妖狐祭典,他們又是從何推論得出妖狐即將現世?恐怕他們是以此為幌子,是為了那個東西而來。”

  “但是作為佛道兩家泰斗的三派都沒有行動……”

  星晨截口道:“他們必有行動,只是時機未到而已。來吧,讓他們來吧。先引誘他們對付狐族,讓他們各有死傷,我才好趁機行事。”

  “但是,主上,你在校園已經呆了很久了,你是不是應該……”

  “閉嘴!”星晨淩厲的目光掃過身後:“我要做什麼容不得你們來過問。你稟告完你的事就立刻給我退下!”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風聲,隨後恢復了一片寂靜。

  “天下熙熙,皆為利兮,天下攘攘,俱為利往。”星晨背手看著點點燈光點綴的校園,良久歎了一聲:“俗世真是一個看不透的複雜世界。”


  第二天上課,林鳶茵的眼睛又紅又腫,一照鏡子都嚇了自己一大跳,本來不想去上課,無奈今天老師要劃重點,為了60分萬歲,無論如何都是要掙扎著去的。一路遮遮掩掩的來到大樓,誰知道碰到的第一個熟人就是星晨。“咦?”向來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的星晨今天很是熱心的跑了過來,對著她的臉左覷右覷,最後丟下一句:“林小姐今天畫的眼部妝很是特別啊”揚長而去。

  林鳶茵氣得直想拿書砸他。好容易偷偷摸摸的來到了課室,林鳶茵趕緊假裝不舒服伏倒在桌上。

  “同學們,今天這節課主要是考試前的復習,我們大家再來溫習一遍重點。”善解人意的老師在講臺上柔聲的說道。

  “報告老師,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本來吵嚷嚷的教室立刻變得寂靜無聲。老師似乎有點驚訝:“啊……說,說吧。”“我想舉報兩個人違反校規。”

  老師立時知道事態嚴重了:“是誰?違反什麼校規?”

  那聲音似乎很是熟悉,林鳶茵身子一震,不顧自己的眼睛,忙回頭一看,陳嫻那噴火般的眼睛正怒氣衝天的對著他。林鳶茵心裏“咯噔”一下,陳嫻已經清脆的說道:“我昨天看見星晨和林鳶茵兩個人深夜在校園的三課那裏緊緊的挨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麼苟且之事。我不好意思,就沒有再看下去。”


  全班立時大嘩,無數女生立即對林鳶茵怒目而視,連男生的眼神裏都寫滿了“不屑”。老師早就氣得臉色發白,把講臺一拍,喝道:“星晨,林鳶茵,你們給我解釋清楚,是不是真有這麼一回事?”

  林鳶茵臉如金紙,她“嗯嗯啊啊”了一陣也沒嗯出些啥來,陳嫻的這招突然襲擊果然奏效,她根本想不出法子來應對。她趕緊回過頭去看星晨,只見星晨雖然在眾人的目視下卻依舊從容悠閒:“沒有這樣的事,是林鳶茵跟我表白,被我拒絕了,她不死心,苦苦糾纏而已。”

  說到這裏,星晨用嘲諷的眼神看了一眼臉色有點蒼白的陳嫻,慢悠悠道:“陳嫻同學,你不想想看,連你我都看不上,我會這麼沒品味,看上林鳶茵嗎?”


第二十七章

班裏猛地爆發出一陣大笑聲,眾人目光的焦點立刻從星晨轉到狼狽不堪的陳嫻身上。陳嫻怒道:“那……那你怎麼解釋你天天都跟林鳶茵混在一起?”

  星晨眉一挑道:“我都說了是她糾纏不休,你當初不也這樣嗎?”班裏好幾個人笑的連凳子都倒了。陳嫻氣得全身發抖,指著星晨道:“你……你你……”

  星晨回過頭去欣賞窗外的風景,一副不想再理的神態。

  老師怎麼料到是這麼一個真相,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大家都靜靜,我們繼續上課。”全班才慢慢恢復正常,陳嫻忍不住伏在桌上無聲的啜泣。誰都沒注意到早已“石化”的林鳶茵。


  “星晨,你現在就給我下地獄去吧!!”

  星晨一回頭,一把椅子挾著“呼呼”的風聲以絕對的直線向他撞過來。星晨忙偏頭躲過,林鳶茵咬牙切齒的面孔又緊跟著沖了上來:“我撕爛你這只自命不凡的豬!”

  星晨眼明手快的抓住林鳶茵兩隻張牙舞爪的手腕:“你這個瘋女人想幹什麼?”

  林鳶茵氣喘吁吁道:“你說,你說,什麼叫我對你表白,然後我對你糾纏不休?我會愛上你這個小白臉?我會愛上你這頭自以為是的豬?我會愛上……”

  驀地,林鳶茵發現自己與星晨的臉只有幾釐米近的距離。眸子裏那與眾不同的黑色,那高挺的鼻樑,還有那微微翕合的嘴唇,清楚的感覺到星晨的體溫,還有那獨特的氣息,林鳶茵感覺心臟開始狂挑,就快跳出胸腔,隨後臉不知不覺的發燒,只一瞬間,紅雲佈滿了臉頰。林鳶茵忙甩開手,背過身去,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星晨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我能怎麼反駁?我說,不是啊,我沒跟林小姐幹什麼,我們就是出去西北角散散步而已啊。你知道不知道什麼叫欲蓋彌彰,越抹越黑?”

  林鳶茵有氣無力道:“那你也不用這樣貶低我啊,大哥,你叫我以後怎麼嫁得出去啊!”

  星晨道:“那可不能怪我,你可以搶先貶低我的啊,說是我追求你我糾纏你。我可是留了時間給你的,你嗯嗯啊啊不出聲我才說話的。”林鳶茵無奈的苦笑一下,說星晨追求她糾纏她,誰會信啊?

  “好了,我要去實驗室。你去不去?”星晨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林鳶茵奇怪的轉身道:“去實驗室幹什麼?”

  星晨揚了揚手中的銅片:“用顯微鏡啊,難道你能看清楚上面刻的是什麼字?”

  林鳶茵這才想起昨天晚上找到的銅片,忙道:“去啊去啊,但是……如果又被人看見我跟你在一起,我以後真的只能去做尼姑了。”

  星晨道:“這多簡單,若有人再告你,你就跟他說,你無法追求到星晨,退而求其次,星晨的弟弟你也要了。”星晨不容分說,一把拖住啼笑皆非的林鳶茵走了。


  “接下來一個是變字。”星晨費力的在顯微鏡下辨別著銅片上已經略有點模糊的字體。

  “變……”林鳶茵已經近乎雙眼迷離了。

  “下一個是……是龍字。”

  “龍……”林鳶茵機械的重複道。然後突然“啪嗒”一聲,腦袋徹底歪在了星晨的肩膀上。星晨偏頭一看,林鳶茵臉上微微帶著一絲淺笑,正在睡夢甜酣中。

  星晨皺皺眉頭,正想把林鳶茵推醒,林鳶茵突然大呼一聲:“星晨……你喜歡陳嫻是不是?什麼?不是?你一點都不喜歡她?”

  星晨一怔,林鳶茵雙目緊閉,嘴角邊浮現一個甜美的酒窩,很顯然沉浸在夢中追問星晨的情景中。星晨定定的看著她微微泛紅的臉龐,躊躇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輕輕把林鳶茵推開,讓她伏倒在桌子上,拿起銅片抽身而去。


  星晨輕輕敲了敲那扇腐朽的大門,裏面一個女子微弱的聲音問道:“是誰?”

  星晨應道:“是我。可以進來麼?”

  “進來吧。”

  楊淙蒼白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潮紅:“你找到了線索了嗎?”

  星晨在床頭邊的凳子上坐下,把銅片拿給她看,同時給她詳細解釋了破除詩謎的過程:“我不知道這是不是線索,但是你姐姐這麼重視這個東西,說明它跟第九間課室一定有重大的關聯。我們現在正試圖破解它,不過提示太少了,如果能找到洪京哥哥留下的東西就好了。”

  楊淙小心翼翼的用手撫摸著銅片道:“你是說,洪京既然預料到自己會死,應該會把那些資料留給我姐姐,而出於同樣的道理,我姐姐也應該把這些資料留諸後世的對嗎?”

  星晨道:“沒錯,但是相反,她什麼都沒留下。”

  楊淙道:“那本日記是她死前三天用快件郵寄給我的。”

  星晨立即聽出了話外之音:“你是懷疑你姐姐還留下其他的資料,但是被校方銷毀了?”

  楊淙搖搖頭道:“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姐姐做事的風格,向來謹慎小心,如果料到那些資料有可能被銷毀,應該也會郵寄給我才對。這樣看來,無非有兩種結果,一種是這些資料洪京並沒有給我姐姐,她自然也就無從寄給我,另外一種是這些資料跟這個銅片一樣,都是被校方秘密收藏著,姐姐雖然在偶然機緣之下得以一覷內容,卻無法抄留一份給我。”

  星晨道:“這些足以毀滅學校的資料你認為校方會留下嗎?”

  楊淙淺淺一笑道:“為什麼不會呢?這幾天我天天都在回想自己經歷過的一切,推敲姐姐留給我的每句話,不可否認星晨你的聰明絕頂,但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是否也太小看了這個傳說呢?”

  星晨道:“何以見得?”

  楊淙道:“你只要對比一下這個傳說和其他學校的殺人傳說,就可以發現很多的不同點。一般的殺人傳說都是由於某個厲鬼冤靈在背後作怪,因為對某個人的怨憤而產生了在某一特定的區域殺人的能力。但第九間課室在它建立起來的那一天就蒸發掉了,沒有任何人死亡,也沒有任何異常事件發生,你不覺得奇怪嗎?第九間課室殺人的能力究竟是從哪里來的?殺人之後的殘骸又到了哪里?我記得姐姐死後員警地毯式的搜索了整棟大樓,連根頭髮都尋不著。星晨,第九間課室在我的想像裏遠遠不是幾宗冤案那麼平凡,它的背後到底隱藏了多少內幕,校方對它的態度是什麼,這些環節只要我們錯走了一步,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再也沒有後悔的機會。”

  星晨安靜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不會小看這個傳說的。第九間課室之謎一定會在我們手中解開的。”

  “那麼,”楊淙道:“你可以說出你的真正來意了麼?”

  星晨一愣:“我的真正來意?”

  楊淙微微一笑:“星晨你素來不達目的誓不休,現在只是找到一個銅片,其他什麼頭緒都沒有尋到。在這種沒有結果的局面下,你肯來見我,應該有另外的心事才對。是有關林鳶茵的嗎?她今天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

  星晨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仰頭看著天空,半晌才開口道:“你姐姐是喜歡洪京的吧?”

  楊淙迷惑的看著他,尋思這雲天霧裏的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遲疑道:“應該……是……我也不太清楚……”

  星晨回過頭來,眼神炯炯的對著她道:“那麼楊淙,你喜歡過人嗎?”

  楊淙愕然:“我……我……”忽然她快速低下頭去:“我有點不舒服,我想休息了。”

  星晨眼波一閃,沉吟片刻,道:“好,那你休息吧。”接過銅片掩門快速離去。

  楊淙抬起頭來,呆呆的看著門口,良久,頹然垂下頭去,口裏喃喃自語道:“林鳶茵……林鳶茵……難道星晨你也猜到了?”


第二十八章

星晨回到實驗室,已經醒過來的林鳶茵快要發瘋的在實驗室裏轉來轉去,一看見星晨的身影,立刻沖了上去,怒氣洶洶的質問道:“你到哪里去了?”

  星晨道:“去楊淙那裏了,我突然想起忘記告訴她找到銅片這件事了。”

  林鳶茵一愕,忙跟著問道:“你一個人去的?你幹嗎不叫上我?”星晨道:“我見你睡得那麼熟,就免了。”

  話說到這裏,林鳶茵已經沒有發火的理由了,可是她還是覺得意猶未盡,心有不甘:“那……那那你經常一個人去楊淙那裏嗎?”她希冀的看著星晨,誰知道星晨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關你什麼事,你又不是我保姆,我的行蹤需要向你隨時報告嗎?”

  林鳶茵吃了一個啞巴虧,只好癟著嘴不說話。星晨走進去道:“好了,既然你醒了,那我們繼續把銅片上的字填滿吧。”


  過了整整兩個小時,兩個人才把銅片上的字全部抄寫出來(圖附文末)。林鳶茵拿著那張圖顛來倒去的看:“好像看不出什麼啊,上面全是亂七八糟毫無意思的字,到底解謎的提示是什麼?”

  星晨道:“是不是有什麼規律,比如跳幾個字或者斜線取字之類的。”

  林鳶茵道:“如果是這樣我們就死定了,你看看這上面一圈一圈的有多少個字,我們又不懂怎麼跳,如果一個可能一個可能來嘗試的話,十年都未必足夠。”

  星晨道:“可是現在只有這樣了,要不你還有什麼線索?”

  正爭論著,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大聲的吵嚷,隨即聽見有女生大聲哭喊的聲音。兩人吃了一驚,紛紛起身朝窗戶外面張望,只見好多人亂糟糟的跑來跑去,有些人臉上帶著萬分驚惶的神色。

  星晨問道:“怎麼回事?”林鳶茵緊張道:“難道是第九間課室?”兩人對望一眼,立時反應過來,忙不迭的跑出門外。

  星晨一把抓住迎面跑來的一個男生:“你們跑什麼?”那人被星晨猛一質問,愣了一下才道:“死人了,死人了,電腦室死人了!好恐怖啊……”那人的語音裏面明顯帶著哭腔。

  星晨和林鳶茵面面相覷,那人趁星晨不注意趕緊掙脫跑掉了。林鳶茵道:“電腦室在科技大樓,不是第九間課室。”星晨道:“瞧那男生居然怕成那個樣子,看樣子不是普通的死人案,我們去看看。”


  現場早已人山人海,林鳶茵和星晨只能聽見刺耳的警笛聲,隨即幾輛救護車也浩浩蕩蕩的緊跟著開進了校園。星晨在週邊數了一數:“十二輛警車!看來這件事不尋常!”

  兩人想擠進去,可是那些愛看熱鬧的學生比他們還積極,他們擠了半天發現自己還在人群的外圈。星晨當機立斷:“這樣子可不行,等會兒員警把屍體都拉走了。你跟我來。”林鳶茵摸不著頭腦道:“去哪里?”

  星晨領著林鳶茵一路小跑,繞過人群來到科技大樓後面的小山坡上,星晨指著遠在5米外的窗戶以命令的口吻道:“從這裏跳進去,直接到四樓的現場看看。”

  林鳶茵嚇得全身一哆嗦:“天!你以為我是達摩啊?你上體育課的時候難道沒看到我跳遠連沙坑都沒跳進去?”一句話問得星晨哭笑不得:“我找上你這種排擋算是倒楣透頂了。”話一說完,他竟然伸手緊緊攬住了林鳶茵的細腰。

  事發突然,林鳶茵大吃一驚:“你……幹什麼?”同時,緋紅的顏色迅速在臉上漾開,星晨斥道:“少廢話,抱緊,我帶你過去。”還沒等林鳶茵反應過來,星晨腳尖一點,兩個人已經如同輕盈的飛燕,翩翩而起,準確無誤的穿過窗戶,降落到與山坡平行的五樓的過道上。

  林鳶茵措手不及,心慌意亂的她落地不穩,整個人都撲到了星晨的懷中。霎時,林鳶茵的心跳似乎完全停止了,她本能的用力一推,慌忙轉過身去,心中有一股不知名強烈的情感湧來,全身竟微微的一顫。本來可以穩穩當當落地的星晨被她一推,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幸好星晨記掛著現場,只是瞪了林鳶茵一眼,拔腿就往四樓跑。回過神來的林鳶茵也趕忙跟在他的身後。

  “站住!你們是怎麼進來的?”兩個威武的員警見星晨和林鳶茵竟從剛清場過的五樓跑下,驚異得如臨大敵,一邊一個拿著警棍把住樓梯口。

  壞了,林鳶茵暗暗苦笑道。正想著是束手就擒呢還是往五樓逃走,只聽“唰唰”幾道銀光閃過,兩個員警悶聲不響的倒在了地上。林鳶茵指著星晨顫聲道:“你……你居然襲警?”星晨的眼眸裏一道熟悉的藍光閃過:“能成大事者,必要時不擇手段!”

  林鳶茵噤若寒蟬,看著星晨匆匆跑下不曾停過的身影,她從內心裏第一次對這個未知的夥伴究竟是否五臺山中人產生了懷疑。五臺山的宗義向來宣揚慈悲為懷,如果何健飛能夠下此狠手,那麼五臺山還能容他存在嗎?可是如果星晨不是何健飛,那他會是誰?他的修養,他的法術界知識,他的與吳剛英不相上下的功力,又是從哪里來的呢?

  員警料想反正已經封鎖了門口,又清了場,不可能有人闖得進來,所以只派了兩個員警在裏面等法醫的到來。

  星晨和林鳶茵順利的抵達了事發現場。發生慘案的電腦室的門虛掩著,星晨迫不及待的去推,手在碰觸到門把的刹那卻象觸了電一般猛地一顫,趕緊縮回手來。林鳶茵驚道:“怎麼了?”星晨道:“裏面有很強烈的死靈氣息。”林鳶茵眉毛一揚道:“廢話,裏面死了人怎麼會沒有死靈氣息?”

  沒等星晨進一步解釋,林鳶茵自己也急不可耐的去推那道虛掩的門,她的手在碰到門的瞬間也一個抖縮快速收了回來。林鳶茵終於明白星晨震驚的含義:“裏面是……被魔化的死靈氣息!!”


第二十九章

法術界有這麼一個說法,如果人死前受到了巨大的驚懼恐嚇,遭受了慘絕人寰非人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實施殺害行為的又是具有強大怨念的非人類物體的話,那麼那個被殺的人的靈就會因為無法報仇而陷於無休止的悲憤和痛苦中,從而形成靈體的扭曲,在原本擁有對人世眷戀、對非人類物體的痛恨而獲得法力的前提下,再因為扭曲的痛苦而形成第二層法力,成為一種恐怖的死靈。這種死靈往往一產生就具有殺人的能力,其性格殘暴無比,如同被妖魔同化了一般,所以稱之為被魔化的死靈氣息。

  星晨道:“果然不是一般的兇殺案。”林鳶茵看著他道:“怎麼辦?進不進去?”星晨道:“雖然說被魔化的死靈一產生就擁有殺人的能力,不過那也是要在人受到驚嚇心神動搖的脆弱之機才能趁虛而入的吧?反正我是一定要進去,我不信他能奈我何。”

  林鳶茵淺淺一笑:“我也是。”她的心裏突然湧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知不覺間與星晨聯手調查已經一月有餘,歷經了幾次生死劫難,照說他們兩個完全沒有法力的人能夠大難不死活到現在簡直是個奇跡。“人的一生中不斷的碰到奇跡,但是奇跡得多了,就成了緣分。”推門而入的那一瞬間,林鳶茵想起了去年在峨嵋山上空絕師太這樣滿面笑容的向她解釋什麼叫緣分。

  然而屋子裏的一切打斷了林鳶茵所有美好的記憶,兩個人都不由自主的抽了一口冷氣。對著門的那面雪白的牆壁上如今灑上了大片的鮮紅的血液,很多地方還在不停的往下滴著血滴,彷佛是哪個調皮的小孩在用紅色油漆惡作劇。在兩排電腦的狹長通道上,並排臥倒著四個人,都是男生,每個人都露出了一股詭異的猙獰的神色,皺著眉,咬著牙,嘴角殘留著長長的血絲,眼珠子向外凸出,然而最恐怖的不是這個,是他們的身上,確切的說,是他們的胸部,似乎被什麼東西碾過一般,血肉破碎,甚至看得見裏面的陰森白骨,一條一條的,正是肋骨的形狀。有兩個男生的右手上也滿是鮮血,另外兩個男生則是腰部出現了一個大洞。四個人呈很奇怪的臥倒狀,以每兩個一組,緊緊的扣在一起,旁邊還擺放著倒下的電腦椅和被扯斷線的一條滑鼠。

  林鳶茵和星晨駭然對望一眼,趕忙跑上前去。星晨先細細察看了一下其中一個人嘴裏的鮮血,末了還用手指在牙齒上輕輕的擦了一擦,林鳶茵問道:“如何?是不是咬舌自盡?”星晨晃了晃沾了血液的手指道:“血很少,應該不是咬舌引發的。你看他們猙獰的模樣,分明是死前一直遭受著劇痛的折磨,所以拼命的咬緊牙關,由於太過用力的緣故,牙齒倒嵌進牙肉裏。這是牙肉毀損流出的血。”

  林鳶茵的身子微微一個寒顫,咬牙忍痛的經歷她也有過,但能夠到達這種慘絕人寰的地步簡直無法想像。

  林鳶茵看了看四人胸前露出的幾根肋骨,有點驚訝道:“星晨,你看,他們的血肉都破碎得到處流淌了,可是那些骨頭居然還完好無缺。這根本是違反常理的,他們一定是受到強大的外力攪拌或碾壓,胸部的皮肉才會支離破碎,但是在這樣一種外力的影響下,脆弱的骨頭反而沒有一點損傷。難道說……”

  林鳶茵腦海中一個念頭一亮:“難道說,難道說兇手是用了一種奇怪的殺人方法來達到這種效果的?”星晨奇怪道:“什麼方法可以讓肉都碎了而骨頭好好的?”林鳶茵怔了一下,一字一句道:“腐——蝕!”

  腐蝕?星晨一下子跳了起來:“沒錯,腐蝕的確可以讓皮肉粉碎到幾乎成為液體而骨頭好好的!但是,殺人的是非人類物體,這種東西只能靠強大的怨念殺人,它會使用腐蝕性液體來殺人嗎?好像沒這個必要。”這點林鳶茵也沒有想通。

  兩人又注意到腰部的大洞,林鳶茵奇怪道:“怎麼只有兩人腰部有重創啊。”星晨道:“你沒注意到嗎?另外兩人是手上有血。”林鳶茵道:“我就是說奇怪怎麼兩人腰部受傷而另外兩個是……”說到這裏她突然頓住了,臉色變得煞白,捂著嘴顫聲道:“莫非……莫非那個傷口是……是那樣造成的?!!”

  星晨輕輕拿起一個沾滿血的手,放到旁邊腰部的那個大洞中去,那個大洞恰恰好能容納一隻手伸進去。果然,那兩個腰部的大洞是另外兩個男生用手活活的插進去的!旁邊倒塌的椅子和斷線的滑鼠正是他們搏鬥留下的痕跡。林鳶茵駭然道:“這也太瘋狂了吧?難道他們三個人都死前都被瘋魔了?”星晨道:“未必沒可能,我們別管屍體了。這些等法醫報告出來就是了,我們還是四處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吧。”兩人於是上上下下找了起來。

  窗戶上一道異常的閃光掠過,林鳶茵悚然回頭,跑到窗戶邊揀起一個非常細小的東西,體形呈尖橢圓形,一半是黑色的,一半是銀色的,剛好能蓋住林鳶茵的手指甲,用點力可以將它對折起來,發出“沙沙”的響聲,林鳶茵招呼道:“星晨,你看這是什麼?”

  星晨跑過來一眼就認了出來:“鱗片?”林鳶茵道:“什麼鱗片會這麼古怪?黑白分明,不,是黑銀分明,好像是人為劃分的界限一樣。”

  林鳶茵突然想起了什麼,“啊”的一聲叫了出來:“難道是蛇妖?”

  星晨沉著臉道:“是就好了,你看我找到什麼?”星晨的手心中躺著幾顆黑色的黃豆大小的東西,林鳶茵好奇的撥拉了一下,立時就知道了:“是牙齒!蛇妖的牙齒!”

  星晨瞪了她一眼:“蛇妖的牙齒跟蛇的牙齒一樣,都是尖的,你看這些牙齒,雖然已經沾滿了腐肉的氣息,但是還是可以看得出來,它的表面有凹凸,很扁平,最重要的,它的根部呈兩個半圓狀,這是人類牙齒特有的特徵!”

  林鳶茵瞬間倒退了幾步:“人類牙齒?你是說,他們被人類殺的?這場兇殺案的真正兇手是人類!星晨,我們兩個明明已經聞到了被魔化的死靈氣息!人類無論用多麼兇殘的手段互相殘殺都是不可能產生被魔化的死靈的,這個只有非人類才能做得到!”

  星晨惱怒道:“我又沒說是人類。但是你怎麼解釋這些牙齒?這些牙齒分明是死了幾十年的屍體上的,否則沒有可能出現這種嚴重腐化的現象。”

  一股寒意“颼颼”的從林鳶茵背後竄起:“星晨,你是說,這個造成被魔化死靈的非人類的怪物,這個擁有黑銀兩色鱗片的真正兇手,是一個具有人類特徵的魔物?!!”星晨沒有答話,只是漠然的看著地下四人的屍體。

  跳出六界輪回,不服三界管轄,根本不屬於世界上任何一個種類,擁有恐怖的怨念和法力,能夠殺人以極其恐怖和殘忍的方式,創造被魔化的死靈,來無影去無蹤,甚至擁有顛倒輪回致人瘋魔的可怕冤力,這種因大自然的扭曲而創造出來的生物體,顯然要比任何強大的死靈或妖怪要來得更讓人悚然得多。因為神秘,因為無知,更因為它的慘無人道,所以對它的恐懼遠遠超出了一般人的承受能力。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38 AM

第三十章

林鳶茵凝神盯著地下四人的屍體,他們的表情是如此的痛苦和不甘,他們是如此的留戀生卻不得不赴死,他們是如此堅強的抵抗互相殘殺,但是最終同類的手還是捅向了同類的腰部。

  “踏遍苦海,普救眾生!”落伽山上的碑碣閃電似的從林鳶茵腦海中劃過。她的身軀不禁微微的顫抖,在死亡和殘忍面前,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愚蠢,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為了私利爾虞我詐,林鳶茵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料錯了事情的嚴重性,也偏離了該走的道路。

  星晨發覺林鳶茵臉色有異,冷冷一笑道:“你現在顫抖得很厲害呢。你怕了麼?我勸過你,楊淙也勸過你,好奇意味著送命。”

  “不!”林鳶茵語音顫抖,但是星晨卻從中聽出了前所未有的一種堅強的味道:“我沒有害怕。我只是因為激動。”

  星晨一愣:“激動?”林鳶茵的眼裏煥發出一種異常有神的光亮:“是的,我激動因為我終於有機會為我的同胞,為偉大的人類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星晨,你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嗎?踏遍苦海,普救眾生。這是觀音傳達我佛經義的時候說過的一句佛偈。”

  星晨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你是法術界中人??”林鳶茵坦然道:“不是,但是我信仰一切慈悲的教義。人類可以貪婪,可以自私,甚至可以自相殘殺,可是,有些時候,人類必須懂得去分清主次,去辯明自己真正要對決的敵人。”

  星晨駭異道:“林鳶茵,你不是人格分裂了吧?你怎麼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林鳶茵淺淺一個苦笑:“因為我在你面前一直刻意偽裝自己,一直刻意隱藏自己,現在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星晨一個冷笑:“那麼就是說,你現在放棄了所有防備的偽裝。隱藏和偽裝向來是人類自我保護的天然本能,你這樣對我,我並不奇怪也不生氣,因為我對於你來講,仍然可以說是敵友不分明的搭檔。難道你就不怕我對你不利嗎?”

  林鳶茵道:“我跟你說過的,人類可以做一切事情,甚至殘殺同類,但是有些時候,有些重要的時候,人類懂得分清主次,懂得必須要彼此信任。我深受佛教的薰陶,我雖然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也不懂得那些深奧的經書裏面講的佛的慈悲,我只知道,當人類遭受劫難,我們會選擇互相扶持互相幫助。我們現在正是踏入了一個危害人界的苦海,我們沒有菩薩,也沒有佛祖,只有靠自己才能普救眾生,普救自己……”

  說到這裏,林鳶茵突然停住了,她看著星晨有點詫異的臉龐暗暗道:所以,星晨,無論你是不是何健飛,我都會幫你。為了挽救自己的同胞,為了挽救學校更多鮮活的生命,為了化解這次恐怖的劫難,哪怕你將來會順利奪取佛家第一弟子之位元,我都會幫你,盡我所有的努力去幫你。

  林鳶茵再無猶豫,轉過身去,將手插入血液之中,閉目凝神,星晨驚問道:“你這是做什麼?”“噓!我在看瞬間現場。”星晨驚詫道:“你是靈媒介質??”

  林鳶茵點點頭,不再說什麼,只是凝神感知地上傳來的死靈的哭泣和訴說。藉著擁有直接與彼岸之靈通話的神奇能力,林鳶茵忍受著被死靈魔化的危險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場滅絕人倫的殺人經歷!!

  在林鳶茵感知瞬間現場的同時,星晨怔怔的看著她的動作,喃喃道:“踏遍苦海,普救眾生?懂得分清主次?彼此信任?互相扶持……”他的眼裏充滿了疑惑和不解,在他看來,林鳶茵簡直就是一個傻瓜,什麼慈悲,什麼普救,根本就是自我暴露給敵人傷害的自殺行為!但是他不明白的還有另外一件事,就是這個看上去正在走著毀滅自己之路的女生身上卻有了一種特別的氣質,一種異常的風味。直到很久之後,星晨才明白,那種氣質,那種風味,就叫做慈悲。


  就在星晨胡思亂想的同時,林鳶茵已經猛吸了一口氣,收回手來。星晨搶上前去問道:“看到什麼?”

  林鳶茵有點驚奇的看著他,她原本以為星晨也是靈媒介質,完全可以自己看瞬間現場,可是從他萬分焦急的神情來看,他居然不懂看?林鳶茵沉吟了一下道: “現場有點亂,原本電腦室裏開著燈的,後來不知怎麼似乎有一陣陰風刮過,燈就全部滅了。那四個男生並不知道大難臨頭,還興奮的呼哨尖叫。就在這當時,一道很粗大的黑影從門口那裏緩緩的遊過……”

  “打住打住!”星晨驚疑道:“遊過??”

  林鳶茵肯定的道:“遊過,就象蛇一樣。”

  星晨一怔:“就象蛇?”

  林鳶茵已經自顧自說下去:“因為那根本就不是蛇,雖然那裏昏暗的看不清它的面目,可是我看得見那歪曲飄揚的頭髮,看得見腰部以上體形明顯的腫大起來,最關鍵的是,我清晰的看見它擁有一雙人類的手!那五根手指,那略微有些彎曲的指關節,那尖出來的指甲,我甚至都可以看到。那個怪物並沒有象我們想像中的撲過去殺人,它只是昂起身體,張開雙手,發出了一聲恐怖的怪叫,很低沉但卻粗啞得可怕。然後……然後……”林鳶茵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

  “然後什麼?”星晨一把抓住了林鳶茵的肩膀:“然後怎麼了??”

  林鳶茵用無法置信的眼神看著他,緩緩道:“然後就看見那四個男生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就跟楊淙姐姐臉上的一模一樣!!他們臉上充滿痛苦的神情,可是他們還在努力保持笑容,身體上開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裂開。他們互相傷害,互相扇對方嘴巴,每個人都皺著眉,擰著牙,露出兩排滲血的牙齒,我看見那個怪物興奮的在周圍拼命游來遊去。那四個男生很快就撐不住了,有兩個比較瘦弱的先倒在了地上,他們在獰笑,可是他們的目光透露出一股強烈的悲痛的光彩,那是一種放棄生的絕望,那是一種選擇死的滅亡,另外兩個還沒倒下的男生眼光裏透露出深深的痛苦和不舍,他們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瘋狂的身體,‘啵’ 的一聲兩隻手齊雙雙的捅入了倒下的兩個男生的腰部。那兩個男生慘叫一聲,閉目逝去。我看得出,那兩個男生是故意這麼做的。因為不忍看到同類強忍劇痛的神情,明白死亡在這種環境下意味著解脫,所以寧願自己殘留在世上繼續繼續忍受折磨,也要勉強控制著自己已經顛亂的身體,發出致命的但也是充滿友情和信任的一擊,讓自己的朋友可以安然的溘目而逝。”

  星晨聽了良久無語,半晌才道:“這也叫慈悲嗎?”

  林鳶茵道:“難道不是嗎?人類之所以成為萬物之靈,地界之主,就因為他們珍視互相之間的感情。感情的力量是要比任何法力都要強大的。那個怪物見自己精心設計的局面被破壞了,怒吼了一聲,速度極快的沖了過來,圍繞著四人的身體卷成一個巨大的圓圈,再狠狠一個收縮,兩個活著的男生嘶啞的慘叫了一聲,就倒了下去。那怪物緩緩放開屍體,似乎心有不甘的慢慢從粱上纏繞著離開了。被那怪物卷過的地方,就是我們現在看到的血肉破碎露出白骨的地方。”

  林鳶茵的敍說終於結束了,星晨漠然了一會兒,正想說些什麼,突然門口傳來嘈雜的聲音。林鳶茵道:“員警來了,快跑!”

  沒等星晨說話,林鳶茵已經快速沖向視窗,然後輕巧的用手一壓窗臺,這個連沙坑都沒有跳進去過的女生已經輕鬆的躍過了對面。星晨臉色一沉,果然,真實的林鳶茵要比他想像的強得多,也可怕得多。


第三十一章

兩人拼命的跑離了現場,星晨道:“停下來吧,員警估計追不到這麼遠。現在還有時間,我們去實驗室。”

  林鳶茵道:“是為了看看這片鱗片的物質構成嗎?”星晨一愕,這才反應過來,點點頭,現在的他還適應不了林鳶茵突然的“變”聰明。

  林鳶茵簡短的道:“好,你先去看。我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做。等下馬上回來。”說完,也不等星晨回答,立刻跑開了。

  星晨冷冷的看著林鳶茵消失的背影,突然發出一聲呼哨,背後一陣輕微的風聲掠過:“請問我主,有什麼我們可以效勞的?”

  星晨道:“給我查清楚林鳶茵的來歷。”

  “上次已經查過了,不是法術界中人。只知道她去峨嵋山聽過幾次講經,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

  星晨怒道:“普通的女子會輕功?普通的女子會看瞬間現場?還懂那麼多法術界名詞?你們這些廢物,三天內查不出你們就別再留這條沒用的性命!”

  身後那聲音稍微凝滯了一下:“……是!”

  風聲掠過,星晨恢復了平常的神色,看了看身後還在到處搜查的員警,轉身朝實驗室的方向慢慢走了過去。


  林鳶茵所謂重要的事就是去找吳剛英,向他表明第九間課室的傳說,讓他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吳剛英必須加入,他們才有勝算。可是很讓她詫異的是,一向老實本分的吳剛英居然不在寢室裏。找遍課室和操場,也沒看見他的身影。林鳶茵暗自嘀咕道,奇怪了,吳剛英會去哪里了?就算師父召他上山,也必定要跟她打一聲招呼啊。

  林鳶茵並不知道,在她悟透慈悲普救佛義的今天,吳剛英也遇見了一件極其意外的事情。


  “你是叫吳剛英嗎?”一個纖巧的身影出現在準備去吃飯的吳剛英面前。“咦?”吳剛英想了半天,確認自己不認得這個人後道:“請問……”

  “我叫陳嫻。”那個女生微微一笑,嘴角邊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

  “哦……”吳剛英茫然了半天,還是不記得有認識過這個人:“我認識你嗎?”陳嫻道:“不認識沒關係,你認識林鳶茵就行了。”

  一聽到林鳶茵的名字,吳剛英心一震,但他馬上恢復鎮定:“林鳶茵又是誰?”

  陳嫻呵呵的冷笑起來:“不愧是落伽山的人。”一聽連自己的門派都清楚,吳剛英知道不能再裝了,雙目精神一聚:“你到底是誰?!”

  陳嫻從容道:“你如果想知道我為什麼清楚你的來歷,你就跟我出來。”

  吳剛英原本對自己的實力就有充分信心,就算是何健飛來,短時間內也是一個平手。還有什麼鬼怪能這麼大膽知道自己的門派還公然挑釁自己呢?當下立刻道:“那麼走吧。我倒要看看你要玩什麼鬼花樣。”

  吳剛英滿腹狐疑的跟著陳嫻來到操場邊一個僻靜的草叢:“說吧,你到底是誰?”

  陳嫻突然筆直挺起腰桿,對吳剛英行了一個奇怪的禮數。吳剛英認得那是法術界中人互相招呼的禮節,一呆:“你……”

  陳嫻調皮一笑:“不好意思,剛剛是情非得已,所以故作神秘,是要引吳師兄來這裏說話方便點。”說畢正色道:“蓮台幻光,釋出峨嵋。峨嵋派第十八代俗家弟子陳嫻見過吳師兄。”

  “啊??!”這下子吳剛英目瞪口呆,嘴巴大張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直到陳嫻忍俊不禁“嗤”的笑了一聲,吳剛英才匆匆忙忙行禮道:“佛陀清音,綿延落伽。落伽派第三十代俗家弟子吳剛英見過師妹。”

  吳剛英行禮完畢,立刻迫不及待道:“師妹為何來到這裏?”心想,壞了,妖狐之事肯定洩漏出去了。果然,陳嫻答道:“是為妖狐之事而來。”

  吳剛英心立刻涼了半截:“敢問師妹既然現身相見,可是已經找到了眉目?”陳嫻正色道:“沒有錯,只是這件事太過棘手,所以師妹懇請吳師兄幫忙。”

  吳剛英心裏苦笑道,我若幫你把妖狐之事了了,估計師父也該把我了了。但是他生性淳樸,況且是同門這麼一個嬌俏的師妹請求,他實在無法拒絕,歎了一口氣道:“你說吧。能幫得上的我一定幫。”

  陳嫻背著手一甩頭髮道:“首先,我要問你,你認識不認識林鳶茵?”

  吳剛英無奈道:“認識。我跟她從小玩到大。”

  “哦?”陳嫻矍然回頭:“那你喜歡她嗎?”

  “小姐。”吳剛英鬱悶道:“你問點正經的吧。這跟妖狐有關係麼?”

  陳嫻沉沉一笑:“當然有關係。你應該是喜歡她的,否則不會一提到她,你眼裏就透露出緊張的神色。可是,如果我告訴你,林鳶茵已經移情別戀,另有所歡,你會怎麼樣?”

  吳剛英遽然抬頭道:“什麼?不,她不會,她不是這種不顧情義的人。”

  陳嫻冷笑道:“這跟情義沒什麼關係吧?愛的感覺是由不得自己的,是無法欺騙心靈的,也不存在什麼情義不情義的對錯之分,愛就是愛,它到了該轉移的時候就會轉移。”

  吳剛英道:“我想不出她會背叛我的原因。”

  陳嫻得意的一笑:“原因就是她遇見了一個比你強百倍的人!星晨,這個名字你應該有聽過。”

  星晨?據說風靡全校女生跟林鳶茵同一個班的男生?吳剛英的確是過一點擔心,可是這種擔心立刻被對林鳶茵的信任壓下去了,現在陳嫻舊話重提,他似乎嗅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我聽說過,怎麼了?難道說,星晨就是你說的那個林鳶茵現在喜歡的人?你似乎小看了她。她並不是那種以貌取人的女孩。”

  陳嫻咬著下嘴唇:“我沒有說她是看上了星晨的相貌。注意我剛說的話,一個比你強百倍的人,不止是相貌,還有氣質,還有風度,還有做事的分寸和果敢,一切的一切,都遠遠超過你,如果你是林鳶茵,你會怎麼樣?更重要的是……”

  陳嫻猛然轉過身來,緊緊盯著吳剛英駭異的眼神,一字一句道:“他是妖狐!他擁有迷惑人心的能力!林鳶茵已經徹底被他迷惑了!!”


第三十二章

一言驚醒夢中人,吳剛英頓時毛髮倒豎:“星晨是妖狐?!你有沒有證據?”

  陳嫻斬釘截鐵的道:“有!我為了試探他,專門做了一盒便當,裏面放了對狐族致命的毒素,星晨連看也不看就打翻在地。如果他不想領我的情,大可不必採用這麼過激的行動,除非他發現了便當不對勁。哼,可笑林鳶茵還想替我出頭,吃那份便當。你當時不在現場,你都不知道星晨有多緊張,立刻踹掉了她手中的飯團。後來……後來林鳶茵被我說哭了,他們兩個人竟然在學校的走廊上就緊緊的抱在一起!!現在,你還這麼的相信林鳶茵嗎?!!”

  猛然受到刺激之下,素來修煉有素的吳剛英被陳嫻淩厲的口吻逼得踉蹌倒退了兩步:“不……我不相信鳶兒會做出這種事……”

  陳嫻步步緊逼道:“吳師兄,你別傻了。你相信所謂的情義,也不願相信殘酷的現實嗎?現在的你還有什麼值得林鳶茵留戀的?家世?星晨比你富有得多。修養?星晨比你高貴得多。名聲,星晨比你呼聲響得多。你還能留下什麼?法術界弟子?妖狐只需要輕輕一揮手,法術界就血流成河。我想不通,實在想不通,到底林鳶茵還會喜歡你什麼?還會顧戀什麼情義?!”

  “你不要再說了!!!”吳剛英大吼一聲,痛苦的抱著頭蹲下去。

  陳嫻看著吳剛英,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吳師兄,對不起,觸痛了你的心事。可是師妹我是真心為你著想的,林鳶茵的變心已經是無可挽回的事實了。我們沒有必要為此心痛,但是妖狐的事卻是到了十萬火急不能再沉默以對的時候了。”

  吳剛英有點嗚咽道:“既然妖狐已經產生了,那我們還能做些什麼?你忘記了靖河血難嗎?不要說是我們,就算整個佛界都不是他的對手。”

  陳嫻道:“不,妖狐雖然已經產生,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功力似乎沒有完全被激發,狐族最近的行動也詭異非常,我派根本查找不到它們的一點蹤跡。這一切一切反常的現象,都足以引起大家的重視。如果星晨已經擁有可以肆意殺人的能力,那麼為什麼我送便當暴露之後他不立即殺了我?只有一條路可以解釋得通——星晨還不是那個可怕的完全的妖狐!”

  吳剛英身子微微震了一震,他抬起頭,不解的看著眼前這個冷豔心機非常的女子:“你……你到底要我幫什麼忙?”

  陳嫻目光幽幽閃了幾下,突然歎了一口氣道:“算了,這個忙你必定不肯幫。你還是跟我一起密切留意他們的舉動吧。他們最近在調查一個什麼校園傳說,如果傳說破解,相信星晨數日之內必有行動。必要時候我想我們要聯合出手了。”

  吳剛英道:“如果星晨要行動,會對林鳶茵的性命有影響嗎?”

  陳嫻沉吟了片刻道:“應該不會,林鳶茵是靈媒介質,星晨應該有繼續利用她的需要,要殺的話早殺了,不會容她到現在。更何況星晨對林鳶茵應該……”

  說到這裏陳嫻停頓了片刻,看了看吳剛英。吳剛英眼睛裏閃著冷峻的殺氣:“我始終不相信,鳶兒會離我而去,如果星晨真的別有他想,那麼這所校園,將會是他葬身之地!”說完,也不再看陳嫻一眼,揮袖而去。

  陳嫻一愣,忙叫道:“吳師兄,你不商量一下我們怎麼行動嗎?”吳剛英頭也不回的答道:“不用了,有動靜你叫我是了。我有我自己的事情需要去做。”

  望著吳剛英決絕的身影,陳嫻的目光中突然充滿了悲愴,瑟瑟的秋風吹來,天上開始下起靡靡的小雨,如同調皮的手指,無聲的撥動著人的心弦。“吳大哥,你是如此地對她充滿信心嗎?”


  找不到吳剛英的林鳶茵只好回到實驗室,星晨正一邊看顯微鏡一邊在旁邊記錄著什麼,見她進來,道:“你可真會挑時間回來。分析成果剛剛全部出來了。你的重要事情做完沒?”

  林鳶茵苦笑道:“別提了,我轉了整個校園都沒完成。算了,先看你的成果。你只用告訴我,究竟是不是蛇的鱗片?”

  星晨放下記錄紙道:“如果我告訴你,這個問題無法用肯定或否定來回答,你會不會想再問我其他的?”

  林鳶茵詫異的走上前道:“出了什麼情況?”

  星晨把記錄紙拿給她看道:“最上面是蛇鱗片的構成成分,下面左邊的是我們找到的這片鱗片銀色部分的構成物質,可以看到它跟蛇鱗是一模一樣的。古怪的在右邊記錄的黑色部分的物質構成,全部是純淨的碳分子,沒有摻雜其他元素。也就是說,分析的結果就是,這片鱗片一半是蛇鱗,一半是木炭。”

  聽到如此匪夷所思的答案後,林鳶茵禁不住張大了嘴巴:“這……不會這麼具有戲劇性吧?”

  星晨道:“我剛知道結果時也是你這副表情,我第一感覺是質疑自己的眼睛和顯微鏡,不過經過了五次的重新檢查後,我相信了事實就是事實。”

  林鳶茵舉著那片鱗片道:“那……那這片到底可不可以算是蛇鱗?”

  星晨搖搖頭道:“不知道。事情變得越來越古怪了,從時間上來看,楊淙回想起她姐姐關於指點精元之處的詩謎時,這麼湊巧學校裏就發生了精元失衡的現象。我們剛剛找到那片神秘的銅片,校園裏立刻就有四人離奇的被殺。還有被死靈的追殺,這片不知道該怎麼命名的鱗片,你不覺得整件事有太多的巧合了嗎?”

  林鳶茵道:“我想過了,我一直以為是第九間課室在追殺我們,可是現在看來,所有的一切聯繫是這麼地緊密和有計劃性,根本是有人在幕後操縱!而且最關鍵的事實是,被我們視作罪魁禍首的第九間課室從來就沒有主動殺過人!!”

  星晨霍然抬頭道:“你是說,第九間課室根本不是殺人的傳說?!”

  林鳶茵緩了口氣道:“還不能這麼肯定。但是從兩屆學生會被大規模開除的事情來看,第九間課室殺人的傳說並非空穴來風。我只能說,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變得很奇怪。星晨,我們在被人牽著鼻子繞圈!”

  星晨一拳砸到桌子上,嚇了林鳶茵一跳,星晨怒道:“我也知道,可是我們就是找不出誰在幕後操縱這一切,如果這個時候第九間課室恢復了殺人的能力,那事情就更棘手了!”

  林鳶茵尋思道:“到底是誰這麼不願意我們查出第九間課室的真相呢?”

  星晨道:“可能只有從那個怪物身上著手了。它殺人的開始也就是我們解謎有所突破的時候。”

  林鳶茵悚然抬頭道:“你是說,要跟那個怪物正面對敵?”

  星晨斜睨著她道:“那你說還有什麼辦法?”

  林鳶茵默然不語,如果星晨的真實身份就是何健飛,那麼他自然有這個資格說這個大話。可是萬一不是呢?事關兩人性命,不能草率行事,必須要等吳剛英的加入,他們才有勝算,但是如果直接勸星晨,依他的高傲性格,必然不依。

  想到這裏,林鳶茵道:“你的話不是沒有道理,可是問題是那個怪物似乎也很忌憚我們,一直在避免跟我們正面交鋒,只是派遣一些低級的死靈來襲擊我們。要捉到它也並非易事,我的意見,現在最好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反正現在傳說的線索也斷了,只剩下一個捉摸不透的銅片。”林鳶茵這番話在情在理,星晨縱然再想行動,也只好暫時按捺。


第三十三章

林鳶茵見緩兵之計成功,當即道:“那就這樣吧,我出去買兩個盒飯,你再看看鱗片還有銅片有什麼異常。”心裏道:順便找找吳剛英那傢伙到底死到那裏了。

  星晨無異議,林鳶茵便出門了。漫步在校園的林蔭小道上,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林鳶茵才感覺自己繃得緊緊的神經開始完全放鬆。正欣賞著兩邊的美景,後面走來了兩個女生,開始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那四個人的法醫報告已經出來了。”

  “早就聽說了,好恐怖啊!我真想回家避一下。你說如果再死人,我們是不是要考慮轉校了。”

  另外一個女生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這所學校本來就很邪,發生這種事應該不是第一次了。我要成績好的話打死我也不讀這裏。”

  林鳶茵的腳步猛地頓住了,她不由回過頭來笑容可掬地道:“兩位師姐好。”

  那兩個女生見林鳶茵突然招呼,都愣了一愣:“你幹什麼?”

  林鳶茵恭恭敬敬道:“剛才不小心聽見師姐的談話,不好意思。我是新進來的大一新生,發生這樣的事我們都很害怕,我聽說是因為這個學校以前就發生過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才會死人。我想師姐一定知道一點的,能不能指點師妹一下。”

  兩位女生互相望了一樣,臉現猶豫之色,林鳶茵忙接道:“大家都是同校學生,有什麼事情互相提點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師姐你們之所以知道一些事情,也是因為上屆的師姐流傳下來的啊。現在我們班人心惶惶,大家都很害怕。”

  一個女生抿了抿嘴道:“不錯,大家是要互通消息,互相幫助。我告訴你也不妨,只是千萬別給學校和老師知道,他們一直很敏感這些東西的。”說完,叫林鳶茵湊近她輕聲道:“以前這學校裏死了兩個人知道嗎?”

  林鳶茵大失所望道:“就是這樣嗎?”那女生淡淡的道:“聽說死的很詭異,法醫去驗屍的時候,都嚇得有點神智失常。”林鳶茵忙問道:“怎麼個詭異法?”

  那女生道:“這個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只聽上屆師兄師姐說,那屍體根本就不象人的屍體。”

  凡是看見第九間課室的都不再是人,這句話如咧嘴笑的鬼影在林鳶茵腦海裏閃電般的劃過,只聽得那女生繼續道:“後來換了好幾個法醫,找到一個膽大的做了檢驗,說是身體不知受到什麼東西的嚴重侵蝕,導致死後人不象人,鬼不象鬼。員警也不太敢管這件案子,就草草結了案。”

  “侵蝕?”林鳶茵若有所悟:“那這跟四個男生的死有什麼聯繫嗎?”

  那女生臉上浮起一層恐懼的神色:“聯繫大著呢,聽說其中一個女生死的地點就是現在電腦室所在的科技大樓,以前叫自習樓的。而且,兩宗案件的法醫報告都是驚人的一致。你道那四個男生是怎麼死的?絕對不是因為什麼傷口還有什麼血肉模糊的外傷而死的。”

  說到這裏,那女生突然停住了,警惕的往四周看了幾眼,把聲音壓得不能再低道:“報告上說——是因為身體受到了不明物質的嚴重侵蝕,人體器官嚴重損壞而死的!”

  旁邊一直怯怯沒有開口的女生也終於忍不住了:“聽說是因為學校到處亂建建築,犯了風水的大忌,才會一直有死人事件的。”

  林鳶茵迷惘的看著她:“一直?”兩個女生都驚詫的看著她道:“沒人跟你說起過嗎?這所學校每隔三年都會死人的,而且都是因為不明的嚴重侵蝕而死的。員警現在都不管這些案子了,來走走過場就完了。”

  每隔三年就會死人,因為不明的嚴重侵蝕導致器官的完全損壞?那詭異的笑容,那瘋狂的動作,那痛苦的對生命的留戀,那悲憤的對死亡的嚮往,那對讓人心震顫的眼神,一一在林鳶茵的腦海中閃過。兩名女生的話對於她不啻是一個晴天霹靂。好半晌,她才恢復了正常說話的能力:“多……多謝師姐提醒,這個……實在太……”

  兩名女生同情的看著她道:“我們最開始聽到這個消息也是嚇得幾天睡不了覺的,你們自己小心點吧,既然都在這個學校裏,生死都只是註定的命罷了。”


  一直以為是自己跟星晨合手破解傳說之謎引起的禍根,孰料卻是一直紮根於校園的恐怖事件,在固定的時間,在這個安寧的校園裏不斷地重演,不斷地掀起恐懼的波瀾,增加那些純真的承擔著對生命熱愛的死靈。侵蝕,不明的嚴重侵蝕,器官,嚴重損壞導致生命的衰亡,這是第九間課室殺人的能力體現嗎?或者,是跟第九間課室並存的另外一個更神秘,隱藏得更深的傳說?

  “呵呵……”那若有若無的笑聲通靈似的飄來,林鳶茵驚然回神,卻發現天上已經開始下起了針織般的中雨。

  壞了,沒帶傘。林鳶茵暗暗叫苦,剛想拔腿就跑,突然覺得身上不落雨點了,忙抬頭看時,一把黑色的雨傘恰好覆蓋了自己的頭頂。林鳶茵驀然回頭,一個修長的人影靜靜地立在身後。

  “星晨!”林鳶茵欣喜道:“你怎麼會來的?”

  星晨道:“有老師要用實驗室,我被趕出來了。我看天色陰沉沉的,估摸著要下雨,知道你沒帶傘,就往你這條路來了。”

  林鳶茵喜道:“太好了,我正有重要的情況要跟你說呢。我們一起走吧。”

  雨愈發大了,還伴著大風,林鳶茵的手臂上落了幾點冰涼,不由往星晨那邊靠了靠。星晨的傘也朝林鳶茵那邊傾斜了一點,兩人依偎著,順著那條滿是凋落下來的花瓣鋪出的小路,慢慢地,慢慢地向遠處走了過去。雨點溫柔的漂浮過來,在雨傘下發出有規律的滴答滴答聲,在寂靜地環境中聽來,竟是如此地清脆動聽。

  不遠處的一棟大樓五樓的窗臺上,一人斜靠著窗框,冷冷的看著兩人的身影離去。吳剛英緩緩抽出旁邊的劍,一道淩厲的白光射出,樓下的一塊大石“砰”的一聲碎成粉末。吳剛英用手指慢慢劃過劍尖:“星晨,既然是你向我發出挑戰,那麼我必須應戰。真希望你不是五臺山的人,這樣我就能痛快的置你於死地了!”

  走廊的牆後,陳嫻靠著牆靜靜地傾聽著,半晌,嘴角浮出一絲捉摸不定的笑容。


第三十四章

在楊淙的小屋子裏面,三個人又聚首了。楊淙憂慮的看著那片鱗片切片道:“怎麼會半路跑出這麼一個怪物來了呢?我姐姐他們從來沒遇到過。”

  林鳶茵介面道:“那也不一定,說不定它也曾想謀害你姐姐,不過你姐姐早一步發現了第九間課室。”

  “對了,”星晨道:“到底第九間課室會不會殺人的?”

  楊淙愕然道:“你這是什麼問題?”

  星晨冷笑道:“從知道傳說到現在,我們除了看見你姐姐的瞬間記憶之外,傳說根本沒動手殺過任何人。相反,在這所學校裏,每隔三年就會有人死於非命,都是死在教學大樓之外的不同地方,這不是對所謂的真正殺人傳說——第九間課室最大的諷刺嗎?”

  楊淙的臉色有點蒼白:“所以你們懷疑我姐姐其實並不是被第九間課室殺的?第九間課室並沒有能致人死亡的能力?”

  林鳶茵見星晨沉默,只好開口接道:“我們不是信不過你,可是調查到這個地步,如果沒有證據,我們不能盲目的作出判斷。”

  楊淙低垂下頭去:“我知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她的聲調突然變得顫抖起來:“可是,我不知道你們相信不相信,雖然我姐姐死了那麼多年,可是我還是感覺得到,她一直就在我的身邊,真的,一直就在我的身邊。鳶茵,你見過我看著走廊面上露出異色的,那是因為我感覺到了姐姐熟悉的氣息。她雖然從來沒托夢給我,可是我的心裏堅定不移地相信,殺她的就是第九間課室。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這種判斷,可是我……”

  “我們瞭解了。”星晨突然出聲打斷了幾乎要哭出來的楊淙:“看來事情的內幕還遠遠沒有浮出水面。現在事情比較棘手,一邊是第九間課室的銅片線索,一邊是殺人的怪物,我們沒有那麼多精力去分心,目前最緊要的是查清那個殺人的怪物究竟跟第九間課室有沒有聯繫。如果沒有聯繫,趕快撇開,不要被人用調虎離山之計轉移了注意力。”

  楊淙不解道:“你們捉不到那個怪物,怎麼調查?”

  星晨道:“林鳶茵發現藏銅片的那所房子下面埋著女子的一條腿……”

  楊淙失聲道:“一條腿?”林鳶茵點點頭道:“而且那條腿的創面看上去並不是意外斷裂的,而是好像自然脫落的。”

  楊淙睜大了一雙眼睛道:“什麼意思?”林鳶茵沉吟道:“這麼說吧,我們懷疑那個女子的腳部關節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發生了嚴重的萎縮,最終導致整條腿自然凋落。”

  星晨道:“沒錯,我們甚至看到了她把自己的腿卸下的瞬間場景。”楊淙疑惑道:“什麼叫瞬間場景?”

  林鳶茵啞然失笑道:“算了,這個以後再解釋。我們怕你焦急,所以跟你說一下情況。現在我跟星晨要趕緊行動,追蹤那個怪物的蹤影。”

  “等一下,”楊淙忽然道:“我想起來了,我姐姐似乎跟我提過一下,她讀書的那當時,有個校領導莫名其妙的死了個女兒,聽說死的很古怪很淒慘,但是校方諱莫若深,也沒有報案,草草葬了了事。由於那個女兒就是在這所學校讀書的,所以這件事最後還是沒瞞過她的舍友,立刻在學生裏掀起了軒然大波。但是校方的態度很堅決,寧願開除了幾個煽動的學生也堅決不肯對這件事作出任何回應。因為懼怕學校的淫威,大家開始儘量少提這件事,後來隨著知道的人紛紛畢業,這件事就湮沒無聞了。”

  星晨看了一眼林鳶茵道:“這件事跟第九間課室有關係嗎?”

  楊淙道:“可能有莫大的關係。因為我懷疑,那條腿的主人,你們看到的那個女子,可能就是死去的某位領導的女兒。”

  一語駭然,林鳶茵驚問道:“你有證據嗎?”

  楊淙道:“證據就在於那條人腿埋的地方,正正在那所房子的下面。試問除了校領導,還有哪個人做的到把屍體埋在學校建築的下面呢?”

  “對了,”林鳶茵差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楊淙說得沒錯,那條人腿埋的地方很深,必須要大興土木,這件事沒有校方的批准是絕對不能完成的。”

  星晨追問道:“是哪位校領導?校長,副校長,教導主任,教委會主席,一堆人都是校領導啊。”楊淙遲疑道:“這個我姐姐沒說,估計她也不知道。”

  林鳶茵道:“算了,知道這些已經夠了。這真是個很大的突破哪。”

  星晨反問道:“那你打算從哪里入手?難道你想把那條人腿挖出來檢驗?”

  林鳶茵道:“那我們估計很快就會被開除了。楊淙剛才不是提到校方將那女子草草葬了都不敢報案嗎?那麼葬在哪里才可以瞞過員警呢?人腿埋放的地方已經給了我們重要的提示——屍體就埋在校園裏!!只有將事情儘快終結在校園,才有可能將消息封鎖到最小的範圍!”

  星晨總算聽明白了林鳶茵的含義:“你是說,屍體的其他部位可能就分散在校園裏?”

  林鳶茵道:“沒錯,只要能找到屍體的存放地點,說不定就可以發現重要線索。”

  楊淙道:“可是你們怎麼找呢?這件事極其隱秘,校方是絕對不會留下任何資料,而當時的學生也並沒有一個知情的,除非把校園翻個底朝天,否則是絕對不可能找得出來的。”

  林鳶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能,我可以感知地下的死靈氣息。只要我們認真勘查學校的每個地塊,假以時日,一定能找出來的。嘻嘻,某人一直自詡聰明機智,厲害無比,現在可只有乾瞪眼的份兒了。”

  楊淙不解道:“某人是誰?”

  話音剛落,就看見星晨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兩人走出門外,林鳶茵奇怪的道:“剛才楊淙拼命說她姐姐就是被第九間課室殺的,可是她拿不出任何的證據,為什麼你就立刻相信了她呢?”

  “心靈感應。”星晨看了她一眼:“我一直相信這個。那個畢竟是她的親生姐姐,除了這個,沒有其他合理的理由可以解釋楊淙那麼強烈的直覺。”


第三十五章

“乾位為陣,鬥生六象……”

  “陳師妹在呢喃些什麼呢?”吳剛英的話音突然從背後傳來,嚇了陳嫻一大跳:“吳師兄,你怎麼來了?”

  吳剛英的臉色並不是怎麼好看,他勉強笑了笑:“你似乎在佈陣?”

  陳嫻道:“沒有錯,我布了一個天罡渾源陣,想逐步削弱星晨的妖力。”

  吳剛英看了一眼腳下堆放的幾個淩亂的小石堆,淡淡的道:“你布這個陣幾天了?”

  陳嫻道:“有好幾個月了,我不斷在加強完善陣法。吳師兄是佛家第一弟子的鐵定人選,功力自然比我高得多,不如指點一下。”

  吳剛英搖搖頭道:“鐵定這兩個字我不敢說,我和何健飛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既然妖狐這麼大的事各派都知道了,你可知道五臺山有沒有派人前來?”

  陳嫻茫然搖了搖頭:“我們掌門通知了五臺山,但是五臺山毫無回應。何健飛是誰?我從來沒聽過法術界有這號角色。”

  吳剛英道:“他是智慧大師破例收的一個俗家弟子,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因為五臺山一直將他收藏得很嚴實,不願外界知道,算了,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對了,這個陣撤了它吧。陣法對付小妖和厲鬼還可以,對付妖狐那基本就是等同於廢物。有多的時間,不如多找找狐族的動靜,看看有什麼把柄吧。”

  陳嫻俏臉一紅:“我從來沒用過這個陣,也不知道它的威力。最近星晨似乎沒什麼行動,天天在課室發呆。林鳶茵也沒跟他在一起,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對了,林鳶茵來找過你好多次,你都剛好走開了。”

  陳嫻特地把“剛好”兩個字加重了語音,吳剛英背過頭去:“我目前不想跟她見面,要見面的時候,也是應該三個人一起見面。”

  陳嫻有點尷尬:“那……那吳師兄打算……”

  吳剛英截口道:“六點的時候你來找我,我們一起出去,他們今晚會有行動。”

  陳嫻一愣:“你怎麼知道?”

  吳剛英道:“你去了就知道了。”說完,漠然的離去。

  陳嫻怔怔的看著他有點憔悴的身影,失去了林鳶茵的吳剛英,幾乎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在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前所謂見的淩厲的殺氣。

  “林鳶茵對你來說真的如此重要嗎?”陳嫻苦笑一下,她的額頭上感覺到了一滴冰涼,她抬起頭,天上又在開始下雨。“最近的雨可真多。”陳嫻低頭看了看自己辛苦布起來的陣法,突然抬腳把一堆小石子踢了個粉碎,掉頭遠遠的跑開。


  “星晨,今晚行動!”林鳶茵的臉突然從教室的門口伸了進來:“你又一個人在發呆了。”

  星晨不滿的道:“你跑哪里去了?逐塊地勘查是你說的,感應死靈氣息也是你說的,但是你在幹什麼呢?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織毛衣!”

  林鳶茵氣結了:“誰說我在織毛衣?”

  星晨道:“那你在擺弄那些毛線幹什麼?”

  林鳶茵道:“佈陣啊,我在追蹤哪里有異常的死靈氣息。校園這麼大,總要確定出一些地方來吧,真的一塊地一塊地勘查,不勘查死我啊。”

  星晨有點驚異:“你還會佈陣?”

  林鳶茵道:“跟人學的,可惜我找不到那個人,否則我就不用搞那麼久了。”說到這裏,心下有點黯然,吳剛英老是聯繫不上,的確很大的影響了她的心情,可是眼前這件緊迫的事暫時分散了她對吳剛英的擔心,想想好歹吳剛英是佛家第一弟子的有力競爭人,法力並非一般的高強,出事的可能性極小。

  那個人?星晨的眼裏迅速閃過一絲藍色的光芒,但是林鳶茵什麼都沒看到。

  星晨已經起身道:“好吧,讓我出去看看你那個陣法能有什麼用。不過我跟你說好了,如果今晚一事無成,明天你別想再逃跑。我會抓著你一塊地一塊地勘測的。”

  林鳶茵不屑道:“我才不是這種不負責任的人呢。”兩人並肩走出來,身影消失在長長的走廊上。


  “跟上。”一個低沉的男音從走廊上的其中一間課室傳出,吳剛英跟陳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出,兩人都是習過輕功的好手,跟蹤起來自然不在話下。在課室自習的學生們完全沒有察覺到走廊上的異樣。

  陳嫻驚訝的道:“吳師兄好厲害,怎麼料得這麼准?”

  吳剛英臉部的肌肉抽搐了兩下,沒有答話,他昨天下午原本想在山頂一個人好好靜一下,不料卻驚人的發現了落伽山專用的法術線。好容易思想才轉過彎來,林鳶茵竟然願意為了星晨連平時隱秘不外露的法術也施展了開來,不能不叫他痛心,不能不叫他五內如焚。

  “對了,”陳嫻在一邊悠悠道:“剛才聽見林鳶茵說‘那個人’,那個人是你嗎?如果林鳶茵真的決定叛變你,永不回頭,吳師兄你做好了斷絕情義的準備了嗎?”

  吳剛英突然停了下來,陳嫻措手不及,差點撞了上去,吳剛英冷冷的道:“你不覺得你的話太多了麼?師太應該有教過你,跟蹤的時候最好要安靜。”

  陳嫻一個微微的冷顫,立時識相的閉嘴。這個淳樸平實得甚至有時候木訥和呆頭呆腦的吳剛英,只要一旦提到了林鳶茵和星晨,就象換了一個人似的,全身散發出可怕的殺氣和魄力。怨恨!那是人類獨有的情感,獨有的法力,正在這個最最正宗的佛門弟子身上源源不斷地發洩出來。


  以往總是林鳶茵急不可耐,星晨慢條斯理,今天晚上完全掉了個個兒,星晨急於想見到陣法的威力,狂拖猛拽一路狂奔,使得林鳶茵極度懷疑他的積極性究竟是從哪里而來。不過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卻打斷了星晨的全部計畫。

  當他們走到進入後山的路口時,旁邊幾棟樓後面突然傳來一陣分貝很大的喧嚷聲。兩人都猛地停下了腳步,林鳶茵臉色煞白,已經脫口而出:“死靈的氣息!”說完,當下沒命的朝那邊跑去。

  星晨一呆,也忙趕了上去。在後面跟著的吳剛英和陳嫻莫名其妙,兩人對望了一眼,只好繼續跟過去。



第三十六章
  
  “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找到!該死!雖然我發現了很多死靈,還有一些亂七八糟不知道是什麼

種類的東西,但是我可以肯定,冤氣的發源不是來自他們那裏。他們是被召喚來的,最大最恐怖最能殺人

的兇手一直還隱藏著,沒有露面。怎麼辦?星晨,我能感覺到,所謂的意外,真正的血光之災就要在這個

籃球場上重現了!”林鳶茵痛苦的閉上眼睛,那些快樂的面容,那些鮮活的生命,那些多樣的人生,她真

的真的不願意就這樣在一瞬間凋零。

  星晨也對目前的局面有點困惑不解:“奇怪,明明可以感覺到那個厲鬼的氣息就近在眼前,怎麼就是

找不到?難道它沒混入到人群裏面?”

  
  星晨的眼光落在遠處,籃球場的背後是學校的一個人工挖成的大湖,稱月潭。

  湖堤上栽著稀稀拉拉幾棵小樹,星晨眼光一亮:“我們去河堤上,水是至陰之物,在某些特定條件下

擁有掩藏冥界氣息的功能,說不定那個傢伙就藏在河堤的某棵樹上。”

  林鳶茵喜道:“是了,我怎麼沒想到這個。還是老辦法,你往左邊,我往右邊,在對面中心點集

合。”說完,林鳶茵等不及星晨回答,立即匆匆地朝右邊的第一棵樹跑去。

  星晨奇怪的咕噥道:“奇怪,那些人跟你又不認識,真不明白你那麼著急那麼熱心幹什麼?”一邊咕

噥一邊朝左邊走去。


  剛到第一棵樹下,林鳶茵還沒來得及感應,一個沈重的物體已經重重的砸到了她左邊胳膊上。

  “啊!”林鳶茵一聲慘叫,身體往旁邊一歪,靠在了樹幹上。原以爲是那個厲鬼出現了,悚然回頭看

時,卻是一個圓形的物體,被她身體一反彈,掉入湖裏去了。林鳶茵往湖裏探頭一看時,才發現原來是一

個籃球。

  “林鳶茵,你在那裏幹什麼?幫忙揀一下籃球。”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遠處朝她拼命招手,大聲呼喊著。

  林鳶茵揉著發痛的肩膀道:“見鬼啊,梁誠餘,你們怎麼打籃球的,沒看有人在這裏啊?球掉到湖裏

去了,我可沒那本事撈起來。”

  那個身影跑了過來,果然是差點跟星晨打上一架的梁誠餘。他看見林鳶茵有點慍怒的表情,不好意思

的嘿嘿笑道:“不好意思,打得太激烈了,而且圍著的人太多,實在沒看到你。球在哪裡?”

  林鳶茵指給他看:“快到湖中央了,你還是另外拿一個來打吧。明天等那些工人來撈。”

  梁誠餘搖搖頭,開始脫掉鞋子,慢吞吞的道:“我們就一個籃球,必須要撈起來。既然是我扔下去

的,就該我下去撈起來,否則他們會打死我的。對,就該我下去撈回來了。”林鳶茵哭笑不得的看著他下

了湖裏,一步一步的朝球遊了過去:“真有這傻人,打籃球打瘋了,明天病了就知道了。”



  當下也沒有功夫管這件事,朝樹上仔細看了一看,趕緊朝第二棵樹跑過去。剛跑了幾步,心中一股奇

怪的感覺突然強烈的湧出,將自己的喉嚨緊緊的堵塞住,彷佛要哭了一樣,林鳶茵不由停下了腳步,不由

自主的,似乎是被誰強迫著一樣,頭慢慢地,慢慢地,朝左邊,也就是籃球場的方向看了過去。


  縱然距離有點遠,但是在強烈的燈光照射下,林鳶茵仍然清晰的看見,在靠近籃框的下方,骨碌骨碌

的滾動著兩個圓圓的籃球。那橙黃色的籃球皮上不斷地折射出耀眼的三色光芒,與那些大放光明的日熾燈

交相輝映著。


  “我們就一個籃球,必須要撈起來。”梁誠餘慢吞吞的話語,那滿面笑容的模樣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林鳶茵的背後猛地竄起一股涼涼的寒意,她猛然轉身,那個黑色的身影已經快要靠近湖中心那個籃球了。


  “不————”林鳶茵尖叫一聲,掉頭就往第一棵樹那裏跑:“梁誠餘,你給我回來——聽到了沒

有——你給我回來————回來!回來!!回來!!!”


  梁誠餘轉過頭,這個平素說話像唱快板,總喜歡臭著一張臉的男生,此時正笑容燦爛的看著林鳶茵,

慢慢地重覆著:“我們——就一個——籃球——啊——所以——必須——要——撈回來——撈回來——呵

呵——”他咧開了嘴,上下兩排參差不齊的牙齒幾乎完全的合在了一起,一個淺淺的酒窩出現在右頰上。


  “不!”林鳶茵幾乎是用哭腔聲嘶力竭的呼喊著:“你先給我回來!立刻回來!那裏不是你應該去的

地方!回來!我求你,回來!快點回來啊——”


  籃球場上人聲猛地又沸騰起來,一方的啦啦隊鑼鼓喧天歡慶沈寂了半天的勝利,人們不顧一切興奮的

呼喊著,發洩著自己心中的情感,聲音遠遠的回蕩在半空中,蓋住了林鳶茵喉嚨出血的喊聲,也蓋住了梁

誠餘的笑聲。


  “只有——一個籃球——所以——”在林鳶茵淚流滿面的注視下,梁誠餘突然舉起右手,正對著她作

了個莫名其妙的手勢,笑容可掬的看著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一點點的,一點點的,朝湖底下沈去。

  “不要!!——”林鳶茵痛苦萬分的喊道,身體猛地望後一倒。


  發現氣息不尋常趕緊跑過來的星晨趕緊把她扶起,驚惶的問道:“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林鳶茵緊緊閉著眼睛,用手朝湖中央一指,星晨只來得及看見一簇頭髮漂浮在湖面上。“有人溺水?”

星晨臉色一變:“快下水去救!現在還來得及!”林鳶茵掙扎著起來一把拉住他:“不是溺水,不是

的……”說到最後,泣不成聲。星晨驚異回頭道:“難道說,那個東西就潛伏在水裏??”


※ ※ ※

第三十七章

  籃球場上的人群中開始有人跑了過來:“梁誠餘哪裡去了?他不是來撿籃球嗎?”星晨只用手朝湖裏

一指,人群中發出了很大的驚懼的叫聲。

  然後有幾個很高大的男生大聲的吼道:“吵什麼?吵什麼?這湖裏不可能淹死人的,我下去過的,深

度剛剛好一米!”

  林鳶茵臉如金紙,搖搖晃晃的扯住那個男生道:“你……你說什麼?!”
  
  那男生莫名其妙地道:“只有一米啊,我跌下去過的,根本不可能會淹死人。”

  林鳶茵手一鬆,又癱倒在星晨的懷裏。

  星晨猛地一聲大吼:“下去救人啊!人家腳不會抽筋啊!半米都可以淹死人!”

  那男生被星晨一嚇,有點不知所措。混亂中有人大叫道:“看,那是梁誠餘的鞋子。”“啊!他真的

下到湖裏去了?”“怎麼不見他呢?”“真的抽筋了?!”

  星晨又吼了一聲:“下去救啊!”這一聲無異於在慌亂的平野中響起的一聲焦雷,很多人慌亂著趕緊

跳下去,很快就馬上都紛紛立起身來,湖水只淹沒到他們的胸部,證明了一米之說並非虛言。


  人越聚越多,連老師也驚動了。很多女生在輕輕的抽泣,現場一片慌亂,湖中密密麻麻的擠滿了人,

大家都在高聲的互相傳通著資訊:“沒有啊,什麼都沒摸到啊!”

  幾名老師臉色蒼白的對星晨道:“你真的看見了他溺水了?”

  星晨眉毛一揚道:“你是說我耍你們?”

  老師忙辯解道:“不是,不是,但是你看見了, 如果真溺水了,現在湖裏的幾乎每一個角落裏都站滿

了人,湖能有多大啊,這麼大一個活人難道還摸不到?我必須要證實這件事是否是真的,否則在學生當中

造成的影響是很不好的。”

  星晨一努嘴道:“你自己看那鞋子,難道是我幫他脫下來再推他下去的嗎?”老師無語了,那的確是梁

誠餘的鞋子,擺得整整齊齊的,襪子還塞在裏面。

  “星晨,扶我出去。我好難受,這裏氣味好濃。”林鳶茵憋紅了臉道。

  星晨只好停止跟老師的爭論,扶她出去道:“我還沒聞到其他的死靈氣息。你放心好了,他會沒事
的。”

  林鳶茵摸摸自己的額頭:“它還沒走,在這裏窺伺著,準備殺另外一個人,這裏空氣好悶,就象暴風

雨的前夕。它居然在我們面前殺人,星晨,那是對我們的挑釁,對我們的挑釁……”說到這裏,林鳶茵的

眼圈不禁又紅了,星晨眼裏閃過一道詭秘的光芒,他微微張開嘴,但是最終還是閉上了,默不作聲的看著

林鳶茵。

  林鳶茵掙扎著走了幾步,怔怔的看著偌大空無一人的籃球場。“我們就一個籃球……”梁誠餘那天真

的笑容彷佛還活生生的佇立在眼前,那麼蓬勃的青春,一瞬間被黑暗殘酷的奪去,不留下一絲可以留念的

痕跡。

  屍骨無存,是對還活在這個世上的人最大的心痛,最摧毀人心的損傷。“是不是如果不能找它出來,

就會繼續有人死?”林鳶茵突然問了沒頭沒腦的一句,星晨頗有些詫異的看著她,最後還是回答了這個白

癡問題:“當然,可是我們沒有辦法找它出來……”

  林鳶茵打斷他,緩緩地低吟道:“苦海無涯,普救眾生。佛祖教過我們,要想救得眾生,就必須有捨

生取義的信念和以命渡人的決心。所謂心無掛礙,遍曆紅塵。生死有道,彼岸在即。”

  林鳶茵說的星晨一句都聽不懂,星晨皺著眉道:“你神智開始糊塗了。”

  林鳶茵微微一笑道:“你才糊塗了。”她突然朝前走了幾大步,停住張開雙臂道:“星晨,你知道嗎?

彼岸有一種花,叫曼珠沙華,那是到達極樂的人,到達真正彼岸的人才能有福氣看得到的。因為它是用那

些人殘餘的生命精氣凝聚而成的精華,它是開在死亡河畔的生命之花。”

  星晨一愕,林鳶茵已經緊接著道:“我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夠轉世成爲一朵曼珠沙華。”林鳶茵的身

體突然迸發出一道淡淡的光暈,那種淡極而盛的光,讓星晨不由自主的瞇起眼來。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揉了揉眼睛,發現那是再真實不過的事情。

  
  “靈媒介質強力?”一直猶豫要不要出去看發生了什麼事的吳剛英注意到林鳶茵身體的變化,早臉色大變道。

  陳嫻忙問道:“什麼是靈媒介質強力?”吳剛英道:“靈媒介質在特殊的情感支配下,本身的靈媒能

力會突然有一個大幅度的提升,能逼迫比他能力低的冤魂厲鬼現出隱藏之地。”

  陳嫻不解的重復道:“特殊的情感支配?”吳剛英道:“她生氣了。”話還沒說完,籃球場地某個角

落裏傳出了一聲嘶啞的怪叫,隨後一道詭秘的黑影匆匆從吳剛英眼前閃過。

  “追!”吳剛英正想衝出,陳嫻緊緊的抓住了他:“你忘了?我們是來監視他們兩個的。”吳剛英猶

豫道:“可是……那個厲鬼氣息不尋常,萬一它趁機殺人怎麼辦?”陳嫻不在乎道:“精元失衡反正都是

要死人的,何況他們兩個會追,我們跟著就是了。”

  
  果然,星晨和林鳶茵已經緊緊的追了過去。星晨對剛才那一幕大為驚異,他萬萬沒有想到林鳶茵居然

擁有這種能力,他現在逐漸理解為什麼那麼多的人對靈媒介質懷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恐懼了。

  
  以往看上去那麼柔弱的林鳶茵今天居然跑在了他的前面,無論他如何努力去追,都跟她有一步之隔,

旁邊黑壓壓的樹影在兩邊飛快的朝後退去,能清晰的聽見林鳶茵在前面一呼一吸有規律的喘氣聲,那並不

十分直順的頭髮幾乎完全飄飛起來,遮住了她的全部肩膀。


  那一瞬間,星晨有種奇怪的衝動,他想衝到林鳶茵的前面,攔住她,不讓她追。想及此,星晨心裏暗

吃了一驚,不由剎住了腳步,尋思道:奇怪,衝動這種愚蠢的情感怎麼也會侵襲到我的身上來了?

  林鳶茵也突然停了下來,只聽得她嬌叱一聲:“就是這裏!”話音剛落,已經把一個包裹狀的東西丟

到前面茂密的叢林裏面。那包裹一撞進去,立刻發出萬道白光,光彩奪目,溢彩流離。星晨知道那肯定是

法術界的寶物,早精神一振,正待跑前看時,一聲嗷叫從叢林裏傳出,緊接著一道黑色的巨大的物體從他

們旁邊快速的竄了過來,可以清楚地看見它那一雙張著手指的手掌在尾部以上拼命的搖晃。星晨未及回

頭,林鳶茵的身影也快速反應開始跟著隨風而動。

※ ※ ※

第三十八章

  “且慢!”星晨一把拉住正要拼足力追的林鳶茵道:“你這樣追是沒有用的,它速度無與倫比,我們

追了這麼久,都很辛苦了。它如果故意要躲避我們,我們這樣是絕對無法捉到它的。反正你也傷了它了,

今天這筆帳就暫時算了吧。”

  林鳶茵道:“我跟它的這筆帳可以算了,但是梁誠餘的帳我還沒有算。”

  星晨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意氣行事,你追下去沒有任何的意義,而且你這樣做充其量也只能算梁

誠餘那筆賬,它如果趁我們無頭蒼蠅亂撞之際,再殺第二個、第三個梁誠餘,那麼他們的帳呢?也打算靠

這麼一直苦追算回來嗎?”

  林鳶茵一怔,身體已然鬆弛了下來,低聲道:“你說得對。但是想到放縱它,勢必會多喪失幾條人

命,我就心裏難過。”


  星晨默然半晌,低聲道:“回去看看吧。”兩人回到湖邊,原本四周圍都是黑漆漆的湖現在已經是燈

火通明,很多的學生跑來跑去,好幾個老師正在竭力維護現場的秩序:“回去,大家都回去宿舍!”沒有

人聽他們的,那些純真的臉龐還熱切的朝著湖裏面張望:“應該救得回來的罷。那麼多人都下去了,湖裏

都是人……”“你也不想想,湖裏都是人,怎麼還有可能到現在一點發現都沒有?照我看,救不了了。”

“聽說湖裏深度只有一米,只能淹得死小孩。”“咦??不是吧?天啊!太恐怖了!”“聽說那個溺水的

人生前曾經受過惡毒的詛咒,一個老婆婆詛咒的,說他今天一定會死。”人言的紛亂蓋住了聞訊趕來的梁

誠餘的好友悲痛的呼喊聲。


  星晨和林鳶茵面面相覷了一眼,星晨道:“這就是傳言的由來,以訛傳訛,最終發展成為擁有恐怖巨

大力量的傳說。可想而知,如果今天晚上找不到梁誠余,那麼明天校園必將人心大亂!畢竟今天晚上距離

電腦室血案只有不到一天的時間!”

  林鳶茵怔怔的看向他:“那如果真的找不到呢?”

  星晨道:“那麼假以時日,這裏將崛起跟第九間課室齊名的第二大傳說!”

  林鳶茵倒吸一口冷氣,全身力氣彷佛蒸發了一般似的:“那……那現在怎麼辦?”

  星晨搖搖頭道:“沒有辦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找到梁誠余,我們根本無從選擇究竟下一步是

什麼。”說著,他開始彎腰脫去鞋襪:“算了,我也去湖裏找算了。”

  “星晨,”林鳶茵叫住他,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緊緊的盯著他:“梁誠餘……”

  星晨一偏頭道:“他罵過我是吧?你以為我星晨是這麼小氣的人嗎?”

  林鳶茵道:“不,我親眼看著梁誠餘在下水之前就已經不正常了,所以絕對不是什麼水鬼作祟。我懷

疑那個怪物擁有蠱惑人心的能力,我想說的只有一句:請你務必小心!”


  星晨愣了一下,眼神突然充滿了一種神秘的柔和,在他偏頭過去,風吹拂起飛揚髮稍的剎那,林鳶茵

分明的看見,這個一直宣稱不知笑為何物的男生,一直以冰冷為自己本性的男生,在嘴角邊勾勒出一道再

真實不過的笑意。

  “這裏冤氣太重了。”吳剛英看著地上已經斷為兩截的檀香苦笑道:“我看那個掉下水去的學生八成

已經到地府去報到了。”

  陳嫻道:“但是很奇怪,他是在湖裏死的,怎麼冤氣的來源卻又在地上?”

  吳剛英道:“是很奇怪,但這也說明了並非是溺死鬼找替身,而是另有古怪。”說完,突然右手往湖

的方向一揮:“紅線謎蹤!”一道細微的紅線從他的手中激射而出,直朝湖裏奔去。陳嫻知道吳剛英想測

冤氣到底行徑如何,當下屏息靜氣觀察紅線的去向。只見紅線一頭猛紮進水裏,半天沒有動靜,吳剛

英“咦”的一聲正想說話,紅線突然從湖裏噴射而出,如同萬鈞雷電風馳電掣地朝他們這個方向衝過來。

  吳剛英大驚失色,剛來得及把陳嫻壓倒:“小心!”紅線已經從他的頭上淩厲的擦過,在他們旁邊的

樹上瘋狂的繞了幾個圈才停下來。

  陳嫻從地上爬起來慌亂的道:“怎麼會這樣?紅線失靈了?”吳剛英灰頭土臉,但是仍掩飾不住臉上

的惶然:“沒理由的,紅線失靈最多就是斷了或者不動了,它還能保持如此高速的力度,足以說明它還在

感應冤氣。”

  陳嫻反問道:“難道你的意思是說,冤氣是從我們腳下傳來的?”

  吳剛英詰問道:“那它幹嘛不一開始就往地下去?”陳嫻立時語塞。

  吳剛英收起紅線憂心忡忡道:“整件事變得越來越不尋常了。怪不得星晨和林鳶茵一直行蹤詭秘,說

不定他們已經得到了一些具體的資料。這使我更懷疑這個校園一定隱藏著什麼,存在著什麼。”

  陳嫻驚問道:“你說什麼?”吳剛英看著遠處凝神觀望的林鳶茵的背影,一字一句道:“這個校園,

或許,還存在著比妖狐更厲害的東西!”

  陳嫻“霍”的一聲站起:“比妖狐厲害?你瘋了,靖河血難的教訓還不夠慘痛嗎?”

  吳剛英猛然回頭:“如果星晨就是妖狐,他之所以還不發動第二次血難,就是因為有什麼東西制約著

他,牽制著他,讓他還無法成熟。這些都是你說的!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的星晨會對這一連串殺人事件頻

頻注意,不正說明了校園裏可能存在能克制他的東西嗎?”

  陳嫻一愣,她之前從來沒有想到過這點:“比妖狐更厲害的……”她慢慢地頹然坐了下去。

  吳剛英冷冷道:“所以,我們要儘快搞清楚他的目的,從中阻撓,不能讓他得逞。”

  慌亂而充滿焦慮的一個晚上過去了,很多人都耐不住眼困回去睡覺了,但是更多的人選擇留下來,隨

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喧嚷的人少了,走動的人少了,連湖裏的很多人都停止了行動,站起腰來呆呆的

看著被攪得一團糟的湖面。站在岸上鼓勵的人也終於沈默了,大家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寂靜來哀悼這個逝去

的生命。“叫警察來的話應該還有可能撈出來吧。”不知道是誰的一句無心話在人群中激起了軒然大

波:“對了,警察怎麼沒有來?他們怎麼能見死不救?”


  “大家靜一靜。”一個戴著眼鏡的四十多歲的男子出現了,林鳶茵認得他,那是新任命的教導主

任:“考慮到我們學校的聲譽,我們沒有通知警察。這個同學是自殺死的,沒有必要通知……”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打斷了他的敍述。教導主任捂住右邊的臉頰,又驚又怒的看著前面

道:“你……”林鳶茵冷冷的道:“比起一個生命的消逝,你挨這一個巴掌還有什麼不值得呢。”

  原本肅靜的人群突然爆發出一聲沈積已久的歡呼。“你敢打老師?”教導主任的臉當場就黑了下

來:“我要你付出代價!”他揚起巴掌也狠狠的朝林鳶茵扇去。正在這時,一個手臂從半空中伸出,緊緊

的有力的抓住了他的虎口,抓得他隱隱生痛。




第三十九章

  教導主任駭然道:“你……你放開我。”

  星晨冷冷的道:“老師,你激怒了我們所有人。”他的眸子裏射出一股熾熱的怒火,燒得教導主任顧

形失色,早“嗯嗯啊啊”失卻了正常言語的能力。

  “我建議立即辭退他。”一個沈穩的聲音從人群後傳了過來。人群裏有人驚叫一聲:“校長!”一個

禿著頭的小老頭走了進來,果然便是校長。

  教導主任一見是他,整個人都快癱軟下去了:“校長,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學校。”

  校長鄙夷的看著他:“你該挨這一巴掌。還有什麼東西能比人命更重要呢。”接著對人群高聲

道:“我已經打電話叫警察來了,大家稍安勿躁。”人群又發出了一陣歡呼。


  林鳶茵欣慰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接連的傷心場景之後,難得有這麼一個感人的場景出現。畢竟,人

類的良性沒有消失,人類守望相助的本性沒有泯滅。校長回過頭,對還緊緊抓著教導主任的手腕的星晨和

顏悅色道:“星晨同學,你放開他罷。交給學校來處理。你們放心,你和林鳶茵的行動都是對的,我們不

會追究。”林鳶茵感激道:“謝謝校長關心。”

  星晨突地冷笑一聲:“那好,請校長千萬記住今天這番冠冕堂皇的說話!”說著,狠狠的把教導主任

的手往地下一甩,教導主任一個踉蹌,重重的摔在地上。

  “星晨?”林鳶茵驚異道,校長微微笑著,厚厚的眼鏡片閃過一道微弱的亮光。

  警察很快就來了,那高昂又刺耳的警笛聲在如今的人們耳裏聽來,卻猶如重新點燃生命之光的天籟之

音。看著那些訓練有素的人不停地撒網,用著各種各樣先進的儀器探測生命的痕跡,已經相信沒有任何生

還希望的梁誠餘很快就找到了。果然,他已經溺水身亡接近4個小時了。屍體並不是在湖裏找到的,而是在

與湖連通的一個大溝渠的角落裏找到的。屍體的面容非常安詳,似乎是在平靜中死去的,渾不似溺水而死

痛苦萬分的模樣。

  但是從鼻子裏、耳朵裏、嘴裏還有眼睛裏流出的那些骯髒的暗黑色的水跡,卻無一不提示著溺水而亡

的事實。

  “報告警官,初步報告已經出來了,死者是被大量水草纏住導致手腳彎曲,不能正常伸展,因此溺水

而亡的。”“怪不得,我說那一米多的湖怎麼能夠淹死人呢。”那警官神情嚴肅的回應道:“那麼這件事

正式就算完了,看來是一起意外事故。校長,麻煩你跟我們去辦完後續的其他手續。”


  “梁誠余……”林鳶茵只來得及悲呼一聲,就立時哽咽住了。看見那警官要走,星晨一個箭步跨上,

攔住他道:“請問警官,這水草是從哪裡來的?這溝渠嗎?”警官搖搖頭道:“自然是那湖裏。如果是在

溝渠,他怎麼會在湖裏就溺水身亡了。”

  星晨的眸子裏亮過一道溢著冷氣的寒光:“那謝謝警官。”星晨回身攙住林鳶茵道:“回去罷,他們

很快就要把屍體擡走了。”“我不……”想到那一轉瞬間一個滿面笑容的活人,就變成了眼前這具蒼白冰

涼的屍體,林鳶茵怎麼也接受不了這麼大的心理落差。

  星晨附在她耳邊道:“先走,晚上我們再去偷偷看他的屍體。”林鳶茵身子一震,乖乖的隨著星晨走了。

  星晨把林鳶茵帶到一個僻靜的草地上,讓她坐下道:“你先平靜平靜下吧。”林鳶茵無精打采

道:“果然還是死了。感覺我們雖然早早發現了,可是白忙乎了一個晚上。它要殺人的話,我們還是抵擋

不住。”

  星晨正要答話,突然下面傳來一個顫巍巍的聲音道:“作孽哦,這個校園沒法待了,我要回老家去,

我要辭職回老家去!”二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佝僂的老頭顫巍巍的走來,臉上還帶著一絲驚慌無比的神

色。

  兩人對望一眼,星晨道:“問問去。”兩人跳下草地,攔住那個老頭的去路,林鳶茵柔聲道:“老爺

爺,你剛才說校園裏住不了了,是怎麼回事啊?”

  那老頭看了星晨和林鳶茵一眼,見是學生模樣,就毫無顧忌道:“這話我只跟你們說,你們別跟你們

那些混帳老師說。湖裏死人了,知道麼?”林鳶茵想起梁誠餘,心裏一陣不舒服,勉強點點頭,老頭

道:“知道怎麼死的麼?”星晨介面道:“被溺死的。”老頭道:“廢話!我是問怎麼會溺死的,湖裏才

多深,按正常的情況能溺死麼?”星晨道:“被水草纏住動彈不得……”老頭連連歎氣道:“就是這裏

了,就是這裏了。”

  林鳶茵驚奇道:“水草這裏有什麼不對麼?”老頭老淚縱橫道:“哪裡會有什麼水草?我在湖裏是專

門負責種蓮藕的,撈了十幾年,從來沒見過一根水草。那是因為有東西作祟,害死了那個學生。可憐喲,

學校無法無天,不把學生的命當一回事。”兩人聽得臉色都變白了,林鳶茵更是感到一股涼涼的寒氣在全

身上下不斷地遊走。

  那老頭還在自顧搖頭:“住不下去了,我要離開這裏了,再這樣下去,說不走哪一天我也會死在湖裏

的。對了,你們發現沒有?湖裏淹死人的地方,還有昨天死了四個人的地方,它們到教學大樓的距離都是

一樣的。”兩人大驚失色,脫口而出:“第九間課室?!”

  那老頭驚奇道:“你們知道啊?知道了還不走哇。那間鬼教室聽說是閻王爺開的,十幾年前我以為被

鎮住了,誰知道還是出來害人了。走吧,走吧,這個學校就快不能住人了。”顫抖的語音伴隨著同樣顫抖

的步伐,在這幽靜地林間小道中回蕩。

  林鳶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果然是跟第九間課室有聯繫!果然一切都是那間課室一手策劃的。”

  星晨道:“別妄下斷論,或許只是巧合。”

  林鳶茵道:“可是那水草是古怪的,這點是確定的。”

  “對了,水草。”星晨想起這點,趕緊跑向湖邊,一邊招呼林鳶茵道:“快,我們去看看,那水草到底是什麼東西。”


  兩人跑回湖邊的時候,屍體已經被運走了,所幸地面上還殘留著一些水草。星晨小心的用樹枝挑起幾

根,裝到塑膠袋裏,對林鳶茵道:“走,去實驗室。”

  林鳶茵立刻明白了他的含義:“你懷疑這不是水草?”

  星晨道:“如果那老頭說的話是正確的,湖裏從來就沒有水草的痕跡的話,那麼出現在梁誠餘身上

的,纏繞他不能動彈而最終致死的究竟是不是水草,就很難說了。”

  實驗室裏,星晨緊張的在顯微鏡下觀看水草的切片,林鳶茵靠在窗邊呆呆的看著外面,她在想那間恐

怖的課室,在想梁誠餘死之前那個奇怪的笑容。對了,笑容,笑容……林鳶茵一拍腦袋,天啊,自己怎麼

會這麼笨,連這點簡單的聯繫都沒想到。

  無論是什麼厲鬼冤魂殺人,被殺的人都是痛苦的,就算被迷惑心智,眼睛也不會這麼炯炯有神,好像

吃了興奮劑一樣。能做到這點的,只有擁有神秘未知力量的第九間課室,迄今爲止,也只有第九間課室做

的到。這也就是說,第九間課室殺人的範圍已經不僅僅限於到達那間課室的附近,不,甚至已經不限於教

學大樓了。莫非第九間課室在這段期間力量突然高飛猛進了?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39 AM

第 四十 章

  “林鳶茵,給我拿硫酸來。”星晨滿頭大汗的喊道。林鳶茵依言去拿,“不,不,要那種強的硫酸,

算了,你乾脆調配點王水來好了。”星晨一看硫酸的濃度,立刻不滿的咕噥道。

  “王水?”林鳶茵一個激靈:“你找到了什麼?”星晨催促道:“快,快,你不給王水給我,我什麼

也找不出。”林鳶茵只好調配了一瓶王水給他。星晨重新又全神貫注的朝顯微鏡看去了。

  林鳶茵靠著窗戶繼續想事情,那老頭看樣子不像是讀過書的人,他能夠注意到湖還有電腦室跟第九間

課室有聯繫,一定是因爲這兩個地方以前也出過事才對。而且他說,以爲十幾年前被鎮住了,說明曾經有

一段時間第九間課室並沒有出來作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第九間課室的力量突然變得強大就不難解釋

了。因爲它曾經被封印過,現在因爲某種原因封印破裂,它也慢慢恢復它本來的力量了。只是若這樣,我

們跟第九間課室鬥,豈非一點勝算都沒有?嗯,不對,那老頭說,兩個地方跟教學大樓的距離完全一樣,

我怎麼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有點怪怪的一樣。

  “距離完全一樣……距離……一樣……距離都一樣……”林鳶茵喃喃自語道,苦苦的搜索著這句話帶

給她的奇怪感覺是什麼。


  突然,林鳶茵全身一個戰慄,距離完全一樣,距離都一樣,她竟然到現在才看出來,這句話包含著一

條最重要最事關全局的重大線索!林鳶茵欣喜若狂的朝星晨跑去:“星晨,我發現了……”

  誰知道星晨也剛好在這個時候放下顯微鏡,朝林鳶茵叫道:“鳶茵,我發現了……”兩人同時愣住

了。星晨的發問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寂靜:“你啥都沒做,怎麼突然又發現了什麼呢?”

  林鳶茵含笑道:“我手上沒做,可是腦子在拼命做呢。”

  星晨道:“好吧,你先說,你發現了什麼?”

  林鳶茵滿臉喜悅之情道:“純屬偶然。星晨,說出來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我發現了第九間課室解謎的

重要線索!”

  星晨一下子跳了起來:“什麼?什麼線索?!”


  “剛才那老頭說,發現兩個死人的地方跟第九間課室所在地教學大樓的距離都一樣。”

  “是啊,”星晨茫然道:“這有什麼不對?”

   林鳶茵提示道:“距離都一樣,這就是非常關鍵的五個字。你想一想,有什麼東西是距離都一樣的

呢?”

  星晨這下子可是真的跳起來了:“圓破萬物成!是那枚銅片!”

  “沒有錯。”林鳶茵欣喜道:“那老頭能夠注意到這些,肯定說明這些地方以前也出過事的。學校裏

的邪地,其實都是已經固定下來的,它們在銅片上肯定會有所對應。只要破解了銅片之謎,相信離楊淙姐

姐和洪京發現真相的地方就不遠了。”

  星晨感歎道:“天意啊天意,看來沒白遇到這個老頭,懷疑是上天專門派來給我們指一條明路的。”

  林鳶茵抿嘴笑道:“你的發現又是什麼?”

  星晨拿出切片道:“雖然,我的發現沒有你的那麼驚世駭俗,但是要嚇你一跳還是不難的。”

  林鳶茵道:“那你估計又想錯了。從那老頭說湖裏從來沒出現過水草那句話開始,我就已經料到了,

這些肯定不是水草!”

  星晨點點頭道:“可是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林鳶茵有點猶豫,湊前看了看,見那“水草”有點彎折,略顯乾枯,呈一種暗褐色,搖了搖頭。

  星晨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了之後也自己嚇一跳。這些是人的頭髮!”

  人的頭髮?林鳶茵嚇得倒退兩步,語音不清晰道:“你……你確定嗎?”

  星晨道:“確定。不過這頭髮很奇怪,你也看到了,看上去並不象頭髮。這是因為它只有一半的成分

是頭髮,還有一半全部是碳分子。”

  林鳶茵驚叫道:“鱗片?”

  星晨點點頭:“跟鱗片一樣。這個頭髮同樣受到了未知的腐蝕,變成今天這個怪模樣。”

  “不是不是,”林鳶茵忙不迭地打斷他的說話:“你剛才說,這是人的頭髮?人的?”

  星晨看著她,半晌,點了點頭。林鳶茵道:“你說那怪物是人??”

  星晨道:“我不知道怎麼判定。你從鱗片判定它是蛇,從頭髮判定它是人,說不定什麼時候掉些別的

東西出來又推翻了。總之,這個怪物目前還不能簡單的歸到哪個種類裏面去。”

  林鳶茵道:“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校園裏會出現這種可怕的怪物?”

  星晨沈聲道:“如果它殺人的地方被證明跟第九間課室有關係的話,那麼它很顯然也是第九間課室造

出來的工具。”

  林鳶茵喃喃道:“能讓人露出詭異的笑容,能讓人有如此亢奮的狀態,能讓人感覺到死亡是一件很美

妙的事,還能造出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來四處殺人,星晨,你當初警告我不要小看這個傳說的

時候,可曾想到傳說的力量會有這麼強大而可怕?”

  星晨低低的歎了一口氣道:“你退縮了?”

  “不,”林鳶茵慢慢地坐回到窗臺上:“傳說再可怕,它總歸只有一個,可是人有很多個,只要人團

結對敵的求生本能沒有消滅,那麼總有勝利的希望。星晨,我不是跟你聯合起來了那麼久嗎?肯定會有更

多的人聯合在一起的。”

  “我們?”星晨背過臉去,一個令人難以捉摸的表情淡淡的出現在他的臉上。林鳶茵,你不知道嗎?

人類注定是要失敗的,只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早晚而已。

  吳剛英和陳嫻在實驗室外面等得呵欠連天。陳嫻道:“他們拿了一紮水草進去不知道幹什麼弄了這麼

久。吳師兄,我看我們守在這裏也沒有發現了,不如撤退吧。”

  吳剛英躊躇了一會:“也好。但是這樣下去我們不知道他們追查什麼,始終都是處於下風的。終究要

想出一個法子來,否則等第二個靖河血難發生了都不知道。”

  陳嫻驚道:“難道吳師兄你想當面跟星晨對峙,逼林鳶茵說出一切?”

  吳剛英冷道:“必要時候也只有這樣做。你我都知道妖狐的重要性,我不能給落伽山抹黑。”

  已經整整一天沒睡過了,再加上幾乎滴水不沾,林鳶茵覺得頭有點眩暈:“星晨,等下還要去哪?”星

  晨注意到了她嘴唇乾枯,臉色蒼白,道:“你快支撐不住了,還能去哪?你喝點水,先睡一下吧。醒

來後我們吃點東西,估計今天晚上也是沒覺睡了。”林鳶茵立時身體一倒,像個小孩似的把身子蜷縮起

來,熟熟的睡著了。

  窗戶外面一陣輕微的風聲掠過,星晨見林鳶茵已經毫無知覺,遂走出門外低聲道:“出來吧,找我幹

什麼?”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牆角背後傳出:“主上,最新消息,在旁邊的一個城鎮的荒郊,發現了大批狐狸的

屍體,相信是有多名法術界高手潛了進來。我們是不是要採取什麼行動?”

  星晨沈默片刻,道:“不用理會,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那聲音不安道:“主上,這樣似乎不妥吧?任由法術界的人任意妄爲……”

  星晨打斷道:“那你想要有什麼行動?在沒有破解第九間課室之謎之前,我們沒有必要,也沒有資格

行動。狐狸多得是呢,讓他們殺,殺上一個月都未必殺得完。”

  那聲音稍有遲滯:“……是,謹遵主上之命。”


  見星晨沒有話說,那聲音道:“那主上,我們告退了。”

  “且慢!”星晨突然出聲道:“我想起一件事了,終南山和五臺山目前有沒有什麼動作?”

  “沒有,兩派都安靜得很。”

  星晨轉過頭來,兩隻眼睛發出灼人的光亮:“我要你派專門人手日夜監視兩派動靜,如果有任何異常,

第一時間必須向我回報。”

  “是……”

  “還有,派多點人手去,免得給那兩派的人發現都殺光了。記住,不惜一切代價,掌握他們的動靜。”

  “是!”


第四十一章

星晨回身走入房內,林鳶茵睡得正熟,臉蛋上還有一點甜甜的笑意。星晨來到洗手池旁邊,將出水口堵上,放了慢慢一池水,輕輕用手掌抹過水面,一點熒熒閃閃的光芒過後,水面上漸漸出現了一處莊嚴巍峨的朱紅色大門,上面兩個巨大的雕著上古神獸的銅圈特別的顯眼。大門緊閉著,四周沒有任何人,只有偶爾從樹枝上掉落的白雪覆蓋在潔淨的石階上。星晨凝神看了一會,用手覆蓋在水面上,用力緩緩地壓了下去,只見大門“吱呀”一聲也緊跟著顫動了一下,隨即慢慢地露出一道光亮的縫隙。星晨正待繼續用力,突然從縫隙中射出一道金光,直射星晨的手心,水池裏面的水立即激烈的震蕩起來,跳出的水花濺了星晨一身。星晨趕緊往後退了一步,繁亂的波紋過後,水面漸漸歸于平靜,只是大門的影像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紫金缽……”星晨無奈的自語道:“真是個棘手的家夥。”
  在跟周公打牌連贏三十六場之後,林鳶茵終于醒了,只不過不是自願醒的,是被餓醒的。睜開眼一看,星晨正在她對面的桌子上打盹呢。林鳶茵一看鍾表,嚇了一跳,她居然從上午十點一路睡到了晚上九點,她趕緊跑過去,心急火燎地搖醒星晨道:“晚了晚了,還不快點起來?”星晨睡眼惺忪道:“什麼晚了?對面圖書館還有燈呢,等睡到燈滅了再走。”林鳶茵道:“不用預留時間吃飯啊。還有路程的時間呢,去到那裏就差不多了,快點起來啦!”說著一陣猛搖,星晨只好起身,打著呵欠道:“幹嗎吃飯要預留時間?直接買個面包邊看邊啃就是了。”林鳶茵惡心道:“看著屍體吃東西,我可做不來。”

  兩人找了一家小菜館狼吞虎咽十分鍾後結束,匆匆來到街道上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非常熱情的道:“喲,兩位是約會吧?呵呵,不如我推薦幾個地方,保准氣氛浪漫到你們馬上可以私訂終身……”星晨言簡意賅的打斷他的敘述道:“去殯儀館。”“殯……”司機即時語塞。林鳶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去殯儀館啊,沒聽到嗎?”

  白天的殯儀館本來就很少人,夜晚的時間更是寂靜到讓人覺得老是隱約有什麼東西在晃動。沒有人值班,也沒有人在裏面走動,正如那三個字所言,這是死人在活人世界裏面的最後一個禁地。司機接了錢也不數,直接慌慌張張的開走了。他甚至有點懷疑那兩個不是人。星晨看了看大門旁邊,那裏有一個鐵皮屋,黑著燈,林鳶茵問道:“有問題嗎?”星晨道:“沒有,你先進去罷。我要小解。”聽完這話,林鳶茵立刻臉上飛紅,這種話從溫文的星晨口中說出來,簡直就是一個形象的破滅:“你……你怎麼這樣?我一直以為你還很有修養的。”星晨道:“人有三急,。難道有修養的人就不用解決?”林鳶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快點去。”星晨轉身往鐵皮屋那邊走去,一邊道:“我覺得象林小姐這樣大家閨秀應該會主動走遠點的。”林鳶茵跺跺腳,走進去了。

  星晨來到鐵皮屋面前,眼眸裏驀地閃過一道藍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隱藏在這裏嗎?”鐵皮屋的門突然被撞開,一個鬢發淩亂的老人搖搖晃晃的走出來,衣衫襤褸,可是手中卻拿著一個奇怪的棍子。他一見到星晨,立刻眼裏射出憤怒和仇恨的眼光:“狂魔!你殺死我的妻子和女兒,還用詭計把我困在地獄十八層。你沒想到我還會上來吧?沒想到吧?哈哈哈哈,在你沒有死之前,我是不會甘心下去的。”星晨用嘲謔的眼光看著他:“作為曾經最厲害的第一高手,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實力,地獄困不住你。不過困你的詭計並不是我想出來的,因為我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置你于死地!順我著昌,逆我者亡,這是我很早就跟你說過的。”

  老人仰天長笑道:“可是你不敢殺,他們不讓你殺我,因為我知道那個東西藏在哪裏,現在只有我知道那個東西藏在哪裏。星晨,我知道你是多麼地想得到那個東西,為了這個東西,你不惜一切手段,殺了成千上百的子民們。他們的生命對于你來說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垃圾!”星晨慍怒的眼光冷峻的掃過那個老人的身上: “那個東西你並不能使用,為什麼你甯願我殺光你全家你都不願說出來?”老人似悲似笑的道:“為什麼?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星晨,你的法力已經足夠強大了,已經足夠無敵了,為什麼還要追求那麼奢侈的東西。那個東西是不祥之物,我曾經親眼看到它的面世,帶來了無數的腥風血雨,它會殺光一切生靈和死靈的!它應該永遠被封存!”

  星晨眉毛一揚:“追求?這是追求麼?這是本來屬于我的東西。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我配使用這個東西。既然你還沒有醒悟,那麼繼續下去受苦吧。”老人狂笑道:“上次我是被你們暗算,才會著了道。你既然承認我是第一高手,就知道我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你少走點路,旁邊的殯儀館就是你永遠的家!”說這話的當口,那個老人突然使出了閃電般的一擊,也沒見他的腳步怎麼挪動,那根棍子已經如同離弦之箭猛射而出,剎那化為精光,在星晨的身上穿胸而過。星晨微微一偏頭,在月光的照耀下,他的眼裏一道亮光劃過,轉瞬已是碧藍得如同聖潔的寶石般的顏色。只聽得他一字一句的道:“對我這樣無禮的,你是第一個。”

  老人駭然倒退了幾步,指著星晨顫聲道:“你……你怎麼還活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除了那個東西,現在我手上的蘄玉杖已經是最厲害的法寶了,尤其是對我們這樣的……”星晨冷笑著,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緩緩伸出了右手。瞬時,老人睜大了眼睛,大大的眼珠子外凸著,書寫著無邊無盡的驚詫和恐懼:“我知道了,難道說你並不是……他們真的用了那個方法,他們真的用了那個方法?!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其實是……星晨,你是惡魔,是血的惡魔!”老人身邊的空氣開始劇烈的扭曲,老人發出接連不斷的慘叫,同時,地上慢慢裂開一個大洞,將老人漸漸地拖了下去。

  星晨的眼睛又恢複了黑色,他看著痛喊和掙紮著的老人,緩緩道:“你不必感到後悔,因為小看我的不止你一個。你什麼時候醒悟了,就自己爬上來吧。”老人的五官已經幾乎扭曲到一起了,他放肆地笑著,彷佛那種撕裂對于他來說根本不意味著痛苦:“星晨,你以為你高高在上,你以為全天下唯你為尊,哈哈哈,你錯了。他們最後不會容得下你的!真正的王者其實在你的背後!他們會……”老人整個被拖到了地底下,地上的洞慢慢變小,直至完全消失。

  星晨白了一眼地上:“冥頑不靈的老家夥。”後面傳來聲音:“主上,我們已經設置了屏障,裏面那小妞不會聽見外面的聲音。”星晨略微點了一點頭:“給我捎話給冥界使者,叫他好生看管著點。整整十八層把關也這麼容易上得來?還有,多用酷刑,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讓他沒有一天能好過。”那聲音打了一個顫: “可是,主上,他是個硬骨頭,不會說的。”星晨道:“不會說我自己去找。這是殺雞儆猴,讓他們所有的人知道,就算滅絕六親,也不能違抗我的命令。”



第四十二章



林鳶茵在館裏已經戰戰兢兢,快站不住腳了。如果不是為了查明同學的死因,打死她都不會在晚上來這種地方。對于靈媒介質來說,來到冤魂聚集地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在那個花圃裏面坐著一個已經頭開腦綻的人,看樣子是因車禍而死的,整個臉部都裂了開來,腦袋一片血肉模糊,他膝蓋上堆著一堆碎肉,他正努力把那些碎肉往自己臉上貼,想補回整個腦袋。林鳶茵使勁的吞下一口氣,趕緊轉向另外一邊,卻看見一個紮著羊角辨的小女孩,全身焦黑,估計是火災中死亡的,正使勁從自己的大腿上扯下一些焦黑的皮肉。林鳶茵趕緊閉上眼睛,轉了個一百八十度,一個沒有頭顱的軀體正在踢自己的頭當球玩。後面還有很多影影幢幢的東西在緩慢地移動著。林鳶茵拼命的假裝自己什麼都沒看見,可是身體偏偏不爭氣的在微微顫抖。
  好容易門口終于出現了一個身影,林鳶茵立即沖上前把身體緊緊靠在星晨身上:“你掉坑裏去了啊?小解了五分鍾??”星晨道:“臨時變大解了。你幹嗎這麼唇青齒白的?”林鳶茵顫抖道:“這裏好多死靈啊,好多好恐怖。”星晨道:“你作為靈媒介質,這種事應該見多了。”林鳶茵道:“但是這麼集中的從來沒試過,我也不是怕,是很不舒服。靈媒介質對這些氣息最敏感的了。”星晨道:“我真希望在放梁誠余的房間裏你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兩人來到事先打探好的暫時存放梁誠余的房間。屍體都被保存在一個個嚴密的冷櫃裏。星晨用力把那個冷櫃拉出,一個白布覆蓋的物體頓時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星晨動手就去揭白布,林鳶茵趕忙轉身,同時長吸了一口氣:“怎……怎麼樣?”星晨看著屍體答道:“皮膚因為被水泡的太久了,浮腫得很嚴重,但是表情還是很安詳的,你轉過頭來看一看。”林鳶茵只好轉過身來,一副臉色死灰慘白的面孔霎時出現在她的面前。梁誠余的脖子上還圍著一些殘留的“水草”。林鳶茵道:“奇怪,溺水的人應該七竅流血的,怎麼他沒有這個症狀呢?”

  星晨道:“我們來看屍體就是為了推翻溺水這個事實的。從任何角度都講不通,溺水的人會死得那麼安詳,就算心智被迷惑了,當大量的水灌入內髒裏面,五官也會變形。而他至今還保存這麼好的面容,足可見溺水之前他已經因為某種原因而死了。可是奇怪,為什麼身上會一點傷痕都沒有呢?”星晨開始細細打量著屍體的每一個部分,林鳶茵只是呆呆的看著梁誠余慘白的面容。死前那個古怪的笑容至今還深深的印在她的腦海中,還有臨沉入水中的那個手勢。對了,手勢?林鳶茵趕緊朝他的手部看去,這一看不要緊,林鳶茵差點叫了出來。梁誠余的右手奇跡般的還保持著那個奇怪的手勢!

  “星晨,你過來看這個手勢!梁誠余一直保持著它!”星晨趕緊過來看:“就是你說的生前的那個手勢?”林鳶茵激動的道:“對,無論他是溺水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死的,按常理是絕對不可能保持到死後的!那是梁誠余的死靈故意留給我們的提示!他的心智還沒有最後泯滅!”星晨疑惑道:“死靈的提示?你的意思是梁誠余的死靈還留在這個軀體的旁邊?”林鳶茵拼命點頭道:“肯定是!”說完自顧自在房間裏面大喊起來:“梁誠余,你出來,你快點出來,我可以看見你,真的,可以看見你。告訴我們你有什麼冤屈,我們會幫你的!”星晨趕緊一把掩住她的口道:“你想引來管理人員啊?梁誠余既然死得這麼古怪,那麼他的死靈肯定也沒法那麼容易出來的,否則也不用留提示給我們了。還是猜猜他的用意吧。”

  兩個人開始認真觀察梁誠余的手勢,只見四個手指彎曲著,中指跟大拇指的指尖頂在一起,從側面上看就是一個不規則的圓形。很明顯,梁誠余想暗示他的死跟一個圓形的東西有關。星晨皺眉道:“怎麼又是跟圓形有關?”林鳶茵叫道:“難道他指的是那枚銅片?”星晨斷然道:“不可能,我們千辛萬苦才找到,他根本連傳說的內容都沒聽過,怎麼會知道銅片的事情?”林鳶茵洩氣道:“那還有什麼圓形?”星晨回憶道:“當時他過來是要撈籃球的,對了,籃球,籃球不就是圓形的嗎?”林鳶茵道:“也不可能。”星晨道:“你怎麼知道?”林鳶茵肯定的道:“我也曾經疑心過那個籃球,撈上來曾經仔細看了一看,什麼也沒發現。而且籃球的質地堅硬,梁誠余在短短的時間內怎麼會有方法留下提示。”

  一個個的設想被推翻,兩人頓時陷入了困境。星晨無奈的道:“難道跟屍體有關?屍體上圓形的東西?”此話一出,兩個人全身一凜,紛紛轉頭朝梁誠余的腦袋望去。梁誠余安詳地閉著眼睛,雖然浮腫而蒼白,但是表情仍然栩栩如生,彷佛還要向林鳶茵展現他的最後一個笑容。“我們只有一個籃球,所以一定要撈起來的呀。”梁誠余那燦爛的笑容在林鳶茵的腦海中一閃而過,是那麼地清晰又是那麼地沖擊強烈。就在那一瞬間,林鳶茵終于發現了,發現了那天為什麼梁誠余跳下湖之後,自己會感到不對勁,因為自己大腦的直覺其實已經告訴她那天的情景存在著一個最大的異數!林鳶茵踉蹌著倒退了兩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梁誠余的笑容……他真正要向我示警的不是手勢,是笑容!他那個手勢是為了提醒我注意他的笑容!”

  沒有親眼看到梁誠余死亡的星晨聽得莫名其妙:“注意他的笑容?他的笑容的確是很古怪,但是注意到這點又能代表什麼呢?”“不是,”林鳶茵緊緊抓住星晨的手道:“我指的不是他的笑容看上去很古怪,而是笑的方式很古怪。”星晨一頭霧水道:“笑的方式?”林鳶茵道:“星晨,你笑一個來看看。我們作一個對比,你就很容易知道了。”星晨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我不會笑。你幹嗎不笑?”林鳶茵只好道:“梁誠余平實雖然風風火火,可是論性格,他跟你有點相像,都不是很愛笑。這種不愛笑的人平時如果笑,也只會露出一排牙齒,不,或者這樣說,一般人在笑著說話的時候,都會只露出一排牙齒。可是那天的梁誠余,從始至終,他都是露著兩排牙齒跟我說話的!”

  星晨矍然道:“在他的牙齒裏?”他快步上前,撬開梁誠余緊閉的嘴。一股肮髒散發著臭味的黑水立刻流了下來。星晨已經叫了起來:“果然在這裏!”他從梁誠余的牙齒縫中拈出一根長長的黑色的線體物質。林鳶茵一眼就認了出來:“水草!”星晨道:“等等,這根水草跟我們找到的水草有點不一樣。”他從自己懷裏掏出從實驗室裏帶回來的樣本,對林鳶茵道:“你湊前看看。”林鳶茵湊前一看,果然,星晨手裏拈著的那根並沒有象那些一團的那樣,幹枯而曲折,甚至有些叉裂。它黑色而具有光澤,呈自然的彎曲,用手去拉了一拉,還有彈性。林鳶茵驚詫道:“這是……”星晨緩緩道:“真正的人的頭發。”





第四十三章



林鳶茵睜大了雙眼,全身一股熱血在四肢中踴躍沖跑著:“梁誠余要告訴我們的,殺死他的凶手是個人!”星晨緩緩地接道:“更精確的說,那個蛇鱗的主人,這些水草的主人,電腦室命案的凶手,那個我們至今無法歸為哪一個種類的怪物,真正的身份是人類!”怎麼會?林鳶茵掩住了嘴,瞬間倒退了一步,她一直都以為是蛇妖和其他種族的結合,沒想到……
  “呼呼……”屍體上突然傳來怪聲。兩人悚然轉身時,卻見梁誠余原本緊閉的嘴唇正在慢慢地松弛下來,眼皮也漸漸地放松到自然的狀態,然後,突然的,從梁誠余的鼻子裏,眼裏,耳朵裏,嘴裏,分別流出了粘稠的鮮血。七竅流血!梁誠余到這個時刻才終于回複到溺水死後應有的狀態!林鳶茵忍不住痛哭失聲:“梁誠余,我就知道你還沒走的,你不甘心這樣走的。你一直就留在你的身體旁邊,你要告訴我們的事情我們已經知道了。對不起,我沒能救到你,對不起……”

  “我們只有一個籃球啊……”停屍房的門口傳來若有若無縹緲的聲音。兩人急忙轉頭時,梁誠余半透明的身影微笑著立在牆邊,他的手裏捧著一個濕漉漉的籃球。他的表情就如同之前屍體上的一樣那麼安詳,只不過,那是真正的安詳。梁誠余朝兩人微微彎了一個腰,轉身朝門外飄去。“梁誠余——”星晨連忙攔住要追出去的林鳶茵:“讓他去罷。他是已經跟我們兩個世界的人了。他能去輪回是他的福分,死靈留在人界是很痛苦的。希望他來世能有不會再有一個夭折的命運了。”

  走出殯儀館門口,兩人才發現無法回去。這裏鮮少有車經過,附近又荒涼一片,幾十裏內沒有一戶人家。星晨道:“看來我們要在這裏等到天亮了,你怕麼?” 林鳶茵搖了搖頭,哀傷的神色還沒有完全消褪。星晨領著林鳶茵來到一處稍微幹淨的石凳邊,坐下道:“休息一下吧。我們回去還有很多的事要做。現在各條線都清清楚楚了,只要再破解了銅片,想必我們就能見到神秘的第九間課室了。”林鳶茵依言坐到他的身邊道:“我好累,能借你的肩膀給我靠靠嗎?”星晨眼波一閃,張口想要說什麼,突然又停住了,片刻,道:“靠吧。”

  林鳶茵伏在星晨的肩膀上,眼睛漸漸地合到只剩一條縫:“星晨,我不僅是人累了,心也累了。你一直堅信我們能找到第九間課室,可是找到了我們能打贏它嗎?它殺人的能力究竟有多大?這個校園還會有人死嗎?還會有人就這樣被我眼睜睜的看著死嗎?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一個人的生命得來是多麼地不容易啊。”星晨道:“一件事情,如果從來都不去嘗試,那麼你永遠無法知道你自己的勝算是幾分。既然我們都已經不畏懼死亡了,那麼就不要去質疑現在走的這條路。你累了,睡一下吧。”林鳶茵的嘴角邊出現了一抹舒服的笑容:“星晨,我以前對你很不服氣,事事都跟你鬥氣。可是,現在,說實在的,我有點佩服你了。盡管我樹立了慈悲救人的信念,但是在重重而來的謎題面前,我還是會害怕,會動搖,會懷疑。不象你,從來都那麼堅定,不會被任何事情影響。”星晨道:“只是有點佩服嗎?” 林鳶茵開心的笑了:“現在似乎想鬥氣的人變成了你呢。”她突然做了一個星晨意想不到的動作,用兩只手緊緊的環抱住了星晨的手臂,將頭枕靠在肩膀上,甜甜的熟睡著了。

  星晨看著林鳶茵怔了半晌,伸出還沒被靠的另外一只手,想去推開林鳶茵。可是那只手最終在半空中停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停下來的那只手,半晌,輕歎一口氣將它放下。“我從來沒有對誰心軟過,除了你,林鳶茵。”星晨在心裏暗暗的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想不明白。可是我很清楚一件事,正是因為我對你頻頻的心軟,所以,等第九間課室的事一完,我一定會殺掉你。要成為這個天下的王者,心軟這些脆弱的情感絕對不能出現在我的身上。”旁邊,林鳶茵靜靜地安睡著,星晨可以聽見那平緩而均勻的心跳。

  一聲輕微的響聲從窗外閃過,陳嫻心神一凜,忙輕手輕腳開了宿舍門,來到外牆邊,見值班的人沒有發覺,身形一動,已經飛過了牆頭,落在外面。陳嫻飛奔著來到操場外側的一個巷道裏,一個身著灰白長袍的人影正靜靜地立在那裏。陳嫻趕緊拜伏下去:“師父親自來了,弟子沒能迎接,罪過。”那人回過頭來,竟是一個瘦削的尼姑。她看了一眼陳嫻,尖聲道:“我親自來?你以為我想親自來?我是不得已而來的。你看你,辦事辦成了什麼樣子?!那個東西有多重要你知道嗎?有了它我們門派才能發揚光大,才有可能成為法術界第一大派,可是你這幾天根本毫無動作,你怎麼解釋?”

  陳嫻頭上冒出了汗珠:“弟子罪該萬死,但是,師父應該知道,佛家第一弟子的有力人選,落伽山的弟子吳剛英也潛入了這所學校。弟子自知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只能伺機而動。”那老尼尖笑道:“落伽山?那個老道也想分一杯羹嗎?吳剛英再怎麼厲害,也不過只是個弟子而已。既然如此,就讓我先了結了他,免得壞了大事。”“師父!!”陳嫻大驚,趕緊一把抱住那老尼的腿,老尼大怒道:“你做什麼?”陳嫻喘息道:“請師父三思,師父要殺吳剛英易如反掌,但是這樣落伽山勢必跟我們結仇。現在敵方形勢未明,不宜再結仇敵。而且吳剛英在這裏,也可以牽制妖狐,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待時機成熟,師父再殺不成。”老尼想了片刻,點頭道:“也好,反正那東西如果出現了,我們也是必定要拼個你死我活的。那你快點行事吧,我先走了。”說著,又冷笑了一聲道:“我希望你剛才說的那番話,是真心為我們峨嵋派著想的,而不是為了開脫吳剛英那小子。”陳嫻忙叩下頭去:“弟子一直謹記師父教導,絕不敢動情。請師父先回去等候佳音。”





第四十四章



見師父的身影遠去,陳嫻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又一個翻身進了操場,卻不料剛好落在一個人的面前。陳嫻大驚之下,差點叫出聲來。那人竟是吳剛英!“你……”陳嫻駭然無比,難道他聽到了自己跟師父的對話?吳剛英卻並未有怒容,只是疑惑的看著她道:“你到這裏幹什麼?我找了你半天你知道麼?幸好我會跟蹤術,跟到操場來了。深更半夜你翻出操場幹什麼?”“啊……”陳嫻這才醒悟過來:“我……我剛才是感應到一個厲鬼的氣息飄過,我懷疑是不是跟校園連環殺人案有關,就出去看了看,發現只是過路的。吳師兄找我有什麼緊急事嗎?”吳剛英的臉色明顯很難看:“星晨和林鳶茵出去了快一晚上沒回來,你知道嗎?”陳嫻驚問道:“他們去哪裏了?”吳剛英沉著臉道:“不知道。我竟不知道他們這麼拼命,連覺都不用睡,接連的去調查。恐怕他們調查著的事情真的非比尋常,我們要是還這麼跟蹤,可能要盡喪先機了。”陳嫻睜大了眼睛道:“難道吳師兄你要……”吳剛英一拳捶在牆壁上:“我要亮牌了!我不能讓鳶兒再呆在那個鬼人的身邊,我更要看看我和他究竟哪個才是勝者!”
  陳嫻早料到兩人會有對決的一天,但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吳師兄,你可想清楚了?”吳剛英沉聲道:“清楚了。你不是也很想知道星晨的實力嗎?趁他能力沒有完全解放的時候,先下手為強吧。除掉妖狐也是為人界作一大貢獻了。”陳嫻幽幽的歎了一聲:“何必呢?吳大哥,那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你緊張的,你在乎的,你關心的,只有林鳶茵對不對?你不能忍受她的變心,你不能忍受這段感情的終結。”吳剛英身子微微震了一震,回過頭去沉默不語。陳嫻淡淡一笑道:“你就說出來又何妨,我不會笑你的。因為這是一個男人應有的反應,這是一個男人捍衛尊嚴的戰鬥。”吳剛英跺跺腳,直接走了,似乎是不好意思再面對陳嫻說什麼。

  天上突然下起了綿綿的小雨,細細的針絲無孔不入的鑽入到人的衣領裏,頭發裏,皮膚裏,在沒有風的夜晚,那是一種如何另類的清涼和幽寂。“吳大哥,你放心去做吧,我會支持你的。我也相信,林鳶茵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來的。”看著那個獨行的背影,陳嫻喃喃的說著,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濕滿襟。

  一直到上午8點,疲憊的兩人才回到學校。林鳶茵伸了一個懶腰道:“我昨天才發覺,原來星大帥哥的肩膀真的要比枕頭還好用呢。”星晨斜睨了她一眼道: “你是不是期望多一點去到殯儀館的機會?”林鳶茵吐了吐舌頭:“那可不幹,可別再死人了。”星晨道:“你回宿舍去吧,我可是整整一宿沒睡。”林鳶茵笑道: “我也不是白睡的。你去休息吧,我繼續調查。”星晨停住了腳步道:“你調查什麼?”林鳶茵道:“我想起來了,湖裏我還沒看瞬間現場呢。”星晨道:“梁誠余的死因已經很清楚了,你還需要看什麼現場?”林鳶茵狡黠的一笑道:“我可沒說看殺人的瞬間現場?”星晨心念一動道:“我知道了,你要看下面有沒有埋著屍體,對不?”

  果然不出林鳶茵所料,湖裏埋著一具缺了頭顱和右腿的屍體。星晨沉吟道:“右腿在那所房子那裏我們是知道的,現在就剩下頭顱了。”林鳶茵道:“頭顱的隱藏地點要麼等出事了才知道,要麼就是我們搶先破解銅片之謎。”星晨道:“如果被你找到了頭顱能怎麼樣?”林鳶茵不解道:“什麼怎麼樣?”星晨道:“我是說就算找齊了屍體的其他部分,能對第九間課室解謎起到什麼作用呢?”林鳶茵悠悠地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一般人死後都會有靈魂存留下來,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死靈,但是被肢解的屍體不同,由于肉體散落在不同的部分,魂魄也相應的不完整,就算你能看到它,感知它,但是它不會說話,沒有意識。這就是為什麼古代受刑的人很多都要求保留全屍的緣故。因為這樣他們畢竟還能去輪回,還能認清去黃泉的路。”星晨沉吟道:“你打算叫出那個女孩的魂靈一問?”林鳶茵偏頭道:“難道你還能有更好的辦法嗎?”

  星晨道:“不,如果是這樣,我們就危險了。”林鳶茵一愣道:“什麼?”星晨道:“因為埋藏屍體的人,知曉第九間課室真相的最後的那個凶手,現在可能已經焦頭爛額了。如果我是他,我會投入重兵保護最後一個埋藏屍塊的地方。所以,就算我們猜破了銅片之謎,恐怕也不能接近那個地方。”林鳶茵從星晨猶豫的語音中卻聽出了另外一個含義,不禁全身打了一個冷顫:“你是說,那個人必定一直都有監視我們的行動。一等我們猜破銅片之謎,他就立刻下手?”星晨淡淡道:“未必沒有這個可能,如果是我,我就會這樣做。”林鳶茵心想:這下子可真的無論如何要找到吳剛英了。

  吳剛英此時也在焦頭爛額的找林鳶茵他們。他逛遍了大半個校園,幾乎快要放棄的時候,陳嫻出現了。“林鳶茵他們回來了。”吳剛英猛地一下子跳了起來: “在哪裏?”陳嫻道:“剛進校門口。”吳剛英簡短的道個“好”字,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陳嫻忙追上去:“吳大哥,你要幹什麼?”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再去實驗室檢驗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人的頭發?”星晨對林鳶茵道。林鳶茵疑惑道:“星晨,你好像一個晚上都沒怎麼睡,你不困的嗎?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星晨道:“要你管。”林鳶茵偏頭一笑道:“喲,生氣了?我不管你,我去休息了。”當下抽身就往校園裏走。其實她挺想跟星晨一起去實驗室的,但是想到第九間課室真相臨近,危險也逼近,就全身打了個顫,吳剛英也跟她失去聯系好久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找到他。





第四十五章



遠遠看著星晨也走遠了,林鳶茵拐進一條小路,掉了個方向,朝男生宿舍群走過去。正走間,一道人影在她前面輕巧的一晃:“且慢!”林鳶茵大吃一驚:“是誰?”定睛一看,竟是陳嫻。林鳶茵現在超級討厭這個家夥,當下冷冷的看著她道:“你又來幹什麼?”陳嫻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蔭蔭的綠叢中:“看來林大小姐不太喜歡看到我的出現啊。”林鳶茵不屑道:“那是自然,我還不至于象某些人一樣喜歡自取其辱。”陳嫻並沒有如同林鳶茵想象般勃然大怒,反而還是微微笑著看著她道:“但是這次你恐怕要感謝我了,因為我的出現並不一定都是壞事。”
  林鳶茵厭煩道:“你到底要幹什麼?直接說,我沒功夫陪你在這裏慢慢磨。”陳嫻笑道:“沒功夫?林大小姐是要去找人嗎?”林鳶茵心神一凜道:“你……” 陳嫻收起笑容正色道:“我是來收回我的東西的。”林鳶茵一頭霧水道:“你的東西?”陳嫻突然喝了一聲道:“蓮台幻光,回歸峨嵋。”林鳶茵隨身背著的包裏飛出一個亮光閃閃的東西,直接朝陳嫻奔去,穩穩當當地停在手上。只在一刻,林鳶茵已然臉色大變:“你是峨嵋中人?”陳嫻道:“除了峨嵋中人,你認為還有誰又這份功力召回蓮台?”陳嫻是法術界中人?饒是林鳶茵反應夠快,還是沒緩過神來,陳嫻已經重新笑容綻開道:“現在,你應該清楚,我為什麼知道你是來找人的了吧?”“吳剛英?”林鳶茵瞬間恍然大悟:“你和他……他之所以這幾天一直不見,是不是你遣走他的?”陳嫻笑道:“我哪裏有這本事?吳大哥的本領你也是知道的,我自認不是對手。”

  聽到陳嫻稱呼吳剛英為“吳大哥”,林鳶茵心一下涼了一半,跨前一步,兩眼炯炯有神的盯著陳嫻道:“說!他現在在哪裏?”陳嫻眼波流轉:“難道你不想問問我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林鳶茵知道陳嫻想挑撥她心神,反而愈加鎮定:“你這麼想告訴人的話,不妨在校門口貼個告示。你如果不肯說他在哪裏的話,那就讓開讓我過去。”陳嫻眼裏寒光一閃:“讓你過去完全可以。不過我事先告訴你,吳大哥此時並不在宿舍裏。現在只有我知道他在哪裏,如果你真的很想見他的話,我希望你對我最好溫柔一點。”林鳶茵冷笑一聲,分寸不讓:“你讓我求你?沒有你我未必找不到他。不要自以為是法術界弟子,就可以在我面前飛揚跋扈的。告訴你!我雖然不是這裏面的人,但是見過的世面比你多了。如果你是五台山的何健飛,再用這樣口氣對我不遲!趁早給我滾開!”說著,林鳶茵已經擠了過去。

  林鳶茵算准陳嫻敢突然現身自報身份,還得意了一大通,必定有什麼事情一定要說給她聽以資炫耀,否則陳嫻心裏會老大不痛快。這招激將計果然好用,陳嫻馬上道:“慢著!恐怕等你找到吳大哥的時候,事情已經無法挽救了。”林鳶茵心裏的石頭都快提到了喉嚨眼,可是她腳步絲毫沒有緩下來,反而還回頭嘲笑道:“我好生生在這兒,不用挽救。”陳嫻一見自己大快心脾的好時機就快錯過,一急,沖口而出道:“你知道為什麼你找了吳大哥這麼久都找不到嗎?不是他碰巧出去了,是他根本就不想見你!林鳶茵你這個賤女人,你非但沒有一點廉恥,還敢在這裏大聲嚷嚷,如果我是你,我就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

  林鳶茵的腳步猛地停住了:“我的原因?恐怕也離不開你的挑撥離間吧?”陳嫻冷笑道:“沒有你的變心在先,我就算有如簧之舌能說得動他嗎?”“變心?” 林鳶茵驀然回頭:“你說什麼?什麼變心??”陳嫻見她終于肯回過頭來,心下大喜,矜持道:“我自然是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的,你如果對我態度好一點,我心情又比較好的話,還是可以說出來給你聽的。”林鳶茵呆呆的看著她,半晌,一滴鬥大的汗珠順著耳頰一直流到脖子裏,給冰涼的身體帶來唯一一股熾熱的暖流。變心……星晨……林鳶茵突然大叫一聲:“不好!”快速往來的方向跑了過去,頓時將陳嫻撞了人仰馬翻。等到陳嫻滿臉泥土的爬起來,林鳶茵早就如同離弦之箭沖到不知道哪裏去了。

  星晨見林鳶茵的身影漸行漸遠,手裏捏了捏那根頭發,轉身朝實驗室的方向走去。剛挪動了一步,身後似乎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星晨循聲回頭喝道:“是誰?”話剛說完,一道輕微的風聲從自己的脖子的右後方傳來,星晨左腳站穩不動,右腳輕靈的一個回旋,瞬間已經將身子扭轉了九十度。幾乎與轉身同一時間,星晨感覺到脖子上有一道冰涼至極的感覺如同矯龍般迅速的輕輕的擦了過去。微微低眼一看,一把閃著茫光,薄如鐵刃,卻勢若驚雷的寶劍正不偏不倚的抵著他脖子處的血脈和氣管。劍刃輕觸肌膚,那種冰涼的感覺正是由此而來,只要再用一分力,血流想必就要洶湧而出。

  “好身手!”身後傳來一人的喝彩聲。星晨盡量在保持脖子不動的姿態下朝後方瞄去,只見一個身高約1米78的男生穿著天藍色的襯衫,濃眉大眼,臉上雖然看上去什麼表情都沒有,但是那只緊握劍柄青筋突出的拳頭已經暴露了他心裏即將如同萬丈瀑布頃流而下乃至瞬間可以將人扯得粉碎的憤怒。星晨低眼又看了一下劍,不動聲色道:“能先告訴我閣下是誰嗎?”吳剛英微微一笑道:“恐怕你還未夠資格。”星晨又看了一眼他,依然不動聲色道:“那麼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拿把劍這樣放在我的脖子上麼?”吳剛英搖搖頭頭道:“這個你更加沒有資格問。”



第四十六章



星晨又用眼光打量了一下他,那眼光彷佛在看著地上一只受傷的小狗般,打量得吳剛英全身不舒服:“既然我沒資格知道你是誰,也沒資格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那麼你還親自跑來對我這個什麼資格都沒有的人出手,你不覺得很好笑嗎?”“閉嘴!”吳剛英的眸子裏這才開始迸射出一絲淩厲的光芒,連番多次以言語激將,眼見星晨仍然彷佛沒事人似的不躁不怒,想及林鳶茵的行為舉止,一直以沉得住氣著稱的吳剛英也終于浮躁起來:“別人說你怎樣怎樣優秀,我一直都不相信。看來你果然不是個簡單的角兒,能在我寶劍下面不改色的,你是第一個!”星晨淡淡道:“真開心閣下終于有句稱贊我的話了。”“可惜,”吳剛英走到星晨的面前,他正正的跟星晨的眼神相對著,眼裏的憤怒毫不掩飾的向對方灼燒著:“今天你將在這裏煙消雲散。”星晨眉毛一揚:“你要殺我?”吳剛英哈哈一笑:“你道我不敢?”星晨冷冷道:“不是不敢,而是還沒有資格。”
  吳剛英怒極反笑:“哈哈哈,果然不一般,怪不得我師父一直那麼忌憚你。既然我們遲早要在泰山決戰,還不如在這裏就作一個了結的好。虛名並不是我所向往的,讓給你也可以,我今天跟你的決戰是為了一件我最重要的最不能失去的東西!”眼見星晨氣度不凡,吳剛英心下早就認定了他是何健飛,星晨卻一句話都沒聽懂,只冷冷的“哼”了一聲。吳剛英道:“動手吧!憑你的身手,從我這劍下脫身下來應該不難。這場決戰我死了也無憾!”星晨的眼裏掠過一道藍光:“如果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吳剛英道:“那要看你有沒有這樣的本事了!”星晨道聲:“好!”吳剛英只覺眼前一花,寶劍的劍尖剎那已被星晨用兩根手指捏住。吳剛英心神大震,連忙手上用力,默念咒語,寶劍光芒大盛,微微晃動,就快從星晨的手中抽出來的剎那,星晨已經冷笑一聲,手指用力,猛地用手一拉,吳剛英不留神差點給帶了過去,大駭之下,反手就是一劍,星晨低頭閃過。吳剛英眼明手快,身未立穩,劍鋒已轉,瞬時寶劍重新又對准了星晨的喉嚨。正在千鈞一發的時刻,遠處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正在焦急地呼喚著:“吳剛英,你給我住手!”兩人心神一震,各自停下了動作。吳剛英臉色陰晴不定:“她怎麼會跑來了??”星晨則輕輕的籲了口氣:“這個討厭的女人……”

  林鳶茵剛好來得及趕上這精彩的一幕,眼見吳剛英劍指星晨,星晨性命危在旦夕,林鳶茵大驚失色道:“吳剛英,你給我放下劍!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吳剛英咬緊牙關哼了一聲,寶劍卻紋絲不動。這時,林鳶茵做了一個兩個人都想不到的舉動,她跑到星晨面前,推開星晨,站在他面前,喉嚨正正對著寶劍,對吳剛英道: “你若想殺他,就先殺我。”吳剛英臉如死灰,剛才拿的穩穩當當的寶劍現在搖搖欲墜:“你……你竟然這麼護著他?”心中一酸,陳嫻說的話不幸竟全部成了事實。林鳶茵如何知道吳剛英現在的心情,只是覺得身為一個修煉甚高的佛門弟子,居然可以這麼不辨是非,隨意以法術欺壓他人,簡直是無理取鬧,雖然心中氣急,但看他一臉頹喪的樣子,轉念幾個回合,終是不忍對他開罵,于是轉向星晨道:“你沒事吧?”

  這句話令吳剛英心中又是一顫,霎時間百感交集,手再也無力拿得住那柄沉重的寶劍,頹然放下垂至地面,只是怔怔的看著面龐已轉向另外一方的林鳶茵。那邊星晨對這句傷極吳剛英的心的話卻毫不領情:“你認為他能讓我有事嗎?”只要自己遲來一步就有可能命歸地府,眼見星晨面對如此情勢還是如此自負,林鳶茵不禁抿嘴一笑:“早知道不救你,讓你下了黃泉再去看你怎麼說。”見兩人卿卿我我,根本把自己當透明的人,吳剛英原本只是傷心無奈的情緒立即被油然而生的憤怒和嫉妒充斥了,他重新舉起寶劍指著林鳶茵怒氣沖沖道:“你若敢再護著他,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

  林鳶茵猛然回頭斥道:“那你試試看!”她那雙睜得大大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種讓人凜然生怒的氣勢:“但是先告訴我,你殺我的理由是什麼?慈悲為懷的落伽山第一弟子吳——剛——英!”吳剛英登時語塞,的確,要他拿出殺星晨的證據,他一條確切的都拿不出來。林鳶茵的氣勢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他知道,那是無堅不摧的正氣。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林鳶茵啊林鳶茵,就算我知道我現在所做的全都不對,但是我還是要做,因為我不能承受失去你的風險,不能想象沒有你的世界。吳剛英在心裏暗暗的對自己道,他必須要鼓起足夠的勇氣,來面對這個自己根本就回答不了的責問:“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對,可是,我想說,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他,哪怕你恨我一輩子。”

  林鳶茵的眼睛睜得更加圓了,不過這次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極度的驚詫。她萬萬沒有想到,吳剛英居然說得出這番話來。眼見這個跟自己一起長大的男生現在完全象變了個人似的,臉上的五官因為憤怒都快扭曲得不成樣子了,那個通情達理溫和憨厚,那個最痛恨是非不分最愛仗義相救俠士風度,那個遇事從來沉著冷靜沒有絲毫慌亂心動神搖的吳剛英彷佛完全死去了一樣。恨其不爭的林鳶茵強壓自己心中的怒氣,逼迫自己冷靜分析目前的局勢,看來吳剛英極有可能是受了陳嫻的挑唆,相信了變心的傳言,現在如果以硬碰硬,以吳剛英的性格保不准會亂來,這樣一出事,不要說佛家第一弟子,恐怕連落伽山弟子都做不了了。星晨在後面一言不發安靜地看著林鳶茵的反應,他的眼神讓人覺得這件事跟他毫不相幹,他只是在幸災樂禍的觀看一場不知如何收場的鬧劇。





第四十七章



這邊林鳶茵已經想清楚了,她盡力平緩自己的呼吸,控制自己的語速道:“你是不是因為覺得我對你不起所以才這麼憤怒?”吳剛英一愣,他沒有想到林鳶茵會這麼直接的提到這個節骨眼上來,一語道中心坎,吳剛英心中一痛,拼命忍住才沒讓丟人的淚流下來。見吳剛英沒有作聲,林鳶茵接著道:“首先,我想先解釋一下我剛才的憤怒,我沒想到你會這麼不相信我,會這麼肯定的質疑我。你曾經說過,有什麼問題我們一定要好好的保持溝通,不要因為誤解讓矛盾越來越大。但是現在你為什麼都不願意聽我哪怕是一句話而對我避而不見?其次,我跟星晨聯手的確之前一直瞞著你,但這是有原因的。我不想影響你的任務,不想你分心,同時希望自己能從另外一個側面幫助你。這是我瞞著你的初衷。最後一點,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出乎我們的預料之外了,這個學校裏面隱藏著很多很深的見不得人的東西,撲朔迷離卻擁有致人死亡的恐怖力量,我希望你能暫時別去考慮之前的心結。我們聯手起來,先鏟除這一惡患,挽救更多的人命再說。之後我會詳詳細細的告訴你發生過的一切事情,回答你的一切疑問。剛英,你不要再誤入歧途了,你要想起你身為佛家弟子解救蒼生的責任。”
  林鳶茵分析的條理清晰,中肯動聽,連星晨也開始側目起來。這下好戲看不成了。星晨心裏頗有些惋惜,同時,他也不得不再一次調高對自己這個拍檔的評價。孰料吳剛英那邊半天沒有反應,良久,一絲苦笑出現在他那滄桑了很多的臉上:“如果在今天上午之前你跟我說這番話,也許我會回頭。但是現在,無論你說得多麼在理,我都無法說服我自己。你說我身為佛家弟子,身負解救蒼生的責任,這個我懂,我也明白。可是,佛祖教我們說,要想解救蒼生,必先解救自己。我現在連自己都沉淪在苦海裏面,對蒼生的事有心無力。”林鳶茵吃驚道:“我不明白,你還有什麼顧慮,還有什麼擔心?”吳剛英用劍指著面無表情的星晨道:“鳶茵,如果我是你,我一定選他。他實在太優秀了。你不明白你自己對我有多麼重要。星晨,我今天放過你,可是,我不會間斷殺你的念頭,一直都不會。”

  星晨剛來得及嗤之以鼻了一聲,林鳶茵已經氣急敗壞的叫道:“吳剛英,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完全悖逆了佛門的宗旨,你是以私利在為惡止善!你那麼多年來學到的佛門經義,長久以來修煉而成的心中為正的信念都死到哪裏去了?!”吳剛英只是淒然的看了二人一眼,掉過頭慢慢地走了開去。“吳剛英,你不配做佛門弟子,你不配!!”林鳶茵對著吳剛英的背影聲嘶力竭的吼道,同時,淚水不爭氣的奪眶而出。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自己素來秉持佛義,敢作敢當的吳哥哥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風柔柔的吹來,吹拂起了林鳶茵額前繚亂的幾縷發絲。林鳶茵怔怔的看著吳剛英離去的方向,神情淒楚,星晨的語音從背後傳來:“別再說配不配了。你還沒看出來嗎?他甯願為了你背棄整個佛門。再拿你那些什麼佛門經義勸他只是對牛彈琴而已。”林鳶茵搖了搖頭,澀聲道:“他自小修佛,修了快二十年了,怎麼還會這麼執迷不悟?難道優秀的男生我就必定愛?難道他認為自己在我心裏就是如此地不堪一擊?”星晨道:“女人的心思的確是比較難猜。他那麼在乎你,會這樣想也無可厚非。”“你……”林鳶茵氣鼓鼓的看著他,半晌跺腳道:“我不跟你說。天下的男人一般黑!”說著,也跑開了。

  轉眼間,只留下星晨一個人。星晨看著吳剛英遠去的方向,嘴角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有意思,落伽山是麼?今天你給我的這一劍我會記住,來日,我要落伽山血流成河作為回報。”身後傳來若有若無的聲音道:“主上,終南山有動靜了。他們派出了五個人,都是朝我們這個方向來的。”“哦?”星晨道:“終南山終于忍不住了?五台山呢?”“沒有動靜。”星晨疑惑道:“還沒動?他們怎麼這麼靜得住陣腳?難道他們不想要那個東西?對了,我讓你們查林鳶茵的來曆,三天已過,查出來沒有?”背後那個顯然沒想到星晨一直還記著這件事,看著星晨後面對林鳶茵態度轉變,有說有笑的,以為這事沒有查的必要,就撩開手去了。星晨聽他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冷笑道:“什麼都沒有查出來?你應該記得我說過的,查不出來就應該怎麼樣。”那聲音一聲哀嚎:“主上饒命!我現在就去查,我現在就……”一道藍光閃過,背後已經悄無聲息,星晨冷著臉站在原地不動:“你跟我那麼久,應該知道我的脾性,我從來不給人第二次機會。你們幾個知道該怎麼做了?”幾個抖抖嗦嗦地聲音結結巴巴道:“知……知道,屬……屬下這就去。”





第四十八章



姐姐,你臨死前那個笑容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是能從第九間課室裏面出來的話,請你托夢給我好嗎?”低低喃喃的聲語如同繚繞的煙氣緩慢地游走在這間灰暗的小房間裏。“我能進來嗎?”門口突然伸出了一張怯生生的臉。“林鳶茵?”楊淙驚叫道:“你怎麼臉色這麼蒼白?快點進來吧,外面下雨,小心淋到了。”同時悄悄地把那面小鏡子偷偷藏到自己的枕頭下面。林鳶茵一臉憂郁的走了進來:“對不起啊,本來你心情一直都不好,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打攪你……”話沒說完,楊淙已經微笑著道:“這是說哪的話呢?我們是一起戰鬥的同伴,一起經曆著事關生死的劫難,還有什麼事不能坦誠的說出來呢?怎麼了?是星晨欺負你了嗎?”
  林鳶茵無力的搖搖頭,她坐下來,斷線的淚珠一滴滴的掉落在粗糙的地板上,一直在外表假裝堅強的她,在身為同樣柔弱同胞的面前,終于展現了心底痛苦的一面。楊淙詫異的看著林鳶茵,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林鳶茵自己說出一切,女性在選擇逃避的時候從來不會選擇將問題拋下,她們會傳承給另外的人,讓他們來分享她的痛苦。良久,林鳶茵才斷斷續續的講述了她和吳剛英之間的事情。從兩小無猜,從每個星期吵著父母上落伽山探望吳剛英,從大點兩人一起抓蛐蛐玩,林鳶茵被蛐蛐咬了手哇哇大哭,吳剛英急得團團轉不知道怎麼哄才好,從經常秉燭夜談吳剛英傳授那些精深的佛經和慈悲為懷的理念給她,從兩人一起下山為民降妖捉鬼,拯救無數被侵害腐蝕的生靈死靈,一直講到現在雙眼被憤怒蒙蔽,理智被情感驅使的吳剛英,講到他沒有分辨是非舉劍指向無辜的舉動,講著講著,林鳶茵的淚一直在落,慢慢地,慢慢地,楊淙的臉上也滑落了兩滴豐潤的淚珠。

  林鳶茵漫長的講述終于完了,她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道:“感覺心裏輕松了很多呢,楊淙,這些事情我只告訴過給你聽。如果你是我,應該怎麼做?”楊淙用手帕拭去臉上的淚珠,溫和地道:“我會怎麼做?你問的是如果我遇到吳剛英舉劍指向星晨的時候會怎麼做,還是吳剛英不聽你勸說掉頭而去該怎麼做?”林鳶茵愣愣地道:“有區別嗎?”楊淙道:“當然有。這表明了你對吳剛英的感情到底到了怎麼一個地步。首先,你必須作出選擇,你對這其中的兩個環節,到底哪一個感到後悔了?”林鳶茵認真想了想,道:“第二個。我不懂他怎麼不明情理。至于第一個,”她歎了一口氣道:“我想是人都會下意識這麼做的吧?整件事本來就是吳剛英的不對,他還要加害無辜。”“不,”楊淙的聲音顯得是那麼地清脆而堅決:“如果我是深愛著吳剛英的話,在他劍指星晨的那個瞬間,我下意識的舉動是撲過去抱住他,告訴他如果他做了錯事,會受到怎樣的懲罰,對對我們倆的感情,對我造成怎麼樣的傷害。但是,相反的,你卻選擇了大多數人不會選擇的一條路。”

  林鳶茵睜大了雙眼道:“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根本不喜歡吳剛英?不是的……”她急切的想要辯解,卻被楊淙打斷了話頭:“鳶茵,你知道什麼叫愛嗎?”林鳶茵道:“我對吳剛英那種就是。”楊淙忍不住笑了起來:“真孩子氣呢,我是問具體的感覺。”林鳶茵只好想了一下,努力的總結道:“應該是……很想他,很想見到他,想跟他一起。”楊淙悠悠地問道:“你想不想你的父母?想不想見到他們?想不想跟他們在一起?”林鳶茵啞然無語:“這個……這個不算。”楊淙道:“人世間的情感分為很多種,它們交織在一起,讓人很難分辨。它們每個都令人牽掛,都令人難忘。但是最最刻骨銘心,最最好分辨的,我認為就是愛情了。因為它有一個最大的不同之處,跟親情,友情,跟你說的佛祖的憐憫世人的慈悲之情都有本質的區別。”林鳶茵搖搖頭道:“我不懂。”

  楊淙道:“這樣來說吧,吳剛英現在因為誤會不理你了,你心裏難受不?”林鳶茵點點頭。楊淙道:“如果把吳剛英換成我,難受不?”林鳶茵茫然的看著她,楊淙點點頭示意她回答,林鳶茵又點了點頭。楊淙道:“你心裏難受,但是不會象現在難受是嗎?”林鳶茵繼續點頭。楊淙道:“有了參照物,你就可以知道,在你的心裏,吳剛英是重于我的。但是要知道吳剛英在你的心裏是不是最重最愛的那個,你就還必須去找其他參照物,去跟他比較,你確定沒有了,那種感覺一直不變地延續下來,那才有可能是愛。”林鳶茵搶著道:“不用找了,沒有比讓他離開我更難受的了。”

  “是嗎?”楊淙幽幽的道:“那麼星晨呢?”“星晨?”林鳶茵立時氣結:“楊淙你也懷疑我跟他?”楊淙正色道:“我不是懷疑,我只是幫你找參照物,星晨也是你認識的人,為什麼不能做參照物?”林鳶茵洩氣道:“他?就免了吧,我見到他就沒好氣。這個自負自傲自大自以為是的臭男生!”楊淙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用我剛才的方法換位試一下,如果是他因為誤會而離開你,你會難受不?”林鳶茵撇撇嘴道:“不用想了,絕對不會,而且高興得很呢。楊淙,我說你要找參照物,也得找點有競爭實力的來啊,他根本就沒戲。”楊淙目光閃爍不定的盯著她,認真的道:“那麼,請你告訴我,為什麼吳剛英劍指星晨的剎那,你跑過去質問的對象是吳剛英,安慰的對象卻是星晨?”林鳶茵叫道:“因為他是無辜的啊,他什麼都沒做錯。”楊淙道:“愛情是一架奇妙的天平,總會發生違反常規的傾斜,那麼地不合理但卻存在著。你給我的解釋只是發生在常理的情況下,發生在那兩人跟你關系都一樣的情況下。如果吳剛英劍指的是我,你會怎麼做?”林鳶茵呆呆的看著楊淙,那個安靜如同外表的女生,說出來的話怎麼跟天書一樣深奧,她的腦子都徹底混亂了:“我……我想不出來。”

  “算了,”楊淙笑笑道:“要你去設想這些太過細膩的情感,也是難為你了。鳶茵,我作為朋友,能告訴你的只有一點,那就是,這件事不能怪吳剛英。換了任何人,都會這樣做。不是他無來由的發火,實在是你心中的搖擺不定傷害了他。”“我傷害了他???”林鳶茵的兩只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圓:“楊淙,你沒說錯吧?”楊淙輕輕的道:“你捫心自問一句,是不是真的星晨離開了你,你會一點都不難受?會不會?”林鳶茵心裏咯 一下,彷佛有什麼東西碎裂了一般,濃綢的液體流滿了自己的四肢五骸,象芬芳的毒汁,刺激的全身的每個毛孔都冰涼涼的。這次,她沒有再象上次那樣很快的回答出一個“是”字,她只是怔怔的看著楊淙甯靜的臉龐:“你說我心裏一直在選擇是喜歡星晨還是吳剛英?”楊淙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真正的選擇是什麼,只有你心裏知道。總有機會的罷,讓你可以好好參照一下,究竟誰才是心裏最重的那一個。”

  林鳶茵呆呆的起身,煩躁的繞床走了一圈,她覺得楊淙講的有些地方很荒謬,但是又無法辯駁,既然自己確認喜歡的是吳剛英的,為什麼當時會撲向星晨,會安慰他,會關切的問他有沒有事呢?難道說我一直都錯了?我心裏最重的那個人不是吳哥哥?可是,怎麼可能,我會喜歡星晨嗎?我明明那麼討厭星晨,那麼看不慣他,那麼……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路。“楊淙,林鳶茵!”一個男聲在門的外面高聲叫道。





第四十九章



楊淙掩嘴笑道:“說曹操,曹操就來了。”高聲答道:“進來吧。”星晨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光影聚集的地方:“就知道你們聚會了。”兩只眼睛一掃,林鳶茵一臉憂郁的站在角落裏,以一種古怪的表情看著他。星晨驚疑道:“她怎麼了?你們說什麼了?”楊淙笑道:“不過說了些我們女兒間的私房話。怎麼?事情有進展了嗎?”星晨道:“可以說有了,但是也可以說斷了。”接著,他開始講述在殯儀館發生的事給楊淙聽。林鳶茵靜靜地看著凝神講述的星晨的側臉,那麼地熟悉沒有異樣,那麼地完美沒有殘缺,我會喜歡他嗎?我會喜歡他勝過在一起二十年的吳哥哥嗎?到底什麼是愛情呢?這些問題在她的心裏激烈的爭吵著,翻滾著,打鬥著。
  星晨講述完,眼睛不經意的往旁邊一掃,正好對上了林鳶茵百般淒然卻帶著掙紮矛盾的目光。星晨一怔,對林鳶茵道:“你沒事吧?剛才看你又跳著腳罵,又怒發沖冠凶巴巴的樣子,精力旺盛得很哪,怎麼現在變成這副自詡深沉的樣子了?”楊淙責怪道:“星晨,人家是女孩子,怎麼可以這樣說她?”星晨道:“我說的是事實,她是母老虎,哪是什麼女孩子?”林鳶茵靜靜地站在那裏,沒有發怒,沒有象往常一樣還口,這下子星晨可真的驚異了:“她受到了什麼刺激了?”楊淙只是抿著嘴笑。

  “星晨,你喜歡過人嗎?”半天不發一語的林鳶茵突然迸出了這樣一句。星晨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什麼什麼?你說什麼?再說一次。”林鳶茵忽然又歎了口氣:“算了,問你也是白問。還是談正經事好了,說吧,你找我幹什麼?”星晨一聽說回到正軌上,馬上精神了,他簡短的道:“銅片之謎破了。”只這一句,石破天驚,楊淙失色道:“破了??這麼快?”林鳶茵還是面色淒楚無精打采,機械的重複道:“好啊,破了好啊。”星晨慍怒的看了她一眼:“為了一個男人失魂落魄如此,你還真是脆弱。”楊淙掩嘴笑道:“只是那個男人是誰恐怕你還不知道呢。”星晨霍然回頭:“你說什麼?”楊淙忙道:“沒說什麼,你接著說,銅片之謎是什麼?”

  星晨掏出描繪出來的銅片文字圖出來給大家看,道:“你們看,銅片上最外圍一圈的字有兩個是驚人跟兩次殺人事件發生的地方一模一樣,一個是左下腳的 ‘湖’字,還有一個右下腳的‘亭’字,我查過了,電腦室沒起的時候那裏的確是一個小亭子。據此,我就開始研究外圍其他的字,看有沒有能跟學校建築聯系在一起的,果然,後來查找了一遍,在銅片的左上角有個‘門’字,而我們學校著名的藝林牌坊以前的名字就叫做‘藝術之門’!埋藏屍骨的第三個地方終于水落石出了!”林鳶茵突然道:“不對啊,我們第一次發現殘肢的時候在那所放銅片的小房子裏,不是在電腦室下面啊。”星晨淡淡道:“沒錯,一點都不矛盾,你知道那所小房子真正的名字叫什麼嗎?”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叫什麼?”星晨道:“叫‘念亭’。而且經過調查校史發現,現在的湖也是已經擴大了的,埋藏屍骨的地方當年也還不是湖,是在湖的附近。這也就說明,第三處埋藏殘肢的真正地方並不是在門的下面,而是在門的附近。這對于我們確定當年凶案的發生現場很有幫助,因為這個‘門’是這三處關鍵建築中唯一一個還保持原貌的。”

  楊淙道:“你們如果找到全部骸骨又能怎麼樣?雖然我們懷疑這樁凶案跟第九間課室有關系,可是人都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而且屍骨分散到各處,你們還指望能發現點什麼東西呢?”林鳶茵緩緩道:“有的,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嗎?法術界有一種極其惡毒的鎮壓鬼魂的法術——分屍三星術。據說是對付殺人意念特別強烈的厲鬼的,使用者一旦使用,要損失十年陽壽,並且有可能遭受天打雷劈而死的厄運。”楊淙倒吸了一口氣道:“有這麼危險,還有誰敢用?”林鳶茵道:“所以用此法術的人,一般都是事關自身,不得不用。”星晨道:“事關自身?你是說,鎮壓這個女生的人就是她的親人?”林鳶茵道:“謠傳她死之後,校方某位領導不是不願意外界知道這件事而偷偷葬了的嗎?如果那個領導不是跟凶案有關系的話,他為什麼不出來為他的女兒申冤?為什麼不讓真想大白于天下?只要能找出幕後的那個領導,說不定就能解開第九間課室之謎,就算跟第九間課室真的沒聯系,也可以趁機要挾他,逼他說出秘密。”

  楊淙這才明白兩人如此熱衷于這件事的原因:“這……這不太好吧?有點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感覺。”林鳶茵義憤填膺道:“這種殺女兒的禽獸,你跟他講什麼光明正大呢?對不,星晨?”星晨還沒來得及答話,林鳶茵已經自顧自接著道:“星晨的性格向來是不擇手段達到目的,說不定他還覺得我太仁慈了呢。既然銅片之謎已破,我們還等什麼,直接去解救那個被鎮壓了那麼多年的女生好了。”星晨道:“且慢!你忘了我跟你說過了,現在他們肯定在暗中盯著我們,我們就這樣去,很容易遭暗算。”林鳶茵道:“那你想怎麼樣?等?一直等下去我們的實力也不會有太大提高。除非有人來幫忙……”說到最後一句,林鳶茵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想到吳剛英,心裏一陣難受,忍不住低下頭去,偷偷忍住快要沁出來的淚水。

  楊淙憫然的看了林鳶茵一眼,星晨卻絲毫不覺,道:“我倒不是這個意思。他們現在正是最緊張的時候,箭在弦上,一觸即發,我們不妨再等等,等他們松懈下來,等他們摸不著頭腦再見機行事。你們等著吧,這麼幾天,肯定會不斷有東西找我們的麻煩的。而且,”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神色甚是凝重:“就算我們能找到第九間課室的真正所在,我們也束手無策。最關鍵的蠟燭之謎沒有解開,知道了也是白知道。別忘了,洪京和你姐姐也曾經走到了這一步,就差最後一個環節而喪生于此。”說到姐姐,楊淙神色立即轉為淒涼:“星晨說的沒錯,我們不要再重蹈他們的覆轍了。事情到此暫時告一段落吧。”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39 AM

第五十章



星晨道:“楊淙,你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我們還是走吧,讓你好好休息。林鳶茵,走!”林鳶茵微怒的看了一眼這個唯獨對自己從來不會溫柔的男生:“那好吧,楊淙你好好睡一覺,我們先回去准備了。”二人正准備出門,林鳶茵突然回過頭來道:“那個,楊淙,我想問你,你跟我說的那些……呃……我是說,你怎麼會懂這麼多?”楊淙輕輕的笑了:“曾經我也不懂,但是……現在……”說到這裏,她神色頗有些淒楚,低下頭去玩弄被角,依稀可以看見眼角晶瑩的淚花:“現在……我已經懂了。鳶茵,不要被世俗的觀念所束縛,不要讓那些形形色色的言語所影響,相信自己的內心,那個選擇一旦定下,就永不更改,永不……你能做的,就是找出它,相信它,遵循它。”星晨聽得一臉惘然:“你們在練什麼氣功啊?”林鳶茵白了他一眼道:“關你什麼事,練死我也不用你收屍!”楊淙抬起頭來,眼角上還留著閃閃發亮的淚花,但是她已經開始微笑了:“是練功,練全天下最厲害最厲害的一門功夫。”星晨聽得兩眼發亮:“是什麼?我能練麼?”“出去啦,人家要休息!”沒好氣的林鳶茵扯著星晨艱難的出了房門。
  “主上……我……我們已經打探……清……清楚林……林……”星晨不耐煩的打斷道:“打探清楚了就快點回報,你這樣說一個字就顫三下是什麼意思?是想浪費我的時間嗎?”“屬下……怕……盛威之下……難以稟明,所以寫于……紙上……請主上過目。”星晨一把把那張輕飄飄的紙搶了過來:“寫下來還不快點呈上來,我才懶得聽你這結巴的講述。”一邊說,一邊看時,卻傻了眼,只見紙上沒有寫字,而是拙劣的畫了一些扭扭曲曲的符號。星晨看了半天,看不明白,問道: “這是什麼?”“屬下……不會……寫字,畫了一些圖……圖畫,還請……主上……”星晨哭笑不得,把紙揉成團狠狠的擲了過去:“不會寫字去找會寫的寫了來給我看!都給我滾!”突然想起來什麼,趕緊叫道:“回來!五台山有動靜了沒?”“沒……沒……”星晨驚疑的尋思道:“還沒動靜?怎麼回事?究竟他們葫蘆裏裝的什麼藥?”忽然,他的臉上閃出一絲冷笑:“不肯動是吧?那我就讓你動!”說著,右手已然隨風而動,朝空中緩緩推出一掌。

  五台山上。

  大鍾,小鍾,磬,木魚,碗,所有敲起來能發出清脆聲響的東西都響聲大作,彙成一首絕對能把人耳朵震聾的噪音之曲。“怎麼回事?開音樂會啊?”一個披著袈裟的中年和尚怒氣沖沖的沖了出來,對著滿院子嚇呆了的小和尚說:“這是佛門聖地,不是菜市場。說!誰讓你們這樣到處亂敲,敗壞佛門清淨的?”為首一個小和尚嚇得快哭了:“禪月師伯,我……我們誰也沒動。剛才大家好好的,都在幹自己的活,突然所有的東西都猛烈的震動起來,那些鍾啊,木魚啊,都在拼命的左右搖晃,然後響聲大作。大家都以為是地震了,怕得不得了,這不,你看我們都亂跑呢,哪有心情敲那東西?”“自己搖晃?”禪月大師吃了一驚:“難道是他?”後院急匆匆跑來一個小和尚,雙手合十對禪月大師道:“方丈有請。”

  禪月大師忙忙的跟著小和尚來到方丈室,整肅衣冠,進去之後掩上門,深深的拜了下去:“弟子禪月見過師父。”上面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起來吧,禪月,不關那些小和尚的事,別錯怪了好人,要遭罪孽的。”禪月大師忙道:“是。”起來看時,見師父幾天不見似乎又蒼老了很多,心下淒然,因智能大師一直沒有說話,也不敢插嘴,只得垂手站在一邊。禪月大師的師父正是目今佛界第一泰鬥智能大師,其時約八十多歲年紀,身著金絲蓮格火袈裟,手持地藏超升持誦佛珠鏈,白白的長胡子剛好超過脖子,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但是眉目之間卻甚是精神:“你對這件事怎麼看?”禪月大師道:“弟子覺得,那個人分明是在向五台山挑釁。既然各大派都出動了,我們也不能任人欺辱,總要給他點顏色瞧瞧。”智能大師歎了口氣,道:“你覺得各大派都出動了是為了什麼呢?”禪月大師道:“當然是為了殲滅妖狐。”

  智能大師搖搖頭,他站起來,把佛珠小心的放在案台上,轉過頭來對禪月大師道:“徒兒,你山下得少,不知這人心險惡,是世間最難讀懂的一本書。我佛為什麼要立誓拯救世人,世人為什麼又會沉淪苦海,不是妖魔精怪,也不是洪災火害,都是人心作的怪。人心要沉淪,苦海方成,人心要作亂,妖魔始出,這大羅世界,這萬千世相,都是鏡鑒中的人心。”禪月大師惘然道:“弟子駑鈍,聽不懂。”智能大師道:“各大派出動,絕不是為了殲滅妖狐那麼簡單。法術界之中門派之爭由來已久,人心浮動而不服,也是當有此劫亂。但是,我們五台山可要看清了。有時候,未必隨流而下,就是對的,未必被唾棄的,就是錯的。是非自在人心,自在我心,自知黑白,何苦還趁這熱鬧?傳我令下去,門下所有弟子不准下山,讓他們鬧去罷,鬧去罷,各人的報應還要各人來受。”

  禪月大師一句也沒聽懂,除了勒令他們不准下山之外,他這幾天是忍了一肚子氣,師父只知道打坐,根本不知道外面流言亂飛,有說五台山膽小甘願做縮頭烏龜的,有說五台山法力不濟不敢出頭的,只指望著師父今天打坐完了能派他下去長長威風,誰知道師父對那個人仍然視而不見。智能大師突然想起來道:“對了,健飛他們練的怎樣了?”禪月大師道:“弟子天天都有催,他們也很勤快。師弟天資聰穎,如無意外,佛家第一弟子應在囊中。”智能大師不滿道:“你也不能閑著,多作點准備,我不准這次出現什麼意外。五台山盡全派之力,也要助健飛奪得佛家第一弟子稱號!”

  禪月大師臉色看起來十分憂郁,對于這次師父一力承辦的佛家道家第一弟子的比賽外界早存非議,甚至有人說,智能大師早有心將全副衣缽傳給師弟何健飛,又怕何健飛的名望不高,自己死後五台山頓失佛教牛耳之位,故此作出這等卑鄙下流的行為。何健飛入門時才兩歲,自幼接受了超乎嚴格的訓練,這次比賽不出意外絕對是他稱雄,而且可以大大提高他的知名度等等。這些謠言粗鄙汙下,自然不可信,但是這次實在不象平素淡泊名利不問世事的師父的行為。須知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焉知五台山百世名聲不會因此而毀,早就想勸誡師父,此刻見師父又說出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來,把心一橫,跪下大聲道:“恕弟子不敢奉命!五台山曆來光明正大,若師父執意如此,弟子情願死在師父手下!”智能大師並未動怒,良久低低歎了一聲:“唉,天生異象,觀音伶仃。這是各人的緣分,師父可以告訴你,這樣做決不是為了五台山的名利,你若違背我的意旨,佛道大劫將無法避免!”禪月大師驚惶地看向智能大師,見平素靜若平湖的師父臉上竟交雜著太多複雜的表情。很多年後,禪月大師才明白了師父當年這樣自毀名譽的真正用意。



第五十一章



當晚,林鳶茵回去之後感覺很困倦,早早就上床睡了。雖然腦子開始徹底放松,但是林鳶茵總感覺意識並沒有完全失去,總有一絲模糊的靈智留在腦海,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半晌,一陣幽幽的風吹過,彷佛有什麼人進來的聲音。是出去唱歌的舍友們都回來了嗎?林鳶茵清楚地感覺到那人慢慢靠近她床前,她想開口詢問,嘴唇卻象注入了鉛一樣沉重的根本不能動彈分毫。怎麼回事?難道是鬼壓床??聯想到星晨說過的這幾天必定會有東西來加害他們,林鳶茵一陣緊張,正待施法破解,自己臉上卻多了幾絲柔軟漂浮的觸摸,刺的人毛孔癢癢的。似乎是那人正低下頭去端詳林鳶茵的臉,頭發剛好掉落在臉上。
  林鳶茵這下子不敢動了。忽然間,卻聽見耳朵邊傳來一陣清晰卻又縹緲輕幽的話語:“第九間課室……”那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伴隨著柔和的呼吸聲,在林鳶茵耳邊不斷地回響。林鳶茵心下大驚,拼命掙紮想抬眼看眼前到底是誰,可是根本無濟于事,全身軟綿綿的,連抬一根小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正僵持間,那女子繼續在她耳邊徐徐的道:“第九間課室……”林鳶茵的害怕早就跑到九霄雲外了,她現在只有著急,那女子老是重複這幾個字,就是不肯說下面的話是什麼。

  正想著,眼前突然一亮起來,周圍白壁白燈照得如同白晝,“這裏是……”林鳶茵嚇了一跳,顯然這不是自己雜亂無章的宿舍。“第九間課室……”背後傳來縹緲的呼吸聲,那個女子就正正的站在她的身後!林鳶茵毛骨悚然,她硬著頭皮緩緩回過頭去,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並沒有什麼恐怖畫面,只有一個面目清秀卻瘦削憔悴的女子站在她的面前。那名女子穿著本校的校服,很明顯是這裏的學生,面容姣好,但眉目之間卻似乎隱藏著很深的痛苦和憂郁。她兩只手握著放在腰間,嫻靜地站著,眼睛沒有看林鳶茵,只是望著地上。

  “你……是你把我叫來這個地方的嗎?”林鳶茵克制住內心的恐懼,結結巴巴的問道。那名女子紋絲不動,良久,才輕啟嘴唇道:“第九間課室……”林鳶茵一急,緊接著問道:“到底第九間課室怎麼了?你知道它在哪裏嗎?”那女子突然抬起頭來,那雙眼睛裏面包含著的嚴肅、凝重、憂慮頓時將林鳶茵震住了。只聽她一字一句的道:“第——九——間——課——室——不——能——被——打——開——”“啊?!”這下子林鳶茵的嘴巴張成了標准的圓形:“為什麼?”“因——為 ——那——個——東——西——就——在——裏——面——就——在——裏——面——”“什麼?什麼東西?!”林鳶茵的震驚絕不亞于發現那根頭發其實是人類的頭發。

  那名女子卻對林鳶茵的疑問視若無睹,只是仍然直直的盯著她的臉龐認真的道:“一——旦——打——開,人——世——將——會——滅——絕——切——記 ——”說完,那女子飄飄搖搖轉身准備離去。“等一下,你到底是誰?那個東西又是什麼?”林鳶茵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跑上去張開雙臂攔住了她的去路。那女子沒有答話,她看看地上,突然做了一個奇怪的舉動,伸出手去撫摸自己的右邊的大腿。看到這個似曾相識的動作,林鳶茵的臉上浮起了一層恐怖的表情,瞬間已踉蹌倒退了兩三步:“你是……你是……”那女子手上猛地一用力,一條血淋淋的大腿被完全卸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林鳶茵尖叫著猛地直起身來,卻發現宿舍裏面依舊空無一人,額頭上已滿是汗珠。“是夢?”驚疑不定的林鳶茵四處張望時,卻意外發現宿舍地上有一點暗紅色的血跡,顯得異常顯眼。林鳶茵伸出手指蘸了一點細細揉搓了一下:“凝固的幹血?那是死人才會有的啊!這麼說,她真的來過?她來給我示警?天啊——”林鳶茵臉色變得蒼白。那名女生的死亡果然是跟第九間課室有關!是為了感謝自己找齊她的軀體所以才來報恩的嗎?“一旦打開,人世將會滅絕!”這具聳人聽聞的話林鳶茵還死死的記得。“那東西就在裏面,一旦開啟,就將滅絕人世……”恍然間林鳶茵已經大悟,她一直疑惑第九間課室如何會有這麼厲害的能力,如果那個女生說的是真的,那麼第九間課室的真正內幕就是它封存了一個可怕的東西,這也完全可以解釋為什麼第九間課室會人間蒸發,從來沒有人見過,更可以解釋為什麼學校對此諱莫若深,甚至不惜確立校規禁止傳說流傳。可是那個可怕的東西是什麼呢?是從地底下召出來的魔物嗎?對了,要找星晨,要讓星晨知道這件事,我們現在就算猜破蠟燭的含義,也不能輕舉妄動了。

  林鳶茵並沒有找到星晨,因為星晨已經孤身來到一個偏僻的草坪等待他的屬下。不過,他等來的卻是另外一個人。“校長?”星晨眉毛挑動:“真想不到會在這裏碰見你。”校長矮小的身材站在那裏,身影卻被月光拉得很長,詭異的長。他呵呵地笑了起來:“在這裏見到你,不比見到我更加意外嗎?向來喜歡獨自呆在教室的你,怎麼今晚有雅興出來?”星晨道:“這個校園汙濁不堪,就這裏還幹淨點,可惜現在也不幹淨了。”校長對星晨的挑釁絲毫不以為意:“恐怕你是來等人的吧?不過很抱歉,可能他們永遠不會來了。”星晨眉頭一皺:“你殺了他們?”校長格格的笑了起來:“主上,我最至高無上的主上,向來不愛惜下人的你怎麼會對這幾個廢物心疼了?”“我心疼的是他要給我的林鳶茵的來曆書。”星晨暗暗的道,對于這點,他的確是很心疼,又要重新派人去打探了。

  校長繼續道:“我們曾經是一家,所以請允許我叫你一聲主上……”星晨毫不客氣的打斷道:“我們從來沒有過你這樣的敗類,主上一詞你還是別叫了。”校長沒有動怒,仍然笑嘻嘻道:“叫什麼沒有所謂,我只是為你好,希望你別再去探詢第九間課室的秘密了。”說到這裏,校長的兩眼突然精光大盛,面部浮起一絲詭異的光芒:“那個東西對你們絕對不是福氣,它一旦出世,滅絕的不僅僅是人世。我見過的,我見過的,靖河血難……”星晨怒極反笑:“你認為我會聽信你的說話嗎?我不殺你,不代表我不敢,只是沒有這個必要。我要讓你看看,什麼叫真正的主上,什麼叫真正的支配。千萬年前的那場決戰本來就不公平,我要還這天地間一個公道!同時,我也警告你,最好不要出手阻止,否則我一定會忘了不殺你的想法。”校長呵呵地笑著,轉身徑直走去,他嘴裏喃喃的道:“我阻止?我為什麼阻止?我什麼都失去了,因為那個東西,什麼都失去了。那個東西……那個東西……是災難,是災難!”





第五十二章



與此同時,吳剛英倚著寶劍靜靜地坐在無人的樓梯角落,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月亮。“吳大哥。”陳嫻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他的背後,吳剛英無精打采招呼道:“你來了?”陳嫻坐下柔聲安慰道:“你這次不成功沒有關系,下次……”吳剛英打斷道:“不,我並不是為了這件事不開心。”說著他突然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我感覺那個時候的我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瘋狂的,毫無理智的,不辨方向的向前沖去,以前曾聽師父說過,仇恨可以蒙蔽人的心志,驅使人變成妖魔,總覺得那是一個荒謬的笑話,可是,現在,報應來了。”陳嫻心裏暗暗吃了一驚:“吳大哥,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做不對?”吳剛英道:“我不知道,我現在心亂如麻,林鳶茵說的對,罵得更對,我作出這樣的舉止,實在不配作一名佛門弟子。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是我自己的修為還不夠吧?”吳剛英臉上出現一絲淒然的苦笑。
  陳嫻小心翼翼地問道:“林鳶茵那樣說你,那樣護著星晨,你還不恨她,不對她死心嗎?”吳剛英搖搖頭:“真的喜歡一個人,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輕易對她產生仇恨的。因愛生恨固然是魔化人心的罪魁禍首,可是這情字卻也是化解仇恨的最鋒利的劍。我覺得,我要好好想想了,好好想想了。”陳嫻怔怔的看著他的臉龐,不由得呆了,曾幾何時,她因為傾服于吳剛英的英氣勃發,他強大的運用法術的力量,他的宅心仁厚,他的一切一切,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很有虛榮感,所以產生了追求他的願望。可是,她萬萬沒有料到,吳剛英對林鳶茵用情如此專深,她的離間計成功之日,卻也是吳剛英黯然神傷之時。

  想到這裏,陳嫻心裏不知怎地產生了一股熱辣的疼痛,喉嚨裏有東西哽咽著,壓迫著自己的氣管,使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她轉過頭去,任憑兩行清淚從眼角乖順的流下。直到這個時候,陳嫻才驀然發現,她最喜歡的,吳剛英最吸引她的,都不是那些表面的繁華,而是他對情的執著。正是因為潛意識裏知道,所以才覺得有安全感。也正因為潛意識裏知道,所以自己才會無緣無故的經常的悲傷,因為這樣的命運注定了自己只能永遠做一個徘徊在門外的第三者。

  “其實……要林鳶茵回心轉意,並不是沒有辦法。”陳嫻擦去淚水,淡淡的接道。“真的?”吳剛英乍聞此語,大喜過望,竟緊緊抓住陳嫻的雙手道,激動到結結巴巴道:“是……是什麼?”陳嫻的心猶如被萬根尖刺在猛烈的穿梭,她強忍住疼痛的眩暈道:“林鳶茵之所以會覺得你錯,是因為她還不知道星晨是妖狐的事實。她是個理性的女孩,講究證據,絕不會聽信我們憑口說的話。”吳剛英道:“星晨的功力的確不比尋常,就算能打贏他,起碼也要大戰三天才成。這份證據到哪裏找才好?”陳嫻緩緩道:“就算你打敗他,他也不會承認的。現在的林鳶茵對你完全的不信任,可是如果她看見這個東西,她一定會相信我們說的是事實的。”

  說著,她從懷中掏出一面亮光閃閃的鏡子出來,吳剛英臉色立變道:“照妖鏡?”陳嫻用手慢慢地摩挲著鏡框道:“這是峨眉山的鎮山之寶,無論對方擁有多麼可怕的力量,也無論它變身為何物,在這面鏡子裏,都只會還原最本質的東西。你拿去罷,林鳶茵想必聽過這個法器的名頭,只要鏡子裏面出現狐狸的身影,她無論如何都會相信的,到時她就可以回到你身邊來了。”吳剛英歡喜道:“這……實在太好了,嫻妹,我要怎麼謝你?”這是吳剛英第一次這樣親熱的叫陳嫻,眼見這個夢寐以求的稱呼竟在這個時候成為現實,陳嫻勉強笑道:“不用,你幸福就好了。”吳剛英接過鏡子喜滋滋地趕緊跑了,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從鏡框的邊沿滑下的兩滴晶瑩的痕跡……

  “星晨,你跑哪裏去了?怎麼我想找人的時候,全部人都會神秘失蹤的?”在星晨回宿舍的半途,找星晨找得發瘋的林鳶茵終于成功的截住了他。面對林鳶茵氣勢洶洶地質問,星晨顯得很是無奈:“宿舍停水了,我要上廁所,只好出來找。”“停水……”林鳶茵登時語塞。星晨問道:“你找我幹什麼?”林鳶茵這才想起找他的目的,忙拉住他道:“我做了一個夢……”正說著,星晨突然怒喝一聲:“誰?給我出來!”被嚇了個魂不附體的林鳶茵道:“你唬人啊,這麼晚,周圍哪裏……”話沒說完,一道黑影從她的眼前掠過,肥大的尾巴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林鳶茵活生生的把後面幾個字卡死在嘴巴裏,星晨冷眼看著她,見她半天也沒找出話說,手裏扣著一把銀針,正准備朝黑影消失的地方灑去。

  “且慢!”林鳶茵攔住星晨道:“不要傷害它。跟著它走。”“你說什麼?”星晨簡直懷疑耳朵發言了:“去當它食物嗎?”林鳶茵突然問道:“這裏是什麼地方?”星晨莫名其妙道:“校園啊。”“校園什麼地方?”星晨突然全身輕輕一震,他偏轉頭往右邊看去,遠處,一座巨大的牌坊靜靜地佇立在潔白的月光下,顯得如此地靜謐和安詳。是藝術之門的附近!!瞬間,星晨明白了林鳶茵的含義:“那個怪物,是那名被分屍的女生?”“我不知道。”林鳶茵簡短的回答道,同時,向黑影去的地方跑了過去。星晨忙追了過去。黑影見兩人追近,尾巴一擺,繼續朝叢林裏鑽去。

  兩人緊追不舍,追了一段時間,黑影卻忽然失去了影蹤。星晨疑惑道:“它不會故意耍我們的吧?”林鳶茵道:“應該不會。”她蹲下去,伸出手壓在地面,感應了一會兒,抬頭失望道:“沒有。”突然她象是想起了什麼道:“對了,我曾聽人說過,這三星鎮魂術是有一個東西插在埋葬頭顱的地方來牽引其他分屍地的。莫非它要我們拔掉那個東西?”星晨環顧四周道:“都是草,哪裏有什麼鎮壓的東西?”林鳶茵道:“三星鎮魂術是利用三角形的穩固度來鎮壓厲鬼的,所謂相生相克,人類為了能夠駕馭這種陣法,就用了一個倒三角來克制它,順便也利用倒立的另外兩個角來牽引其他兩個藏屍之地。”星晨道:“你是說要在這周圍找倒三角形的東西?”林鳶茵已經開始在草叢裏亂扒了:“沒錯。”星晨歎口氣道:“起來吧,這麼短的草哪裏蓋得住東西?倒三角形的東西的確是有,不過很難破就是了。”

  林鳶茵遽然抬頭道:“哪裏??”星晨朝遠處一指,林鳶茵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遠處便是藝術碑林,離他們最近的地方,樹立著一個由各種歪歪斜斜的石塊壘起來的倒三角形的石碑殘垣,林鳶茵記得,那是上次藝術碑林大火之後留下的殘跡。“這個就是倒三角形??學校可真算想絕了,如果不是知道這門法術怎麼破的人,根本不會想到這些珍貴的保護文物竟然埋藏著天大的秘密。”星晨道:“現在先別發感慨了,想想要怎麼做吧。你也知道這些是保護文物,學校請了保安24小時巡邏的,我們根本就接近不了。”林鳶茵反問道:“那你想怎麼辦?”星晨手中扣了一把滿滿的銀針,眼露凶光道:“先殺了保安。”

  林鳶茵嚇了一跳道:“不行!保安有什麼錯,他們又不知道這裏的內幕。我們追查這件凶殺案主題就是為了挽救人命,現在自己都濫殺無辜,還有什麼資格調查下去?”星晨無奈的收回銀針道:“那你說該怎麼辦?”林鳶茵凝思想了片刻,突然笑道:“有了。”當下與星晨附耳密言了幾句。





第五十三章



“救命啊,有人強奸啊!救命啊!”在寬闊的碑林間隙裏,一個頭發淩亂的女子赤足狂奔著,悲愴的哭音響蕩了整個清涼的夜空。巡邏的保安隊紛紛大為緊張,跑了過去團團圍了起來,有的還抽出了電棍:“歹徒在哪裏?!”林鳶茵哭哭啼啼道:“在那邊,我差點……我差點……”說到動情處,林鳶茵放聲大哭,淚珠象斷線了的珠子撲簌撲簌往下掉。保安們都驚惶了:“那還了得,快拿了來!”瞬時,個個奮勇爭先的朝林鳶茵指的方向奔了過去,只留下兩個在看護安慰林鳶茵。星晨在另外一邊的樹林裏聽得咬牙切齒,死女人,明明說好是搶劫的,她出去了就變成了強奸,自己的名聲全給毀了,當下也不顧得那麼多,沖了出去,拿起之前撿的廢棄鐵棍朝那個斷壁殘垣猛捅幾下。那些石頭早就風化了很多了,哪裏經受得住,立時“淅瀝嘩啦”全部倒塌了下來。
  發現碑林被破壞,留守的那兩個保安眼都直了,汗也流了出來,兩人大吼一聲:“啊!”連忙朝星晨沖了過去,星晨連忙抽身快速退回樹林裏面。林鳶茵也不失時機的“消失”了。兩人回到最初的聚合地,看著回來的保安們個個鬼哭狼嚎的,不由心裏暗自好笑。

  推倒了倒三角形後,四周圍靜悄悄的,也沒有看見黑影出現。林鳶茵道:“奇怪,怎麼沒有反應?”星晨道:“更奇怪的是黑影也不見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點上當的感覺。“林鳶茵道:“你懷疑那個女的騙我?”星晨道:“我不好說,但是你也知道的,很多死靈出于對生存的強烈眷戀,不惜花言巧語換取留在人間的代價。這點你的吳哥哥應該跟你說過才是。”兩人等了半天,黑影始終沒有來,只好散去了。

  星晨和林鳶茵並不知道,他們的這次舉動,引發了一場滅絕人性的大災難,直到很後面很後面他們才突然發現,原來之前他們所做的一切一切,不過是已經精心布好的局。這是後話不提。

  一提起吳剛英,林鳶茵就周身不舒服。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吳剛英居然自動找上門來了:“鳶茵,你之前埋怨我不肯好好聽你說話。你現在願意作出榜樣,好好聽我說話嗎?”林鳶茵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這個不速之客,她覺得吳剛英終于啃回頭跟她溝通,她應該高興,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裏反而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仿佛眼前那人甚至連擦肩而過的緣分都不曾有過。林鳶茵定了定神道:“說吧,我聽著。”吳剛英道:“我承認我之前的確是有些莽撞,可是我不會承認我的做法是錯誤的。在跟你說原因之前,我想問你一句,你了解星晨這個人嗎?“林鳶茵一怔道:“什麼意思?”吳剛英緊接著問道:“你知道他的籍貫,知道他的父母,知道他的家庭,知道他的兄弟姐妹嗎?”林鳶茵搖搖頭:“吳剛英,你瘋了,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吳剛英的聲音深沉的如同池塘裏傳來的那種被壓抑的水聲: “我想說的是,你對這些一無所知,但是你完全相信了她。人心險惡,這個道理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林鳶茵有點氣憤道:”我為什麼要知道這些?我又不是查戶口的,我只要知道他是真心去辦一些事情,去為一些人好就可以了。“吳剛英冷冷的道:“那如果我告訴你,她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妖狐呢?”

  林鳶茵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你說什麼?胡說!你師傅明明說過,妖狐還沒有誕生,所以才叫你來追查下落,你不能因為對星晨的仇恨,就這樣的汙蔑。“吳剛英吼道:“我汙蔑?你自己不用自己的腦袋想想,星晨能跟我過上三招以上,毫發不傷,而且身懷秘密功力,不說別的,就那把銀針,你認為一個普通的人能夠灑得這麼有水平?“林鳶茵怒道:“不用腦袋想的人是你,如果他真的是妖狐,那麼我們早就應該到地府去報道了。還有,妖狐,狐之王者,會用銀針這麼低下又沒有的手段嗎?吳剛英,你不要再被仇恨蒙蔽真相了。”說完,她以為吳剛英惠氣的臉紅脖子粗,掉頭離去。可是吳剛英只是輕輕的歎了一聲:“她說得沒錯,沒有證據的確很難說服你。我今天來就是要帶政局給你看的,我希望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講過世界上有這麼一個東西。”說著,從懷裏緩緩的掏出了一面光華明亮的鏡子,五朵花瓣形的鏡框將那面散發著淡淡光暈的鏡子襯托的美侖美央,尤其是最上面雕刻著的一坐觀音淨瓶悲天像,更使這面鏡子濃溢著一種極樂的韻味。林鳶茵的臉上終于變色了,是那種惶恐的,震驚的,甚至還帶著點窒息的顫抖:“這……這是峨嵋的鎮山之寶——照妖鏡!”

  吳剛英輕輕的道:“是,你也應該知道我是怎麼得來的了。你信不過我,你總該信得過這面人界的寶物。傳說當年觀音駕臨峨嵋,見雖有僧侶女尼為人超度伏怪,無奈鬼怪善于變形,往往以幻化之體殘殺生靈,防不勝防。觀音由此大發悲憫之心,以柳葉為體,點峨嵋山玉湖成鏡,掃清世間邪惡幻象,留源本體。照妖鏡經峨嵋千年香火供奉,從未失手過。上次靖河血難,聽聞就是因為此鏡找出了混跡人群的妖狐。這個典故,我想你跟我都再熟悉不過了。“林鳶茵的嘴唇早已發白,吳剛英敢拿出那面鏡子,難道說星晨的真實身份真的是謠傳中殺人不眨眼的妖狐?可是怎麼會呢?那不過是一個有點自傲自大,但卻那麼冷靜沉著的完美男生,莫非這種完美真的不可能出現在人類的身上?“你……你確定他不是何健飛?”林鳶茵掙紮著不放棄最後一根稻草。吳剛英冷著臉道:“我已致信五台山,禪月大師親筆回信說何健飛一直都沒出過山門。“

  林鳶茵踉蹌著退了兩步,這個消息對于她來說不啻于天崩地裂,她的心裏有一種莫名的恐懼,緊緊地抓著全身,她說起話來都顯得那麼顫抖:“你……你要我做什麼?”吳剛英沉沉的道:“如果你真的對星晨有信心的話,那麼不妨讓這面鏡子檢驗一下。世界上只要會說話的生靈都是可以騙人的,唯獨這冷冰冰的鏡子不會騙人。如果星晨不是妖狐的話,只要他提出,我願意自刎在她面前。”吳剛英決然的話語在林鳶茵的心裏攪起了翻天的大浪,星晨眼裏那常常有的一閃而過的藍光,那對第九間課室莫名的萬分熱情,那對他人的冷酷和凶狠,所有以前不曾懷疑過的一切一切,在這面光華閃耀的鏡子面前,都立時變成了一個個的問號。難道真如神話傳說裏面所講的,這面鏡子不僅能掃清幻象,更有蕩滌人心的神力?“鳶茵,你要想好了,你說過你要拯救世人,那麼你首先要分清是非黑白。妖狐是異類,他們的目的就是要殺光我們人類。妖與人千萬年前已經勢不兩立,你若再執迷不悟,背離佛道宗義的那個人是你!!”吳剛英擲地有聲的話語給林鳶茵心理防線最致命的一擊。在那雙灼熱的目光和排山倒海般的氣勢面前,林鳶茵終于崩潰了:“我……你要我怎麼配合?”

  “照妖鏡雖然能夠照出他的本形,但是如果妖狐事先有所防範,用強大的妖力罩住全身,那麼照妖鏡也未必能逼他現出原形。這面鏡子除了峨嵋派門徒別人無法駕馭,我和陳嫻若直接去找星晨必然會讓她警惕,所以我想來想去,只有你把他騙出來,編造一個什麼理由,讓她放棄護身的功力,我們再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如果他真的是妖狐怎麼辦?”林鳶茵惘然的看向他,吳剛英斬釘截鐵的道:“殺!”一道強勁的五彩霓虹光芒驀地從鏡子裏面射出,在半空中幻化成了微笑著的觀音塑像,那是佛祖對世人最後的憐憫和痛心。





第五十四章



“星晨,楊淙說今天晚上第九間課室會出現?”重新面對星晨的時候,林鳶茵感覺有點心慌意亂,星晨懷疑的看著她道:“楊淙怎麼會知道這個?“林鳶茵盡量躲避著他的目光:“我不知道,她只是這樣跟我說,你也說過的,她跟她姐姐有心靈感應,也許因為這個,她才知道。況且那個人頭蛇身的怪物死了,必須需要鮮血供奉的第九間課室只能親自動手殺人了。”林鳶茵的謊言編造的天衣無縫,再加上二人一直的合作關系,星晨也沒有想到去楊淙那裏求證便相信了:“那太好了,正好可以看看到底要怎麼用火來發現通往那間課室的道路。”林鳶茵努力裝作無意地說道:“今天我們就去教學大樓等著吧,你別帶你的銀針,我怕任何力量影響第九間課室發現我們的存在,那就功虧一簣了。“星晨一口爽快地答應下來:“行。反正別直接看到那間課室,估計她也殺不了我們。”林鳶茵勉強笑了一下表示贊同,她濡染很害怕根星晨呆在一起,趕緊找了個借口說頭暈就逃回宿舍了。
  宿舍門口,吳剛英跟陳嫻捧著那面鏡子正在等她。看著陳嫻,林鳶茵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星晨是不是妖狐另當別論,但是對于陳嫻挑撥離間,林鳶茵始終是耿耿于懷的,想不到昔日的敵人竟要攜手起來。如今星晨終于被孤立了,她應該很高興的罷,但是奇怪的,陳嫻的臉也死灰死灰的,比林鳶茵的好不到哪裏去。吳剛英關切的迎了上去:“好樣的,這樣我們就能放心行事了。”然而讓他尷尬的是,林鳶茵只木然的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就進去了。“她現在還不是很能接受,等她看到了真相,她自然會主動斷絕關系的。”陳嫻勉強裝出平靜的聲調安慰失望的吳剛英。

  吳剛英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道:“對了,萬一妖狐力量過于強大,我們不夠他打怎麼辦?“陳嫻道:”這點我早已經想好了,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五大派十大門的疙瘩高手已經秘密來到了這個學校附近,只是由于他們的師傅都還沒到,所以暫時按兵不動而已。只要我們一有危險,我就發出求救信號,他們會在幾分鍾之內就趕來支援的。“吳剛英驚詫的說:“五大派十大門的掌門都來?不用這麼誇張吧?我師傅還叫我看著辦呢。”陳嫻道:“妖狐之事非同小可,各派方丈掌門之前曾經秘密在峨嵋山上召開國會議,專門商討誅滅狐族的事宜,當中說好了各派掌門方丈都要出來的。”看著吳剛英焦急的滿頭大汗想插口問的樣子,陳嫻體貼的補充了一句:“只有五台山跟落迦山沒有參加。”“啊?為什麼?”吳剛英有點糊塗了,師傅對妖狐之事特別關心,怎麼會拒絕參加會議呢?還有五台山是佛教第一聖地,怎麼也不聞不問呢?“陳嫻瞄了他一眼:“你師傅我可不知道,她修信說病重來不了。至于五台山……”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淡淡的道:“他們當然不會參加,反正都有了紫金缽了。”“妖狐跟紫金缽有什麼關系?”吳剛英越來越糊塗,可是陳嫻並沒有答話,只是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南方的天氣總是喜歡下雨。”末了,她輕聲地說了這麼一句。

  回到宿舍的林鳶茵不知道為什麼很難受,她撲倒在床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可是,哭並沒有減輕她心裏的重量,還是有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壓迫著自己的血管、心髒,乃至靈魂。“總會有機會的,讓你對比一樣,究竟哪個在你的心裏是最重。“楊淙的華一閃而過,林鳶茵痛苦的搖搖頭:”不會的,如果星晨是妖狐,那麼我就應該跟他決裂,我就應該幫他們殺他。“說到”殺”這個字的時候,林鳶茵再也忍不住淚流滿面。“總會有機會的……”淡淡的語音蕩漾開來,與窗外飛舞的雨絲夾雜在一起,共同譜寫著這人世間最古典的樂曲。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坐不住的吳剛英就已經來到教室大樓看地形了。陳嫻白了他一眼:“至于嗎?”吳剛英道:“對星晨決不能掉以輕心。”那天跟星晨的戰鬥險象環生,讓他至今心有余悸。陳嫻懶散的道:“隨你吧。”兩人埋伏好,開始靜靜的等待時刻的來臨。“吳大哥,你師傅叫你來這間學校的時候,沒有說過其他別的什麼話了?”安靜許久的陳嫻發話打破了這大戰來臨前的寂靜。吳剛英搖搖頭:“就是叫我來追查狐族的動靜。”陳嫻低低的歎了一口氣,正色道:“吳大哥,人心險惡這個道理我看你也只比林鳶茵略懂那麼一點點。記住我的一句話,當你根本不知道應該相信誰的時候,什麼人都要提防,甚至連你自己。”“不可能有這種情況。”吳剛英笑笑說:“我信我佛。難道連佛也要提防嗎?”陳嫻緊閉著嘴唇,再也沒有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星晨和林鳶茵的身影准時出現在茫茫的夜色當中。林鳶茵心神不定的看了一眼吳剛英和陳嫻藏身的地方,對星晨道:“走吧,時間快到了。”星晨卻起了疑心:“我看今天晚上不見得有情況罷,以往第九間課室出來的時候,我都能聞到鬼界的氣息,今天卻幹淨得很啊。”林鳶茵道:“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還是等一個晚上吧。“兩人于是來到了大樓的二樓的一間無人教室裏。星晨帶來了很多面鏡子,放在面向國道的窗戶旁邊,以使能看到幻象發生的全過程。林鳶茵看著星晨在認真的一面鏡子一面鏡子的擺放,心裏一陣辛酸,幾乎快掉下淚來,趕緊別過頭去。

  眼看星晨和林鳶茵兩人已經就位,吳剛英急不可耐的道:“開始吧。你給鳶茵看完鏡子裏的本相之後立即後退,我來對付星晨。”二人正准備出動,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幾聲沉重的敲門聲過後,一個禿頭的小老頭笑容可掬的腿們走進課室裏面。“校長?”吳剛英和陳嫻兩人面面相覷,他們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為什麼校長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現。

  “兩位同學晚上好啊。”校長笑容滿面的跟兩個人打招呼。林鳶茵立時想起那本筆記上描述的一系列可怕的變異的事情,還有那人頭蛇身作嘔的怪物,立即全身打了個冷戰,悄悄的後退了兩步。星晨卻沒有絲毫的退卻,反而冷笑著道:“校長同志總是在最恰當的時機跑出來,真是令人佩服啊。”校長嘿嘿的笑著道:“今天晚上有好戲看,我為什麼不來?”林鳶茵壯著膽子問了一句:“什麼好戲?”校長道:“你們的死狀啊,哈哈哈,我好久沒有看見過它殺人了。留下的那絕不是一般的屍體,那是一種藝術品,一個精心雕刻,能把人的五髒六腑,能把人的每一寸皮,每一絲肉,都變成絕妙的形體。對了,我還忘記告訴你,你們不該放走我的女兒,我之所以留下她,是因為她法力不夠,只能幾個人幾個人的殺,但是第九間課室一出手,絕對是血流成河,不,是血流成海!““閉嘴!”星晨怒吼道:“在此之前,第九間課室先會欣賞到用你屍體做成的藝術品。”





第五十五章



「怎麼辦?」陳嫻以目光探詢吳剛英,吳剛英想了片刻,一咬牙道:「夜長夢多,照原計劃上,我來控制校長,你專心用照妖鏡行了。「兩人於是猛地衝進了課室。星晨見是他們兩個闖了進來,對校長道:「沒想到你還有鎮麼厲害的幫手。」誰知道校長也一臉茫然的喝道:「你們到底是誰?來這裏幹什麼?」「廢話少說!」陳嫻跑到林鳶茵的身邊,手捧那面寶鏡,大喝一聲:「玉湖成鏡,光照萬妖!看鏡!「鏡面驀地迸發出萬張霓虹光芒,將所有人團團圍住,忽而光芒變幻,婉轉有如流水,纏綿不絕。當中傳來陳嫻驚慌失措的聲音:「怎麼會這樣?鏡子出問題了!」「你說什麼?」吳剛英大吃一驚。與此同時,眾人感覺自己身邊的空氣像是發生了奇怪的流動,星晨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怪至極的表情,他緩緩的轉過頭去,朝窗戶上的鏡子望去,一字一句的道:「第——九——間——課——室!!」
  所有的人都悚然的看向那些大大小小的鏡子,鏡子上面清晰的迎出了一個昏暗的走廊,旁邊灰白色的柱子清醒地告訴人們,這幅景象的發生地點是在幾十年前的教學大樓裏面。一個留著過肩長髮的女孩手裏捧著一根蠟燭,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所有的人都屏聲息氣,明明那是瞬間場景,可是那每一步的腳步聲,那詭異的不均勻的呼吸聲,都聽得如此的清晰而分明。教室裏的人,除了星晨緊繃著臉,校長陰晴不定之外,其他人的臉上無一例外寫滿了恐懼和震顫,包括毫不知情的吳剛英,他以為是星晨也預設下了埋伏。林鳶茵心情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全有,想不到自己一句戲言,真的引來了第九間課室的出現。

  楊淙的姐姐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雖然那麼的緩慢,那麼的小心,但是不多時還是走到了那間教室的窗戶旁邊,星晨突然目光一緊,他發現那個死靈穿著的衣服袖子上,有明顯的幾道很大的皺褶。「難道是……」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死靈突然停住了腳步,然後,抬起頭,緩緩的,緩緩的把頭向教室偏了過來,一個猙獰的微笑在她的臉上漸漸的綻放,那是別樣的驚懼,那是異類的美麗。鬆脫的嘴唇和黑色的牙齒在一道古怪的曲線下展露的如同屍體已經腐爛的鱷魚,眼睛裏面流出黃色的濃液。除了曾經看到過景象的星晨和林鳶茵還有校長之外,吳剛英和陳嫻的身子都在不由自主地打顫,身為見多識廣的佛家弟子,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詭異如此微笑的死靈。按照常理,死去的人捨卻了七情六慾,非要說他們還要留下一點東西的話,那就是恨。

  但是,這次的幻象跟以前看過的幾次並不相同。眼尖的星晨和林鳶茵同時發現了,在最靠近門的那面鏡子裏,也就是照向死靈前進方向的那面鏡子裏,清晰的多了一個物體——一扇緩緩地開啟著的門!那種門漆的是那種過時的土黃色,上面還有一個早就淘汰不用的那種舊鎖。終於,連林鳶茵也把持不住了:「那個……那個是……」校長欣賞的口吻極不和諧的響了起來:「那就是第九間課室,多麼美妙的空間啊,只要進去,就能得到永恆的快樂,無盡的滿足。」正說著,門已經開啟了好大的一個縫隙,然後,突然的,從裏面放出刺眼的白光,眾人被嚇了個措手不及,紛紛趕進轉過頭去。同時,一大群尖叫嗚咽甚至於扭曲的笑聲鋪天蓋地的傳來,「嘻嘻……哈哈……」縹緲的怪聲游離於空氣中,似乎攜帶著強大的魔力,讓所有的人都感覺頭痛欲裂,只有星晨除外。他只是慢慢的閉上眼睛,在黑暗當中,剎那,有一道弧線光芒閃過。

  白光過後,一切歸於平靜。只有校長喃喃地道:「快來了,死亡的風暴快來了。」沒有人理他,星晨緊緊地盯著陳嫻和吳剛英:「你們來幹什麼?」吳剛英冷笑一聲:「來揭露你的原形,妖狐,別再隱藏你的真實身份了。」聰明絕頂的星晨立即猜出了事件的全過程,他沒有再看吳剛英,而是轉頭緊緊地盯著林鳶茵:「是你帶他們來的?是你故意引我來的?其實你根本不知道第九間課室今天會出現是嗎?要不然你的臉上不會出現比別人更驚詫的神情。」「我……「林鳶茵想說些什麼,可是什麼都說不出,面對著星晨那異常冰冷的拷問的目光,她的心似乎被一個尖銳的竹刺狠狠地刺傷。陳嫻打斷道:「閉嘴,看我的照妖鏡!現出原形吧!「照妖鏡裏驀然發放出七彩的霓虹光芒,陳嫻將鏡面緩緩的對準了星晨,同時對著旁邊的林鳶茵道:」看吧,看清楚鏡子裏面的東西吧。這樣你就會從惡夢中醒來了。「

  星晨沒有林鳶茵預料中的驚慌失措,他只是穩穩地站著,沉沉的看著林鳶茵,那目光一直就沒有移開過,這個平素冰冷的男生,此刻眼神裏卻包含著如此複雜的情感:仇恨、失望、質問,甚至,林鳶茵甯願相信那是錯覺,還帶著一絲隱隱約約的痛苦。光滑的鏡面對住了星晨,霎時林鳶茵屏住了呼吸,一道詭異的光芒閃過之後,鏡面裏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倒是對著校長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隻肥大的狐狸景象。所有驚詫的目光立即「刷刷」對準了校長,校長突然掩面怪異的嚎叫了一聲,化成一隻狐狸倉皇逃去。

  吳剛英又驚又怒:「陳嫻,這是怎麼回事?照妖鏡失靈了嗎?「星晨冷冷的接道:」既然是峨嵋至寶,怎麼會突然失靈?「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始終都沒有離開過林鳶茵,說完這句話,他依然定定地看著,那種眼神,足以讓所有的人都感到凜然想逃避,直到他的腳最終踏出課室門口的一剎那,他才終於將目光收起決然的掉頭離去。在那一瞬間,林鳶茵終於忍不住癱倒在地上,痛哭失聲。

  「 啷」一聲那面光華四射的鏡子狠狠地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陳嫻怔怔地看著星晨離去的背影:「不可能,怎麼可能……她明明就是妖狐……為什麼……」說完突然掩面大哭奔跑著離去。只那麼短短的一瞬間,空蕩蕩的課室裏面就只留下呆若木雞的吳剛英和悲痛欲絕的林鳶茵。吳剛英根本沒有想到今天晚上會是這樣的結局來收場,他已經沒有心思去想星晨的真實身份,看著象小孩一樣抱著膝蓋在痛哭的林鳶茵,吳剛英的身體微微在顫抖,他想說幾句話來安慰林鳶茵,可是作為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他根本沒有資格去說任何一個字,他更怕,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對林鳶茵來講,都是一種另外的傷害。

  可是,沒容得吳剛英去悔恨,去自責,他這輩子所見過的最可怕的災難以靜悄悄的奏響了開場的死亡樂曲。就在吳剛英對林鳶茵左右為難的時候,他突然聽見走廊上傳來一種奇怪的似乎是鞋子拖著地在走路的聲音,而且那聲音不止一個。發生了什麼事?吳剛英趕忙跑出去看,當他腳剛剛跨出門檻的時候,整個人已經像被冰凍一樣僵硬了。在他面前鋪現的,居然是一幅比剛才第九間課室幻象來得更詭異更恐怖更令人驚悚的畫面!走廊上擠滿了密密麻麻一堆學生,有一些還不斷地從教室裏面湧出。吳剛英記得,剛才他經過的時候,旁邊好多課室都在進行選修課考試,現在才7點50分,考試只進行了半個小時,怎麼那些人都紛紛湧出來了呢?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40 AM

第五十六章



但是更驚懼的畫面現在才開始,所有的人臉上都浮現著一種古怪的呲牙裂齒的笑容,兩排牙齒中間半耷拉著一個軟綿綿的舌頭,嘴唇是青白色的,眼角斜向一邊,肢體僵硬,走起路來就像麻風病人,東倒西歪,搖搖晃晃,他們的鞋摩擦著地面,發出很大的響聲。「你……你們怎麼啦?發瘋了嗎?」吳剛英駭然至極,但是沒有人看他,也沒有人回答他的疑問,所有的人只是眼勾勾的看著前面,以驚人的統一的步伐,緩慢的向前方走去。不斷的有人從教室裏湧出,吳剛英甚至發現了監考的老師,也在人群中怪異的笑著,流著口水。
  「發……發生了什麼事?」吳剛英整個身體冰涼地貼在門框上,眼前這幅場景他總覺得似曾相識,很熟悉,曾經在哪裏見過,似乎又有點什麼不同。「黃泉坡!」苦苦搜索一陣之後,吳剛英終於想了起來,以前在一本古籍上就曾經有過一幅插圖,描繪的就是現在的這幅場景。黃泉坡是經過奈何橋之後通往地獄或者輪迴的必經之路,所有的亡魂都要經過那裏。在空曠的黃泉坡上,密密麻麻擠滿了各地的亡魂,他們喝過孟婆湯,忘記了塵世間曾經擁有過的一切,面無表情木然的走過死亡的棧道。可是這裏是人間,為什麼也會出現這種鬼界才特有的場景?而且最重要的,如果他們真的已經變成了死靈,浮現在他面前的真的是鬼界的場景,那麼這些面孔都應該拋棄了所有的喜怒哀樂,不會有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才是。莫非說,校長剛才說的災難就是指這個?

  還沒等吳剛英想明白,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走在最前面的幾個男生已經走到了二樓走廊的盡頭,在他們前面是堅硬的牆壁,吳剛英以為他們會轉彎下樓,可是那幾個男生卻停住了,然後,把頭顱猛地往牆上一撞。吳剛英驚叫出聲,血肉橫飛,腦漿模糊中,他只看見幾個開裂的黑色的物體因為巨大的衝撞力從脖子上被活生生的扭了下來,滾落到地上。「發瘋了!他們發瘋了!他們都發瘋了!!!」吳剛英的腦子一片空白。後面的學生不停的前赴後繼,猛烈的用頭顱衝擊著牆壁,讓新的鮮血和腦漿,還有一些殘碎的肢體殘留在牆壁上。

  「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不要命了阿你們?!!」吳剛英自己也終於發瘋了,他瘋狂的跑上前去,狠命的拉住一個剛想用頭去撞牆的男生。可是他拉得住一個,拉不住第二個。在他旁邊不斷的有新的頭顱滾下,或者是已經開裂成兩半的粘在牆上滑落下來,鮮血和腦漿交織著混合著劈天蓋地的打在吳剛英的臉上。這個平素堅強的難受也不說出口的大男生,對著一群活生生的生命的消逝,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我求求你們住手!「

  「放開他!「從走廊的另外一端突然傳來清脆的一個女聲。難道還有人保持著正常,吳剛英的眼睛已經密密麻麻被腦漿給糊住了,他騰出一隻手,抹掉了眼皮上的雜物,看見遠方那些癡癡醉醉的人群當中,款款走來一名女生,眼睛裏面滿是強自壓抑的悲痛。「你是……」吳剛英一愣。那女生猛地吞下一口口水道:「我叫楊淙,是林鳶茵的朋友。我是什麼人,以後再說。林鳶茵在哪裏?「吳剛英吼道:「你先告訴我為什麼這裏會這樣?!難道你不救這些人了嗎?這裏已經撞死了不知多少個了!!」楊淙的眼裏冒出怒火:「虧你還是法術界的人,難道你看不出他們早就已經不是人了嗎?!他們現在不過是要去他們應該去的地方而已。凡是見過第九間課室的都不是人!!「吳剛英愣愣地道:「你……你說什麼?」楊淙道:「你看看地上,那些血液,是暗紅色的,是凝結的,還有那些腦漿,正常的腦漿是純白色的,可是這些已經發黃了,這都是死了幾天以上的屍體上才會具有的特徵!「「死了幾天?你開什麼玩笑?我剛剛進來之前他們還在旁邊考試,現在你跟我說他們是已經死了幾天的行屍走肉?!!「吳剛英歇斯底裏的吼著,受到這麼大的刺激,他的精神防線在不斷的崩潰。

  楊淙對於吳剛英始終糾纏在這件事上面而不肯告訴她林鳶茵所在也非常惱火:「我不知道!我跟你說過的,見過第九間課室的都不再是人!至於他們為什麼會一下子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行屍走肉,那要破了第九間課室之謎才知道!告訴我林鳶茵在哪裏?!「」什麼是第九間課室?「吳剛英對這個震悚已久的第一大傳說毫不知情。沒有等楊淙繼續解答,吳剛英突然目光一震,緩緩的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用雙手抓住的那個想去撞牆的男生的雙臂。在雙臂的內側,雖然到處都是血液和腦漿的混合物,但是吳剛英仍然可以清晰地看見,兩條青黑色的印記正在慢慢的擴大——那是腐肉的顏色!不僅手上,那男生的臉上也開始過渡成青色,吳剛英一嚇之下馬上放手,男生立刻拚命的朝牆壁那邊衝了過去。「砰」沉重的悶聲傳來,然後又有幾點液體飛濺到吳剛英的臉上。楊淙的話竟一一得到了驗證,這些剛才還是活生生的人,瞬間變成了屍體,然後瞬間又開始快速的腐化。一切的不可思議在這條走廊上,在這些不屬於人類表情的笑容中,得到了最完美最天衣無縫的詮釋。





第五十七章



「快告訴我林鳶茵在哪裏,我們要盡快逃出去,因為我不知道第九間課室還會不會再出現。」楊淙見吳剛英已經平靜下來,趕緊道。吳剛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平息住身體的顫抖,指了指旁邊的一間課室。林鳶茵早因為巨大的悲痛而哭暈了過去,根本沒發現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吳剛英趕緊背起林鳶茵,對楊淙道:「走吧。」楊淙道:「不能從樓梯走!我剛才經過的時候,一樓還沒有出事,一堆人在瘋狂的亂跑,我不知道傳說有沒有蔓延到一樓。「吳剛英道:」那怎麼辦?」楊淙道:「你一定會輕功,帶我從陽台上跳下去。」吳剛英毫不猶豫地道:「成,走!」說完,二人費力的推開陽台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人群,向地面跳了下去。
  跳下去之後,吳剛英發現他並沒有脫離剛才的刺激,反而來到了一個更加可以堪稱人間地獄的畫面。一樓不知道是已經出了事,還是人跑光了,空蕩蕩的,七樓因為最近在裝修封閉期間,也沒人,除此之外,三樓到六樓的陽台上都密密麻麻的擠滿了朝下張望的腦袋,巨大的哭聲從樓上傳來。眼見吳剛英和楊淙跳到地上,頓時大樓上傳來了更加瘋狂和嘶啞的哭叫聲:「救救我們!!救救!!」吳剛英心底一涼:「上面還沒有事,他們下不來,我要上去救他們。」楊淙斷然道:「不行!你萬一上去了剛好見到第九間課室怎麼辦?而且現在樓梯已經被屍體堵滿了,你怎麼上去?」

  兩人正在爭辯間,樓上傳來一個男生嘶啞的喊聲:「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兩人抬頭一看,五樓的陽台上坐著一個帶著眼鏡的男生,兩條腿在懸空晃啊晃,大大的眼眶將整個眼珠子都暴露了出來,嘴巴張開著,肌肉抽搐著,臉上滿是驚懼恐慌的神情。吳剛英張了張口,卻不知道怎麼將這複雜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根本不會相信的場景說出來。楊淙卻開始拚命的向上喊:「如果你不想死,就閉上眼睛,不要看後面,什麼都不要看,記住,千萬不要往後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下面為什麼那麼多屍體!!!」那男生徹底的發狂了,他拚命的扯著頭髮:「告訴我啊啊啊啊!!」血從頭皮中滲出,再慢慢的流到臉上。楊淙駭然倒退了兩步:「他發瘋了!」吳剛英平靜的道:「正常的,面對死亡詭異的直接撞擊,還有誰能保持正常呢?「

  大樓上傳出了更加高分貝的尖叫聲,那些開始還在密密麻麻的擠著陽台的人突然開始瘋了一樣的亂跑,哭喊,兩人清晰地聽到不斷有人哭道:「蠟燭……蠟燭……」吳剛英整個身子劇烈的一顫:「剛才那個幻象……」楊淙的眼睛也濕潤了:「姐姐……第九間課室終於大開殺戒了。「那個坐著的男生早已停止了扯頭髮的自傷行為,只是愣愣地看著吳剛英和楊淙兩人。楊淙含淚對他搖頭道:「不要往後面看,千萬不要回頭,你就看著我們兩個就行了。」那男生牙齒打著冷戰:「蠟燭……蠟燭是什麼意思?」沒有等楊淙做解答,那男生已經做出了他人生中最後一個抉擇——將手在陽台上一撐,任由身體在空中自由的墜落。「不——」楊淙哭喊出聲,吳剛英痛苦的閉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似乎過了好久好久之後,才感覺得到地面上傳來再微弱不過的一陣震動,然後,就是那連綿不絕的熟悉的「砰砰」的悶重聲響……

  生與死,有時,距離就只有那麼幾級台階。

  軍警的車什麼時候來的,吳剛英和楊淙並不清楚,只是知道學校的其他學生已經紛紛逃離,校長不知去向,學校徹底解體,軍隊宣佈接管學校並且實行嚴格的封閉措施。這次事件,除了一樓少數人及時跑開逃離之外,當時在大樓考試自習的338名學生無一倖免,全部罹難,除了一個是跳樓致死外,其它都是頭顱與身軀分離,死狀慘不忍睹。軍方清理現場時舉步維艱,不得不從一樓開始先清理屍體。事件震驚了國內外,軍方經過一番調查,無功而返,為了平定人心,為了平息各界媒體的口誅筆伐,政府宣佈事件原因是有人使用生化武器,造成大樓裏面的人出現幻象,進而自殺身亡。這所學校因此再也沒能重新建立起來。因為這次集體自殺事件慘絕人寰,據稱當時地上滿是破碎的頭顱,許多趕來處理後事的家長由於接受不了有的自殺有的發瘋,後來媒體稱這次事件為「顱骨死亡大樓事件」。這些都是後話不提。

  楊淙將林鳶茵安置在自己的那所小房間的床上,回過頭來對蜷縮在角落耷拉著頭的吳剛英道:「放心吧,她沒事,只是哭暈過去了。「吳剛英悶聲悶氣地道:「我知道,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第九間課室的事情了吧?」楊淙於是細細的將傳說的來龍去脈,將星晨和林鳶茵發現的銅片和斷腿女生之謎等也一併告訴他了,末了才道:「我知道,突然告訴你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證,林鳶茵真的是在查證傳說的事,她跟我說過的,她要盡她的力量普救眾生。」「度盡苦海,普救眾生。」吳剛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些是我告訴她的,真是諷刺,到頭來還要她教我去懂得這個道理。」楊淙歎口氣道:「你也不要過於自責了,都是陳嫻在故意挑唆,我相信,林鳶茵不會怪你的。「吳剛英澀聲道:「怪不怪我倒是其次,我從來沒見過她這麼悲慟的樣子,我……我心裏很難受,但是似乎又有點明白……我不知道在說什麼。」楊淙搖搖頭道:「我瞭解的,因為你這種感覺我也曾經有過。對於你,我什麼都不想說。有些東西,必須要自己去領悟才能得到,有些道理,必須要自己去探索才能明白。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吳剛英閉上眼睛,表情卻沒有任何舒展的痕跡,彷彿是睡著了般,半晌沒有動靜。楊淙看著昏迷不醒的林鳶茵,暗自歎了口氣,眼見兩人離第九間課室真相越來越近,卻不料發生誤會而分道揚鑣,也導致第九間課室趁虛而入,活活坑害了無數鮮活的生命。「星晨失蹤了,你也不省人事。鳶茵,你要振作,你要老是不醒來,你叫我可怎麼辦?」楊淙看著林鳶茵蒼白的臉頰,低低的道。「他們兩個現在暫時不行,我們就先頂著吧。」吳剛英突然在背後出聲,嚇了楊淙一大跳,「你剛才說什麼?」吳剛英張開眼睛看著她,眼神依舊疲憊暗淡,但是話語卻是截然不同的堅決:「我說我們兩個頂上吧。我若早知道有這麼可怕的傳說潛伏在學校裏,我是絕對不會還跟鳶茵這麼意氣用事的。過錯我已經犯下了,沒得挽回。可是我可以選擇走一條贖罪的道路。」「我們?可以嗎?」一開始,楊淙只是呆呆得看著眼前這個滿身還是血跡的,說話混濁不堪的男生,然後,慢慢地,眼睛裏面煥發出光亮,:「對,我忘了,林鳶茵說過你法力很高強的。謝謝你願意幫忙。」吳剛英沒有任何表示,重新閉上了眼睛,他曾經下山幫了很多人家收服厲鬼,也救過很多人的命,聽過很多人真誠含淚地說「謝謝你」,唯獨這一次的「謝謝」聽起來是那麼的別扭,是那麼的諷刺。





第五十八章



這對新組合的搭檔在一開始探尋傳說之謎的時候,就遇到了不少困難。楊淙首先發現他們的資料少得可憐,都是她之前從星辰和林鳶茵口中聽來的片言只句,為了不擾亂她心神,還有很多事情兩個人都是模模糊糊一言帶過。吳剛英曾經出去找過星辰,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也沒有人看到他出現過。這個神秘的男生,如同從天而降般出現,然後又如同人間蒸發般消失。陳嫻也不知所蹤。期間楊淙也試著去猜銅片上的文字,可是越猜越亂。兩人一籌莫展了幾天,事情沒有一點進展。吳剛英鬱悶道:「這樣下去不行啊,難道我們現在只能坐以待斃?」楊淙喟然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就算有心重頭開始找資料,也沒環境了。就算還有殘存的證據,現在學校也早給搜了個一幹二淨。」吳剛英道:「這幾天來,我晝夜思想第九間課室傳說的內容,總有幾點不明白。你說從來沒有人見過第九間課室,但是卻會有這間課室能容納多少個人的描述存留下來。」楊淙點點頭道:「沒錯。」吳剛英繼續說道:「那麼這個描述會使誰留下來的呢?」楊淙回想起星辰二人也曾經探討過這個問題,於是搖搖頭道:「早想過了,不知道,有可能是早期的某個學生臨死前留下來的。」吳剛英道:「不是,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這樣說吧,如果讓你描繪一下你所在班級的那個教室,你會用什麼樣的詞彙來描繪?」楊淙努力想道:「明亮、寬敞,就是靠近廁所,氣味不好……「說到這裏她突然停住了,呆呆地看著吳剛英。吳剛英滿意的道:」明白了吧?作為我們,普通的學生,描述一間課室的時候,是絕對不會用可以容納多少個人這樣的詞彙來形容的,就算要描繪,也只會說教室裏坐了多少人,或者這個班有多少人。容納,這個詞語一般來說經常用於兩種場景下面,一種是大會場,通常是為了誇耀它的大,可以容納幾千幾萬人,而另外一種就是在建築施工的場合,設計圖紙上通常會用『可以容納多少人』作為間隔房間大小的說明。「
  楊淙一下子跳了起來:「你是說,那個傳說最初的流傳者,是第九間課室的建築工人?!」吳剛英道:「第九間課室既然不是什麼幻象,而是真實存在的場景,那麼這種用一磚一瓦建起來的東西怎麼會天生就具有殺人的能力?肯定是中途有人做了手腳,還有,第九間課室從落成的那一天起就再沒出現過,這些事實已經再明確無誤的告訴我們,第九間課室變異的過程,就在建築施工到落成的那一段時間內。也就是說,第九間課室的殺人能力從一開始就被設計好了,根本就不是什麼多出來的地方!「第九間課室是被設計好的?這個簡直就是顛覆傳說內容的推論讓楊淙半天緩不過神來:「你是怎麼想到這個疑點的?」吳剛英從背後掏出了一份舊報紙:「我也是無意中看到的。」楊淙接過看時,發現是1940年的報紙,上面大大的頭版標題「十名建築工人疑遭歹徒殘害致死,只有一人僥倖逃出」,還配了一幅搭著工棚的現場圖片。下面是略小的一行字:「鎏海大學對發生此事事件表示萬分遺憾,同時表示,會加強學校治安,保護學生人身安全。」楊淙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這是……」吳剛英咬著下嘴唇道:「這是應該被永遠銘記的第九間課室的第一次殺人。」

  楊淙忙繼續看下去,連篇累牘的渲染殺人現場恐怖加無聊的破案專家點評之後,終於看到了一句耐人尋思的話:「記者千辛萬苦找到那名僥倖逃出的工人,但其拒絕透露任何事發詳情,也不願配合警方偵查,並自願放棄對校方的索賠,有專家認為,其有可能因為受到嚴重的刺激,而出現精神上的障礙。」「那名工人!」楊淙叫道:「那名逃出來的工人,一定是第九間課室傳說的始創者!」說著,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難道你想找到這名工人?」吳剛英看向她:「要不你說我這麼辛苦推論出來是為了什麼?」楊淙道:「不可能找得到吧,都過了多少年了,人家早不知道流落到哪去了。」吳剛英道:「有時候遠在天邊的東西,也可以近在眼前。學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早就已經震悚天下了,現在當局嚴密封鎖消息,同時對外宣傳說兇手已經抓住,我想那名工人如果還在人世,一定會過來看看的。畢竟他當初離開的時候,是那麼的不甘心,那麼的屈辱,身上還背負著十個工友血淋淋的秘密,如果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他一定會說出來的。」

  學校封鎖現場。外面圍觀的人並不多,由於媒體鋪天蓋地的渲染,這件事被傳的玄乎其玄,很多膽小的人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只有為數不多的膽大又無聊的人在那裏觀望。楊淙說:「人雖然少,可是也不能一個個地問吧。」吳剛英對楊淙附耳道:「跟我來。」兩人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楊淙不解地道:「做什麼?」吳剛英道:「配合我演一場好戲。」隨後,對楊淙附耳低言幾句。楊淙半信半疑道:「有沒有效果啊?」吳剛英道:「死馬且當活馬醫了,來吧。」說著,看看周圍,故意大聲對楊淙道:「哎,聽說了嗎?裏面死人並不是因為什麼生化武器,而是一間什麼課室的存在。「楊淙只好配合道:」不會吧?課室怎麼會導致人死呢?「吳剛英接道:」哈,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幸好那間課室被人發現了,否則說出來我也不相信。「楊淙道:」真的嗎?那快告訴我,聽起來好像很有趣呢。「兩人說著話,同時快速的朝後面看了一眼,只見一個中年年紀,身材稍胖的人正神情緊張的跟著他們。兩人心裏同時道:出現了!吳剛英忙大聲道:「告訴你可以,但這裏人太多了,你跟我來一個安靜的地方。」兩人趁勢轉了個彎,躲在牆角等待那個人的來臨。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背後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楊淙差點沒跳了起來:「星晨?」吳剛英回頭一看,果然是星晨,他不知道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正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自己。重見星晨,吳剛英很是不好意思,他想對誤認為星晨不是人類道歉,但是楊淙已經趕著發言了:「星晨,現在林鳶茵昏……」星晨截口說道:「我不認識這個人。說,你們幹什麼在這裏等死?」「等死?」楊淙萬分驚訝:「沒有啊,我們在設計引誘知情人過來。」星晨有點哭笑不得道:「你以為那個人是那名工人?那個人是軍方的便衣,你們這樣亂傳,他們是要拿你開刀的。」「什麼?」兩人大吃一驚,再探頭出去看時,果然,後面有一隊持槍的士兵趕來,正在跟剛才那個中年人比劃什麼。兩人倒抽一口冷氣,星晨已經果斷地道:「跟我來!」兩人跟著他轉了幾個彎,順利逃脫了軍方的搜索。





第五十九章



「對了,星晨,你怎麼知道那名工人的事?」楊淙突然想起星晨似乎對他們的行動瞭如指掌。星晨道:「廢話,那報紙是我塞給他的。」說著鬱悶地看了一眼吳剛英,對於吳剛英導演出這樣的「好戲」實在讓他始料不及。原本以為交給兩人自己可以樂得悠閑,卻不料……吳剛英尷尬的直想往地下鑽去。星晨繼續道:「我找這份報紙很久了,如果不是這次大規模死亡事件,我估計這份老黃曆也不會被媒體翻出來。那個逃脫的工人並沒有來,如果你想讓他來,恐怕還要做一件事情,去報紙那裏報料說在事發現場曾經見過一個人頭蛇身的怪物。」「校長的女兒?」楊淙驚呼道:「難道她跟那名工人有什麼關係?」星晨道:「有什麼關係我不清楚,我去找過寫那篇報道的記者,他跟我說,他覺得那個工人不願意講事發經過,不願意配合警方都可以理解,可是自願放棄對校方的索賠就實在有點令人難以費解。在她的追問下,那個人終於吞吞吐吐的說了一句:『我……我不想他將來不好好待她。』雖然他沒有具體說是誰,可是我查過,校長的女兒大概就是在1940年之前出生的。也就是說,很可能在1940年或者之前,校長就收養了這個女兒。「「收養?」兩人異口同聲。星晨白了兩人一眼:「校長是狐狸,女兒是人,這麼簡單的邏輯關係還要我說明嗎?」楊淙恍然大悟道:「我立即就去報料。對了,星晨,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家住哪裏,我們有時候有事請根本找不到你。」星晨道:「無可奉告,你們哪天再引來軍隊,我可不想給你們牽累死了。」
  眼見二人的背影已經漸漸遠去,星晨不由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嘿嘿,主上,你似乎對這件事的熱情超出了正常的幅度。」草叢裏突然響起一陣怪異的笑聲。星晨一愣,他的神色瞬間舒展下來:「長老?」一個白色頭髮,拄著枴杖,長著鷹勾鼻的老人從草叢中站起:「主上,我這把老骨頭硬了,恕我不能對你行禮啊。」星晨似乎對那老人特別忌憚,搖搖頭道:「長老說笑了,我怎麼敢讓你對我行禮?」老人笑道:「你還知道這點就好。本來我不應該插手你的事情,可是實在忍不住說一句,剛才你不該出手救那兩個人,暴露你自己的行蹤。」星晨道:「我只是想讓他們幫忙,我好坐收漁翁之利而已。現在各大法術派的高手都在這四周虎視眈眈,我想能不出面調查是最好不過了。」「希望你是真的這麼想。」那老人的口氣依然強硬:「主上,別怪我囉嗦,我還是要叮囑你一句,千萬不要有惻隱之心,那是絕對會削弱你的法力的。你的任務就是找到第九間課室,找到那個東西,恢複我們本來的榮譽。」星晨垂下頭道:「是,我一定努力。」「對了,」那老人用手輕輕撫摸著枴杖頭道:「那個小妮子為了你暈過去了,你不去看看人家?」星晨抬起頭決絕地道:「我從來沒認識過什麼小妮子。」「哈哈,好,好!」老人大笑著,拄著枴杖離去了。

  星晨見那老人離去,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後,他的眼睛裏立刻冒出一股強烈的怒火:「主上?我在你心目中只是一個下屬而已。」在他背後遠遠的地方,悄無聲息的掠過一道黑影……

  果然不出星晨所料,當報紙以頭版頭條刊登出人頭蛇身怪物聳人聽聞的報道推出之後,楊淙和吳剛英立刻發現校門口多了一個人——一個身材瘦小長得有點像猴子,渾身邋遢,眼睛卻炯炯有神的人。他緊張的向守在校門口的軍警詢問關於最近怪物傳聞的事情,可想而知,他一無所獲。兩人看在眼裏,這回吳剛英再也不敢這麼莽撞了,他對楊淙道:「你悄悄的把那個人引過來罷。」楊淙於是喬裝成一個賣報紙的,走到那人面前,熱情的道:「這位先生,你是要看那個怪物的傳聞嗎?我們報紙有,買一份看看吧。」那個人搖搖頭道:「不要,報紙上的我都看過了。」楊淙道:「那去我們茶館聽聽說書的吧,那裏好多報紙上還沒有來得及講的呢。」那人眼睛明顯放出光來:「真的?哪?我去。」守在門口的軍警絲毫沒有看出破綻,以為楊淙就是一個專門拉生意的小販,在不停的嘲笑著那個人傻,心甘情願的被茶館騙錢。於是那個人順利的跟從楊淙來到了吳剛英的藏身之地。

  那人見楊淙把他領到一個極其偏僻,周圍無房無人的田地,突然感覺到不對,猛地一下站住了腳:「等等,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楊淙淡淡一笑:「你不是要聽說書嗎?」那個人顫抖地用手指指著她道:「你……你是那個人派來殺我滅口的?」吳剛英剛想現身,一聽他這句話,又蹲下去了,楊淙對這句話茫然不解,她等了半天見吳剛英還沒現身,不知道吳剛英葫蘆裏面賣的什麼藥,只好繼續跟那個人周旋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那個人苦笑了一聲,道:「何苦還來跟我裝傻呢?他都已經榮升校長了,我當日早就勸告過他,叫他取消那個項目的,他不幹,到頭來怎麼樣?還是釀成現在這樣的慘劇?她難道還能全身而退嗎?他難道害死的人還不夠多嗎?他難道天真的以為殺掉我就能保全性命嗎?」「校長??」楊淙心裏大吃一驚,可是她臉上仍然不露聲色:「我們跟校長只有一面之緣,校長同志在事發之後已經不知去向,他現在應該自顧不暇,也沒有空去理你們這些私人恩怨了。所以你大可以放一百個心。」

  「你們不是校長派來的?」見楊淙說得這麼斬釘截鐵,氣度從容,實在不像是騙他,那人疑惑了:「那你們到底想對我幹什麼?」楊淙道:「你不是要來看說書的嗎?」那人道:「是啊,可說書的在哪裏呢?」吳剛英猛地從草叢裏面站起,嚇了那人一大跳:「你不就是個說書的嗎?」那人一愣道:「什麼?」吳剛英道:「死了多少人我不想重複了,剛才我們也跟你說了,校長同志早已竟不知去向了,他即便現在有心殺你,也沒有時機動手了。都到了這個田地,你還不願意披露你知道的內容嗎?還希望那個東西繼續為所欲為的肆虐嗎?」那人臉色馬上變了:「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我能披露什麼?我不過跟校長有點恩怨而已,這個我個人的隱私,你們無權指導。我對這件學校的事一無所知,你們找錯人了!」說完這句話後,那人決絕的依然掉頭離去。

  「站住!」吳剛英猛地大吼一聲,把楊淙也嚇了一跳。吳剛英緩緩得道:「我不相信你是這麼冷血,這麼沒有人性的人。曾經幾十個工友慘死,你沒有選擇為他們申冤,而是遠走他鄉。你的良心已經背負上了一層沉重的枷鎖。這個校園現在也已經被擊垮了,因為幾百條生命的血淋淋的消逝,你選擇了沉默不出,甚至來憑弔痛心的舉止都不敢有。你有苦說不出,因為你要維護一個你至親至愛的人,因為你生怕她受到一點委屈。可是,如果我們告訴你,那個你一直默默關心著的人,那個你一直在遠方祈禱著的人,其實早就死了,那麼你還會希望把這些東西帶到你的棺材裏面,跟隨你的屍體一起腐爛掉嗎?」





第六十章



「你說什麼?」那個人喘著粗氣道:「誰死了?」吳剛英看向楊淙,楊淙會意,做了一個用手撫摸大腿,然後猛地用力向下一拉的動作。那人一見,臉色瞬間大變,指著吳剛英和楊淙顫音道:「你……你們……」突然身子往下一倒,吳剛英和楊淙趕緊來救時,早已臉色蒼白,暈了過去。楊淙驚訝道:「看來你說的全都戳到他痛處了。你什麼時候知道這麼多的?」吳剛英道:「我都是猜的。我剛才細看他面相,骨骼正方,眉寬眼闊,心存正氣,不是一個邪惡虛偽之徒,料想當年工友慘死和今日大樓死亡之事對他良心一定衝擊很大。但是他仍然可以堅持沉默。能超越兄弟之情和良心的,只有兩種感情,愛情和親情。星晨說過,校長的女兒在第九間課室建成的時候應該剛剛出生,如果他真的跟校長的女兒有什麼關係的話,絕對不可能是愛情,那就只有是親情了。你只有把他最後一個夢擊碎了,沒有了守護的東西,他自然不會再維護這個秘密了。「
  不過半個小時,那人悠悠醒來,楊淙扶起他道:「大叔,不好意思,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這樣刺激你。」那個人什麼都沒說,眼神祇是緊緊地盯著吳剛英道:「你說那個人死了?有證據麼?你親眼看見的麼?」吳剛英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銀牌給他看,銀牌上雕刻有一幅山水畫:「去過這個地方不?」那人臉色一沉:「落伽山?」吳剛英點點頭,收回銀牌道:「我們看見過她的死靈。」死靈二字一出,那人臉上再無血色,眼神立刻黯淡無光,良久疲憊的歎了一口氣道:「原來你是和尚,怪不得……怪不得……「說著,兩行濁淚慢慢地從眼眶流下。吳剛英哭笑不得,剛想分辨他不是和尚,楊淙已經搶著道:「大叔,第九間課室的傳說是你創造出來的,對嗎?」那人點點頭道:「不錯。唉,那是一個噩夢,一個永遠的噩夢。」吳剛英的好奇心壓過了分辨心,他也忙搶著問道:「傳說裏說第九間課室是真實存在的,但是我們曾經詳細探查過教學大樓的每一層,發現根本就沒有任何閑置的空間,教室的外面就是大樓的外牆。難道第九間課室這個龐然大物,還真的會蒸發了不成?」那人奇怪的道:「誰告訴你們有第九間課室了?教學大樓的每一層都是很規範的,只有八間課室。」「什麼??!!」兩人大吃一驚:「沒有第九間課室?」

  那人一拍大腿道:「咳,傳說的內容裏面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從來沒有人看到過第九間課室,也就是說,第九間課室在實際上是不存在的。」楊淙傻眼道:「是這個意思嗎?難道不是說,凡是見過第九間課室的都不是人嗎?」那人搖搖頭道:「你們理解錯了,第九間課室殺人的能力絕對不在於看不看到它,而是在於它具有空間扭曲的能力。」「空間扭曲?!」兩人再次異口同聲。那人道:「沒有錯,我創造第九間課室的傳說,就是為了提醒人們注意有空間扭曲的情況,第九間課室的本體,就是第八間課室。它們兩個是一模一樣的,不過是空間扭曲給人類視覺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但是這個玩笑,數十年來,卻活生生的剝奪了幾百條人命。」吳剛英忙打斷道:「等等,第九間課室,啊,不,第八間課室為什麼會有空間扭曲的能力?」那人道:「這點我也疑惑了幾十年,因為我清清楚楚地記得,在最開始建築這棟大樓的時候,什麼怪事都沒有發生。直到那棟大樓封頂了,一直都平安無事。我們只是管施工的,裝修的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大隊很快就撤離了。只留下我們這個小工組處理首尾,負責撿拾一些還有用的石料回去。誰知道,有一天晚上,校長,當時還是教導主任,突然來到我的宿舍秘密會見了我。從那一天,所有一切怪異的不可解釋的事情,就一一的發生了。」

  「還記得那天天很黑,沒有月亮,也沒有風,但是卻並不悶熱,身上總覺得有終毛骨悚然的涼。我是那個工組的組長,在累了一天之後,大家都睡著了,我還要哄我的女兒入睡。我老婆在鄉下,喝了河裏有工廠排出來的那些廢水,當天晚上就吐血吐了一地死掉了。家裏人說晦氣,想不要這個孩兒,我捨不得,就帶出來自己照顧了。好容易哄她睡著了,門卻突然響了。我跑去開門,教導主任的笑臉就擠了進來:『楊組長你好,有時間談談嗎?』對於這個全校第二號人物,我們的大財主,我哪裏敢怠慢,忙忙地陪著笑臉跟他來到了大廳裏面。他坐在那裏一開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我笑,笑得我心裏有點發毛。半晌,他才開口道:『那是你的女兒嗎?真可愛。不過你一個人帶辛苦了點,老婆也要工作嗎?』我告訴他老婆剛死了,他歎口氣道:『也是個苦命的人。』然後他話鋒一轉,對我道:『工程的進度學校很滿意,不過就是有個小地方需要改動一下。第二層最左邊的那間課室要改小一點。在靠近黑板的地方隔出大概10平方米的空間用一堵磚牆圍住。』我點點頭道:『這個問題不大,是不是要做花圃?』教導主任道:『不是,總之你不用管,照做就是了,我們會多夫給你們一筆錢。』我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點了點頭。他站起來,很高興的樣子,對我說:『我明天會親自來工地上看。你們加快點手腳,工程還是要趕在原來的日期前完工的。』後來我送他出門,他又轉過身來,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樓上,對我很溫和的笑道:『你女兒很可愛,真的。』我客氣的回了禮,他就徑直走了。那天晚上真的很黑,沒有路燈,也沒有月光,到處都黑漆漆的,好幾隻烏鴉在樹上撕開了嗓子拚命的喊,叫得人心裏破得慌。我根本看不清腳下的台階,可是他卻很鎮定,很從容,絲毫不看腳下,頻頻回過頭來跟我揮手,穩穩地走了開去了。」吳剛英和楊淙對望一言,廢話,校長是狐狸,在夜色中行走那是遠古就有的本能。

  「我回到床上躺下,卻怎麼睡也睡不著,越想越覺得這事情不尋常,希奇裏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古怪。好端端的在教室裏面突然搞一個小空間密閉起來幹什麼?你說要做花圃吧,前沒有窗,後沒有門,上面還是水泥磚,花草都給悶死了。還有,要改動大可以大白天的跟我們說,或者跟我們隊裏打報告,用得著晚上這麼偷偷摸摸跑來一個人見我嗎?想起他那神神秘秘的樣子,還有一笑就露出來的一口白牙,我有點害怕。但是想到那錢,我還是最終心動了。我知道那所學校勾心鬥角得厲害,以為只是他們互相整垮對方的伎倆,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那天晚上答應的,會是一個魔鬼一般的可怕約定。」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40 AM

六十一

  「教導主任很準時,我們剛剛來到工地,他就來了。他很熱情地跟我們每一個人打招呼,還笑瞇瞇的問我女兒半夜有沒有哭鬧。我們按他的意思把裝黑板的那面牆往前推進了8米,形成一個狹長的獨立空間。這樣一來,本來可以容納50人的課室就只能容納35個人了。我有點擔心,忍不住跟他說:『規劃書上說,每層樓都必須有8個能容納50人的教室,這樣一來萬一學校告我們違規怎麼辦?』他笑了一笑,答我說:『這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會有辦法,讓這一層樓繼續保持8個大教室。』我瞪大了眼睛說不可能吧,他卻不耐煩的催促我們快點開工。有這個學校大權貴作後台,我們還有什麼怕的呢?況且只是一堵牆而已,我們只用了一天時間就順利完成了,第二天只用糊糊牆壁就可以完工。他高興得要命,拚命地說要請我們喝酒,打牌,看電影,說明天把額外的工錢給我。誰知道,當天晚上,就接連發生了一連串的怪事,怪得讓人打心眼裏想逃離這個地方。」
  「我還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剛剛服侍完女兒吃完飯,外面就有人把門砰砰砰擂得跟炸山一樣響,我開了門一看,原來是組裏面的酒鬼老王。我罵他:『又喝酒回來了?到我這裏發瘋來了,不趕緊滾回你窩裏挺屍去!』他嘿嘿的笑道:『老王我今天遇見了一件稀罕的事兒,也不知道是我醉了看走眼了,還是撞上大運了。頭兒你聽聽,說不定還能敲詐一筆。』我又好氣又好笑,問他看到什麼了,他把門關上,湊近我,呼嚕呼嚕吸了一口煙道:『我才剛看見教導主任了,就是教我們幹活那小子。』我不動聲色的道:『看見有什麼稀奇的,人家本來就住校園裏面。』老王『嗨』了一聲道:『可這小子鬼鬼祟祟直往大樓二層跑,還一邊跑一邊縮頭縮腦往回看,跟個王八一樣,對了,他手裏似乎還抱著一個包包鼓鼓的東西。這一看,可把我老王給看爽了。我趕緊跟在他後頭上去了。這小子來到今天我們砌牆的地方,再看看周圍沒人,你猜他怎的?他把那好好的牆給砸了一個大洞,咻的一聲就把那包東西給丟進去了。接著就忙活起來了,趕緊用那些碎磚頭來補漏洞。好家夥!看那手勢,比我們還熟,敢情人家當年也是幹咱們這一行出身的?沒兩下補得跟新的一樣,他又匆匆跑走了。頭兒,你說,他是不是再埋黃金啊?要不我們去挖挖看看?』我聽得心裏起了老大一個問號,前個晚上的隱憂又漸漸翻上來了,教導主任果然沒安什麼好心,但他如果要整垮對手,跑去埋一包東西幹什麼呢?我也想過跟老王去看看,可是想到我的女兒,我怕萬一出事連累到我女兒沒飯吃,這個責任我擔不起。為了息事甯人,我只好對老王說:『你睡你的覺吧。萬一不是黃金是火藥,不把你炸死了?明天就發工錢了,我們這些工人還是老老實實的呆著罷。』老王失望的就走了。我以為這件事就算完了,沒想到,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我回到屋裏哄我的女兒玩,她張開了小嘴嘻嘻哈哈的笑,真是可愛啊。可是後來,她突然哭起來了,怎麼哄都哄不好,小手兒拚命的亂抓,臉上憋得紫紅紫紅的,一開始還懂哭,但是後面連哭都哭不出了。我嚇了一大跳,拚命的跟她說話,想逗她笑,她就是不理我,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鼻孔也張得大大的。我著了忙,想抱她去醫院,一不小心把筷子打翻在地。」說到這裏,那個人突然停住了,然後用一種古怪的眼光緩緩掃過二人,直掃的楊淙全身發麻:「你們猜,發生了什麼事情?」楊淙悚然的搖搖頭,吳剛英緩緩的接口道:「筷子立起來了。」「沒有錯!」那人一拍大腿:「不愧是和尚!」吳剛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楊淙萬分驚異的問道:「筷子怎麼會立起來??」那人一臉悔意地道:「是我粗心,都放在女兒身上了。這麼明顯的症狀我都沒有注意得到。鄉下老人跟我說過的,如果小孩好端端的突然哭鬧,或者哭不出,神情怪異的時候,一定是看見不幹淨的東西進來了。這個時候可以把筷子立在地上,如果沒有倒下去,那就要趕緊請高人來了。」楊淙好奇地問:「為什麼?」那人道:「筷子不倒,鬼請餵飯。這種鬼是冤鬼,要殺人的。可是我當時什麼都沒注意,我就想著要救我的女兒,匆匆忙忙抱起她就往門外跑,誰知道剛好跟一個人撞了上去。我一看,是平時為人老實巴交的老趙,滿臉驚慌,嘴角便還留著牙膏渣,跟我說:『頭兒,老錢好像不太對勁兒。』老錢是我們組裏另外一個酒鬼。我當時急著送女兒去看醫生,對他道:『肯定是發酒瘋了,別理他!』老趙執拗的攔下我的去路道:『頭兒,你去看看吧,現在我們兄弟都沒一個敢過去勸他的。』我聽出話裏的不對勁來,才問道:『出什麼怪事了?』老趙道:『老王回去睡覺前,不知道跟他咕噥了些什麼,他就說要去大樓裏面看看。去了都一個小時了,沒回來,後來我出陽台刷牙,竟然發現他在大樓的二樓陽台上跳舞。』『跳舞?』我沒反應過來:『他這麼高興幹什麼?』『不是,頭兒』,老趙急得滿頭大汗,拚命想詞兒:『老錢跳舞的動作很怪,好像……好像全身骨頭脫臼一樣,在那裏扭來扭去的,活像一條脫皮的蛇一樣。』我終於吃了一驚:『怎麼回事?你們不去問問他?』老趙哭喪著臉說:『我們一開始以為他找到什麼東西高興在跳舞,沒理他,還笑話他,後來,後來發現他跳了兩個小時了沒有停下來,才覺得不對勁,找了膽大的老栓過去。可是老栓過去半個小時了也沒有回來,大家都怕得不得了,沒有人敢再去看,我就來找頭兒你了。』」吳剛英和楊淙聽著,身上都起了一陣陣寒浸浸的涼意。

  「我到那個時候,還沒有發現事情的不尋常,以為他們也發病了。於是吩咐老趙把我的女兒送回屋裏去,我只身前去大樓。其他工友早就聚集在大樓黑沉沉的門口前議論紛紛,大家都有點心慌意亂,不敢進去。我第一個找到老王把他臭罵了一通:『你他娘的跟老錢說什麼了?』老王垂下頭支支吾吾道:『頭兒,我是無益的,我不過就咕噥了兩句。我還說,頭兒說可能是火藥來著,少碰為妙。誰知道老錢就興奮得不得了,非要過去,我攔也攔不住。』旁邊剛進組的小黑在旁邊插嘴說:『沒準真有黃金呢,要不老栓上去這麼久咋沒下來?兩人想獨吞呢。』我怒吼了一聲:『黃你個屁!找兩個人跟我上去。』一說要上去,這些平時連墳地都亂鑽的人不幹了。沒辦法,誰叫我是頭兒呢?我只好找了把手電筒,握了根鐵棍,就上去了。這時,第九間課室的殺人表演才剛剛拉開血腥的序幕。」





六十二

  「我以為我會先遇到老錢,再跟他一起找老栓。沒想到,我在上樓梯的時候,就發現了老栓。他靜靜的躺在一級樓梯上,還差點絆了我一腳。我罵他道:『睡覺不挑時間,睡這裏來了?外面一堆兄弟等你呢!』說了半天,沒有回音,我覺得詫異,忙把手電筒往他臉上一照。這一照啊,我把手電筒嚇得整個丟下樓去了。老栓臉上全是血,眼睛緊閉著,嘴角右邊的肌肉還在不停的痙攣,向上翹,露出裏面白森森三顆牙齒。我大驚之下,一把抱起老栓拚命的搖他道:『怎麼了?老栓,有人害你麼?告訴我,我幫你報仇!你傷到哪兒了?撐住,我送你去醫院!』老栓突然用血淋淋的手死死的扯住了我的袖子,他的眼睛還閉著,說起話來虛弱得像坐月子的女人:『是頭兒嗎?』我忙點頭,突然想起他看不見,又忙道:『我是。』他在我懷裏突然猛力掙紮了一會兒,顫抖著舉起他那血跡斑斑的手,指著樓上,直著氣兒跟我叫:『兩……兩間課室……』我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他認真地伸出兩隻手指,重重的打在我胸口,吐字艱難的道:『兩間……多出……一間……』那時我還是沒有聽懂他想跟我說什麼,正想再問,老栓身子一軟,連手都變得冰涼冰涼了。我抱住老拴在樓梯口放聲大哭,沒想到啊,沒想到,我們一路走南闖北,我把這些兄弟當自家人一樣愛護,別的工組出事死人,我們這組從來就沒有。誰知道在這裏,在快要完工的前一天,一個兄弟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了。那時我還不知道,老栓拼著留著一口氣,要跟我說的那些話,竟會是一個警告,一個世界上最可怕的警告。「
  「抱著老栓冰涼的身體哭了一陣,我想起上面還有老錢,忍痛放下老栓,撿了手電筒就上去了。遠遠的在二樓的盡頭那裏,就是我們改裝教室的門口,我就看見老錢在那裏手舞足蹈。我一邊走一邊開始叫:『老錢!在幹嗎?過來!』老錢繼續跳舞,根本沒理我。想到老栓的死狀,我心裏就知道老錢也肯定是出事了。我趕緊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在亂轉的老錢,喝了一聲道:『老錢,是我!』這一抱不打緊,老錢的臉剛好跟我的臉對上了。我拿手電筒一照,天啊,那是怎麼樣的一張臉啊!眼睛,鼻子,還有嘴巴完全被扭曲了,就想是臉上到處抽風一樣,老錢在笑,笑得很猙獰,牙齒白花花的,還想往我臉上咬。我大駭之下, 裏啪啦猛地抽了他幾個耳光。老錢被打了之後,似乎清醒了一點,沒有再笑,睜著一雙眼睛懷疑的在打量我。我拚命搖他:『是我啊。』她認出了我,眼睛突然睜大起來,他的臉憋得通紅,他想跟我說什麼,嘴裏嗯嗯啊啊,卻什麼都沒說出來。突然,他拚命的推開我,用兩隻僵硬的象棍子的手,跟我比劃了一個圓形的形狀,然後指了指那間課室裏面,最後又伸出兩根手指朝我搖晃。想到老栓臨死前說的,我不禁脫口而出:『兩間課室?』老錢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又恢複了那種獰笑,但是卻再也沒有力氣跳舞,只是滿滿的癱倒在地上,直到眼睛完全閉上。一個晚上,就在短短的十幾米間,死了兩個兄弟。」「等一下,」吳剛英插嘴道:「我想問一個閑話,當天有月亮嗎?」那人點了點頭,吳剛英又問道:「月光照得到大樓裏面麼?」吳剛英居然問出這種白癡問題,楊淙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料那個人卻緩緩搖了搖頭。

  「老錢死了之後,我很憤怒的衝進了那間課室,可是我什麼都沒有看到。牆還是那堵牆,我上前用手電筒細細看了看,果然,牆被人修補過。老王沒有撒謊。那麼老栓跟老錢臨死前強調的『兩間課室』到底是什麼含義呢?這個謎我在第二天晚上就知曉了,但是老錢比的那個圓形之謎,我卻到現在都沒能想明白。一個晚上死了兩個兄弟,全組人心開始亂了,一群男子漢湊在一塊哭。我焦頭爛額的指揮兄弟們聯繫殯儀館來車送他們去安息。老趙紅著雙眼來找我:『頭兒,我瞧著這地方不太對勁,邪,我們還是別要工錢了吧?先躲躲再說。』我當時正滿心憤怒想要找教導主任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哪裏肯善罷甘休,執意要大家留下,自己一個人回去打電話了。回去之後,意外的發現,女兒早就不哭了,一張笑臉對著我直笑。她笑得真可愛啊。」

  「接到電話之後,教導主任很快就來了。他的臉色比我的還要陰沉,沒等我憤怒的質問,他已經搶先問道:『你們是不是有人去動我藏的東西了?』他這麼爽快地把他的行蹤兜出,我反而哽住了。他用嚴肅帶點怒氣的目光看著我道:『事情都給你們敗壞了,你那兩個收下完全是自己找到鬼門關去的,枉費了我救你們的一片苦心。』『什麼什麼?』我懷疑自己聽錯了,眼前這個早已經被認定為害人精的家夥竟然口口聲聲說什麼救我們。他歎了一口氣道:『事已至此,也不怕跟你說了。這個學校一直都有一些東西存在著,你明白我的意思,就是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它們日積月累,長久沉澱下來,變得非常可怕。你道學校為什麼願意出這麼高的價錢來請你們做這個工程,那是因為你們是外地的工程隊,不知道這裏面的厲害,像本地的都不敢接的。校長就只顧考慮著他的前程,絲毫不會理會你們的死活。我是個最菩薩心腸的人,看不得人死,偷偷摸摸找了個高人,放了塊法器鎮壓邪氣,本來想救你們,誰知道你們卻自己破壞了。』原來事情真相是這樣,我聽的手腳發涼,趕忙辯解道:『可是他們並沒有打爛牆啊。』教導主任不屑道:『跟牆沒有關係,我那件法器是要受月光陰氣沁潤才有效的。你那人一上來,灌了陽氣進去,它就鎮不了了。』見我還是半信半疑,他指著我的女兒說:『不僅是他們,你的女兒也被鬼上身了。你看她的額頭。』我忙轉眼一看,女娃的額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道青氣。這一刻真嚇得我是魂飛魄散,什麼尋仇早忘記了,就跪下直磕頭求他救我女兒。他皺著眉頭想了很久,最後很是為難地道:『你這女娃兒體弱,又小,中邪非常深,它們可以隨時要她的命。要救也不是沒辦法,就是怕你捨不得。你這女娃最好能留在我身邊,我求高人施法,慢慢為她驅邪,估計要數十年的時間。你可肯麼?』啊?我當場呆了,要我捨棄女兒,無論如何做不出,可是不如此做她又會死。看我矛盾的樣子,教導主任溫言對我道:『你只放心好了,你那女娃兒那麼可愛,我不會虧待她的,讓她做我幹女兒吧,以後我供她上學讀書,大了你們再相認不好麼?』」楊淙聽得眉頭直皺,忍不住罵了一聲:「陰險卑鄙的小人!」





六十三

  那人卻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繼續平和的講述下去:「我一聽他說這話,淚就滾出來了。我們窮苦人家,本來她跟著我吃不飽穿不暖,不要說有書讀,估計大一點就要幫忙幹活了。現在來了個大貴人,那是我們家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福氣。我忙含淚點頭答應了。教導主任和顏悅色又對我道:『還有一件事,兄弟你要節哀。不是我危言聳聽,你那些兄弟,個個都沾染了邪氣,我盡力去救,可是救不救得了要看天意。但你的女兒是一定救得了的。』這件事對我仿如又一個晴天霹靂:『你說他們都會死?』教導主任沉著臉道:『不一定,我沒有把握。但只一點,你別聲張,否則連你女兒都救不了。』他撂下這句話後,就筆直的走了。留下我一個人抱著女兒止不住地哭,想到死去的老栓和老錢,想到一幫兄弟,我好幾次想衝出去告訴大家逃命,可是看到女兒的笑臉,聽到她那好聽的笑聲,我就狠不下心來。最終我選擇了救我女兒,捨棄了那幫跟我走南闖北的好兄弟。我對不起他們,我不配做他們的頭兒,我更對不起他們的父母兄弟……」說到動情處,這個身高一米八幾的壯漢淚如泉湧,像個小孩一樣的哭了起來。吳剛英忙道:「累了,休息會兒吧。」
  那人卻恍若沒有聽見,稍稍平息便繼續講了下去:「第二天早上,老趙又來跟我說最好撤離的事,老趙家裏原來有三兄弟,兩個哥哥都在工地上出意外死了,家裏現在就剩他一個獨苗兒,家人催著他回家結婚生小孩,他也忒緊張命的事情。可惜那時的我,早就是一條喪盡良心的狗了,對著他那膽小的目光,我居然可以裝得很平靜很平靜得跟他說:『我找教導主任談過了。過了今天拿了工錢就走,放心,頭兒不會害你的。』老趙很相信我,一句話沒說就走了。那天很大太陽,我以為不會出事,可是我錯了。到中午的時分,我叫大家下來吃飯,可是樓上半晌沒動靜。我心咯 一下,知道壞了,沒命的往上跑。在那條到處都是水泥和磚石髒兮兮的走廊上,雜七雜八的伏倒著我的所有兄弟們。我當場就差點沒有昏過去,等到我哭天搶地的想衝過去的時候,我看到了我這輩子最無法置信最不可思議的景象——在那所修築牆體的教室對面,原本應該是空蕩蕩的陽台的外面,出現了一間一模一樣的教室——第九間課室!!!」

  第九間課室終於露出了它原本的猙獰面目,吳剛英和楊淙聽得心底陣陣發涼,兩人誰也沒有想到,這間承載了那麼多人命的課室竟會以這樣的方式在人間降生。吳剛英呆了半晌才道:「那這麼說,第九間課室實際上是第八間課室的倒影?」那人含淚道:「可以這麼說。我看見了第九間課室,著實吃了一驚,連躺在地下的人都顧不得看了,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我知道,一定是那個東西搞的鬼,我想把那個東西挖出來,狠狠的摔在地上。我正要過去,地上一個人死死的拉住了我的褲腳。我低頭一看,老趙充滿痛苦而企盼的眼神望著我:『頭……別……會殺……』他的肌肉抽搐得很厲害,牙齒和嘴唇在不斷地顫抖,口水混著血流淌下來,掉在他那掉皮的粗老的手上。他話都說不清楚了,可是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蹲下去,抱著他大哭起來,是的,一群人都不夠它鬥,我一個人跑過去不是送死嗎?為了我的女兒我拋棄了這幫兄弟的性命,為了女兒我親手送他們走上黃泉,然後臨到頭來,他們卻為了我的生死而強撐著一口氣。『頭……告訴我爸媽……我來生……再盡孝……』老趙帶著痛苦的笑容永遠的閉上了眼睛,我的心彷彿被什麼狠狠撞了一下,霎時間四分五裂,我號啕大哭,我抱著老趙的屍體,我一個人一個人的抱著他們,向他們懺悔我的罪過,唱我們最愛唱的歌,我覺得他們都沒走,他們的靈魂還留在身體旁邊,跟著我一起唱。」說到這裏,那人突然笑了起來,淚水順著笑紋和順的流下,那是一種無可替代的滄桑和無奈,一個受到良心多年折磨的靈魂在說出自己罪過的剎那得以升天和淨化。楊淙呆呆的看著他,驀然想起星晨,想起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林鳶茵,想起自己,想起身邊的吳剛英。有時候,珍惜勝過一切,失去意味沉淪。星晨啊星晨,為什麼你還沒有明白這個道理?

  「我瘋了一樣的去找教導主任,抓住他的衣領,往牆上猛撞,我想看看他腦袋崩裂的那種慘境,來平複我心中巨大的創傷。『你瘋了?』他掙脫我的撞擊,駭然的看著我。我喘著粗氣,紅著眼看著他:『我是瘋了,我的兄弟,我的兄弟,全死光了!』他憤怒的大吼:『全部死光關我什麼事?我說過,他們受到邪氣汙染,可能保不住性命……』沒等他說完,我再次惡狠狠的將他逼到牆邊:『閉嘴!你以為我真的相信你的說話嗎?什麼邪氣什麼汙染,你告訴我,為什麼自從你放了那個東西之後就會出現各種各樣古怪的事情?為什麼走廊的盡頭會多出一間課室?!』『多出一間課室??』他全身震了一震,又像是跟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道:『怎麼還會這樣?明明我已經封住它的了。難道要……』我聽不得他再這樣咕咕噥噥,猛地給了他一拳:『還我兄弟的命來!』他的半邊臉被打得青腫,但他仍然神色自若,對我冷笑道:『難道你就沒有責任嗎?別忘了,是誰答應我為了工錢留下來才導致慘劇發生的?是誰為了一己私利甘願將這幾條人命雙手奉上的?』我萬料不到他居然會倒打一耙,這的確擊中了我心中最隱忍最傷的痛處,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說什麼好。他見我緩了下來,便放軟了口氣道:『其實你這樣做沒有錯,這是人之常情。試問誰不想自己的女兒將來能夠出人頭地呢?他們是老了的人,可是你的女兒,她只是一個嬰兒,她還有很多機會很多希望很多路要走。作為她的父親,為了她做任何事,哪怕不擇手段,都不算喪盡人倫。』」





六十四

  說到這裏,那人突然住了口,低垂下頭去不再說話。吳剛英已經猜到了後來的結局,輕聲問道:「你接受了這樣的借口?」那人苦笑著抬起頭:「沒錯。為了她能讀書,為了她以後能過上好點的生活,這十幾年來我只能偷偷地來到學校的外面,遠遠的看著圍牆,幻想著裏面的她究竟長成了什麼樣子。我是不是真的禽獸不如?」吳剛英微笑道:「佛說,得四善即為慧根,人總有私心,即便曆經點化,也未必十三善樣樣俱全。大叔不必過分自責,我看大叔是先天得善的人,要想消弭這段孽緣,只需多行善放生就是了。」那人澀聲道:「我個人倒不覺得什麼,只是希望上天放過我的女兒。希望她輪迴能到一個富貴人家……」說到這裏悲極而泣。吳剛英安慰了幾句,話鋒一轉:「大叔,想問你幾個問題,不過可能會勾起你傷心往事。我現在先賠罪了。」那人抹抹淚道:「不礙事,只要能為我的兄弟和女兒報仇,叫我做什麼都不怕。」「那好,第一個問題,你的那些兄弟,包括之前死的兩個,他們身體除了扭曲有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地方?」那人苦思冥想了半天,一無所獲,吳剛英只好提示道:「比如說他們身上會不會出現一些奇怪的東西?」那人又細細想了一想道:「對了,他們的身上,有些在手臂上,有些在大腿上,還有的在胸口那裏,都有幾道很淡的青色的痕跡。當時我以為那是塗料,所以就沒在意。」
  吳剛英又道:「我再大膽的猜一下,你兄弟的屍體,必定在送到殯儀館之後不到幾個小時就腐爛了對不對?」那人瞪大了眼睛,驚訝的叫道:「哎呀,你是怎麼知道的?莫不是我的兄弟托靈給你了?」吳剛英微笑不答,繼續問道:「他們的頭髮是不是捲曲的亂七八糟,摸起來幹硬幹硬的?」旁邊的楊淙身子微微一顫,頭發?星晨那天拿來的一根頭髮就跟吳剛英描述的症狀一模一樣!難道是……那人繼續詫異的點頭:「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似的。」吳剛英淡淡一笑,沒再說話,楊淙知道他問完了,忙不迭地問道:「吳剛英,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你是不是猜出了那個東西是什麼?」一聽這話,那人也明顯緊張起來了,巴巴的盯著吳剛英。吳剛英搖搖頭道:「沒有,還是一些不著邊際的推測。大叔,你當年的關於這棟大樓的設計圖還在不在?」那人點頭道:「這些資料我一直留著的。我明天帶來給你。」「那麼有勞大叔了。」吳剛英的笑容很是溫和,可是楊淙卻分明看見有一絲沉重和憂慮就凝結在眉宇之間。事情看來更加複雜了,楊淙不是靈媒介質,可是那天她的感覺出奇的准。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讓這兩個傻子慢慢去解謎好了。我們只管坐享其成,等到那個東西到手了,就什麼都不怕了,呼,就什麼都不怕了。」樹林裏,一個柱著枴杖,長著鷹鉤鼻的老人看著三人的背影陰沉沉的笑著,旁邊一個矮個子的人諂笑著靠近道:「長老英明,這招鷸蚌相爭之計用得真是好。讓落伽山的首席弟子心甘情願幫我們打工,想來法術界那幫廢物日後也不會賴帳到我們身上。只是,屬下有一件事不明白……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溫順得像個綿羊的第九間課室會突然大開殺戒?」老者幽幽的道:「突然?傻瓜,那才是它的真正面目啊!它是殺戮和死亡之神,只有這樣的殘忍美麗的血色才配的上校園第一大恐怖傳說的名號。只不過,在幾十年前,它遭幾個垃圾暗算,被一種卑鄙的方法封禁了。幸虧老天開眼,給我送來了一個千載難逢的破掉封印的好機會。哈哈哈,這都要感謝你們的好主上啊,沒有他,我破不了這個封印,我不會像現在這麼接近我苦苦追尋幾十年的空中樓閣。」那人似懂非懂的問道:「既然主上能破,為什麼長老不直接跟主上說呢?」老者冷笑道:「跟他說?他就快螞蟻都不敢踩死了,告訴他指望著他壞我們的事嗎?」那人恍然大悟道:「長老是說林鳶茵那個女子?長老難道懷疑主上對她動心了?不會吧,她姿色平庸得很,又喜歡頂撞人家……」那老者打斷道:「你難道不知道,你們的主上一直都與眾不同的嗎?無論如何,我不能讓那個女人留在他的身邊繼續壞他的事。讓她昏迷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就讓她去地府好好的迷一下閻羅王吧,哈哈哈哈……」放肆的笑聲在空蕩的樹林裏久久的迴響,驚起了一群棲息覓食的飛鳥,紛紛撲愣愣地從樹上躍起,帶動了不少殘碎的葉子盤旋著,飛舞著,緩緩地落在地上。

  兩人並沒有注意到,在不遠的一棵樹上,靜靜地,毫無聲息的坐著一個人。任憑飛鳥驚離,落葉悲歌,他只是像個雕像般固守安詳,一動不動。只是,在那兩個人走遠之後,才可以看得見他的眼睛裏如同閃電般掠過一道澄淨如同深海的蔚藍。

  「吳剛英,你到底知道什麼了嘛?告訴我好不好?」吳剛英無奈的停下腳步道:「我不是跟你說了嗎?還是一些推測,等我找到了根據,我自然會告訴你的。還有,拜託啊,大姐,你不要圍著我轉圈好不好?我頭都快暈了。」楊淙不死心道:「推測也可以說出來聽聽啊?現在人都死光了,你去哪裏找根據去?」吳剛英道:「天機不可洩漏,總之我又不會把這個秘密帶到棺材裏面去。只是這個根據真的是不太好找了,你知道這裏哪裏有大型的圖書館嗎?」楊淙還沒有反應過來去圖書館幹什麼,吳剛英已經趕著補充了一句:「要佛教經文多一點的地方?」楊淙疑惑道:「佛教經文?你不是落伽山首席弟子嗎?應該經文都爛熟於胸才對,還要找什麼圖書館?」吳剛英憨厚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罕見的愧色:「不好意思,我只對那些降妖捉怪的法術經文爛熟於胸,其他的只記得題目。」楊淙久久的呆若木雞的立在當地。這就是落伽山的首席弟子……





六十五

  兩人最終沒有找到什麼圖書館,就算有記載佛教經文的也不超過三本,吳剛英急得滿頭大汗團團轉的時候,終於想到了一個法子,找了個長途電話亭撥了過去:「喂,我是吳剛英。什麼?哪個吳剛英?靠,還有幾個吳剛英?就是你們山上的那個,上個月還幫你們抓了一個厲鬼……對,幫我叫掌管經籍閣的惠明師弟過來…… 不認識沒關係,你就站在門口喊吳剛英找他,一分鐘內他肯定出現,好,快點啊。」吳剛英把電話掛斷了,楊淙聽得一頭霧水道:「你們落伽山很大嗎?找個人還要等下打過去。」吳剛英呼了一口氣道:「不是,師父很小氣,不捨得花錢裝電話。我是打到山下賣酒的小店那裏去的。」「佛家弟子可以喝酒的嗎?」「不知道…… 看我幹什麼?我是俗家的。」「俗家的不算佛門弟子嗎?」「從某種程度上不算……」
  沒有等吳剛英撥電話,電話已經響了。吳剛英一個箭步衝了過去,一把抓起話筒道:「喂?」隨後欣喜若狂的叫道:「惠明是你嗎?快,幫我翻一下那本叫什麼冥界錄的東西。」電話裏面傳來清晰的憤怒叫聲:「靠!要我拿書幹嗎不早點講?你知道上山的路有多少米嗎?」吳剛英無奈道:「那你還記不記得裏面有一段是描述冥界使者特赦衛詆家的情景的?記得……啊,天啊,你居然記得?快背給我聽。」隨後是一段難忍的寂靜,吳剛英聚精會神的聽著,不時在筆記上做了幾個奇怪的符號,正當心癢難搔的楊淙實在忍無可忍決定出去逛街的時候,吳剛英掛斷了電話,長籲了一口氣道:「雖然我還不知道校長隱藏的那個東西是什麼,但是,第九間課室空間扭曲之謎我想已經解開了!那些詭異的笑容,那些快速腐化的屍體之謎也徹底解開了!」

  「什麼?!」遠沒有想到這些複雜的謎題居然可以在一通電話中找到真相的楊淙傻眼了,半晌才用顫抖的語音問道:「是什麼?」吳剛英看了一眼筆記上隨手劃的一個古怪的符號道:「你聽過冥界特赦衛詆家的典故嗎?」楊淙搖搖頭,吳剛英道:「沒聽過也很正常,這段典故通常只流傳於冥界,人間界很少有記載,只有幾個門派存留有《冥界錄》這本記載冥界使者的書。本來生老病死,六道輪迴,是天之常理,更是生死常理,除了佛道和仙道可以跳出輪迴,任何生靈都必將走上那條無法回頭的黃泉路。但是,冥界跟我們人間界一樣,並非毫無情面可講,在某種特殊情況下,冥界可以親手打破他自己建立起來的輪迴乾坤。衛詆家就是這樣的特例。據《冥界錄》記載:衛詆家,宋,入冥,翻冊,其人好放生,濟養者不能數,居茅草舍,修身淨氣,業已超脫人道,依律轉生仙道。乃引路而行,路遇一女,哭曰未能盡孝膝前,衛憫之,願以仙道換此女二十年壽。使者感之,乃允。則轉行人道,路經奈何,見惡浪滔滔,下有千人悲號,撕皮火烙之刑皆有痕跡。衛幾驚倒,問是何故。答曰乃地獄沉淪者,當受盡飢餓淩辱,以複報應。衛不忍見,乃盡脫衣,跳橋而下,眾鬼歡呼,以其皮肉為食,暫解饑苦。衛之壯舉,鬼神動容,冥界內忽有飛花漫天,又見奈何橋畔死蓮複生,開一花甚若彼岸沙華。官吏乃報之使者,都道善心動天,乾坤可逆。使者乃旨令重塑魂體,送其還陽,八八九十一年後再護其輪迴仙道。」吳剛英神情肅然的引用著這段古老的原文,楊淙直聽得眼都沒眨一下,近千年前的善行在今天聽來依舊那樣震撼,那樣感天動地。「慈悲是世界上最大的力量。」林鳶茵的笑容在她的回憶中如同微弱的燈光一閃,卻照亮了整個腦海。

  「但是這跟第九間課室的空間扭曲之謎有什麼關係啊?」感動歸感動,楊淙沒有忘了正軌,吳剛英在這個關鍵時候扯這些陳年往事想說明什麼呢?吳剛英道:「別急,下面就說到關鍵點了。因為衛詆家不願意重生人道,浪費十年成長路程,因此冥界使者大開方便之門,決定親自護送他上陽界,放回他還沒有腐爛的身體上去。我之前應該說過,黃泉是不能回頭的,而冥界的出口只有一個,就是輪迴之道。要想避開輪迴之道出去,就只有強硬使用外力破壞冥界結界這一條路了。人間界跟冥界在很久之前是沒有隔離的,大家可以自由的出入兩界,因此造成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因此四界決戰之後,人間界就跟冥界作了約定,在冥界邊緣設置強大的結界,防止多數鬼魂滯留人間,同時也防止了死氣和冤毒的逸出,維護人間界的秩序。這個結界是由人間至寶和冥界至寶共同建立的,堅不可摧,除非兩寶之一不能破除。冥界使者破除結界時書上有這麼一段描述:碑裂石開,沙囂塵揚,光逼裂口而不能入,折於碑上。」說到這裏,吳剛英 突然停住了,然後問楊淙道:「明白了嗎?」楊淙茫然的搖頭,吳剛英提示道:「我不是問了那個大叔一個你認為極其白癡的問題嗎?」楊淙猛然想起,吳剛英的確剛才問了一個有關月光能否照進大樓走廊裏匪夷所思的問題。

  楊淙猛地跳了起來:「冥界?!第九間課室跟冥界有關係?!」吳剛英輕輕的點頭:「空間發生扭曲在純物理上有很多種解釋,但是既然已經確定了第九間課室跟靈異有關,那麼空間扭曲的原因只能有一個——人間界和冥界之間有了裂口!」楊淙道:「但是為什麼冥界有了裂口,人間界就會發生空間扭曲呢?以前大家不是自由可以來往兩界的嗎?」吳剛英解釋道:「那只是以前啊,兩界經過千萬年的隔離互相封閉,各自的結構早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冥界充滿了死氣,如果裂口出現,大量死氣洩漏出來,會對人間界的空氣造成強力的擠壓,導致發生變形和扭曲,這種扭曲非常強大,甚至連最快的光也不能倖免於難,何況是人。如果人碰到這種空間扭曲的情況,輕則內臟碎裂而死,重則屍骨無存。」楊淙聽得毛骨悚然道:「那這麼說,第九間課室其實就是這種空間扭曲詭異的產物?但是,我姐姐臉上,還有那些人臉上的笑容是怎麼回事?冥界的死氣應該沒有蠱惑人心的能力才對。」吳剛英猶豫了一會兒,忽然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臉上現出不忍的表情道:「其實……其實你姐姐……臉上那個……根本就不是笑容!」「你說什麼?!!」在那一刻,楊淙徹底呆了。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41 AM

六十六

  “我知道這個事實你很難接受。但是真相就是這樣,你說的沒錯,死氣只有致死的能力,沒有蠱惑人心的能力。我們不妨換個角度想,如果死氣真的能夠蠱惑人心,使人覺得開心,也不會展露這種猙獰的笑容。那個表情之所以所有的人第一眼看見它,都用‘詭異‘這個詞來形容他,是因為人類還擁有一項自遠古傳下來的本能——直覺。直覺不對的東西多半都有問題。因為那根本就不屬于人類的表情,甚至可以說,不屬于任何一個界的表情,所以你才會覺得詭異,覺得恐怖,覺得不可思議。你姐姐的笑容,還有那些死了的同學們的笑容,不過是第九間課室跟我們開的一個惡意的玩笑!那只是空間扭曲人臉後造成的錯覺!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有過笑容,面對死亡,沒有一個人會有笑容。”吳剛英的語音如同流淌的小溪娓娓而來,但每一句仍然仿若一把把尖刀,深深的刺入楊淙的心,刺得她手腳冰涼,不過轉眼的功夫,就已經汗濕重衣。
  吳剛英把玩著手中那本記載著古怪符號的筆記本,悠悠地道:“現在一切看起來不可置信的謎題都迎刃而解了。看到第九間課室的都不再是人,也可以這麼說吧,因為但凡直接接觸到空間扭曲的人都會死,所以你姐姐才教你用鏡子來看,避過空間扭曲的範圍。那些撞牆的人們其實從看見你姐姐幻象的一剎那,在正面空間扭曲的一剎那就已經死了。因為死得太過突然,他們的靈魂還沒有離開身軀,他們的意念還能操縱屍體,所以會源源不斷地走向走廊的盡頭,因為那是鬼魂的本能 ——就跟人類的本能一樣,他們已經不屬于人間界了,他們要去他們應該去的地方。第九間課室發出來的強烈的死氣味道使他們誤以為走廊的盡頭就是冥界,所以不顧一切的要到那裏去。還有屍體快速腐爛之謎,看來也是死氣搗的鬼。第九間課室是只要一誕生就會殺人的恐怖傳說!但是,幸好,從《冥界錄》的記載來看,冥界裂口如果極大,空間扭曲極嚴重,連石碑也會開裂,但是大樓的走廊保持了完好,這說明第九間課室裏的裂口還比較微小,否則我後果無法想象。”說到這裏,吳剛英好像終于把憋在自己心裏已經許久的郁悶一洩而盡了。

  楊淙回過頭來:“你的意思是說,第八間課室實際上暗藏著人間界和冥界的裂口?”吳剛英無奈道:“好像也不能這麼說,因為如果說課室裏面存在裂口的話,空間扭曲的現象會一直存在才是。但是我們看到的是,空間扭曲的情況只持續了一會兒就消失了。我更傾向于是校長埋的那個東西會間接性的制造出裂口,但是到底是什麼東西呢?”楊淙道:“那姐姐在日記裏不斷提醒我們要重視蠟燭是什麼意思呢?難道她跟洪京都走錯了解謎底方向?”吳剛英道:“不,他們沒有走錯。你姐姐叫你重視的不是蠟燭,因為蠟燭的含義已經遠遠超過了它的本身。”這句頗費思量的經典話語楊淙私底下揣摩過很多次,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吳剛英這麼輕描淡寫的引用過來,分明是對這個話題有了新的認識,不由得又驚又喜的問道:“那蠟燭的真正含義是什麼?”

  “蠟燭的真正含義在于火焰——蠟燭上方的火焰!”這句話真如石破天驚,如同晴天霹靂打在楊淙的頭上:“火焰?!”吳剛英沉穩的道:“沒有錯,火焰。冥界死氣扭曲空間的能力雖然可怕到可以令天地變色,但是有一樣東西它是絕對扭曲不了的,那就是火焰!”楊淙不禁問道:“為什麼?”吳剛英朗聲答道:“因為火焰是冥界的淨化劑,它可以毀滅一切死氣。你應該知道,法術界對于一棟隱藏有太多怨靈,無法超脫的建築所采取的最幹淨利落最保險徹底的方式,就是用一把火把這些業障全部燒掉。火能淨化靈魂,化解冤氣,因此,我想你姐姐的用意應該是叫你利用火焰,發現空間扭曲的秘密。更重要的是,由于空間被扭曲,你無法找到真正的第九間課室所在地,只有用火焰照亮四周,你才能發現正常的通往第八間課室道路,你才不至于走上一條也許是跳樓的通往虛幻的第九間課室的錯誤道路。這就是蠟燭遠遠超過于本身的真正含義!”

  “那既然姐姐他們發現了火焰可以克制空間扭曲之謎,那為什麼他們還是會死?面容還是會被撕裂?他們理應找到第八間課室,找到校長埋藏的那個神秘東西才對。”楊淙堅持打破沙鍋問到底,對于姐姐的離奇死亡,那是她童年無法忘卻的一個噩夢,也是她始終耿耿于懷的心結。吳剛英郁悶的看了她一眼道:“那是因為他們不是法術界的人,他們不懂得火焰的壓制力量是有限的。就算你手持蠟燭,蠟燭上那一點微弱的火焰充其量只能照亮你的四周,提醒你不要走錯了歪曲的道路,但是卻不足以保護你的身體不受空間扭曲和死氣的襲擊。他們最大的成功在于發現了蠟燭的秘密,但是他們最大的失敗也在于理解錯了火焰的運用。在沒有找到真正的第八間課室之前,擅自以火焰跟死氣對抗,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說到這裏,楊淙忍不住淚落如雨,姐姐跟真相僅僅擦肩而過,就因為瞬間的失誤而失之交臂,更重要的,失去了生命和輪回的機會,化成一個偽裝著恐怖笑容的黑影,在曾經墨卷書香的走廊上游離,不斷地重現著這個恐怖傳說的強勢風采。“楊淙,別這樣。” 吳剛英站起來,溫和地勸慰著她,用手臂輕輕的環抱她,拍著她的背:“你姐姐的死並不是毫無價值,她最起碼告訴我們,要找到第九間課室來不得半點心急。只要找到第八間課室的本體,這個殺人無數的傳說一定會在我們手中終結的。”

  遠處一棵高高的榕樹上,星晨一身黑色的校服襯托得他的身材略微有些瘦削。他凝神看著兩人相攙相扶的身影漸漸淡出自己的視線,才把頭昂向天空,喃喃的道:“冥界的裂痕……吳剛英,你能找到進去的辦法嗎?”一陣小雨突然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細小的雨滴劃過天際,如同細微但卻閃光的流星,快速的毫不留戀的朝地底下奔去。



六十七

  大部分謎底雖然已經解開,但是仍有不少困擾著吳剛英和楊淙,比如說為什麼第九間課室時出現時不出現,如何才能在不引發第九間課室出現的前提下找到第八間課室的本體,當然,最讓他們焦頭爛額心急如焚的,是林鳶茵的一直昏迷不醒。在氣候宜人的這個季節,林鳶茵卻反常的高燒到了快40度,當場嚇壞了趕回來的兩人,楊淙和吳剛英趕緊手忙腳亂的把她送到醫院,直忙到了大半夜,林鳶茵的體溫才穩定下來,可是人仍然處於半醒半不醒的狀態。吳剛英建議住院以便更好的治療,但是楊淙卻不放心,她怕校長餘孽尚在,她更怕第九間課室的威力無比,畢竟,林鳶茵曾經是調查第九間課室傳說的絕對主力。於是,兩人只好又折騰到半夜,把林鳶茵運回楊淙那所小房子裏。
  把林鳶茵運回來以後,楊淙就忙開了,要準備好早上要吃的藥,要準備涼水防止複燒,還要不時的回來看看有沒有翻被子,忙得不可開交,而吳剛英只是靜靜地站在床前,久久的凝望著林鳶茵那蒼白的臉龐,一絲淡淡的憂愁掛在彎彎的眉梢,略微皺起的眉頭讓這張曾經陽光燦爛的面容不經意間多了淒然淚下的蒼涼。「吳剛英……」楊淙折回來喂林鳶茵喝藥,猛然發現在旁邊站了許久一動不動的吳剛英,小心翼翼地叫道:「她會沒事的,你放心好了。」吳剛英微微一笑,那笑容雖然淺淡得一出即逝,但是楊淙還是嘗出了一份濃重的苦澀的味道。「我覺得,這樣撐下去是不行的,單靠藥只能控制她的體溫,她還是不會醒來的。」吳剛英一針見血,捅破了楊淙一直不敢捅破的一層膜。楊淙感覺有點意外,她當然清楚為什麼林鳶茵會一直昏迷不醒的原因,可是一直不敢點出來:「那應該怎麼辦呢?」吳剛英簡短的回答道:「去找星晨。」「星晨?」楊淙抬起頭來怔怔的看著他,這個前一陣子氣得還想舉劍殺人犯下彌天大錯的男人在這一刻身影卻顯得如此沉穩。

  既然已經挑明了講,那麼楊淙也無需再去掩飾什麼:「我何嘗不知道要找到星晨才有可能救得了這個傻姑娘,可惜,你也看到了星晨的態度,他是最恨被人欺騙背叛的,林鳶茵這次騙得有點大,換作是我,早惱火的跑了,再也不回來了,星晨這樣也就不難理解了。不要說我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他了又能如何呢?星晨會這麼輕易原諒林鳶茵嗎?就算會原諒也得林鳶茵親自跟他面對面說清楚,我們這些外人如何解得了這個心結呢?」吳剛英眉頭一皺道:「你認為星晨到現在還沒有原諒她嗎?」這個問題出乎意料,楊淙一愣道:「什麼?」吳剛英已經大步流星的走出了房門。

  「星晨,你給我聽著——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上次的事情完全是我逼林鳶茵幹的——不關她的事——我也知道你沒有惱她——你必須下來跟她講清楚——要不然她會被內疚活活折磨死的——你聽到了沒有星晨——」吳剛英放開了喉嚨聲嘶力竭的朝曠野裏喊著,彷彿要把所有心裏的鬱悶全部一瀉而光似的。「落伽山首席弟子往往都有驚人之舉……」身後傳來一個冷冷的語音。剛剛跑出房門,哭笑不得看著吳剛英的楊淙驚喜的喊道:「星晨?」果然,星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掠到了他們的身後,只不過臉上黑得跟暴風雨前夕一樣。吳剛英也沒想星晨效率這麼快,還沒喊幾句話就出現了,果然就在附近。楊淙趕著打開了房門,用幾乎哀求的聲音道:「星晨,我求你,你過去看她一眼吧,她現在發著高燒,很辛苦……」星晨怒聲打斷道:「我說過我不認識她,我下來是為了制止你們再鬼叫我的名字,不是來看她的!」

  氣氛頓時僵住了,楊淙看看吳剛英,吳剛英平靜地對楊淙道:「你進去照顧她,我來跟他說吧。」楊淙乖乖的掩上了房門,門口頓時只剩下吳剛英和星晨兩個人。「你真的不在乎她?」吳剛英的表情很坦然。星晨眉頭微微一皺,沒有接話。吳剛英道:「恐怕不見得吧?從剛剛你出現在我面前到現在,你一共有意無意的瞟了房子裏面七眼,瞟誰呢?裏面只有一個昏睡的你並不認識的女人。」星晨有點哭笑不得,他沒有想到自己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吳剛英的眼睛:「我不過想確定她到底死了沒有。」這句話激怒了吳剛英,他冷冷的道:「星晨,我以前還把你當作個男人,想不到你這麼小肚雞腸,區區一個誤會就足以令你有這麼大的仇恨去詛咒人死嗎?你們畢竟是曾經一起共同戰鬥過那麼久的搭檔啊!」星晨冷笑道:「誤會?就這麼簡單?林鳶茵一直瞞著你的存在還有她的真實身份在跟我周旋,我們從來就不是戰友,以後也不會是,我們只是互相利用而已。現在她對於我而言,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我在乎的也只剩下她死或不死而已。」

  這一連串的話把吳剛英氣噎著了:「你……」好半天他才緩過氣來:「林鳶茵隱瞞她的身份的確是她的不明智,也許她一開始是想利用你,但是發展到今天,我相信你也已經看出來了,她是用什麼心去待你的,你在她的心中又是什麼位置。」星晨冷冷道:「恕我遲鈍,什麼都沒看出來。」「星晨!」吳剛英氣得大吼一聲,星晨道:「怎麼?又想打架嗎?」吳剛英咬牙切齒的看著他,手上冒起條條青筋,良久,頹然歎了一聲道:「你走吧。我不會再和你打架的了。」星晨看著吳剛英沮喪的神情,臉上突然掠過一絲落寞的神情,在轉頭走之前,他用眼角的餘光最後一次瞟了半掩的門裏面,但是什麼都看不到。看著星晨消失的身影,吳剛英長歎一聲,正想入門去,突然發現地面有點凹凸不平,似乎被什麼刻意劃過一樣。吳剛英心神一震,趕緊蹲下身去,原來星晨利用剛剛跟他爭辯的期間,悄悄地用腳尖在地面上寫了一行字:「要保林命勿再找我」。保林命……吳剛英怔住了,他伸出手去撫摸著那凸起來的泥土,原本失落之極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絲溫和欣慰的笑容:星晨,原來你還是在乎林鳶茵的啊!





六十八

  「你變了。」回到屋裏的吳剛英沉默無聲,在床邊站了許久的楊淙忍不住用三個字打破了這難忍的寂靜。吳剛英淡淡一笑:「早就該變了吧?其實有些東西我一早已經看破,卻一直這麼執著,怪不得佛說,慾念無窮,在你認為已經斷了的時候它卻偏偏藕斷絲連。我現在擔心的只是林鳶茵而已。」楊淙道:「既然星晨已經表明態度,我相信林鳶茵很快會好起來的。」吳剛英搖搖頭道:「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林鳶茵是個極講情義的人,她很有可能為了內疚和繼續維護我的尊嚴,違背自己內心的真正選擇。這樣不僅對她是一輩子的痛苦,對我來說,更是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楊淙微笑道:「既然你已經明白了,那麼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林鳶茵固然是個極講情義的人,但是,她也不是個頑固的人,要讓她明白其中利害並不難。你們兩個啊,總是把對方想像成小孩,總是想把所有的秘密都放到自己的肩上,這麼心心相印,可惜卻不是情侶的命。」最後一句話刺痛了本來拚命使自己麻木的吳剛英,他背轉身,默默地出去了。楊淙望著他的背影,心裏暗歎一聲,吳剛英,看來你始終還是沒有能放得下這段感情。
  「什麼?去找找第八間課室??」天一大亮,睡眼惺忪的楊淙被這句話嚇得睡意全無:「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吳剛英道:「沒有發生什麼,那個大叔托人帶口信給我說,今天下午叫我們去原來的地方彙合,他給設計圖給我們。我想著反正還有一個上午的時間,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再回去看看原來大樓的結構。原來我們大家走了岔路,以為第九間課室就是多出來一間課室,所以想破腦袋都想不到這件課室究竟藏在哪裏。現在傳說的真正內容已經揭曉了,那就好找了,只要發現本體第八間課室,我就有辦法封住第九間課室的出現。到時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來發現到底校長千方百計要隱藏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了。」楊淙不解道:「但是大叔也並沒有說明第八間課室到底是哪間課室啊,大樓裏面一共五十六間課室,一間間找,找到猴年馬月去了。」吳剛英笑道:「你這家夥,肯定那大叔說故事的時候跑神了,他不是說了他的工友是在第二層看到第九間課室出現的嗎?而且他們死也全部死在第二層,說明出事的第八間課室必然在第二層樓。每層樓八間課室,一個上午的時間還不夠找嗎?」一番話點醒了楊淙,她不由得也興奮起來:「但是林鳶茵任她在這裏不會有危險嗎?」吳剛英道:「不會,星晨在外面呢。能在我手下走過三個回合的功力絕對不弱,我們走吧。」

  走在路上,楊淙突然想起來道:「對了,你跟星晨哪個功力更強一點?」吳剛英無奈道:「大姐,你問的問題也太有技術含量了吧?法術界中一般在伯仲之間的按規矩都不會強說誰高誰低的,因為很難比較出來。」楊淙道:「但是星晨不是法術界中人啊。」一句話噎住了吳剛英,半晌鬱悶的道:「那我找機會跟他打一場吧。」楊淙道:「說實在的,我跟星晨認識也算很久了,但是他的家庭到底是什麼樣的,我一點都不知道。他好像在刻意保持自己的神秘,從來不跟我們說一絲他的私事,既然峨眉山的寶貝證明了他不是妖族,我在想他會不會是神界的。你不是跟我說過有四界的嗎?」吳剛英匪夷所思道:「神界?不太可能吧?神界早在幾千年前就斷絕了跟三界的關係,現在所有有關神界的描述只能在那些遠古的神話傳說裏面才看得到。事實上我一直懷疑到底有沒有神界,說不定那只是人類虛構出來的一個美麗的夢想而已。就算曾經有過,說不定現在都已經滅絕了。」楊淙「噗哧」一笑道:「我明白你身為人類的自豪和驕傲,但是也用不著詛咒神界吧,反正神界都不插手三界的事了。」吳剛英笑道:「我沒有詛咒,神界雖然法力強大,但是據傳決戰的時候數量就已經稀少得可憐,可能就幾十人,他們又崇尚單身淨修啊什麼的,全部死翹了不就沒界了?」

  兩人說著話,早就來到校門口。雖然慘劇已經過去了很多天,但是軍方的封鎖依舊十分嚴密,只對原來的學生開放,供他們回去收拾東西或者悼念同學。兩人出示了學生證,在一幫媒體羨慕的目光中輕鬆的進去了那個有兩排士兵把手的大門了。兩人徑直來到教學大樓,還好附近並沒有人把守。原先風光鼎盛一時的大樓早已蕭條許久,大量的落葉厚厚的擠滿了一樓的台階,在陽台的扶手上遠遠就看得見一層黃色的灰塵覆蓋其上,不少燈柱已經被砸壞了,上面還留有黑色的已經幹涸了的血跡,料想是有人跳樓的時候不幸碰撞到上面的。雖然周圍已經經曆過幾次大規模清洗,但是那種令人作嘔的腐肉氣味仍然到處瀰漫著。一切一切的凋敝破敗都在揭示著這所學校衰亡最終走向沒落的境地。楊淙的眼睛不由得濕潤了,她在這間學校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她清楚地記得,聞得到親愛姐姐的氣息那一剎那,看見那個靈眉亮目的林鳶茵的那一個拐角,領略星晨那與眾不同的氣質那一時刻,這棟大樓承載了她太多太多感傷的記憶。相比之下,吳剛英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他純粹只是憂慮會不會有殘留的屍毒而已。兩人都沒有發現,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拄著枴杖的老頭正在默默地看著他們,半晌,眼裏閃過一絲狠毒的笑意。吳剛英和楊淙默契的對望一眼,慢慢地走進這個曾經是人間地獄的地方。揭示第九間課室傳說的路程,終於掀開了最隱蔽最深藏但也是最驚心動魄的一幕。





六十九

  就在吳剛英和楊淙在商量查找第八間科室的同時,在距離鎏海大學不到三十裏的地方,有一個被茂密樹林掩蓋著的小山坡,在山坡的後面隱藏著一棟呈八角形對稱的奇怪的兩層建築。房子外部顯得非常的殘舊,很多牆上都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裂痕,不少牆角已經脫落甚至於殘缺,乍一看去,很容易讓人誤會這裏是一座已經廢棄的大院。但是,這不過只是它的錯覺。房子裏面的裝潢簡直可以用金碧輝煌來形容,無論是地上鋪的地毯,兩邊裝飾的美倫美央的壁燈,閃爍輝煌的雕像,還有數不清的用金色邊框裱起來的風景畫,讓人覺得仿若置身於古瑪雅傾一國之力建成的頂級宮殿中。尤其是位於八角形正中心的大廳,佔地面積相當於一個中型的足球場,大量的燈飾溢彩流螢,一條金黃色的地毯從門口直通到大廳的另一端。在那上面,擺放了一個由無數如瑪瑙、貓眼綠、和田玉等名貴珍寶拼雕而成的座椅,那個被稱作長老的老頭端坐在座椅旁邊的一張太師椅上,正俯視著下面的眾人。台階下面兩邊分列了大概有十五個人左右,都是老態龍鍾的老人,大廳裏面不時響起不和諧的咳嗽聲和清嗓聲。
  「我們的計劃現在進行得非常成功,現在吳剛英他們已經全力在解開第九間課室的謎底了,只要他們一找到,那個東西就可以出來了。」由於大廳的空曠,長老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的足以傳遍每一個角落。他的臉上微微笑著,很是滿足的樣子:「相信到不了多久,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再也奈何不了我們了。」下面的一個眼睛都快睜不開的老太婆發問道:「但是林鳶茵那個家夥解決掉沒有?她是千年不遇的靈媒介質,我們騙得了她一時,她只要一醒過來,很快就會發現那個人頭蛇身的怪物其實是我們設下的陰謀,我們的計劃就全部曝光了。而且以她超強的感應能力,恐怕會吸引那個東西到法術界那裏去。」說到這個話題,長老的臉色明顯陰沉了下來:「我想過派人去暗殺她,但是我怕會因此激怒主上。還好她現在受到打擊,仍然昏迷不醒。」一個只有半邊眉毛的老頭尖聲喊道:「什麼?你是說主上喜歡上那個小妞了?不可能吧,主上不可能會有人類的感情的!」長老沉聲道:「他們跟我回報的時候,我也很驚訝,照常理,主上的確不可能產生任何情感的。但是從最後一段時間主上跟林鳶茵相處的舉止來看,主上的表現的確是很反常。我現在不敢保證說,主上喜歡上了那個小妞,但是我有一半把握如果我派人去殺那個小妞,主上會插手幹涉。」

  那半眉老頭尖聲道:「那就更要趕快殺掉了,不顧一切代價都要殺掉!不能讓主上受到任何外界的影響,否則我們全族都有可能滅亡。」長老冷笑道:「不顧一切代價?我們能有什麼代價?我們所有的代價都在那個還沒出來的東西上,都在主上的身上。惹翻了他我們吃不了兜著走!當初做那件事的時候,你們都在場,主上究竟有多大的法力你們不會不知道。我只問你們一句,萬一主上真的喜歡上了她,拚死保她,對峙起來,你們當中有誰敢挺身而出跟主上對抗?」他這一問,頓時大廳裏面沒人敢再出聲。那長老環顧四周,長歎一聲道:「我也是不得已放那個小妞一條生路啊,我們就算全部一起上,也不夠他打。能夠跟主上對抗的,只有那個人,但是那個人還沒出來呢。」那老頭不甘心道:「那難道放任林鳶茵醒來?她會很容易察覺我們的計劃的。」長老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吳剛英快點找到第九間課室,這樣主上就可以大開殺戒,我們翻身的日子就不遠了。」

  正討論間,一人匆匆跑進來,神色驚惶道:「主上來了,說要見長老你。」「啊?什麼?」大廳裏面頓時響起一片慌亂的叫聲。「急什麼?」長老不滿的瞅了一眼,大廳馬上安靜了下來。長老問那人道:「主上現在在哪裏?」那人抹了一把汗道:「應該快到門口了。」長老道:「好,你出去罷。」說著又對眾人道:「別心慌,他還是我們的主上。只要不露出馬腳,他不會反對我們的。」話剛說完,大廳外面傳來由遠及近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接著一個修長的人影出現在大廳的門口,正沿著那條金色的地毯筆直向這邊走來。頓時,大廳裏面所有的人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垂手侍立。長老更是大步走下台階,向來人迎了過去,哈哈大笑道:「我這個老糊塗,瞧,主上來了也沒來得及親自迎接,真該怪罪。」一邊說著,一邊正待拜伏猶未拜伏地彎下腰去。星晨早一把攙了起來:「不敢受長老大禮,你身體不好,以後行禮就免了吧。」長老立起身來笑道:「主上關心我,真是感激不盡。」其他侍立的人也紛紛拜伏行禮:「見過主上。」星晨用手在空中虛挽了一下道:「都起來吧。我隨便過來看看,大家不要這麼拘束。許久不見,你們的身體都還好吧?」長老笑道:「托主上的福,好著呢。」說著,便讓星晨上寶座就坐,星晨看了寶座一眼,卻沒有挪動腳步,掃了周圍一眼道:「人齊著呢。」所有人心裏「咯 」一下,長老笑道:「我們老朋友在這裏閑聚著聊聊天。」星晨點頭道:「人齊好,剛巧有個事情跟大家商量一下。現在法術界所有門派除了五台山,幾乎都已經傾巢而出,眾多高手環伺在旁,等第九間課室之謎一破,就要蜂擁而上,一場混戰了。他們那邊人數佔優,如果硬碰,估計死傷大半,也未必勝券在握。不知道長老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奪得先機?」

  長老道:「我也早想到了這個問題,以主上的功力,只要五台山不出,應該還是能抵擋一陣,我們就可以趁機去拿東西。」星晨冷笑道:「我們慮得到這招,他們也就想得到這步。他們如果將計就計,調虎離山,我們就會前功盡棄。」長老沉默了一會,道:「不知道主上有什麼好辦法?」這次星晨沒有再猶豫,立即言簡意賅的說出了他自己的辦法:「把林鳶茵救醒。」「什麼?」有人驚呼出聲,所有的人都沒有料到星晨居然這麼明目張膽的出手相救。





七十

  長老的臉色迅速變成灰白色,但是他很快恢複了鎮靜,反問道:「有什麼意義呢?」星晨道:「她是很強的靈媒介質,那些法術界的高手都帶了他們門派的法寶來,如果林鳶茵參與解謎,她就很容易感覺到那些法寶的氣息,從而發現那些法術界中人的隱藏之地,我們就可以從中逐一擊破。至於我們這邊……」說到這裏,星晨頓住不說,大家明白,因為星晨是不用法寶的,靈媒介質無法感知自身內在功力,所以星晨可以安全跟蹤他們而不被發現。眾人面面相覷,長老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沒有料到星晨可以提出這麼光明正大的理由,讓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反駁的理由。僵持了一刻,旁邊有一個老太婆忍不住插口道:「主上,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星晨道:「說吧。」那老太婆道:「我曾經聽聞過一些侮蔑主上的言詞,我正在查找散佈的元兇……」星晨打斷道:「你們懷疑我對那個女人起了別心?」眾人寂靜都沒敢出聲,他們直覺感到今天的主上不尋常,向來隱晦不露的星晨何曾如此爽快過?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既然如此,誰也不願意碰觸這個黴頭。星晨淡淡一笑道:「你們疑心也有一定的道理,不過你們都是最瞭解我的,我的身份是注定永遠不會有任何感情的,除了捍衛我們族的榮譽之外。如果你們仍然不放心,這件事也可以不做。但是利弊何者為大,我希望你們好好衡量一下。你們都是德高望重的功勳元老了,到底行不行你們說了算吧。」
  星晨的話語儘管溫和得連冰雪都可以融化,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得到耳邊有嗖嗖的冷風刮過的聲音。明是商量,暗是威逼,掙紮了半天,長老才蹦出一句話來:「據我所知,林鳶茵暈倒是因為受到主上離開的巨大打擊,除非主上親自去見她,否則她應該很難醒來。」聽到長老這句話,眾人臉上又有了些許喜色。長老是想逼星晨跟林鳶茵見面,從中窺測兩人之間的感情程度,以便要挾。孰料星晨不假思索,立即答道:「她是否受到了打擊,以及這個打擊是否跟我有關係,這些都還是個謎。」說完,不等長老接話,語鋒突然一轉道:「從人類的心理承受能力來看,就算遇到天大的打擊,也不會昏迷長達幾天甚至還連續發燒。但是我們族的秘藥 ——薊草石卻能夠做到這個地步,我看是不是趕緊配點解藥來,否則人死了我們就什麼優勢都沒有了。」長老面無血色的看著星晨,他彷彿是第一次認識站在面前的這個從小看到大的主上,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劃原來每一步早就被星晨看穿。薊草石還有另外一個非常隱秘的功效,人中此藥九天後就可以脈搏衰竭死亡,長老本想瞞天過海偷偷置林鳶茵於死地,星晨這個時候出手恰到好處。

  大廳裏的空氣瞬間凝固住了,死靜的窒息在眾人周圍悄悄地瀰散著,沒有人願意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這已經是一對一的較量。星晨似乎也沒有繼續接口的准備,反而背著手饒有興趣的打量台階上那個屬於他卻從來沒有坐過的華麗的寶座。眾人都眼盯盯的看著長老,長老自然不甘心失敗,可是想來想去,奈何星晨的理由實在太過正當了,半晌,咬牙無奈道:「豈有此理!是哪個手下敢這麼大膽,不經允許就使用薊草石這種秘藥,我若查出來必定讓他受遍酷刑而死!」此言一出,眾人的臉色都沮喪起來,這等於宣告了長老投降了。星晨溫言道:「那也不用,都是族裏的兄弟,誰沒有錯,叫他下次注意就是了。我來就是跟你們說這件事,還有順便告知大家一句,吳剛英他們解謎的速度實在太慢了,為了避免給法術界有機可乘,必要的時候我還是要露面加入。我不打擾了,你們繼續聊天吧。」星晨的神色一如剛進來的時候般春風拂面,眾人有苦說不出,只好控身彎腰道:「恭送主上。」「不用,不用。」星晨還在頻頻回首,末了,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那個寶座,快步離去。長老一下子癱倒在地上,眾人驚呼著上前攙扶:「長老?!」長老看著大廳的門口,喘著粗氣道:「我們低估他了。這個人……深不可測。我們必須加快拿回東西的步伐了。」眾人沉默無語,在他們面前向來言聽計從的星晨變成了真正高高在上的主上。這個回合,他們敗得體無完膚。但是,還有下個回合,下下個回合……

  走出那棟富麗堂皇的宮殿,星晨的臉色立刻由輕鬆自如變回憂鬱,好險,如果不是他得知了薊草石能夠致死的秘密功效,再晚一步出手就沒有意義了。「主上,他們答應了麼?」從旁邊閃出一個慈眉善目的白髮老婆婆,星晨一見是她,戒備之心立刻放了下來:「婆婆。」這個老太婆是從小專責照顧星晨的人,對星晨極好,就快當成自己的兒子了。她也是唯一星晨還願意吐露點心裏話的人。婆婆笑道:「這一個回合你已經大勝了,為什麼還是愁眉苦臉的樣子?」星晨不無憂慮道:「我是不得已才出手的,雖然勝了,但是讓他們知道我的城府,終久不是一件好事。恐怕他們以後更加防備更加難對付了。」婆婆沒有說話,星晨她是再熟悉不過了,但是連她也沒有料到星晨的心機會深到如此地步,看來長老那幫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只是,現在的星晨多了一個脆弱的死穴。「對了,婆婆,謝謝你告訴我薊草石的事情。」婆婆笑道:「我告訴不告訴你根本沒有關係,關鍵是你作出怎麼樣的選擇。我想多口問一句,那個女孩——對你真的很重要嗎?」星晨將眼光投向別處,沒有答話,良久,才道:「在我的身上,是不可能有任何情感因素存在的。」婆婆緊接著問道:「那麼你為什麼要出手?」星晨茫然的看著遠方:「我不知道。」婆婆靜靜看著這個所向披靡幾乎為神的身影,她心中不祥的預感終於漸漸朝著現實接近……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42 AM

七十一

  “星晨,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呢!”——“星晨,我以前對你很不服氣,事事都跟你鬥氣。可是,現在,說實在的,我有點佩服你了。”——“星晨,我們是並肩戰鬥的戰友,所以從此以後,彼此之間什麼事情都可以說。”淡淡的語音隨風飄散,彌留在枝葉之際,幻化成點點閃光,從高高的樹上自由地垂落。那是上天恩賜給大地的甘露,也是枝葉對生機的挽留。星晨煩躁的甩了甩衣袖,大踏步而去,為什麼?為什麼那個總愛笑著回過頭去的女孩身影總是會時不時出現在腦海中,影響自己純理智的判斷?只不過是想利用她更有把握拿到那個東西而已,只不過想趁機擊潰法術界而已,只不過……只不過……只不過是不想她死而已……
  鎏海大學教學大樓二樓。

  楊淙和吳剛英正准備商討如何找尋那間有問題的課室,後面突然傳來一個淡淡的語音道:“你們終于想到來找第八間課室了。”“星晨?”楊淙回頭道:“你總是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出現,我們會被你嚇死的。林……”楊淙快人快語脫口而出,猛然想起星晨的警告,趕緊尷尬的閉嘴了。星晨看上去卻不在意的樣子,對楊淙道:“你若還有事,就先回去吧,我留下來幫忙找。”一聽說星晨要加入,楊淙早大喜過望,忙道:“沒事,沒事,我們三個一起找吧,星晨你這麼聰明,肯定能很快找到的。”話剛說完,卻發現星晨的臉上出現了一種似笑非笑的郁悶表情,楊淙一愣,轉過頭去看吳剛英,用目光探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吳剛英對著星晨笑了一下,然後對楊淙道:“是啊,你要有什麼事,千萬別勉強,我們兩個足夠應付這裏的局勢了。”“什麼?”楊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吳剛英說的話也莫名其妙,她不由強調了一句:“我真的沒事?”話音剛落,吳剛英已經緊接著逼問了一句:“真沒事?再想想。”楊淙目瞪口呆,她直覺感到兩個人有點不對勁,似乎想隱晦的告訴她什麼事情。想了一會,楊淙恍然大悟,林鳶茵!星晨過來一定是通知林鳶茵要出事,暗示自己要回去看著她。想通了之後,楊淙忙不迭地點頭道: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我差點給忘了,我要去跟那個大叔會面的,既然如此,我先走了,你們兩個小心點。”星晨心照不宣的給楊淙讓路:“別急,慢慢來,時間多的是。”

  楊淙走後,就只剩下兩個男生這樣默默地對立著,半晌沒有人說話。吳剛英一直在注意星晨的表情,他察覺到星晨眼睛不時快速地朝教學樓外的一角掃視一下,當下心領神會,開口打破寂靜道:“我們快點開始找第八間課室吧。”星晨點頭道:“好。”兩人走入其中一間課室,來到黑板面前,吳剛英用手敲打牆面,判斷哪裏能發出空洞的聲音,趁機走近星晨,以微弱得幾乎跟蚊子哼的聲音耳語道:“有人跟蹤?”星晨也裝作沒事的查看黑板上有沒有修補的痕跡,低聲道:“嗯。” “你現在還不能去見林鳶茵?”“嗯。”“林鳶茵有危險了?”“還沒有。”“那你叫楊淙回去幹什麼?”“她要醒了,怕她亂跑。”只短短的幾句對話,吳剛英立即判斷出了林鳶茵情境的危險性,他忍不住又低聲問了一句:“為什麼他們要殺林鳶茵?”這次,星晨久久的沒有回話,不是他答不了,而是他實在不想答。吳剛英也沒有繼續問下去,作為一個男人,他明白了星晨沉默的含義。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微笑,是真心的微笑。

  “對不起。”這句話從高傲的星晨嘴裏說出來,真可謂是天方夜談,吳剛英怔住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輕聲回道:“你沒有對不起我。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是注定的,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我還不至于不懂。”星晨淡淡一笑:“你認定了我喜歡林鳶茵?”吳剛英連頭也沒有抬:“這個要問你才知道。”星晨道:“如果我永遠都發現不了呢?”吳剛英深吸一口氣道:“發現不發現,都改變不了事實。就好比我和她都自欺欺人了那麼多年,但是驀然回首,發現這不過是個虛幻得根本觸摸不了的夢。你跟我都是幸福的,找到了很多人一輩子可能都找不到的目標。”星晨微微搖搖頭道:“我和她根本是不可能的。”吳剛英道:“我實在沒搞懂你為什麼始終顧慮重重,這些事情需要去想這麼多的嗎?”星晨沒有接話,他在心裏默默地道,為什麼顧慮重重?因為我的身份,我的身份注定了沒有任何可能。

  兩人談了半天,終于想起此行的正經事來。吳剛英道:“雖然知道了那東西就藏在這八間教室的黑板後面,可是怎麼找也是個問題,我怕砸牆會驚動軍方,但是除了砸牆沒有別的方法了。”星晨道:“要砸你去砸,我可不幹這事。”吳剛英道:“我早知道你會這麼說,看你的樣子養尊處優慣了,哪裏拋得下面子幹這種體力活?算了,你在旁邊看著就是了。”說著,從隨身背著的書包裏面一一掏出錘子、鑿子等工具,掄起大錘就猛往黑板上面砸了一個洞。這下子,星晨的下巴差點沒掉到地上:“你你你……你真打算砸?”“啊?”吳剛英愣愣地回頭:“是啊,要不怎樣?”星晨惱怒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的?校長藏的東西就這麼一小塊,就是真藏在這面牆後面,除非你把牆全砸了才有可能找得到。”吳剛英道:“那就砸啊。我的意思也是把牆全部砸透,總會找到的。”

  這一刻,星晨無比懷念起跟林鳶茵合作的日子來,可是現在不是氣得七竅生煙的時候,只好耐心的開導:“有一個更簡便更省時的方法,你這樣砸固然可以找到,不過要砸完這麼多面牆估計也要一個星期。”吳剛英一拍腦袋道:“對了,我怎麼沒想到?”星晨舒了一口氣,剛想說一句“孺子可教”,吳剛英緊接著道: “我們可以叫施工隊來啊,叫八支隊,一支砸一面,總夠了吧?”星晨忍住從地上撿起磚頭扔過去的沖動:“那軍警就會有八百枝槍對著我們,一百枝槍對一個人,總夠了吧?”吳剛英這才想起軍警的存在來:“那怎麼辦?”星晨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卷尺道:“照那個人所說的那樣,如果校長在黑板後面動了手腳的話,那麼第八間課室的面積必定會比其他的課室要小一點。但是現在實際上我們可以發現,這裏每間課室幾乎都是一樣大。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原因只有一個,校長在施工隊之後自己再動了手腳,挖東牆補西牆,把另外非課室的地方補了進來,造成我們的錯覺。那麼在這裏,除了課室還會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校長同志占用的呢?”這下子吳剛英終于聽明白了:“廁所!他可以占用廁所的地方!”





七十二

  星晨讚許道:「沒錯。以前我們被誤導,以為第九間課室真的是多出來的一間課室,所以我們忽略了廁所的存在。其實,多出來的只是一小塊地方而已。二樓的廁所面積一定會小於一樓的廁所面積,所以我們只要測量對比一下就知道了。一層樓總共只有兩處廁所,不是左邊這個有問題,就是右邊這個有問題。」吳剛英由衷稱讚道:「我怎麼沒想出來?怪不得林鳶茵說你聰明。」星晨眉毛顫動了一下,他一直沒搞懂一個問題,吳剛英在分析傳說來源的時候如此細緻入微,為什麼現在這個時候卻駑鈍到像個木頭一樣。殊不知,吳剛英正是這樣的性格,老實仁厚,但是大事上絕不含糊。關於傳說的分析實在是當時情勢緊急,吳剛英壓力過大,逼出來的超常表現和邏輯推理能力。
  兩人於是忙乎開了,星晨堅決不願意測量二樓的廁所,理由是太髒,裏面還殘留著一些腦漿之類的東西,老實巴交的吳剛英只好讓星晨到一樓去測。星晨自詡聰明絕頂,但是這次他失算了,當他跑下一樓的時候,發現一樓的更髒,似乎是還有軍警人員在繼續使用這個廁所,而且超過一個星期沒有打掃,散發著一種異常的臭味。星晨鬱悶了,在確定吳剛英不會無故下來察看之後,叫喚出一名手下道:「幫我測量一下廁所的總面積是多少?記得要精確一點。」那人一看廁所內的情況登時蒙了:「啊,這麼髒?」星晨皺眉道:「廢話,要不髒的話我叫你來幹嗎?快點幹!我先離開一下。」說完,抽身而去,那人叫苦不迭,只好捏著鼻子進去了。

  星晨見四周無人,快速掠到上次推倒倒三角形的藝術牌坊殘骸附近,撫摸著那堆已經化成碎石的沉思不語,他一直懷疑上次上了某人的當受了某人的騙,但是林鳶茵的靈媒介質的超強能力讓他相信了這個看上去有點荒謬的推理。但是推倒了倒三角形之後,的確沒有再看到那個人頭蛇身的怪物出現,但是他並不覺得學校甯靜了多少,相反,更多異常的事情如同迅猛的疾雷一個接一個地發生,讓他自己也有點措手不及。還有第九間課室的反常,這個昔日溫順的只有通過鏡子反射才有殺人能力的傳說卻立刻在倒三角形破滅之後恢複了第一大傳說凶殘的本來面目。太多太多異於常理的事情能夠碰巧在一個時期同時出現,所有的疑點都指向一個——有人誤導了林鳶茵的能力!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那個人的心機和功力可謂非常可怕,因為能夠蒙蔽強力靈媒介質的感應,乃至造成自己想要的錯覺結果,決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人能夠做得到的。那麼那個人到底是誰呢?雖然現下對這件事情極度懷疑,但是星晨也一籌莫展,這件事,解鈴還需繫鈴人,也只有林鳶茵能看破真正的內幕。一定是當時林鳶茵急於解開第九間課室之謎,所以才會輕易相信自己的感覺,一旦她冷靜下來,就一定能夠看到本質的真相。即便是神,也不能永久的迷惑靈媒介質,畢竟那是經過神界祝福而產生的特殊人種。這也是為什麼長老他們拚死也要阻止自己出手救醒林鳶茵的真正原因吧?

  「林鳶茵,你醒了。」除了耳邊能夠聽到一個清晰的欣喜的聲音,眼前只是一片白茫茫的顏色,什麼都看不到,好像眼睛還是閉著,只是黑色瞬間變成了白色。「我……我這是在哪裏?」林鳶茵呢喃道,在昏迷了整整五天之後,她第一次張開了眼睛。在旁邊守候已久的楊淙喜極而泣:「老天保佑,你終於醒過來了,黎明的曙光終於到了。我就知道,星晨叫我回來……」說到這裏,猛然發覺自己說漏了嘴,趕緊閉上了口。「星晨……」林鳶茵的眼神裏立刻充滿了那種恐懼的驚惶:「星晨怎麼了?對了……我想起來了……你們聯合起來騙我,星晨對我……對我……」林鳶茵顫抖的伸出雙手:「對我……」兩滴清澈的淚珠緩緩地滴落在手掌心。楊淙嚇了一跳,趕緊緊緊攥緊林鳶茵的雙手道:「鳶茵,你醒醒,騙你的人是陳嫻一個。我們都還是你的朋友,包括吳剛英,我們都還守護在你的身邊。而且星晨……」林鳶茵轉過頭來,眼裏滿是淚花:「而且星晨對我怎麼樣?」楊淙道:「星晨的事情我沒有發言權,我曾經跟你說過,讓你有機會好好對比一下,到底哪個人更重要些,但是我沒有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這麼地重。」

  「哪個人更重要……」林鳶茵掩面而泣道:「我早該明白……哪個人更重要,其實我早就做出了選擇……早就做出了,我欺騙了自己,卻騙不過內心。」楊淙趕緊扶住她的肩膀道:「鳶茵,星晨那邊也一樣,他對你如何,他騙得了自己,騙不了內心,他會作出自己的選擇,而且我相信他已經作出了自己的選擇。」林鳶茵猛然抬頭:「他的選擇是什麼?」楊淙道:「這你要問他才成。」林鳶茵頹然低下頭去:「我已經沒有臉面去見他了。」始終在房屋外牆貼著偷聽的星晨聽得好幾次忍不住想闖進去,但想到有人跟蹤,始終都忍住了,只好在心裏默默地道:林鳶茵,你一定要盡快振作冷靜下來。目前這個謎局是你一手牽起的,也只有你一個人能破掉。一天困在這個謎局裏,一天都不能真正解開第九間課室之謎。我的命運,吳剛英的命運,還有你自己的命運,都操縱在你的手裏。

  「星晨,星晨他在這裏!我感覺得到,他就在外面!」林鳶茵突然抬頭喊道,同時不顧虛弱的身體,拚命的向門外跑去。「鳶茵!」楊淙忙上前扶住快要癱下去的林鳶茵。林鳶茵大口喘著氣,顫抖著蒼白的嘴唇道:「快,快到外面去!」星晨吃了一驚,他沒料到林鳶茵的靈感能力有這麼強,居然一醒過來就感應到了他的存在,眼見門已經被推開,不及多想,腳尖點地,幾個飛掠早消失在遠方。楊淙推開門,外面空無一人,對林鳶茵道:「你肯定是病久了,又加上老想著他,所以才產生了幻覺,我們還是回去休息吧。你放心,他不來看你,也不代表他不在乎你了。」林鳶茵淒然搖著頭道:「不,他的確在外面,我知道的,我的感覺不會錯。他避開了我!他避開了我!」說到最後,愴然淚下,楊淙強挾著她回到床邊:「鳶茵,不要過分相信自己的感覺。你曾經被你的感覺誤導過的,想想以前,你的感覺欺騙了你的內心,讓你一直在拒絕承認真正的感情。」林鳶茵道:「那我要怎麼才能知道真相?」楊淙一呆,這個問題她實在很難回答,林鳶茵忽然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真相在星晨那邊。我要去問他,我要親自去問他,我若不能見他一面,我這輩子死不瞑目。」楊淙吃了一個啞巴虧,她心想:若是星晨不肯見你,你恐怕這輩子真的都見不著他了,此刻只好安慰道:「那也等身體養好了再去啊,你現在這麼虛弱,話也說不上幾句,萬一見到他了,一激動,更說不清楚了。」好說歹說,林鳶茵才終於又躺下了,含著淚花迷迷糊糊入睡了。楊淙終於鬆了一口氣,看向門外,想道:星晨他真的來過嗎?難道聰明如你也沒看出自己是否作出了選擇?





七十三

  「選擇……選擇……我自己的選擇到底是什麼?」星晨望著天空喃喃的自語,他痛苦的皺起眉頭,情感這種再簡單不過的東西對他來說,卻是一堆難以讀懂的天文數字。他回到教學大樓,手下早已經撤退了,只留下一張圖紙在地上,星晨撿起來一看,上面已經給出了測量得出的總面積。正待詳看時,背後突然輕微的風聲一刮,星晨悚然回頭,卻見到一條巨大的黑影從後面的樹林裏快速的掠過,瞬間不見影蹤。星晨一怔,他似乎覺得這黑影看上去非常熟悉,尾巴!它後面是一條肥大的尾巴!星晨猛然間已經想了起來:「人頭蛇身!!」他失聲叫道,正待追上去,二樓傳來吳剛英興奮的大叫聲:「量出來了,量出來了,星晨你完工了沒有啊?」星晨止步不追,心中一陣震顫,人頭蛇身怪物沒有去輪迴,那也就是說,倒三角形封印的不是它,是第九間課室!星晨的臉色立時變得煞白,第九間課室之所以瞬間能夠爆發出大屠殺的能力,原來正是他跟林鳶茵兩個罪魁禍首一手造成的,如果第九間課室完全的自由了,那麼那個東西……那個東西……
  「星晨,」吳剛英已經興沖沖的跑了下來:「你呆站在那裏幹什麼啊?」星晨回過頭來,只這一瞬間,他的表情重新恢複了正常:「我早就完工了,等你下來而已。」吳剛英把計算出來的數字遞給他道:「你的呢?」星晨把圖紙遞給他,吳剛英驚呼道:「星晨你以前在施工隊做過的啊?居然還畫了圖,用不用這麼專業啊?」星晨尷尬道:「關你什麼事,快看兩個數據差多少。」兩人湊過去一看,卻不由雙雙臉色大變:「什麼?!」吳剛英給出的數據是兩邊廁所是一樣的,都是 86.63平方米,星晨的圖紙上也明白標明兩邊廁所一般大,面積為86.60平方米,兩者的相差只有0.03平方米!那也就是說,第二層的廁所根本沒有人動過手腳!吳剛英驚愕道:「怎麼會這樣?都一樣大,教室也一樣,那麼第八間課室在哪裏?那個向前推進的牆築在了哪裏?」星晨看著圖紙,怔了半晌,才道:「校長把我們兩個都耍了一番,他要有心隱藏這個天大的秘密,就決不會修改廁所這麼簡單。整整三十年,足夠他翻天覆地,設置一個誰也料想不到的謎局!」吳剛英道:「那怎麼辦?」星晨無精打采道:「等那位有圖紙的大叔來吧,現在只能寄希望於他的記憶了。」同時,心裏暗道:也寄希望於林鳶茵的覺醒了,既然第九間課室已經被完全解放,那麼她感應到那個東西也就不難了。

  可惜兩人都錯誤估量了一件事情,或者說,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被解放出來的第九間課室隨時擁有殺人的能力,就在兩人在樓下商量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奇怪的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撕裂的刺耳的聲音。吳剛英摀住耳朵道:「軍警那幫家夥又在搞什麼鬼?」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胸前繫著的一個開光木符放出巨大的金色光芒,將兩人隔離在周圍的空氣中,吳剛英臉色大變道:「鬼氣?!」還沒等他說第二句話,「 啷」一聲,那個受香火供奉數百年的木符碎成了點點末屑,星晨大叫道:「時空扭曲!第九間課室出動了,快跑!」一把扯住了還愣在當地吳剛英就往台階下跑。可惜已經來不及了,兩人眼前的景象漸漸由一級級台階變成一條地磚泛著黃色的幽長的走廊,上面昏暗的燈光在不停地搖晃、閃滅,兩邊的扶手有清晰的水泥剝落的痕跡。吳剛英面無血色的喊道:「瞬間記憶!」眼看周圍僅有的真正現實場景正在一點點的消失,心知若是完全被困,那就徹底逃不出去了,當下一咬牙,從懷中掏出一種長只有一寸的小釘子出來。

  不要小看這枚釘子,常人乍一看,以為只不過是平常的釘子,但如果把釘子放在放大鏡下觀察,就會發現,釘子身上密密麻麻刻滿了金剛經的所有符語,是當年五台山百年開光大禮上二十位得道高僧共同開光鑄成,世上只有三枚,分別存放於五台、落伽和九華。這是五台山方丈智能大師悟破法術界將有大劫難之後,為了在最壞的情況下給法術界留下一條後路,各方達成共識而共同製造的。不過,九華的那枚已經在數十年前被竊取了,再加上當年參加高僧大禮的幾名高僧已經紛紛坐化,使得剩下的兩枚更加彌足珍貴。這次下山對付妖狐,空明大師知曉對手厲害,因怕愛徒慘遭不幸,特地給了他這枚釘子用在生死存亡時刻。吳剛英萬萬沒有想到,這枚絕世的寶物居然會用在這麼一個地方,但是他已經沒有時間去感慨了,大吼一聲:「若得見佛,當願眾生,得無礙眼,見一切佛!佛佑我等逃離苦海!」猛地將釘子朝旁邊狠狠擲去。法釘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如同離弦之箭飛也般朝走廊外面衝了過去。「鏗鏘」一聲,金光散作金點,空間起了一陣猛烈的震動,吳剛英跟星晨都站不住摔倒在地上。震顫一停止,吳剛英一 轆爬起來一看,走廊上空還是如同剛才那樣灰濛濛的,瀰漫著一層濃厚的揮之不去的霧,根本沒有任何缺口出現!法釘失效了!!吳剛英一時目瞪口呆,這枚絕世僅存的法釘之一,這枚被號稱佛教最後的道路的法釘,這個傾注了當時佛教最高法力的代表象征,在這第九間課室氤氳的環境裏,像一縷清風,瞬間消散,不留影蹤。

  星晨的臉色也變得前所未有的蒼白:「沒有用的,那個東西太厲害了,除非是紫金缽親來。」吳剛英身體狠狠一顫,紫金缽?紫金缽是五台山秘寶,五台山世代相傳,甚少拿出現世,即便是法術界中人也並未全知,外界更是一無所聞,何以星晨卻脫口而出,而且深知紫金缽的地位和強大?但是情況已經不容許他再繼續想這個問題了,因為在他們的身後,正漸漸地由遠及近,由模糊而清晰的傳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那麼地有節奏,那麼地緩慢,朝他們慢慢地走來。那種一點點吞噬人心的恐懼,吳剛英第一次嘗試到,在他的腦海裏,所有的咒語都突然忘卻,所有的法術都變成空白,他的腦海裏只有一個景象——走廊上眾多人爭相往牆上撞爛頭顱的慘絕人寰!那一次,他僥倖逃脫了,因為星晨用了鏡子,他們看到的只是反射的景象,但是這次,連星晨也被困在裏面了,林鳶茵和楊淙不可能趕來,他們孤立無援的陷入了這個必死的絕境!





七十四  
  下意識中,吳剛英逐漸向星晨靠近,直到碰到了星晨的背部,兩個曾經互相爭鬥的人背對背地站在這個死亡的邊緣。吳剛英轉頭想從星晨那裏找尋點鎮定,可是卻發現星晨正呆呆的看著走廊上的柱子不動,嘴裏還在呢喃一些聽不懂的單詞。都到這個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情去欣賞周圍的環境?!吳剛英覺得這次自己死定了,他呆了半晌,忽然緩緩地扯下了自己身上一直帶著的一塊玉牌,那是他小時候初初入門的時候師父親自戴在自己脖子上的,二十年來從未解下過,想到小的身後,有一次天氣太熱,帶著那玉在胸口很不舒服,於是偷偷躲在佛像後面想解下來,不料正碰上也躲在佛像後面睡覺的師父,當下抓了個正著。他訴苦要求取下,師父抱著他教訓道:「哪怕娶老婆的時候都不能取下,除非你死了。」想不到一言成讖,吳剛英淚流滿面:「師父,我對不起你!徒兒沒能光大落伽山,徒兒辜負了你二十年教養,永別了,師父!」說著,將玉遠遠的拋出。這玉乃辟邪之物,主死有矚,拚力而達,哪怕到了冥界,也能脫逃而出,向師父報信。
  讓吳剛英萬萬料不到的時候,眼見玉已經高高的拋在半空,旁邊突然一個人影快速一閃,剛才像個木偶的星晨已經一個健步竄上走廊,把那塊玉搶救了下來,回頭怒對吳剛英道:「這唯一的救命法器你也敢這樣亂扔?!」吳剛英哭笑不得,正欲解釋那不是什麼法器,不過是一塊靈性之玉,星晨已經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的問道:「這玉你供奉有多少年了?」吳剛英被嚇了一跳:「八……八十年應該有吧。它不過是塊玉,沒有任何驅魔的法力……」星晨放開他,緊緊的攥住那塊玉道:「能不能逃出去就看它了。」吳剛英沒聽明白他的話,不過他分明看到,這個平素沉靜得就算大樓塌了也能閑庭信步的男生額頭上正大滴大滴的冒著汗珠。走廊上的人影已經越來越清晰了,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噩夢,卻在今天看起來有一種別樣的恐怖風情。那個已經爛熟於胸的捧著蠟燭的動作,還有即將登場的絕對無法模仿的「笑容」,成為他們生命中最後的絕唱!吳剛英慘笑道:「這樣死法,也算悲壯了,畢竟是死在第一大傳說手下,畢竟它還算重視咱們,特地造了這麼一個宏觀的環境來對付我們。」

  「蠟燭……」從星晨的嘴裏緩緩地吐出這兩個字,吳剛英身子一震:「你說什麼?」星晨道:「蠟燭的真正含義,你忘了嗎?是你推理出來的。」蠟燭的真正含義——火焰,淨化燒燬怨恨,恢複正常秩序,楊淙姐姐拚命想要揭示的也許是唯一可以找到第九間課室的辦法。用火焰燒開這瞬間場景,燒出一條生路?吳剛英搖搖頭道:「你瘋了,星晨,我們哪裏有火?要有我早用了,用得著等到現在。」星晨輕輕的喘著氣,看得出他的神經也已經繃緊到了極點:「我們沒有,但有人有。」「誰?誰還會也一併困在這個鬼地方?」吳剛英環顧四望,沒有一個人影,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的,突然他全身一麻:「有人……你是說……」「沒有錯,」星晨一字一句的道:「那個死靈手上的蠟燭,就是這裏唯一的火焰!!」吳剛英一下子跳了起來:「星晨你瘋了!不要說我們根本不能靠近那個死靈,一碰到他的死氣就連靈魂都消散掉,就算我們能碰得到,難道你還能從她身上搶蠟燭過來?!更何況那蠟燭上的火焰,不是人間的陽火,是地獄之火!!你用地獄之火淨化得了仇恨嗎?!殺得出通往人界的生路嗎?!!」星晨大吼道:「誰告訴你那個一定是地獄之火了?!」吳剛英也怒吼道:「死靈手上持著的,難道不是地獄之火嗎?」星晨撲過去將吳剛英死死的壓在牆上,這個文雅得連罵人也要想盡詞彙的男生此刻凶狠得像一隻看見獵物的獅子:「不要讓恐懼攫取了你的所有理智,落伽山首席弟子!這不是冥界,這是瞬——間——記——憶!!」





七十五

    吳剛英目瞪口呆的看著星晨,突然間明白過來,自己剛才陷入了一個常理上的邏輯誤區,因為死靈的出現,因為這裏的時空扭曲,讓他忘記了這裏面還夾雜著一個最重要的元素——瞬間記憶。所謂瞬間記憶,即是對死前場景的再現!她生前為了找尋第九間課室所持的蠟燭,上面正是人間的陽火,人可以因為受到時空扭曲而變成死靈,但是無法毀滅的火焰會借助這怨念的環境,借助這依靠瞬間記憶不斷創造出來的蠟燭而永久的存留下來!這裏唯一的火焰!!吳剛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我……我們無法靠近她……」星晨鬆開了手,吳剛英一下子從牆上掉了下來。星晨從手上撕了一個布條,將吳剛英拋出的玉牌纏住:「這是辟邪之物,死靈的氣息不能將它侵蝕,總比你那個什麼釘子好,可以完璧歸趙的回到我們這裏來。」吳剛英突然明白了星晨將要做的事情:「你想用這塊玉去借蠟燭上的火?!這……這太瘋狂了!」星晨露出了比那死靈更加猙獰的凶相:「有比死亡更瘋狂的嗎?為了生存,我們必須不擇一切手段!」

  那個人影,那根蠟燭,那跳動的火焰,已經有了明確的輪廓,而星晨和吳剛英也已經退到了走廊的最盡頭。這一場強弱分明的生死決戰,從星晨手上掄得呼呼響的那塊玉開始拉開序幕。「你會用助火術嗎?」星晨問了一句,吳剛英早已滿頭大汗:「會一點。」星晨提高了音調道:「好!你若讓那火焰滅了,我殺了你!」吳剛英大吼道:「滅不滅都是死,我拼啦!!」聲嘶力竭的吼聲中,星晨已經高高的揮起繩子,巨大的慣性讓繩套在半空中轉了一個大圈,玉牌以一個近乎完美的弧度劃向死靈,發出了「  」聲光芒和強烈的光芒,那是他們最後救命的流星。玉牌正正從死靈的臉前越過,飛到蠟燭的上方,腐蝕得差不多的布條遇到火立刻竄起一簇明亮的火焰。星晨叫道:「就是現在,吳剛英!」吳剛英雙手食指併攏,對準火焰大喊道:「火中生蓮華,涅磐乘風起!」

  星晨手上用力把玉牌往回拉,又再經過一個完美的半圓弧道,玉牌帶著熊熊的火焰飛了回來,星晨低頭躲過,把它往走廊外面擲了過去,吳剛英大喝一聲:「破!」火「呼啦」一聲猛地變大,緊接著就是巨大的「轟隆」一聲,那個死靈已經走到了距離星晨他們不到兩米的地方,漸漸地抬起頭來,那下垂的青黑色的腐肉,那撲鼻而來的惡臭,那邪惡的嘴角的翹起,都在重演著這出瞬間戲劇的最後一幕。「快走!」星晨扯住吳剛英,不顧一切的朝走廊那邊跳了過去,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一道裂口出現在面前,兩人穿過裂口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身邊是明媚的陽光,還有那些青翠的綠草,一級級的再真實不過的台階。從來沒有失過手的第九間課室,終於以他們逃出生天破了這一局的輪迴!

  吳剛英抬起頭,臉上的驚惶還沒有消去:「啊哈……」他還沒有「哈」出下面一個字,星晨已經爬起來拉起他猛跑猛跑:「哈你個大頭,快跑啊!」兩人跑到遠離教學大樓幾百米遠的地方,才踉踉蹌蹌的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頭上的汗珠在不停地往下掉。吳剛英回頭心有餘悸的看了看那棟大樓,用手搭在星晨的肩膀,氣喘籲籲道:「我說哥們,你這次救了我一命。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我吳剛英不是不懂信義之人。」星晨喘氣道:「你又沒錢,有沒勢,你拿什麼報我?」吳剛英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珠,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正色道:「這樣吧,你出身貴族世家,凡俗的東西你根本看不上眼。我答應你,等你死後,我一定把你的靈牌放在大殿第一排的正中央左邊第三位,讓你世代受香火供奉。放心,不要錢的!」星晨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兔崽子,你等著,我遲早血洗落伽山。」吳剛英失笑道:「就憑你?血洗落伽山?水洗落伽山地板還差不多。」星晨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有氣無力的道:「我管他水洗還是火洗,下次沒有林鳶茵,我死活也不進去那棟大樓裏面了。」「林鳶茵?」吳剛英一愣:「怎麼?靈媒介質還有抵抗瞬間場景的能力?這我可第一次聽到。」星晨用盡最後的力氣做了一個標準的白眼動作:「靈媒介質可以第一時間感知第九間課室的出動,我們就可以用下面那兩條腿拚命跑了。第九間課室學聰明了,下次我們如果再被困進去,不要說借什麼火焰,借一根頭髮都借不到!玉還給你!」吳剛英趕緊接住拋過來的玉,看著星晨離去的身影大喊道:「喂,你要去哪裏?」星晨軟綿綿的揮了揮手:「我不想再跟你個傻瓜呆在一起,我跟你在一起准出事。」吳剛英用手圍成喇叭狀用盡力氣的喊道:「你放心,我不會食言的,我回去就到大殿給你騰位置。」「咚」一聲,星晨一屁股坐倒在草地上,再也沒有力氣起來。

  生氣,也可以蒸發掉僅存的一絲力氣;思念,也可以吞噬掉最後的一寸靈魂。

  林鳶茵無精打采的把玩著手中的杯子,心不在焉的看著天花板上粗糙的痕跡,她的臉上早就沒有了當初笑靨如花的朝氣。楊淙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正要勸解幾句,門突然被撞開,吳剛英一臉烏黑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一個倒栽蔥摔倒在地。楊淙嚇了一大跳:「你……你這是出什麼事了?你不是去打探第八間課室了嗎?」吳剛英氣憤道:「甭提了,老子遇上第九間課室,就快連這條命都賠上去了!娘的,是誰跟老子吹它不會隨便殺人的?」一邊抬起頭來,卻定定的愣住了,林鳶茵那複雜的眼神正緊緊的盯著他。「她……她醒了?靠!你幹嗎不早告訴我?」吳剛英嚇得語無倫次朝楊淙道。楊淙忍住笑的衝動:「你自己不會看嗎?我們的吳大弟子也會一口一句髒話的啊,見識了,我先出去看看飯好了沒有?」說著,淡然抽身而退。吳剛英啼笑皆非,他想解釋什麼,可是顫動了半天嘴唇,什麼都沒說出來,一直到最後頹然低下頭去,青梅竹馬的情誼演變到今天,兩人卻只能沉默以對。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43 AM

七十六

    良久,吳剛英才勉強笑著說道:「你知道我今天跟誰一起從第九間課室裏面逃……」「叮咚」清脆的一聲,吳剛英看到了地板上早已瀰漫開的一灘水跡。這下子,吳剛英再多的話也活生生的吞進肚子裏去了。沉寂,成為相處的最好方式。也不知過了多久,林鳶茵才輕輕的道:「對不起。」吳剛英微微一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林鳶茵閉上眼睛道:「因為我背叛了你。」吳剛英道:「你認為這是背叛嗎?」林鳶茵道:「最起碼我欺騙了你的感情。」吳剛英歎道:「不是你欺騙了我的感情,是我們聯合在一起欺騙我們的感情。只不過,你站在找到幸福的一方而已。如果互換角色,背叛的應該是我才對。」林鳶茵一怔,居然不知道怎麼答對。吳剛英道:「你不找我,也想說清楚這個問題。背叛到底是什麼?」林鳶茵道:「背叛就是對愛情的不從一而終。」吳剛英緊接著問道:「如果那並不是愛情呢?」林鳶茵呆呆的看著他,半晌,覺得氣氛難受的吳剛英趕緊以一句話結束了這場難堪的對話:「我們都以為是背叛,但恰恰是回歸正軌。背叛只是個錯覺,所以我,你,大可不必再背上這個沉重的包袱。誠如你所說,普救眾生,現在需要我們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兒女私情的事情盡早解決的好。」林鳶茵的心像是有一塊大石頭放了下來:「你說……你說你對我的……」吳剛英斬釘截鐵道:「不是愛情,我們都是錯覺。」林鳶茵忍住滑落的淚花道:「謝謝你,我並不像你想像的那般脆弱,我很堅強。」說完這句話,林鳶茵把頭偏向一旁,靜靜躺臥在床上。吳剛英如獲大赦趕緊溜出了房間。

  剛剛出到門外,就遇上楊淙炯炯有神的目光:「吳剛英,你在撒謊,明明愛她愛得死去活來。」吳剛英苦笑道:「總要有一個人犧牲,不是麼?否則三個人都不快活,何必呢?我也是迫不得已,她太過聰明,不把話說死,她的結會越打越大。」楊淙道:「你認為你剛才騙到她了嗎?」吳剛英撓著頭道:「不知道啊,我盡力了。反正實在不行,還有星晨出馬。」楊淙哭笑不得,轉了個話題道:「你剛才說你遇到了第九間課室?」一說到這個話題,吳剛英立刻回憶起不久前經曆的那些驚心動魄的時刻來,興奮道:「是啊,我跟星晨也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以前我們不都說但凡見到第九間課室的人都會死嗎?可是我跟星晨事實上已經陷進去第九間課室的幻境去了,還能逃回來。這說明,第九間課室殺人的轉折點並不是在看見的一剎那!」楊淙驚奇道:「真的?那可真的是大發現了!」吳剛英沉吟道:「我覺得就算它有扭曲時空的能力,也有一個漸進的過程。根據我對現場的推斷,你姐姐並不是一出現就露出那種詭異的笑容的,而是有一個過程,因此我推斷時空扭曲的界點剛好在你姐姐出現笑容的那一瞬間。只要不讓你姐姐笑,我們都能保持活著的狀態。因此說句大實話,你姐姐救了我們。最起碼我們知道還有多少時間。」





七十七

    楊淙感傷的道:「其實如果有可能,我真的不希望她再出來,哪怕知道她還被困在那裏。第九間課室也真可惡,其他被殺的人它視而不見,偏偏將我姐姐一個人扯了進來,當作木偶不斷地充當恐嚇人的工具。」吳剛英淡淡一笑道:「這樣說,你就錯怪第九間課室了?」楊淙一愣道:「什麼?」吳剛英道:「因為你姐姐的出現並不是它的錯。事實上,第九間課室殺人無數,但是出現在它幻境中的只有你姐姐一個人,這說明,只有你姐姐才是真正進入到了第九間課室中去的。林鳶茵第一次看到她走進一間神秘的課室裏就是明證。你姐姐的瞬間記憶和第九間課室傳說已經緊緊的結合在一起了。」楊淙顫音道:「說下去。」吳剛英道:「你姐姐找到了進入第九間課室的道路,可是她並沒有找到抵抗第九間課室內死氣的方法,所以她在進入的一剎那就已經死了,她對死前場景的回憶混入了第九間課室的幻境裏面。」楊淙帶著哭腔道:「難道洪京就沒有進去嗎?」吳剛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你忘記了,洪京的死跟你姐姐最大的不同,是洪京死在外面,能夠見到你的姐姐,他留下了屍體。但是,你姐姐卻死不見屍,也沒有人見到她是怎麼死的。這就是有沒有進去第九間課室最大的區別!」楊淙哭道:「為什麼她要這麼傻?明明知道第九間課室根本就進去不得,明明知道就是死路一條,還是要進去!就是為了給我們留下這麼一個無聊的提示嗎?她親自告訴我不是更好??」這個問題吳剛英卻難以回答,沉吟了半晌,才緩緩道:「如果洪京換成星晨,你姐姐換成林鳶茵,你會理解嗎?」楊淙身軀猛地一戰,早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的站著,吳剛英勉強一笑,轉身離開。「如果洪京換成星晨,我姐姐換成林鳶茵……吳剛英,我姐姐換成我,我會更能理解的。」楊淙默默地在心裏說道,同時,拚命忍住眼角的淚滴。那滴晶瑩就這樣久久的徘徊在明眸旁邊,直到慢慢幹涸。

  轉眼到了下午,吳剛英跟楊淙總算迎來了他們千盼萬盼的人——那名僅存的見證者。不等那人拿出設計圖來,吳剛英已經搶先問道:「大叔,第九間課室在第幾層啊?」那人愣了一愣道:「第二層啊,我沒跟你說嗎?」吳剛英道:「是不是你記錯了啊?」那人聽得吳剛英話中有話,呆了一下道:「什麼意思?在那條走廊上死了那麼多人,就算我記錯了有多少間課室也不可能記錯是第幾層的。」吳剛英鬱悶的一笑道:「我也覺得你應該是沒有記錯,可是如果我告訴你,第二層並不可能存在你所說的阻隔起來的那一塊地,你會怎麼想?」那人道:「我聽不懂,什麼不可能有這塊地?明明是我一磚一磚砌起來的,難道它會飛了不成?」吳剛英拿出自己和星晨計算的結果和圖紙給他看,指著上面的數據道:「因為現在第二層和第一層的八間課室每間面積都是一樣大的,所以我們猜想是校長在你離開之後自己又動了手腳,挪用了其他的地方來填補課室的空間。你是建這棟樓的,你應該也知道,樓上沒有花圃沒有架空層,也沒有裝飾層,除了廁所沒有什麼別的的方可以達到這個效果。所以我和我朋友冒死測量了一下上下兩層的廁所面積,結果發現只相差0.03平方米。你認為當初隔離開來的那一小塊地能小到這麼小嗎?」

  那人臉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怎麼會?你們有沒有量過其他八間課室?真的每間都一樣大嗎?」吳剛英沉著臉道:「課室沒量,如果像你說的那樣,10 平方米的差距目測也該測得出來。」那人捧著吳剛英的圖紙手在微微顫抖道:「怎麼可能?我記得清清楚楚的,不可能記錯的,真的是第二層!」楊淙在旁邊道:「大叔你再仔細想想,當時有沒有別的場所可以挪用的。」那人搖搖頭道:「沒有了,學校小氣得緊,把地方算得剛剛好,多一寸地都不幹。」他皺起眉頭苦苦思索,半晌,突然抓住吳剛英的手臂道:「對了,你能不能帶我去大樓看看?我還記得起課室的方位,說不定我到那裏就知道是哪間了。」楊淙不假思索道:「當然可以。」吳剛英猛地大吼一聲:「不可以!」把兩人同時嚇了一跳。吳剛英瞪了楊淙一眼道:「你忘了我是從哪個鬼地方逃出來了?」吳剛英時刻謹記星晨的警告。楊淙這才想起,忙不迭道歉道:「對不起。」回頭對莫名其妙的那人解說道:「現在不比以前了,第九間課室可以隨便殺人了。」那人聽了更加莫名其妙:「它從來都是可以隨便殺人的啊。」吳剛英哭笑不得道:「算了,這個以後我再跟你解釋。現在先解決這個第九間課室,不,是第八間課室的方位問題。」那人為難道:「現在憑空在這裏說,我也分辨不出什麼,你不是和尚麼?你用法術保佑我進去,只需要一分鐘,我就可以告訴你第八間課室在哪裏?」

  吳剛英有氣無力的道:「在討論怎麼進去之前,我先聲明兩個問題,第一,我不是和尚,你有見過和尚有如此茂密的頭髮麼?第二,我的法術不是用來對付大樓的,何況我要是能對付得了它,我早住進裏面慢慢找了,還用坐在這裏搜肚掛腸?」那人驚奇道:「你不是和尚?那你為什麼冒充落伽山弟子?再說,和尚頭又不是天生沒頭髮,你忘記理髮了,它不就長出來了?」眼見吳剛英要抓狂了,楊淙趕緊聰明的轉了個話題:「對了,其實要帶大叔進去也不是沒有辦法。」吳剛英猜到了她的心思,搖搖頭道:「不行,她現在身體還沒有康複。」「我帶他進去。」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爽的女音。吳剛英和楊淙驀然轉身,消瘦了一圈的林鳶茵扶著樹木面無表情的站立著。「阿彌托佛。」吳剛英嚇了一大跳,順口宣出了一句佛號,那人跳了起來:「和尚,你還說你不是和尚?」楊淙趕緊上去扶住林鳶茵道:「我的大小姐,你怎麼跑出來了?」林鳶茵道:「第九間課室什麼時候可以隨便殺人了?我親眼看見它出來兩三次,都沒殺過人。」楊淙回過頭去看吳剛英,吳剛英無奈的一攤手道:「看我幹什麼?她自己暈過去了,什麼都沒看見。我想著過了今天才跟她說的。」





七十八

   楊淙只好把林鳶茵拉到一邊,用盡量委婉的語言跟林鳶茵講解那天可怕的事實,吳剛英趁機跟那人激烈爭辯和尚和頭髮的問題。林鳶茵聽得臉色煞白道:「第九間課室真的有這麼恐怖?果然不愧是第一大傳說,但是為什麼之前我們多次觸犯它它都沒有殺人呢?」楊淙搖搖頭道:「我也想不清楚這個問題。」林鳶茵想了一會道:「難道說以前第九間課室被封印住了?然後現在有人故意開啟了封印?會是誰呢?有這麼大法力?」楊淙道:「現在頭緒仍然亂得一團糟,我都不是很敢去細想,感覺這個傳說到處充滿了無法自圓其說的矛盾,但它卻那麼真實的存在和演繹著。」林鳶茵道:「充滿矛盾是因為我們距離真相還有很遠,一步步來吧。現在我見帶那個大叔去看現場吧。」兩人回到吳剛英那邊,那人堅執認為佛門弟子就是和尚,和尚就是光頭,吳剛英雖然唾沫橫飛,始終沒有改觀自己的形象。楊淙忍住笑道:「吳剛英,我們啟程去大樓那裏吧。」「等一下,」林鳶茵突然道:「如果你們發現了第八間課室,你們打算怎麼做?」這句話說得眾人都是一愣,的確,他們拚命在尋找發現第八間課室的方法,卻從來沒有想過發現之後會怎麼做?楊淙道:「把那個東西直接挖出來吧,看看是什麼?」那人道:「那東西是有靈性的,恐怕我們一靠近它它就要殺人了,根本等不到我們挖出來。」沉默已久的吳剛英出語驚人:「我們可以用重磅炸藥把整間課室炸飛掉,這樣也可以毀滅那個東西了。可惜最後都不知道是什麼。」
  林鳶茵長久的站立著,目瞪口呆的站立著,無法置信的站立著,想了許久都沒能想出一句可以說出口的話,幸好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吳剛英已經醒悟了過來:「哦,這樣不行啊,那個可能不是凡物,可能用俗世的辦法毀滅不了。」這下子連那個人也忍不住了:「和尚,你這不是廢話嗎?它都能隨便殺掉幾百個人,三歲小孩都知道不是凡物。」吳剛英氣憤道:「那你幹嗎叫我找第八間課室?找到也沒什麼用。」那人叫屈道:「這位姑娘作證,我可從來沒有叫你去找過什麼課室,從來都是你連珠炮的問我的,我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吳剛英吼道:「誰?那是誰出主意要去找的?」那人和楊淙異口同聲道:「你啊!」吳剛英道:「不可能,我沒說過這話。」那人當即把吳剛英當天說過的話一五一十重複了出來,吳剛英呆若木雞,再也沒有話說。楊淙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長久以往被第九間課室所逼迫的壓抑氣氛終於因為吳剛英的一個「可愛」決定有了些許鬆動。

  吳剛英頹然坐倒在地上:「這樣說的話,如果找到第八間課室也沒用的話,那我們……」回憶起自己跟星晨出生入死的經曆,想到差點喪命在那條昏暗的走廊,想到雖然沒死但是看見了那恐怖的死靈足夠自己幾天吃不下飯,想到欠星晨一個人情日後還要幫忙打點靈位的事情,吳剛英悲從中來,真想放聲大哭:「這次虧大了!」林鳶茵自然沒聽懂什麼虧了不虧了,她只是暗自納悶怎麼以前沒有發現吳剛英這麼傻啊,楊淙在一邊接口道:「那現在怎麼辦?」林鳶茵道:「不是說帶這位大叔去看現場嗎?」楊淙道:「看完現場呢?」林鳶茵道:「找第八間課室啊。」吳剛英道:「你自己都說找來沒用了,你還去找?」林鳶茵道:「我可從來沒有說過啊,相反,我覺得找到了很有用。」楊淙緊接著問道:「有什麼用?你又毀滅不了那個什麼東西?」林鳶茵道:「誰說找到第八間課室是為了毀滅那個東西?我重返校園是為了查找第九間課室封印被解之謎!」

  「封印被解?」吳剛英愣道:「第九間課室有封印?」林鳶茵斬釘截鐵道:「有!第九間課室一直都存在著,但是這幾十年來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死人事件,而且楊淙屢次冒犯它,它也利用鏡子的吸聚能力想攝取楊淙的魂魄而已,這種殺人的方法力量微弱,輕而易舉就可以破解。我不認為是因為第九間課室大發慈悲,改邪歸正,而是因為它的力量無法發揮出來。第九間課室之所以被譽為校園第一大恐怖傳說,也是唯一能殺人的傳說,其說法自然不是空穴來風,在這之前它應該有過多次行兇殺人的『輝煌』記錄,那位大叔的經曆就是最早的一次。那麼為什麼它會突然沉寂下來這麼多年呢?除了封印一說,我實在想不出有任何的理由可以解釋!」吳剛英驚為天人:「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啊?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故意在這個時候解開了第九間課室的封印,想殺我們滅口?」林鳶茵道:「是不是要滅口,我不敢斷言,但是我知道,現在我們最緊迫的任務,就是找到什麼是第九間課室的封印,這個封印究竟是被何人、用何種方法破的,那個人是不是有能力在背後操縱傳說,第九間課室是不是還有更深一層的內幕?當然,最最重要的是,看看還有沒有可能將傳說重新封印起來,只有通過這種辦法,我們才能接近甚至進入第八間課室,探尋那個東西真正的本相!所以說,第九間課室的封印應該是解開這整個謎團的關鍵!」

  楊淙等人都禁不住鼓起掌來,一團亂如麻的繩索經過林鳶茵巧手這麼一理,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楊淙長鬆一口氣道:「今天晚上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黎明的曙光總算來了。」話剛說完,立刻遭到吳剛英一個白眼:「你的意思是跟我在一起很黑暗?」楊淙幹笑一聲,趕緊逃往林鳶茵的背後。那人也由衷歎道:「你真是仙女啊,跟凡世的東西根本沒得比。」話沒說完,吳剛英凶神惡煞立刻撲了過去:「什麼是凡世的東西?你把我給東西兩字解釋清楚!」楊淙銀鈴般的笑聲飄蕩在微微作響的枝葉中。這個分分離離的解謎團體第一次領略到了快樂的真諦。這一切,都是因為一個叫林鳶茵的人帶來的,而這個帶來的歡樂的人,卻自始而終沒有露出過一絲笑容,只是蹙著眉看著眼前這一切。「林鳶茵,祝賀你,你終於都覺醒了。是一連串的打擊激發出了你所有的潛能嗎?」樹上,星晨側身斜躺著,無所謂的看著天上斑駁的光影在游動。





七十九
   沒有任何耽擱,四人準備馬上啟程。楊淙在前面絮絮叨叨繼續在問著有關第九間課室的事情,林鳶茵故意拉在後面,跟吳剛英並排。「謝謝你,使他們有了笑聲。」吳剛英笑道:「我也是為我自己,人不能總是活在緊繃的神經當中,」林鳶茵道:「我以前可沒有發現你有這麼多幽默細胞。」吳剛英笑道:「我是跟星晨學的。那家夥才真正搞笑呢。」「星晨?」林鳶茵一雙眼睛瞪得又大又圓:「他會搞笑??」吳剛英道:「別用那麼質疑的口氣,萬物都會變的,何況是人?」林鳶茵低下頭道:「為什麼我從來不覺得?」吳剛英微微一笑:「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嗎?不是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美,而是你缺少發現美的眼睛。為什麼不試著用另外一種方法生活?」「另外一種生活?」林鳶茵眼中的疑惑一如往常。吳剛英解釋道:「你不要因為傳說的威脅老是活得那麼嚴肅那麼累,人是最高智慧的生物,應該懂得自己製造快樂。」
  林鳶茵一怔,她低下頭沒有說話,突然追上楊淙那排對那個人道:「對了,大叔,方不方便知道你的名字?」楊淙道:「哦,對了,我們還沒問過呢,真是失禮了。」那人道:「我姓梁,名字不緊要了,你們就叫我梁大叔可以了。」林鳶茵道:「那梁大叔,方不方便問你女兒一些事情呢?」梁大叔聽到「女兒」兩字,臉色明顯陰沉了下來,默然半晌道:「你問吧。」林鳶茵道:「在你把女兒送給校長之後,你有沒有再去看過她?我指的是,你親眼看見她本人?」梁大叔仔細回想了一下道:「看過兩三次。」林鳶茵道:「她是不是始終不知道你的存在?」梁大叔道:「應該是的,我想那校長不會願意告訴她。」林鳶茵道:「你最後一次親眼看見她,她是多少歲?」梁大叔回憶道:「上大三,多少歲我不太清楚,二十一二吧。」林鳶茵道:「你女兒當時看上去還好麼?有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梁大叔道:「我看見她那當會,臉色有點蒼白,當時是期末考試,考了一個上午,我覺得是她有點用腦疲勞了。」林鳶茵點點頭道:「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非常重要,我希望你記得起來,你最後一次見她,具體是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梁大叔衝口而出:「1967年9月28日。」林鳶茵有點意外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梁大叔黯然道:「那天剛好是我的38歲生日。」林鳶茵轉頭低聲對楊淙道:「有沒有辦法查清那個被埋在校園的女生死的時候是多少年?」楊淙知道林鳶茵懷疑兩者之前有關聯,但是覺得很奇怪,明明現在重點在第九間課室身上,怎麼林鳶茵這個當口關心起那個已經許久不見的人頭蛇身的怪物來了,附耳答道:「我哪裏知道?全是我姐姐當時當故事講給我聽的。」林鳶茵道:「你姐姐既然知道這個故事,那就證明在她那個時代,這個故事還在校園裏流行的了?」楊淙立刻明白了她字裏行間的背後含義:「你想去找我姐姐的校友問個明白?」林鳶茵道:「對,你能不能幫我這件事?看在你姐姐失蹤的份上,他們會幫你的,只要告訴他們這跟你姐姐有關。」楊淙以目光徵詢道:「這件事很重要?必須要現在做?」林鳶茵用不容置疑的口氣道:「必須要現在做!這有可能是解開第九間課室封印關鍵中的關鍵。」聽到最後一句話,楊淙再無猶豫,道:「那我現在就動身,要告訴吳剛英嗎?」林鳶茵道:「我日後再跟他說。你注意要秘密行事,千萬不要讓人知道你的行蹤。」楊淙奇怪道:「為什麼要這麼鬼鬼祟祟的?」林鳶茵咬了咬下嘴唇,半晌,從牙齒當中擠出一句話來:「因為現在一定不會有人知道,我對這件事情起了疑心!」

  兩個小女生在一邊咬耳朵,鬱悶了在旁邊的梁大叔和後面的吳剛英。梁大叔又不好意思上前問在說什麼,只好退到後面跟吳剛英道:「和尚,那個封印是啥回事,能不能跟我講講?」吳剛英嗡聲嗡氣道:「俺也不懂,等找到個尼姑跟你講解吧。」正說著,忽然見前面走著的兩人停止了交談,楊淙腳步匆匆,連招呼也不打,直接往側邊一條路走了。吳剛英趕緊喊道:「楊淙你去哪裏?」林鳶茵回頭道:「她臨時有事,要先離開我們。」吳剛英懷疑道:「有事也不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吧?而且那條路可不是通向房子那裏的,她究竟要去哪裏?」林鳶茵神色自若道:「她突然想起了一些關於她姐姐生前留下的提示,要趕回去看看。關心則亂麼,所以就匆匆走了。」吳剛英這才沒有繼續追問:「那我們還繼續去看大樓?」林鳶茵一口答應:「當然!」

  三人來到小門口,軍警對林鳶茵和吳剛英的身份沒有懷疑,看了學生證之後就讓他們進去了,但是對梁大叔卻百般盤問,始終不肯讓他進去,林鳶茵集中生智,說是她伯父,女兒也在這場慘劇中死去了,是特地來收拾女兒的遺物的。說起女兒,梁大叔悲從中來,看見他感情自然流露,軍警不疑有假,三人順利進了校園。時隔幾十年,梁大叔重返校園,悲喜交集,雖然校園中的很多地方都已經開始露出頹敗的跡象,可是那幹枯了一半的一草一葉對他來說,卻好比再親切不過的老朋友。相比,吳剛英對校園,特別是對那棟「著名」的建築物,敬畏地如同象見到西天的佛祖親臨一樣,還有三百米的距離,他就扯著林鳶茵的衣角道:「喏,喏,就是那裏,第九間課室就是在那裏殺人的。」林鳶茵瞪他一眼道:「你當我第一天來這裏是不是?」吳剛英急道:「不是,我是叫你現在要開始集中所有精力,發揮你的靈媒介質,策探傳說出來了沒有,這件事緊要!緊要!」第九間課室給他留下的陰影絕對可以用驚世駭俗來形容,足以讓他這一輩子都死死記得這個傳說的可怕。





八十

   林鳶茵沒好氣道:「測了,沒有任何異常,我們進去吧。」吳剛英失聲驚叫道:「進去?那怎麼可以,萬一進去了就出來幻境怎麼辦?」林鳶茵反問道:「那你怎麼帶梁大叔去看現場?」吳剛英道:「就在這裏看啊。哪,梁大叔,你看,那就是大樓,你仔細分辨一下是哪間。」他指著遠處只能依稀看見一排排小窗戶的大樓很認真嚴肅的對梁大叔說。梁大叔道:「我連幾層樓也分辨不出來啊。」林鳶茵又氣又笑道:「你這麼不相信我的預言能力?」吳剛英心有餘悸道:「不是不相信,而是這個東西太恐怖了。」梁大叔不屑道:「就這樣還是落伽山首席和尚呢,我不怕,我要進去。」林鳶茵道:「好,我帶你進去。」兩人撇下吳剛英往前走去,吳剛英無法,只得跟在他們的後面。

  走到離大樓還有五十米的的方,林鳶茵的身軀微微一震,停住了腳步,扭頭朝旁邊看過去。一直注意的吳剛英立刻緊張的道:「傳說出來了?」林鳶茵迷茫的看著左前方道:「不……那裏是什麼的方?」她用手指著前面一片茂密的樹林。吳剛英道:「一片樹林而已。」林鳶茵道:「穿過樹林呢?」吳剛英道:「似乎是那個什麼鬼藝術牌坊。」林鳶茵「啊」了一聲,臉色蒼白,搖搖欲墜,吳剛英和梁大叔趕緊上前扶住她:「你怎麼了?」只聽得林鳶茵低低說了一聲:「倒三角形。」吳剛英莫名其妙道:「倒三角形?什麼倒三角形?」由於這段倒三角形的故事一發生完,星晨跟林鳶茵就馬上反目,然後就是傳說殺人事件上演,林鳶茵和星晨都並未跟其他人提及此事,是以吳剛英全然不知。這一瞬間,林鳶茵改變了想法:「我想先去牌坊那裏看看。」吳剛英恨不得離這棟鬼建築越遠越好,忙不迭道:「好,好。」三人穿過樹林,朝牌坊進發。走到樹林中央,林鳶茵突然掙紮開了吳剛英的攙扶,蹲下身去,用手撫摸濕潤的泥土道:「這裏有氣息。」吳剛英忙問道:「什麼氣息?」林鳶茵道:「死靈的氣息,是那天的氣息。」她指的是當日跟星晨追到這裏捕捉到怪物的氣息。

  不明所以的吳剛英聽得一頭霧水,正待發問,林鳶茵突然向牌坊那裏跑去,兩人吃了一驚,趕忙追了上去。林鳶茵跑到一堆倒塌的石堆旁邊,蹲下身去,細細撫摸石塊。梁大叔正要說話,給吳剛英一個眼色阻止了。靈媒介質在感應隱藏的死靈氣息時,最忌有人打擾。吳剛英放眼四望,卻沒有見到什麼倒三角形的物體。林鳶茵已經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驚疑不定的神色,梁大叔和吳剛英幾乎是異口同聲:「發現了什麼?」林鳶茵沒有正面回答問題,而是轉向吳剛英問道:「法術中有什麼陣形是三角形的嗎?」吳剛英一愣道:「那可就多了,三角形乃穩妥堅固之狀,多半防守類的陣形都是從它演化而來。」林鳶茵道:「那倒三角形呢?」吳剛英道:「倒三角形?尖頂向下,雙腳在天的倒三角形?」林鳶茵點頭,吳剛英道:「這是一個搖搖欲墜的形狀,不但無法固守均衡,而且兩翼薄弱,容易受敵,肯定不能作為防守的陣形。」林鳶茵緊追著問道:「防守之外的呢?」見林鳶茵打破砂鍋問到底,吳剛英知曉這個問題一定非常重大,不敢怠慢,把自己習得的法術一個一個想了一遍,最後搖了搖頭。

  林鳶茵低聲歎息了一聲,又蹲下身去撫摸這些石塊道:「曾經,這裏就是一個倒三角形。我們推倒它之後,就不斷地有怪事發生。我懷疑這是一個什麼陣形,總覺得這裏不對勁,有異常,可是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前思後想了無數次,始終想不出有什麼不妥。也許,最大的不妥就在於這個古怪的形狀上。」一直呆呆望著天空不語的吳剛英突然出聲叫道:「這個也許根本不是倒三角形!」林鳶茵「霍」的一聲站起來道:「你說什麼?!」吳剛英道:「我也曾經來過這裏一兩次,我記得這個石堆的形狀,它的頂部,也就是被你認為是倒三角形的那條底線,並不是直的,它有點彎度,但是彎度不明顯,要走近了看才知道。」林鳶茵顫聲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吳剛英沉聲道:「這並不是倒三角形,這是一個漏鬥的形狀!」林鳶茵身體一陣發涼:「漏鬥形?」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吳剛英已經緩緩地道:「以漏鬥的形狀作為陣形,自古至今只有一個,就是據傳當年神界用來對付鬼界的陣形,鬥口向上,吸天之精,日月之華,以強力運於地底,隔阻死氣,鬼界因而死傷大半————這是一個已經失傳了的封印之陣!!」

  林鳶茵捂著嘴驚叫了一聲,踉踉蹌蹌的倒退了兩步:「我……我上當了……」吳剛英臉色凝重道:「這就是被解開的第九間課室的封印?」林鳶茵臉色煞白的搖搖頭道:「不,恐怕要比這個更糟。這個是第九間課室的封印的封印!」「封印的封印?」一直覺得很清醒的吳剛英徹底的糊塗了。林鳶茵遂把遇到一個女生死靈托夢,她和星晨來到這裏推倒陣形的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末了,林鳶茵道:「我一直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解脫了一個死靈,可是今天我才發現,當日的我因為過於急功近利被蒙蔽了,這是兩個不同的死靈,真正的那個人頭蛇身的怪物它的氣息裏面隱藏著一種很奇怪的愛恨交織的情緒,而這裏留下的死靈氣息卻是充滿了一種虛偽的做作的仇恨,有人在錯誤的引導我!」吳剛英道:「那就是說,那個人頭蛇身的怪物根本沒有死?」林鳶茵頹然道:「不但沒有死,反而還徹底解放了。」吳剛英道:「那你剛才說封印的封印是什麼意思?」林鳶茵歎道:「你還沒明白過來嗎?那個怪物就是第九間課室的封印,而這個陣形,就是逼迫它封印第九間課室的第二重封印!」

  封印的封印原來是這樣的含義,吳剛英震驚了:「物的封印?這種封印可是前所未聞啊!」林鳶茵道:「你們不也有用法器封印的嗎?」吳剛英道:「那也只是利用法器來佈陣封印而已,最後真正起封印作用的還是陣法啊。」林鳶茵道:「既是這樣,在怪物的背後隱藏著一個陣形也說不定。但是現在最不妙的是人頭蛇身的怪物被徹底解放了,它的殺人能力也將倍增,我們同時面對它和第九間課室兩個對手,將會非常艱難。」一直找不到插話機會的梁大叔忙接口道:「我們還看不看現場啊?」林鳶茵用複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歉聲道:「可能暫時看不了了,我怕到時那個怪物萬一要闖進來,我們應對起來將會非常吃力,會有危險。而且,現在既然知道了那個怪物是傳說封印的關鍵,相比起傳說來看,這也是個相對比較容易對付的對手。先把那個怪物的事情弄好了,把傳說封印了,再進去看不遲。」吳剛英贊成道:「正是這樣。」梁大叔失望道:「哦,這樣,那我跟你們一起去找怪物吧。」吳剛英正色道:「這可不成,我們可能要長途追襲,你的體力支撐不來,而且我還要照顧你,對付起怪物來勝算就少了幾分,你還是回去休息吧。封印了傳說我們馬上叫上你。」林鳶茵點頭,梁大叔只好跟兩人告別,朝校門口走去。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43 AM

八十一

   眼見梁大叔走得沒了影蹤,吳剛英這才轉頭對林鳶茵道:“你幹什麼要遣開他?”林鳶茵道:“咦?明明是你遣開的,怎麼又算到了我的頭上?”吳剛英不領情道:“你少來,我只是配合你。說吧。”林鳶茵歎氣道:“我懷疑那個怪物是他的女兒。”吳剛英吃驚道:“不會吧?他女兒是人啊。”林鳶茵道:“人都能變成鬼,變成魔,為什麼不能變成怪物?再說了,人頭蛇身這種怪物也不應該是天生的。”吳剛英吃驚道:“你覺得是第九間課室造成的?”林鳶茵道:“不,或許第九間課室也只是個棋子而已。這個傳說後面,還有一個更大的黑幕,還有一個更複雜更險惡的謎局。不過,這些都還是我的感覺。”雖然是感覺,但吳剛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不是那種強烈的預感林鳶茵一般不會說出來,而哪些時時困擾著她的預感往往最後就是事實。這個他們根本無法對抗的傳說如果只是個棋子的話,那麼背後的操縱者,那個一直在暗處窺視他們的人,又會是怎樣一個厲害的角色?

  正胡思亂想間,林鳶茵已經站起身道:“我們走吧。”吳剛英驚醒過來道:“去哪裏?”林鳶茵道:“去找怪物的線索啊。”吳剛英道:“你知道去哪裏找?” 林鳶茵道:“在傳說出事之前,我們剛剛查到它埋藏骸骨的幾處所在地,當時迫于學校還在正常運行中,只能地面感應,現在這裏已經沒有人了,可以挖出來看一看了。如果骸骨拼湊完整,那麼分散的魂魄就可以歸一,你不就可以到冥界把它提上來問一下了?”吳剛英咕噥道:“問題是,它已經變成怪物了,它那魂魄還會不會是人的魂魄呢?”林鳶茵道:“如果是死後變成怪物的,那麼魂魄肯定是人的魂魄。如果是死前就成了怪物,我們只能跟那怪物來一場戰鬥了。”吳剛英道:“我正在想,我要不要回落伽山借點寶物回來,這樣勝算大些。”林鳶茵道:“你不是有枚法釘嗎?”吳剛英哭喪著臉道:“昨天給第九間課室沒收了。”林鳶茵氣得噎住了:“那差不多是落伽山最厲害的法器了,你居然就這樣輕易的給丟了。”吳剛英道:“我怎麼知道傳說如此恐怖,據說只有紫金缽對付得了。對了,我們能不能去五台山借紫金缽來,那就什麼怪物都不怕了。”林鳶茵道:“你做夢去吧,五台山這時正跟你們門派競爭得起勁,怎麼會借這個從來不外傳的鎮山之寶給你?不過話說回來,你去問問你師父也好,我總覺得現在的局勢越來越複雜了,旁觀者清,或者他可以給我們指出一條明路。”吳剛英道:“我回去了你怎麼辦?”林鳶茵瞪眼道:“什麼怎麼辦?難道有人暗殺我?”吳剛英剛想說“對”,突然想起星晨,忙把那個“對”字活生生吞進肚子裏,換了一種口氣道:“不是這樣說,雖然你趨吉逼凶的預感能力很強,可是你也會說局勢很複雜,萬一有人對你不利,我又趕不回來,那怎麼辦?”林鳶茵道:“三五天我自信還能躲得過,而且……”說到這裏,她的目光突然暗淡下來,喃喃的道:“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做……”吳剛英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當下毫無猶豫道:“好,我現在就出發。你呢?”林鳶茵道:“我留在這裏再看看,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回去。”吳剛英知道林鳶茵決定了的事向來難以更改,也不說什麼,只是偷偷地又看了兩眼,起身離開。

  轉眼便剩下林鳶茵一個人,她看著吳剛英已經走遠之後,站起身來自言自語道:“吳剛英,對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遣開你。因為我剛才發現了一個關于人頭蛇身怪物的大秘密,這個秘密實在是太大了,連我自己也差點接受不了。我怕你一時沖動,所以才讓你離開,讓我能一個人靜靜地研究這個幾乎是扭轉乾坤的奇跡。” 說著,林鳶茵蹲下身來,用手輕輕撥拉著地上的泥土。一直呆在樹上不動的星晨好奇心大起,他實在想不出人頭怪物會隱藏著什麼驚天的大秘密,忍不住探下頭去看個究竟,恰好看到林鳶茵在撥拉泥土,可是那泥土裏連草根都沒有一個,更不要說什麼秘密了。星晨正納悶,突然林鳶茵身形快速一掠,星晨心念一動:不好,趕緊往另外一棵樹上躍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那個清麗的身影已經定定的站在他的正面前。

  星晨的臉黑得象暴雨天,這是他第二次栽在林鳶茵的詭計手上,第一次是被她騙去照照妖鏡。林鳶茵看著星晨,臉上沒有半點激動、哀傷、憂郁的表情,安靜得象是看見離家幾天的親人:“原來你真的在跟著我們。”星晨回過身去,冷冷的道:“我可不是為了擔心你。”林鳶茵道:“是嗎?那你是為了什麼?”星晨道: “為了解開傳說之謎。”林鳶茵道:“向來自命不凡的你,為什麼不自己親手去解開,而是要信任一個你不擔心的人能夠破解整個謎局?”星晨一怔,竟再難以接下話去。林鳶茵又道:“想過一個更好的理由給我,好嗎?”星晨退無可退,一咬牙道:“好,我告訴你真正的理由,那是因為你騙了我,我生平最恨利用我的信任欺騙我的人,我想親眼看見你被傳說殺死的慘象。”這句話一說,身後再無聲音。“她死心了?”星晨剛松了口氣,背後忽然傳來一陣幽幽的低聲:“聽到這句話,我很傷心。”星晨一愕,林鳶茵沒有流出眼淚,只是眼裏多了一層晶瑩的層膜:“我不知道我會這麼傷心,幾乎把我的魂魄都給毀滅掉了,如果我知道,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不會再做出同樣的選擇。我雖然是靈媒介質,我雖然幾乎能預感所有未來,可是唯獨有一種未來我一直束手無策——感情的未來。星晨,我不知道你說這句話的心意是不是真的,我也不能強迫你說,除非你願意告訴我。但是我甯願相信那是你的違心之言,那是因為你還有對我無法言明的顧慮。其實,你的身份我一早就知道了。星晨,你不是人類!”





八十二

   星晨身軀輕微一顫,林鳶茵已經接著道:「你肯定會說,林鳶茵你不要自作聰明,照妖鏡已經證實了你的清白,它是不可能失靈的。的確,它是不可能失靈的。你知道照妖鏡照向人類的時候鏡子裏面會是什麼樣子嗎?什麼都沒有,空空如也。陳嫻在倉皇而逃之前清晰的說了一聲『什麼都沒有』,於是所有的人都被誤導了,都相信了你的清白。可是很不幸,當時我剛好正在她的旁邊。我清晰的看到在鏡子的正中央有一個花生大小的黑點。如果你是人類,不要說黑點,連一點塵垢都不會照得出來。而正是這個黑點,告訴了我你的真實身份!」星晨心中苦笑一聲:月牙寶石……還是露餡了。林鳶茵又道:「可是我還是不知道你的具體身份,照理說,鬼界和妖界都會照出它的本形,而不會只有一個黑點。莫非你來自已經隔絕千萬年的神界?」神界?星晨回過身來,眼裏有一種苦澀的溫柔:「你相信神界的存在嗎?」林鳶茵怔住了,星晨突然臉色一變,按住她的肩膀,兩人快速蹲下,只聽得附近傳來「嗖嗖」兩聲極輕的風聲。

  「有人要殺你?」林鳶茵的臉色也變了:「星晨你果然遇到麻煩了嗎?為什麼不告訴我?」星晨道:「恐怕要殺的那個人不是我。」林鳶茵一震:「我?誰想殺我?」星晨道:「某些不想第九間課室謎底被他人揭露的人。」林鳶茵道:「星晨你認識是嗎?」星晨一頓,偏過頭去道:「你走吧,在這裏久留的話一定會被人發現的。」林鳶茵愕然道:「你不跟我們一起嗎?」星晨道:「每個人都有他生存的理由,我和你並不是一路人。但是,我的確很希望你能快點解開第九間課室傳說的謎底。」林鳶茵道:「我會解開的,但是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對這個傳說這麼感興趣?別再跟我說是為了正義和好奇,我不會接受這種蒼白的借口的。」星晨垂下眼斂,沒有說話,林鳶茵道:「是為了第九間課室裏面埋藏著的那個東西?你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是嗎?」星晨道:「不要逼我說謊,我並不想欺騙你。」

  林鳶茵道:「但是沒有你加入進來,我們解謎舉步維艱。吳剛英那腦袋……對不起,我不是背地裏說人壞話,但的確,現在我們的力量太單薄了。你懂我的意思的。」星晨道:「如果你想活得更長久一點,最好忘了我的存在。不過我還是可以給你一點提示————注意二樓的柱子。」林鳶茵疑惑道:「二樓的什麼柱子?」星晨道:「當然,不是在正常的情況下看,你必須要進傳說的幻境中看。」林鳶茵道:「你真的那麼想讓我死?那就親手殺了我,何必假借傳說之手?」星晨道:「傳說幻境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形成,這其中必然有漏洞,只是我跟吳剛英無法看出罷了。你是靈媒介質,擁有極其敏銳的感知能力,你一定能透過幻境的偽裝,找到通往現實的出口,只要能在死靈露出微笑之前離開,你就能安然無恙。」林鳶茵尋思道:「是不是你看出了什麼不妥?」星晨道:「我只是在萬分緊急的情況下匆匆看了一眼,並沒有時間認真細看。也許這是揭示第九間課室本體的關鍵所在。」林鳶茵道:「就這一個提示嗎?」星晨道:「覺得不夠的話,我再給你最後一個提示,那就是校長跟我們玩了一個很大很大的花樣!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是怎麼獨具匠心把一間龐大的課室活生生隱藏了幾十年的?真相,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

  林鳶茵道:「好,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然後我就走人。」星晨心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謝天謝地。臉上淡然道:「你說吧。」同時起身就走。林鳶茵緊趕上兩步道:「你對我到底是什麼感情?」星晨身軀微微一晃,整個人都頓在了當地,尷尬了良久,他終於重新起腳邁步:「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吳剛英用了整整一天時間才趕回落伽山,回到熟悉的地方,吳剛英有點感慨萬千,只是下山了不到三個月,卻彷彿整整經曆了幾千年,發生的事情多到連回想都沒有時間。門口的小沙彌見到他回來,喜笑顏開,趕緊進廟去通報。吳剛英回來的消息沸騰了整個廟宇,大大小小的師兄弟們都跑出來跟他打招呼,連廚房裏做飯的都拿著勺子出來看。吳剛英道:「各位大哥用不用這麼隆重啊?看猴子啊?」旁邊一個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和尚接口道:「猴子都沒有你那麼珍貴了,它們起碼一個月都會來一次我們的廚房翻東西。」吳剛英啼笑皆非,正待還口,大殿裏面匆匆跑出一人道:「剛英你回來了?師父叫你,快跟我來。」吳剛英忙迎上去道:「弟子拜見師叔。」那人是個中年肥胖的和尚,此刻跑得滿身都是汗,也不顧吳剛英的禮節,神情緊張的一把扯過他就跑:「快點,你師父等不及了。」隨即在一群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沙彌當中拉住吳剛英一溜煙的跑了。

  那和尚扯著吳剛英跑的方向卻並非方丈室,而是廟宇的後花園。吳剛英發現情勢不對,一把拉住那和尚道:「師叔,師父似乎從來不去後花園,不是說他對花粉過敏嗎?」那和尚無奈停了下來,緊張兮兮的看了一眼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才靠近吳剛英的耳朵小聲的道:「你師父神秘失蹤了?」「什麼??失……」那和尚眼疾手快,一個巴掌封住了吳剛英的嘴,這才避免了這個絕密的消息被透露出去:「不要叫!否則我跟你都死定了!」吳剛英掙紮開他的封口,急急地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叫你要好好照顧師父的嗎?你居然……你居然讓他失蹤了??是什麼人擄了他?」那和尚鬱悶道:「你師父的功力你又不是不清楚,天底下有幾個人能擄走他?他是自己悄悄離開落伽山的。」「自己離開?」一個晴天霹靂打在吳剛英的頭上:「為……為什麼?」那和尚道:「我不知道,他只是給我留了一個字條,說他有緊急事情要處理,必須偷偷出山,叫我嚴密封鎖消息,不讓任何人得知,除了你。對了,他還有信給你,說是必須要你親拆,所以我才急急把你扯來這裏。」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封未開封的信。吳剛英趕忙拆開,裏面只有一張小便箋,上面只有一句話:「不要阻止林鳶茵做任何事情。」那和尚湊過去看時,驚呼道:「林鳶茵那小姑娘做什麼了?」





八十三

   「不要阻止林鳶茵做任何事?」吳剛英一字一句的重複著信上這短短的幾個字,半晌,驚疑的抬起頭來道:「是不是師父曾經派出過什麼弟子下山查探我的情況?」那和尚道:「據我所知,沒有。」吳剛英喃喃道:「那為什麼……師父好像知道我們在幹什麼似的,他應該不知道傳說的事情的啊。還有,不要阻止林鳶茵做任何事……我只阻止過她和星晨接觸,難道師父要我撮合他們兩個?不對啊,師父怎麼知道林鳶茵和星晨之間的感情,連她自己也才剛剛發現,莫非師父的含義是指,林鳶茵將要做什麼事情?」那和尚聽了半天,不得要領,插口道:「到底林鳶茵做了什麼啊?」吳剛英道:「師父除了這句話沒有再留下別的?」那和尚搖搖頭道:「沒有,不過他倒是把我們的鎮山之寶帶走了,我以為他是去幫你的。怎麼?你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吳剛英驚呼道:「盂蘭符?師父把盂蘭符帶走了??天啊,師父他到底要幹什麼?」

  那和尚道:「不是妖狐要出來了嗎?」吳剛英道:「狐狸倒是見到了一條,可那絕不是妖狐。即便真有妖狐,師父也應該知道,就算是盂蘭符也根本不是對手啊。」那和尚道:「或許是妖狐尚未出世,但狐族有了動作,你師父才匆匆趕去的。」一語提醒了吳剛英:「是了,我都在忙傳說的事情,忽略了妖狐這件事,說不定真的是狐族有動作了。完了,又搞砸了,師父這次非抽死我不可。」說完吳剛英回頭就走,那胖和尚攔住他道:「哪裏去?」吳剛英道:「找師父啊,我有要事問他,師叔你別抱著我啊。」那和尚道:「你去哪裏找師父?」吳剛英道:「去找狐族,找到了他們的落腳點也就找到師父了。」那和尚道:「師兄未必在跟蹤狐族,他會不會去聯合同門同道了呢?畢竟對付妖狐這麼大的一件事,不是一個門派能夠一力承當的。」

  「五台山?」吳剛英猛地醒悟過來:「難道師父去了五台山?」那和尚莫名其妙道:「去五台山幹什麼?我們跟他們可是死敵啊。」吳剛英道:「在這個關乎人類生死存亡的緊急關頭,還管這麼多門派禁忌幹什麼?師父是大仁大義之人,不會再拘泥於這些無謂的界別,五台山是佛教第一聖地,執掌天下佛門牛耳,只要他們肯頃力相助,掃滅妖氛,指日可待。機不可失,我也立即跟著上五台。」幾天後,五台山上,「啟稟大師,落伽山入門弟子吳剛英在外求見。」一個小沙彌恭恭敬敬的合十上來說道。「噗!」禪月大師一口水差點沒全部噴到對面的花叢裏面:「什麼??落伽山弟子?他想幹什麼?難道想踢館?」智能大師白了他一眼道:「有請到大殿看茶。」說著起身道:「讓你一個人去落伽山踢館你敢不敢?」來到大殿,正碰上吳剛英在百無聊賴的參觀佛像,見智能大師在一堆和尚的簇擁下出現,趕緊合十為禮:「落伽山弟子吳剛英見過智能大師。」抬起頭來,只見周圍個個和尚都怒眉紅眼的看著他,心中苦笑道:至於嗎?為了一個什麼第一弟子,搞得我好像是滅門兇手一樣。當中的智能大師卻甚是和藹,擄著白鬍子呵呵笑道:「剛英師侄遠道而來,我們招待不周,萬望勿怪。不知此行有何事,老衲能否幫得上忙?」

  吳剛英道:「弟子不敢造次相求,只是希望能求見師父一面,請大師恩准。」「你師父?」智能大師一驚,已然臭著一張臉轉了過來,對著一樣滿頭霧水的禪月大師道:「好大膽的孽徒啊,居然敢綁架空明大師??」禪月大師大驚之下,雙腳一軟,跪倒在地:「弟子萬萬不敢啊!再說弟子也不夠空明大師打的,如何能綁架得來?」吳剛英啼笑皆非:「我不是這個意思,難道師父沒來這裏造訪大師?」禪月大師苦著臉道:「你來我們都已經夠驚訝了,哪裏還敢勞動尊師大駕?」吳剛英尷尬的一笑道:「誤會,誤會,那弟子告辭,告辭。」「且慢!」智能大師道:「你師父已經離開了山門?」吳剛英道:「正是,師父沒有留下片言只句,因此弟子鬥膽猜測來五台造訪了。」智能大師道:「你師父可曾帶走了什麼寶物?」吳剛英道:「帶走了盂蘭符。」智能大師臉色微微一變,雖然立刻恢複如常,但並沒有瞞過吳剛英的眼睛,他不動聲色的看著智能大師,心裏暗暗尋思道:莫非他知道我師父的去向?智能大師長宣一句佛號道:「冤孽,都是冤孽。你師父不曾來過這裏,以前沒有,將來也不會來。你回去罷。」

  「沒有用的,那個東西太厲害了,除非是紫金缽親來。」星晨的話語如同流星般在吳剛英腦海裏一掠而過,看著智能大師臉上那微妙的表情變化,想起師父神秘的不告而走,吳剛英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向前邁出了一步,大聲道:「大師可曾知道妖狐即將現世?」這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禪月大師臉色慘白道:「妖狐現世?怎麼會……」他把目光移向智能大師,智能大師臉色如常,並沒有多大的震驚,只是輕輕點了點頭。禪月大師失聲叫道:「師父你怎麼從來沒跟我們說過?妖狐並非小事,即便集全法門之力,恐怕血光之災仍要現於人世了。」智能大師道:「目今妖狐並未現世,也難現世,恐怖者在於異類操持,其心未定,是否災難,全在於一念之間。」禪月大師聽得不得要領,以目光相詢吳剛英,吳剛英卻顧不上他,抗聲答道:「異類得外力相助,勢如破竹,大師若有慈悲普救之心,就應該不吝門派之別,以天下蒼生為重任。」智能大師道:「你要我怎麼幫?」吳剛英道:「現在下世有傳說集聚冤力,肆意屠戮生靈,哀鴻遍野,屍骨流散,弟子曾以法釘相抗,知曉其厲害,求大師出借紫金缽與弟子下山降妖。」「借紫金缽?」大殿裏面一片驚呼聲,誰也沒料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木訥老實的落伽山弟子竟然會提出如此膽大包天的要求。霎時,所有目光齊刷刷聚集在智能大師身上,這是第一次有外人要求相借這個幾乎從來沒拿出過的鎮山之寶。





八十四

   智能大師的臉色沒有多大變化,只是眉頭微微皺了皺,道:「你所指的傳說,是不是第九間課室的傳說?」吳剛英大為驚訝:「大師既然全部知情,就不應該還安坐山中,袖手旁觀,這不跟五台山拯救蒼生的宗旨相違背嗎?」「吳剛英!」禪月大師勃然大怒:「注意你的輩分,休得無禮!」智能大師擺手阻止了禪月大師,他的臉色看上去有點憂鬱:「恰恰相反,老衲正是以天下蒼生為念,所以閉門山中,不肯插手此事。如果可以選擇,老衲情願這個傳說的謎題永遠不要揭開,永遠湮沒於人世當中。」智能大師的這個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吳剛英不解的看著他:「可是傳說屠戮無數,難道放憑不管?」智能大師道:「封印它。」吳剛英執拗地接口道:「封印總會有破的一天。」智能大師斬釘截鐵道:「那就再封印它!」吳剛英瞠目結舌,不明白智能大師為何如此執著,這樣封印下去並不是辦法,在封印破處的空白期間仍然不可能避免人命傷亡的事情出現。
  正待繼續勸說,旁邊的禪月大師卻聽出了師父的言外之意:「師父的意思是說,揭開傳說的謎底並非破處傳說的途徑,反而會惡化傳說的危害?」吳剛英猛然醒起星晨的話語,朗聲道:「大師是不是知道在第九間課室裏面埋藏著什麼東西?」禪月大師錯愕道:「埋著東西?」話音落間,只見智能大師略一猶豫,長歎一聲,緩緩地點了點頭。剎那間,吳剛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心臟狂跳不止:「大師……可否告知?」智能大師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此乃極其凶險惡毒之物,與此物有淵源者,均不得善終,師侄不如明哲保身,就此抽身退出,不要再管這樁閑事。」吳剛英澀聲道:「明哲保身本就非我佛門弟子宗旨,再加上弟子親眼見到傳說屠戮慘境,血肉橫飛間難道捨棄慈悲輪渡而回?弟子此生已管定了這樁閑事,求大師體諒弟子心境,指點迷津。」

  這一番大無私說話感動了禪月大師,也感動了在場的所有人,大家看向吳剛英的目光開始變得柔和。禪月大師道:「他這番話沒錯,師父還是告訴他吧。」智能大師道:「告訴你也無妨,但是若你知道其中淵源,會否迷途知返,以心立地,認清正邪呢?」吳剛英的眼神裏透出一股如鐵的堅定:「若此物真如大師所言,會給塵世帶來血光之災,弟子自當一力促成封印之事!」智能大師眼裏射出讚賞的光彩:「好,呵呵,師侄佛緣穎透,落伽山有此弟子,真乃福氣。既然如此,請進方丈室敘談。禪月,去請紫金缽到我這裏來。」禪月大師嚇了一跳:「請紫金缽?」正待繼續發問,智能大師已迎迓吳剛英直往內殿去了。

  就在吳剛英上五台尋訪究竟的同時,林鳶茵卻耐心的在那座小屋子裏面等候。眼看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梁大叔急得從屋裏走到屋外,再從屋外走到屋內,實在忍不住了,看一眼坐在床邊慢吞吞的縫補衣服的林鳶茵,開口問道:「林……林小姐,我們什麼時候去看現場啊?什麼時候可以知道埋著的那個東西在哪裏啊?」林鳶茵抬起眼看他一眼道:「總要等多一個人再去啊,我們兩個一個老的,一個弱的,過去不是送死嗎?」梁大叔道:「可是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啊,那個什麼東西會不會力量越來越大,到時都擴大到學校外邊去了?」一滴殷紅的血滴掉在衣服上,卻是針刺破了手指,林鳶茵斜眼看了一下旁邊的日曆,半晌沒有作聲。楊淙沒有這麼快回來她是料到的了,畢竟查探那麼久遠的資料沒有那麼簡單,但是吳剛英只是回山請教師父,何以數天沒有消息?「注意二樓的柱子……必須要親自到幻境裏面才能看到……只能你一個人進去……」星晨斷斷續續的話語在林鳶茵的腦海裏如同回憶的碎片一幕幕掠過,林鳶茵心念一動,放下衣服,歎了一聲道:「好吧,我明早去學校看看,但是大叔為了你的安全起見,你還是留在這裏吧。」梁大叔著急地搓搓手,道:「我自己會小心注意的,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安全,我陪你去好了。」林鳶茵道:「大叔你是現下唯一清楚第八間課室本體所在的人,也是解開傳說謎底的關鍵,你要有什麼不測,我們豈不是前功盡棄?你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看就回來,決不會招惹傳說。」

  第二天清晨一早,林鳶茵如約來到學校裏面,軍警人員對她前前後後頻繁出入校園給予高度的關注和懷疑,但林鳶茵外表上實在不像一個作奸犯科的壞人,再加上她的確是這裏的學生,談吐並無不當,所以還是讓她進去了。林鳶茵來到教學大樓面前,出於謹慎,並沒有過於靠近,只是站得遠遠的望著建築出神。一陣清涼的風吹拂過來,撩起了絲絲蔥黑的髮絲,還是在幾個月之前,在她的旁邊還陪伴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而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只是覺得你應該配一個比較漂亮一點的名字。」縹緲的語音如同漣漪般層層泛開,帶著最動人心魄的美麗,這瞬間,林鳶茵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不經不覺之間,一直想要抓牢的東西卻在放肆地笑聲中漸漸地遠去。

  正黯然傷神間,背後忽然傳來幾聲輕微到如同昆蟲飛過地聲音。林鳶茵雖然在心神俱哀期間,可是並沒有喪失最基本的警惕。她蹲下身,利用眼角餘光謹慎地打量著身後的情形,發現在左後角一側的枝葉有輕微的顫動。難道是同一夥人?在吳剛英回來之前,林鳶茵並不想惹事,她回身想循原路回去,卻發現路的兩邊同樣有隱隱約約的人影。他們是來監視我的麼?心念剛轉,一道急速的「嗤嗤」響在後面響起,林鳶茵大驚之下,躍地跳開。地上起了一陣腐蝕的濃煙和臭味,果然是有人要殺她!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陣「嗤嗤」聲,林鳶茵忙不迭連續跳開,聲音越來越密,若非林鳶茵輕功了得,早就中毒身亡。眼見隨時可能頃刻斃命,情況險急,慌不擇路之間,林鳶茵竟直奔大樓裏面而去。





八十五

    林鳶茵的舉動也使那些妄圖暗殺她的人驚呆了。「頭兒,怎麼辦?」十幾個小青年從草叢裏奔出,齊齊來到一個穿著花格衣服的人面前,那人看著建築猶豫了片刻,一咬牙道:「追!長老說過,無論如何要取她性命!」「可是第九間課室在裏面啊,聽說隨時會出來殺人,上次主上不是拼了個半死才逃出來嗎?主上都這樣,何況我們?」那人怒道:「怕死你就不要來!兩手空空回去見長老,你以為我們能活得下去?拚死也要拿了她的人頭來,死在傳說手裏也好過被長老活活用酷刑折磨至死?」想起以前被施以酷刑的例子,所有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低下了頭不再說話,的確,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這麼一條路——哪怕死都要跟著進教學大樓。

  醒悟過來自己所逃方向正在後悔不及的林鳶茵發現要殺她的人也一窩蜂的湧進建築裏面來了,而且還大有勇者無懼的氣勢,林鳶茵著忙了,難道說這段時間傳說停止活動了?自己一個人手無縛雞之力,不要說同時對付十幾個人,就是對一個人也是驚險無比。無奈何之下,林鳶茵只好往上一層跑去,同時心裏追悔莫及不應該來到這樣的死路。但是傳說絕對不會因為這難得鷹兔追逐的場面而放棄參與盛宴的機會,果然,當林鳶茵氣喘籲籲準備跑第三層的時候,當追殺的人已經肆意的在走廊裏面狂奔的時候,微妙的改變出現了。身為靈媒介質的林鳶茵最先察覺到周圍空氣的異常撥動,她大驚之下頓時停住了飛快的腳步:「瞬間場景?」那些人卻並不知道林鳶茵為何無緣無故的停下來,只道她被嚇走了魂,眼見任務很快就可以完成,狂喜之下,更加加速狂奔。

  林鳶茵明白自己要想逃得性命,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想辦法把這群來曆不明的人拖進傳說幻境裏面去,誠如星晨所說,靈媒介質的優勢只有在這種鬼界製造出來的幻境中才能得到最充分的體現。林鳶茵立時轉變逃跑的方向,轉身朝那些人迎了上去,她這個舉動嚇住了那些殺手們,趁他們一分神的時間,林鳶茵已經用身體撞開了旁邊一間課室的門,跌跌撞撞的衝了進去。與此同時,任是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到了周圍環境開始跟剛進來的有所不同,空氣中起了一陣異常的波動,明明沒有風,可是身體卻不由自主的感覺到一股毛髮悚然的冰涼,頭髮被無形的手指一縷縷的撩亂,連平整的衣領也好像湖裏的水波一樣出現了均勻的條紋。打頭的那個人早已經臉如金紙,腳一癱軟,差點沒坐到地上去:「這……這個是……」他抬頭正看見站在教室裏的林鳶茵一臉意味深長的冷笑:「歡迎來到第九間課室的幻境!」

  「傳說?!」所有的人的臉上都不可避免出現了驚惶失措的神色,他們開始慌不擇路,開始恨爹媽沒多給自己生多幾條腿的想逃。可是傳說雖然在開始出現的時候很緩慢,可是它就像一隻經驗豐富的獵豹,一旦發現獵物發覺自己的行蹤,就會果斷迅速的出擊,不會讓獵物再有逃脫的機會。在短短的一秒鐘之內,周圍的天色立刻暗了下來,還有六成新的陽台立刻石灰剝落的老式圖案所覆蓋,走廊的地板也變了另外一種質材,就像洪水蔓延一般,變化由近及遠,一瞬間,新顏換舊貌。那些人再也沒有飛揚跋扈凶神惡煞的表情,有一個嚇得怪叫起來,那個打頭的人雖然還勉強把持得住,但是目光已經呆滯。傳說從來不曾失手,除了那一次,那是因為對手是星晨和吳剛英,所以每個人雖然嚇得五官都已經變形,卻沒有一個人再想逃跑。林鳶茵站在教室裏面,儘管臉上表情很是鎮定,但是心裏其實七上八下,全身的細胞都緊張得快要爆裂,縱然星晨直言自己必定能逃出幻境,縱然自己現在能清楚地分辨出幻境與現實世界之間的缺口所在,可是她還是緊張,傳說曆久彌新的恐怖魅力仍然在她的心裏投上了巨大的陰影。

  傳說殺人的前奏如約登場了,在走廊的盡頭,一間課室的門被慢慢地推開,一個手持蠟燭的黑影在火光的跳躍和閃映中逐漸逼近,周圍變得更加黑暗,不少人嚇得肝膽俱裂,爬在地上聲嘶力竭發出近似哭聲的尖叫,剩下的張大著嘴巴,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瞳孔放大的看著眼前的景象。林鳶茵還是第一次直面黑影,呼吸也不由越來越急促。「注意二樓的柱子!」星晨的話語在腦海裏一閃而過,暫時壓抑了洶湧而上的恐懼。見那些人或癡或呆,早已被傳說震嚇住了,林鳶茵不顧危險,趕緊跑出了課室,對著最近的一根柱子打量起來。

  柱子有什麼不同嗎?除了比真實場景裏的那些要舊點,要泛黃點,要斑駁一點,看來看去實在沒有什麼不同。林鳶茵急得額頭上滿是汗珠,身邊的那些人早已經醜態百出,痛哭以及撕心裂肺的叫聲撕扯著這片原本就不平整的時空。要鎮靜,鎮靜!要說林鳶茵一點都不怕那連佛祖都不信,她會時不時不自覺的把注意力轉移到追蹤那個瞬間場景的漏洞是否還存在上面。這樣一來更加無法靜下心來查探這個區別,林鳶茵知道星晨不是隨便一個下定論的人,既然他這樣說,肯定有所不妥但卻無法查探到實證。那麼星晨究竟是在什麼情況下發現這些柱子隱藏著什麼東西嗎?

  眼見死靈一步步走近,眼看漏洞一點點縮小,林鳶茵情急之下採用了換位思考的方法,她對星晨再熟悉不過,上次星晨遇到跟她一樣的情況,他會怎麼辦呢?他肯定不會像自己一樣只盯著柱子看,他會很緊張的抵抗死靈的進攻,在想辦法脫離這個特殊的環境。林鳶茵思索著,假裝著自己是星晨,在走廊上盡量去捉摸去確定星晨應該站的位置。跟死靈正面對抗無疑是沒有勝算的,在這種情形下,星晨必須要想出避其正面鋒銳趁機逃走的性格,他必須要考察四周的有利環境,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下,他猛一回頭,看到了身後的柱子。林鳶茵學著星晨的樣子轉身,結果鼻子差點碰到了柱子上面。林鳶茵一驚之下退開,柱子突如其來的高大讓林鳶茵的視覺有點不適應……等一下,高大?林鳶茵心中電光火石般一閃,難道說星晨所提示的柱子的秘密是那個?林鳶茵顧不上已經逼近的死靈,也再沒有心機去顧及那個漏洞合攏了沒,而是衝上前去抱住了那個柱子。這一抱之下,立見分明。果然,果然那個柱子要比真實場景的二樓柱子要粗大很多,條紋要細緻很多,林鳶茵萬分震驚之下,放開柱子,怔怔的倒退了兩三步。如果是這樣,如果星晨的設想跟我的一樣,那麼也就是說,校長利用這二十年的時間,利用這巧妙的空間變幻造成的視覺和常規邏輯錯位,為世上的人導演出了一出最巧奪天工的騰挪大戲!最完美的隱藏了第八間課室本體的存在!!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44 AM

八十六

知悉了這個驚天的大秘密之後,林鳶茵再無猶豫,利用自己靈媒介質的感知能力,確定了漏洞的所在地之後,對著地上已經癱作一攤不成人形的那些人嫣然一笑道:「各位,我先出去,大家在這裏慢慢玩吧。」說完,縱身一躍,身邊早已是鳥語花香。走過一遭之後,才知道原來脫離幻境並不難,當然是對自己而言。正在考慮下一步行動是什麼的時候,遠處又有一個身影向這棟建築奔來。難道是後續部隊?林鳶茵一驚,趕緊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待那人跑到近處仔細一看,竟是楊淙。楊淙萬分焦急地朝大樓裏面探頭探腦,卻沒敢進去。「楊淙!」林鳶茵現身叫道。楊淙一見她頓時鬆了口氣:「阿彌托佛,你怎麼躲在那裏?我聽梁大叔……」林鳶茵打斷她道:「查出來沒有?」楊淙點點頭道:「查出來了,那個女孩死的時間……」身後突然傳來草木擦動的聲音,林鳶茵即時反應,用手快速封住楊淙的嘴,同時以不容置疑的果斷低聲道:「跑!」然後拉著還一頭霧水不明所以的楊淙就往旁邊的林蔭小道上竄去。

跑了一陣,原本就累得夠戧的楊淙現在更是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了,眼見林鳶茵專揀那種崎嶇泥濘的小路上跑,又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楊淙把手一甩,氣喘吁吁道:「林鳶茵,你到底幹什麼?!」林鳶茵猛地一回頭,用一雙精光威懾的眼神緊緊的盯著楊淙,看得楊淙一陣發毛:「有人想滅口!」楊淙身軀一震:「什麼??滅口?有人要殺我們?!」林鳶茵冷冷的道:「是有人要殺我!」楊淙猛地想起星晨的話:「你有根據沒有?」林鳶茵回頭朝教學大樓的方向望去:「剛剛才有一撥人來,我差點喪命。」「那現在那些人呢?」林鳶茵悠悠地道:「估計現在已經融合在第九間課室那個偉大的傳說裏了。」楊淙驚叫道:「林鳶茵你竟然身犯險地……」她話沒說完,身後的草叢中起了一陣輕微的顫動。這下楊淙再也不敢抱怨什麼了,反扯住林鳶茵大叫一聲:「跑!」可憐兩個弱質女流如何跑得過那些專業的殺手,只跑了不到500米,聲音離她們越來越近。林鳶茵叫苦不迭,她沒有料到這幫殺手居然人數如此之多,出動次數如此之密,看來背後的確是有人操縱,不擇手段務必要置她們於死地。現在既沒法進第九間課室,也不可能指望星晨和吳剛英的突然現身相救,看來今天要命喪此地了。可是死歸死,如果柱子的秘密就此湮沒下去,她就對不起那些死去的同學,對不起為了追尋謎底苦苦戰鬥至今的楊淙他們,想到洪京他們留下的那本鮮血斑斑的日記,林鳶茵心念一動,趁勢甩脫了緊緊抓住她的手的楊淙。

「你……」楊淙跑得根本無法說出下面的字來,林鳶茵臉色如常,淡淡的道:「跑不掉了。」楊淙一把抓住她道:「不!你怎麼可以現在放棄?我無論如何不能讓你有一絲意外!」看著楊淙堅決的眼神,林鳶茵一陣感動,不過她還是輕輕推開楊淙道:「是我的錯,我沒有正視星晨的警告,我沒有料到他們殺我的決心是這麼地堅定。有些東西,是命中早就註定的,我也不想抗爭,今天他們的目標在我,只要我們兩個分開,他們一定不會跟你為難。只求你出去之後,為我做三件事。第一,我雖然接受這個結局,但我死不瞑目,希望你跟吳剛英能查出究竟背後置我於死地的是何人,然後在墳前告知於我。第二,第九間課室裏面究竟藏著的什麼東西,你姐姐的魂靈是被束縛還是早已經煙消雲散?」楊淙忍不住淚花迸出:「不,林鳶茵你在說什麼?你不會死!你不會死的!我現在就叫人來救你!星……」林鳶茵及時封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道:「你知道,用星晨的命換我的命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事情。」停頓了一下,她又低低的道:「我問過他,他不肯回答。如果將來一切都水落石出,請你幫我問問他,他對我……這是第三件事情。」身後的聲響越來越大,眼見那些人就快欺近身邊,林鳶茵慢慢地放開了掩住楊淙嘴的手掌,慼慼一笑道:「除此之外,我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謝謝你,楊淙,陪伴我走了那麼久。轉告吳剛英,我在下定決心探尋這個秘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了。黃泉,並非我所懼,所以你們不用悲傷。」

「林小姐誤透佛性,堪破生死,實在讓人可歌可泣。」身後的樹林中突然出現了十數人,都緊身裝打扮,為首一人,頭上插著兩朵極怪異的短羽毛,看上去有點像中世紀的帽子,此刻正陰沉著臉對林鳶茵道:「但是林小姐最讓我們佩服的,就是竟可利用傳說的力量將我們的精銳同門消失殆盡。只是,第九間課室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一世,早知如此,何必反抗?我們必定讓你來個痛快。」眼見有人出現,楊淙嚇得驚呼一聲,隨即緊緊抓住林鳶茵的手不放。林鳶茵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雖說眾生平等,但是自有污穢,佛性從你們的口中說出來絕對是一種侮辱。面對死亡並不等於堪破生死,一時的生死也不代表永久的輪迴,雖然我先下黃泉,但說不定過些時候我們也就重逢了。」那人冷笑一聲道:「林小姐好口才,不過就算你再怎麼不情不願,這些都是宿命,無法更改的。」林鳶茵道:「宿命可以逆轉,乾坤可以迴旋,但是邪不勝正,這卻並非宿命,而是天行之道,地存之理。」林鳶茵這一句話頂得那人半天說不出話來,末了把臉一沉道:「任你口舌生花,有再多的理跟閻王老子說去罷!」說著就要動手,林鳶茵道:「且慢!動手可以,但是你們必須要放過我身邊這一位姑娘。」那人道:「憑什麼?老子向來不在乎多殺幾個人。」林鳶茵臉色一變道:「可是下面的閻王老子在乎,陰司裏面是講報應的。有因必有果,殺我,下去之後可以把責任推到你們頭兒身上去,可是殺了她,你往哪裡推了去?是下油鍋還是入火海,你自己選吧。」一席話說得那人猶豫起來,旁邊有一小卒靠近他道:「這話不得不聽啊,聽說我們之前的那一個主上就是因為殺人無數,聽說現在在下面受盡萬般苦楚呢。」那人一咬牙道:「好,我不殺她,但是你必須要合作。」林鳶茵道:「我會配合你的,但是能不能先讓我跟我的同伴說幾句話呢?」那人想了想道:「也罷,快點就是了。」

林鳶茵悄悄的靠近了楊淙的耳邊:「聽著第九間課室的真正地點是在……」楊淙眼睛猛得睜大了:「你說什麼它在……」林鳶茵點點頭:「這就是校長跟我們玩的最荒謬的一個把戲。你快走記得把這件事告訴吳剛英。」楊淙驚慌的拉住林鳶茵的袖子:「可是你自己……」林鳶茵平靜的道:「放開我我從來到這個校園開始我就已經作好了今天的這個準備。死並不可怕可怕的只是遺憾。你不會希望我跟你姐姐一樣吧?你應該知道孰輕孰重吧?」一番話說得楊淙面色蒼白她顫抖著放開了手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傳說真相大白之日卻是你永遠離開之時。既然如此我們去追尋這個傳說還有什麼意義?」林鳶茵溫柔的看著楊淙她的秀因為剛才急的奔跑而散了開來凌亂的捲曲在眉毛邊上竟有一種分外怦動人心的美麗只不過那是訣別淒然的美麗:「生死並不是衡量意義的標準做到這個份上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奢望的了只是……」林鳶茵清秀的面龐掠過一絲憂鬱。「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清澈的語音在她耳邊如同清風旋繞盈盈而過。那麼星晨在黃泉之下我會一直等到你的這個答案。



八十七



想及這裏,林鳶茵轉身朝一眾人緩緩走去,從容的道:「放了她,我跟你們走,任憑你們處置。」那人沉聲道:「姑娘好膽識,我們也不過是跟著上頭的命令行事。我們下手會快一點。冤有頭,債有主,姑娘要尋仇可千萬別禍害無辜。」林鳶茵嫣然一笑:「我是那種會留下做冤魂的人麼?廢話少說,動手吧。」「不——」楊淙只覺五臟六腑象受到了什麼衝擊,瞬間絞成一團,那是一種熟悉而遙遠的痛楚,深入骨髓。第九間課室與林鳶茵孰輕孰重,她一直以為是課室重,甚至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它更重的東西,可是經過了那麼多場殘酷的血的洗禮,目擊了那麼多場生離死別的揪心,她驀然發現,生命,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重的砝碼。這個傳說牽扯到了太多的勢力鬥爭,牽扯到了太多複雜的關係,從一開始,他們就不應該涉足這裏。既然無法挽救那幾百人的生命,也該好好的讓自己活下去。然而已經遲了,她必須眼睜睜的看著林鳶茵死於自己的腳下,她必須親手埋葬同伴的屍體,她必須一輩子被良心狠狠的責備。

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垂落下來,痛不欲生,卻不能讓別人延續這生,也不能代替別人去承受這死,迷濛中只看到林鳶茵緩緩的閉上眼睛,那人緩緩的抽出了匕首,一陣狂風刮過,瞬間捲起漫天的落葉,那是一抹如此頹敗的風景,卻擁有著攝人心魂的魄力。在最後的時刻,楊淙口裏喃喃的說著:「星晨,你在哪裡?」

星晨此刻正在自己舒服的家裏對著一個並不舒服的人,自從上次跟他們正面衝撞過一次之後,長老今天主動過來找自己,態度那是萬分的恭謹,口口聲聲的「主上」「天體安康」讓星晨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他細細想了一回,覺得實在沒有什麼把柄給他們捉住。是因為法術界臨近,他們終於意識到了只有我才能與之抗衡了嗎?想到這裏,星晨嘴角掠過一絲淺得不能再淺的微笑,他拈起一個白棋,放在棋盤當中,道:「長老的棋藝真是越來越精進了。」長老湊過眼去看了半晌,哈哈大笑道:「再精進也比不過主上啊,這不,我這個角上的棋子又全死了。」星晨道:「死了也沒什麼,還有盤活的機會麼。法術界那些人現在如何了?」長老一怔,忙答道:「好戲快上場了呢,各派的掌門已悉數到齊,看到這次是傾巢而出了。不過有主上在,我們勝券在握,想來只要五臺山不到,應該無人能抗衡。他們這次也不過是以石擊卵,自尋死路。」星晨道:「我覺得很奇怪,這件事明明很隱秘,為何法術界卻那麼及時的收到了風聲?」長老道:「耳目之事自古就有,所謂千防萬防,家賊難防,這也是沒辦法的。我們作好準備就是。」他答得那麼乾脆,星晨反而起了疑心:難道不是為了這事奉承我的?莫非是林鳶茵?想到這點,他眉頭一緊,隨即又放鬆開來。沒事,好歹有吳剛英在,那些不成氣候的手下做不了什麼。想到這裏,他繼續放心的下棋了。

而林鳶茵那邊,眼看千鈞一髮的時刻,突然風刮得更大了,落葉如同兇猛的野獸鋪天蓋地的朝人劈頭蓋臉的打下來,那人眼睛被刺了一下,忙用手去揉時,從旁邊迅疾的竄出一條龐大的黑影,將林鳶茵和楊淙捲了起來,等到風勢減弱,眾人眼睛適應過來,兩人早已不見蹤影。打頭那人又驚又怒,禁不住破口大罵:「是哪路卑鄙人馬,搞這種下三濫手段?有本事出來跟爺打個痛快!」雄厚的聲音在樹林裏迴響不絕,卻只有迴響,沒有回音。眾人的臉「唰」的一聲都變得蒼白如紙,這下一來,回去等待他們的,就只有酷刑和死亡了。那人一咬牙:「兄弟們,我對不住你們。反正回去也是個死,不如就地自己了結算了。」說著淒然一笑,把那把原本要殺人的匕首在自己脖子上一抹,眾人紛紛效仿。頓時,地上又多了幾具屍體————幾具不是人的屍體!

即便是林鳶茵和楊淙本人也沒搞清是怎麼回事,等她們回過神來,黑影和狂風都不見了,兩人並排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依稀看得出似乎仍然是在校園的範圍內。九死一生之後,楊淙還沒有反應過來:「這……這是怎麼回事?是吳剛英的法術麼?」林鳶茵道:「不可能,別說是他,法術界也沒有這種邪門的東西。」話音剛落,她突然皺了一下眉頭:「有死氣。」楊淙渾身一哆嗦,只見林鳶茵朝旁邊跑了過去,但她只跑了幾步就停了下來。在林鳶茵的前方,是一個巨大的石碑。林鳶茵喃喃的道:「難道這裏是碑林的後方?」碑林向來被學校嚴加看守,非組織參觀不得入內,竟沒人想到碑林後面會是如此廣闊的天地。然而,更令人驚奇的事不在於此。在石碑壁上,一個光點正在逐漸的擴大,到大概有半個石碑那麼大時,光點的光亮突然增強了,林鳶茵和楊淙趕緊瞇上眼睛,幸好那強光瞬間就過去了。在光點出現的地方,站立著一個身著校服的女學生。

「呀」,楊淙情不自禁輕聲叫了起來。她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女學生的面貌還算秀氣,卻略顯憔悴,臉上帶著一股看起來特舒服的靦腆,全身透著一股純純的味道。突然,楊淙的身子震了一震,這身校服……那個陳舊的胸前的蝴蝶結式打扮……這個是……這個是幾十年前的校服式樣!!楊淙忽然明白了什麼,她指著那女學生,掩住嘴,倒退了幾步,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一直在旁邊呆呆站著的林鳶茵卻有了舉動,她伸出雙手,眼裏噙著淚花,竟像是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開心的,欣喜的迎了上去:「你真的解脫了嗎?」。林鳶茵?楊淙想喊住她,可是不由自主愣了一下,死氣對於靈媒介質來說並不算是什麼大問題吧?

那女學生見林鳶茵朝自己奔來,眼裏掠過一絲怯然,往左退了一步,避開了林鳶茵,只是緊緊抿著嘴唇看著她。林鳶茵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說道:「沒有關係,你不要害怕,我們也不會害怕。你這樣一定很辛苦吧?一直以來,你受的苦和委屈已經夠多了。所以,沒有必要去隱藏自己。你沒有必要去為了他人做那麼多事情,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林鳶茵將手輕輕覆蓋上女學生的面龐,這次她沒有躲避和抗拒,她的眼裏也突然充盈著晶瑩。然後,只是不到一秒的時間,在林鳶茵和楊淙面前,女學生的幻影消失了,緊接著出現了一個高九丈有餘,人頭蛇身的怪物。





八十八



儘管心裏有了準備,但是當出現的時候,楊淙仍然禁不住心情一陣激盪。林鳶茵抬頭看著,像是欣賞一件絕世的珍品。那個清秀的臉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醜陋的搭著幾根稀疏的象扭曲的蛇體一樣粗糙頭髮的頭顱,那一雙沒有眼皮完全凸露在外的眼珠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最奇異的還是蛇的身軀,那全身的鱗片一半是銀色的,一半是黑色的,林鳶茵曾經拿到手的那個鱗片恰好是位於分界線的那一排。怪物的全身還流著一種奇怪的彷彿發膿潰爛的黏液,再搭配上醜陋不堪的頭顱,讓人禁不住的噁心和恐懼。楊淙忍不住驚呼了出來:「天啊,這是什麼啊?」林鳶茵眼裏閃著淚花,她似乎並不畏懼眼前這個看起來髒兮兮凶巴巴的殺人兇手,伸出手撫摸著身上的蛇鱗,喃喃道:「到底第九間課室裏面藏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校長要用這麼殘酷的陣法來去封印它?它不知道用這個陣法是神鬼共詛,永絕輪回的嗎?」

楊淙聽得林鳶茵話中有話,忙道:「是什麼陣法?」林鳶茵道:「你看到眼前的這個樣子,你心裏有沒有覺得很像一個人,不,是一位神祇。」楊淙脫口而出:「女媧!不會吧??你說她現在變成了女媧?!」林鳶茵道:「你聽過墮落的女媧這個神話的傳說嗎?」楊淙驚疑不定的道:「墮落的女媧?女媧一直作為人類的創造者被虔誠的敬奉著,滿天神佛,據說見了她都得敬讓三分,後來得道修隱去了,哪裡來的墮落?」林鳶茵的手指輕輕的劃過那些堅硬的鱗片,低低的道:「這是流傳最廣,最眾所周知的一個傳說,可是,我曾經在某個門派的藏經閣裏,看到過一本極為古老的《山海經》線本,當時出於無聊翻了一下當作小說解悶,結果居然發現這本書後面附了一個叫山海經增補本的小冊子。我自小對神怪很感興趣,這《山海經》少說翻了也有幾百遍,幾十個版本,還真從來沒見過什麼增補本的。我以為是有人狗尾續貂,可是往下一看,就知道錯了。那語法不是後人可以仿得來的,而且中間有好多空白的部分,有些記載也斷斷續續,似乎是這個門派的祖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抄過來的。墮落的女媧傳說就記載在那個增補本裏面。傳說女媧造人的時候遭到了很多上古神祇的反對,認為人類會產生禍害,但是女媧不為所動,仍然堅持完成了這項工作。據聞是因為女媧不滿有些上古神祇憑著自己的能力創造一些低等的生物作為奴僕或肆意虐待,所以女媧拔自己身上的鱗片為核,賦予人類的智慧,並希圖靠人類的逐漸強大來抑制神祇的屠戮。然而,女媧沒有想到的是,人類在誕生之後,並沒有產生她所希望的對和平的嚮往,反而起了貪念、邪念、慾念,互相發動戰爭,造成地界秩序大亂。上天震怒,歸罪女媧,此時為了懲罰人類,新建冥界,但是冥界跟地界衝撞太大,眾神祇聯手造了無數結界均被衝破,此時有神祇提出女媧神力非凡,以其身體作為屏障可一勞永逸。上天贊同,於是將女媧打入冥界。女媧原本是地界之神,即便是神軀,也擋不住萬年的陰氣侵襲。久而久之,她那豔麗的容貌逐漸變得骯髒和醜陋,她身上如同星光般聖潔的鱗片也變得粗糙不堪,甚至有一半變成了中毒般的黑色,人們不再將她當成母神崇敬,而是把她當成怪物詛咒,這使得女媧萬分傷心,連最後半點掙脫出去的意願也沒有了,自甘於永遠的沉淪。這就是墮落的女媧傳說。」

林鳶茵的聲音委婉動聽,故事娓娓道來,但楊淙並沒有覺得這是一種什麼享受,相反出了一身冷汗。一代母神居然淪落至此?看眼前這個怪物,卻並不像空穴來風。林鳶茵繼續說道:「後來到了秦朝,一道焚書坑儒平白增添了多少怨氣,秦始皇擔心皇基不穩,召集為他尋找不死之藥的眾方士商討。有一個人想到了這個將近失傳的傳說,創造了這個墮落女媧的陣法,尋找一名年輕純淨的女子,以八卦太極圖輔之,保住一半身子,將另一半打入冥界,身受陰氣侵襲,受盡萬般苦楚後幻化為人頭蛇身的怪物,專吃死魂,也附帶屠殺生靈。漢朝以後,這個陣法發展成為一種封印的陣法,產生出來的怪物不再吃死魂,但是歹毒的本性和殺人的功能卻完全保留了下來,並在後面的亂世被濫用,到三國魏晉南北朝之後逐漸銷聲匿跡,完全失傳。」「等一下,」楊淙聲音顫抖的打斷道:「林鳶茵,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怪物的真相?」林鳶茵歎道:「我有想過這個險惡的猜想,但是我不敢確定,所以才叫你去打探。不過現在不用了,因為會有人親口告訴我這個猜想是不是真的了。」

怪物似乎有點痛苦的扭了扭龐大的蛇身,但是沒有說話。林鳶茵憐憫的看著她道:「山海經的增補本裏面沒有說女媧身受的是怎麼樣的一種痛苦,可是我可以想像得到,凡人接觸到陰氣會五臟爆裂肢體開岔而死,更不用說要長期的將一半身子鬼化了。校長那麼狠心,他可以不顧自己的命運,就算永絕輪迴,就算罪孽滔天,要在地獄裏受遍九九八十一種苦難,可是苦難總有到頭的一天,消除了所有的罪業,他還是可以作為一個孤魂野鬼在冥界遊蕩。可是你呢?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天地唾棄,三界不容,六道不納,不死之軀只是一個拖累,永遠承受難以想像的痛苦。他害了你生生世世!如果讓我有機會看到他,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不!」輕柔的女聲從那汙鄙的嘴裏傳出來真是一個極大的不和諧:「你們不要怪他,一開始我的確很恨他,可是後來……是我心甘情願的。爸爸很愛我,他從來沒有逼迫過我。」此言一出,林鳶茵錯愕不已:「什麼?!」楊淙難以置信道:「他這麼害你,你還幫他說話?」「你們看到的只是一些表面的東西,你們不知道爸爸的苦衷,不僅是我,他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是我們這樣做是為了造福整個人類,爸爸教導過我的,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所以我不後悔我這些年來受的苦。」「造福人類?」楊淙嘴角微微上揚,她覺得這是自出生以來聽到過的一個最荒謬的笑話,她想說:「狐狸會為人類著想嗎?」但是她看了看怪物,覺得這個小女孩多半不知道校長的真面目,她受的苦夠多了,不該再受打擊,只好暫且忍下。林鳶茵的神色卻一直都很嚴肅,只是語音還是很溫柔:「那告訴我們什麼是事情的真實本質吧,你引領我們到這裏來不就是要說給我們聽的嗎?」





八十九



「爸爸對我很好,從我懂事起,他就經常帶我出去玩,給我講故事聽,買很多很好吃很好吃的東西給我吃。爸爸當時還是學校裏面的教導主任,不是校長,他在工作上很不順心,校長他們經常利用職權排擠他,可是爸爸從來不把這些煩惱帶回家裏面來,他總是把笑容掛在臉上,跟我一起玩,哄我作『他的小乖乖』。雖然爸爸一直忍氣吞聲,但是他和校領導之間的矛盾卻越來越激化和公開了。直到有一天,我自己獨個在外面玩的時候,看見校長怒氣衝衝的朝我們家走了過來,我猶豫了片刻,因為他一直對我不是很好,但我想起爸爸的教導,還是禮貌的打了招呼。他用輕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說:『撿來的也當寶!』我不知道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也沒再理我,用很粗暴的動作一腳把門踹開就進去了。我嚇了一跳,擔心爸爸有什麼危險,想跟過去看,但門『砰』的一聲就重重的關上了,然後從裏面被反鎖了。我無奈只好把耳朵湊在門縫裏面聽,只聽見一陣『匡啷』似乎是一堆碗盆摔落在地上的聲音,然後校長那高亢刺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簡直忘恩負義!當初我們就說好了的,大家都有份,現在你一個人獨吞了是什麼意思?我們幾個苟且偷生的在這裏開學校掩人耳目為的是什麼?萬一他們追上門來我們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你是想大家全死嗎?』我爸的聲音很低,但是看得出他也很激動:『死,死,你就只懂得怕死!你要是怕死,當年就不應該帶著我們幹這件事!你要是幹這件事,就應該弄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其實那天我就知道不對勁了,那麼重要的東西,居然只有兩個人在很遠的外面留守,你知道為什麼嗎?不是覺得這東西沒有人去偷,而是他們知道偷了這東西,用了這東西的人絕對會死!這個東西就是死亡的使者,就是死亡的詔令!』

校長狂怒的吼道:『胡說,你在胡說八道!這是絕世的寶物,誰得到了,誰就可以統領三界,甚至於挑戰神界!你甘心這麼平凡的過完你的一生嗎?你甘願受他們的氣嗎?』爸爸叫道:『沒有錯,它是稀世的寶物,可是我們不是那個有能力掌控它的人。老三,老五的死難道還沒有使你清醒嗎?』校長道:『他們的死那是意外……』爸爸氣憤的打斷他的話道:『難道非要我倆死了你才覺得不是意外嗎?到時這話你就跟閻王老子說去吧!』一時間,房子裏面靜了下來,只聽得見校長粗粗的喘氣聲,我聽不懂他們兩個爭吵些什麼,可是似乎爸爸一直佔據在理的一方。良久,才聽見校長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很平穩但是也很焦慮:『那你想怎麼處置這個東西?』爸爸說:『封印起來,我們用不了,可是也不能留給他們,天知道他們會用那個東西對我們怎麼樣。這樣的話說不定還能死個痛快。』校長冷笑道:『我們連用都用不了,難道還有能力把它封印?你想得也恁簡單了。』爸爸說:『我正在研究,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校長道:『等到有結果,這個校園裏面的人都死光了。現在它大開殺戒,我就快壓不住了,就算這後山上進駐了土匪也沒這麼倡狂。』爸爸說:『最安全的辦法我已經有了,只是現在工具還沒有齊備,還需要等一段時間,現在只能用一些其他的方法暫時壓制住他。相信我吧,再等上十年,就可以遠離這個噩夢了。』

校長沒有再說話,似乎被說服了。房間裏沉默了很久,校長才惡狠狠的說:『隨便你吧,不過我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的,我遲早能制得了它,我總歸要統領三界的。』我聽著他腳步朝門邊走來,忙退開一邊,他開了門出來,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眼,沒有說什麼,揚長而去了。我飛奔進屋,蜷縮在爸爸懷裏,害怕的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爸爸抱著我來到屋外面的臺階上坐了下來,指著樹林深處跟我說:『你知道嗎?在校園裏面,藏著一個很邪的東西。一個你想也不敢想像,也無法想像的東西,等你長大之後,你會看到它的威力的。』

我始終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可是這讓我對那片樹林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我知道的,那時,校園裏面經常莫名其妙的死人,雖然後來學校對外宣稱是他殺或自殺,可是我知道,並沒有那麼簡單,他們的死狀據說都很不可思議,有的連屍體都沒找到。每次出了這樣的事情,爸爸都是臉色鐵青的回來,嘴裏喃喃的道:『希望別碰在我身上。』爸爸說我長大之後就能知道那個是什麼東西,可是它這麼可怕,我情願我永遠都不要長大。然而,不用等到我長大,我就已經見識了它的威力了。那個時候,我有一個很好的玩伴,是一個老師的女兒,叫小瑩。我們倆經常在一起玩,有一天我們在一起玩捉迷藏,我扮鬼,她扮人,她是個小笨蛋,每次藏都很容易被我找到。可是那天我找了很久很久,太陽都快下山了,都還沒有找到。我很沮喪,於是朝周圍喊道:『不玩了,我認輸了。你出來吧。』叫了幾遍,都沒有回應。我一時害怕,就哭了起來,驚動了來往的學生。大家問明瞭原委後,有一個男生說:『我好像看到有一個小女孩朝教學樓裏面去了,會不會是她呢?去找找吧。』立即有一個人反駁道:『不可能,我一直在一樓的欄桿上看書,沒看見有什麼小女孩。』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讓我心裏更加說不出滋味,哭得更加厲害。這時有個大姐姐蹲了下來問我:『你們玩得是什麼遊戲呢?』我答:『陰陽迷藏。』她繼續問:『是不是一個扮作人,一個扮作鬼,鬼要找到人才能變成人,而人被找到就要做鬼?』我點頭。她的臉色一下變得有點難看:『這個遊戲是誰教你們的?』這個遊戲是爸爸教我的,他一直都有跟我玩,我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

周圍的人也發現了她語氣的不妥,紛紛在那裏詢問。她緊張的說:『我聽我奶奶提到過這個古老的遊戲,聽說在玩這個遊戲的時候,扮鬼的小孩會吸引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引導他走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以換取他們的超生。如果扮人的小孩不能及時的找到她,叫她回來的話,她就再也回來不了這個世界了。這個遊戲的另外一個名稱叫做陰陽相隔,是真的陰陽相隔了。』她這麼一說,周圍的人都緊張了。那男生說:『那還等什麼?快去找啊,現在離這裏最近的建築就是教學樓了,管她有沒有進去,先找找是正經。如果你說的話是正確的,那小孩就危險了。』那女生道:『等一下,如果我想的沒錯的話,這個遊戲必須要人找到鬼才能結束,也就是說,現在遊戲還沒有結束,還在繼續!如果我們去找人,就說明我們都自願參加了這個遊戲,所以大家必須遵守遊戲的規則,那就是,我們只是幫手,如果發現了小瑩,大家不能去叫她或者拉她,必須要回來告訴這個女孩。因為從始至終,扮演人的角色的只有她一個人,也只有她有資格去叫回小瑩。否則的話,大家都有危險!』





九十



隨即大家都開始行動起來了,我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但是我知道,小瑩有危險,只有我能救她,是的,也只有我能救她了。那一刻,幼小的我第一次真實的感受到了從內心湧起的那種攫取心靈的恐懼,像天上巨大的烏雲,黑壓壓的壓迫著你,喘不過氣來。我想繼續哭,但是喉嚨裏面有東西梗住,哭不出來。我沒有進教學樓,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那棟樓房有著一種天然的恐懼,我在教學樓外面轉,在樓與樓之間的小巷子裏找。當時我有一種特別強烈的感覺,小瑩還沒有走,她對我還有著強烈的依戀,她一定會再見我一面的。果然,在教學樓背後一條很陰森的小巷子裏,她獨自一個人在裏面低垂著頭走著,緩慢的走著,頭髮披散下來,完全遮住了她的眼睛,整個人看起來毫無光彩,死氣沉沉。周圍的環境也很古怪,明明還是白天,卻到處是黑暗的蔓延,陰森的寒冷刺骨而來,讓人全身禁不住的顫抖。

我大喜過望,剛想飛奔過去,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把我拉住了,我回頭一看,是那個給我們講解遊戲規則的姐姐,原來她擔心我,一直跟在我的後面。我興奮的跟她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她就是小瑩,小瑩沒有事!』她的臉色異常的蒼白,伸出顫抖的手指給我看道:『你看到了麼?』她指的是腳的位置,我循著望過去,才發現了不妥,小瑩雖然在不停的邁步向前走,可是從我們這裏可以清楚的看到,她是一直在原地踏步的,根本沒有走動半分!打個形象的比喻吧,就好像前面突然多了一堵牆,縱然你不停的走,也沒有辦法逾越一步。那姐姐的聲音分外的沉重,在我耳邊輕輕的道:『看到了嗎?你不能去,她現在走的那條路是去冥界的路,她之所以現在走不過去,是因為還沒有脫卻人身,還有對生的依戀。她現在在等你叫她,按照遊戲規則,也只有你才能叫她回來。所以你現在大聲的叫她的名字,用力的叫,拚命的叫,看看能不能把她拉回來。』

那種嚴峻的氣氛影響到了我,我拼盡了吃奶的力氣在喊:『小瑩,小瑩,小瑩回來!小瑩回來啊——』小瑩的頭依然低垂著,嘴角看不出有什麼動靜,但她的頭髮卻有了一絲異常的飄動。她的步伐開始變得緩慢下來,那姐姐緊張的在旁邊道:『繼續叫!』我於是接著不停的叫喚,終於,小瑩完全的停下了腳步,站立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我突然有很恐懼害怕的感覺,身上的毛孔猛地放大起來,然後就是蔓延到全身的一種古怪的冰涼,似乎有一個影子隱隱約約的跟在我的後面,我猛地閉上了嘴,再也喊不出一句話來。那姐姐抓住我肩膀的那隻手越抓越緊,疼得我快哭了出來,只聽得她自言自語的說了兩句:『奇怪,為什麼她的旁邊沒有其他的死魂?難道說這個冥界的入口是自動打開的?』

我自然聽不懂她的說話,我只看見,小瑩緩緩的轉過身子來對著我們,雖然還是被頭髮遮擋著看不見她的眼神,可我清晰的看到她的嘴角在微微的上揚,一個奇異的弧度,一個奇異的微笑。雖然我已經頭皮發麻,可是我還是不由自主的高興,那是不是意味著,小瑩已經被我『叫』回來了?可是我馬上發現錯了,小瑩沒有朝我們走過來,反而對我伸出了一隻手,用一種我從來沒有聽過的嘶啞的聲音對我道:『你捨不得我走麼?你也知道我在等著你麼?那就跟我一起過來玩吧,來吧,我們去 ——去那個世界玩吧。』我愣在當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個姐姐已經尖叫一聲,把我緊緊的抱住說:『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我抱你離開這裏。』小瑩忽然『嘿嘿』的笑了起來,那笑聲多刺耳啊,讓人耳朵裏面充斥著一種震痛的鼓動:『來不及了,這是遊戲,必須要遵守遊戲的規則。你們不知道吧?這個遊戲還有另外一條隱藏的規則,就是如果人找到鬼,卻不能把鬼帶走,那麼鬼就會把人帶走。現在這個遊戲我已經贏了,所以你,還有你,你們兩個必須要跟我走,來吧,過來我這邊吧,過來這個世界裏吧——』她的頭髮飛揚起來,在這陰暗的角落裏,像極了一隻巨大的黑蜘蛛。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我背後突然傳來了一把熟悉的聲音:『你們在這裏幹什麼?』我回頭欣喜的大叫:『爸爸!』那姐姐也回過頭來,惶恐的叫了一聲:『主任?!』爸爸黑著臉站在我們的後面,他高大的身影暫態給我一種安全感,我掙脫了那個姐姐,撲上去抱住了爸爸的腿。小瑩笑道:『又來一個了嗎?多多益善呢。』爸爸怒對那姐姐道:『你到底在教我的女兒做什麼?你知不知道這樣她會有危險?』那姐姐道:『我不過是在遵守遊戲的規則而已,只有這樣,才能救回兩個人。』爸爸冷笑道:『遊戲的規則?難道你還沒有發現嗎?在小瑩的周圍,根本沒有任何的死靈,而按照遊戲的規則,她必須要由死靈來引導才能走向另外一個世界的。』那姐姐臉色一變:『你這麼說的意思是……』爸爸陰沉沉的接道:『這個遊戲從來就沒有開始過,規則也從來就沒有生效過。從一開始,就有東西顛覆、破壞了這個規則,創造了另外的規則,你們現在陷入的,是一個全新的遊戲!』

小瑩瘋狂的笑了起來:『好聰明呢,不過你現在看破了恐怕也太遲了。』那姐姐驚惶的道:『怎麼可能?這個遊戲其實是人界與冥界訂立了一個契約,有什麼魂靈具有如此大的能力,能夠顛覆規則自己來製造契約?』爸爸瞪眼道:『我有說那個東西是魂靈嗎?能自動打開冥界入口的東西會是魂靈這麼簡單嗎?』說完,他不再理那個姐姐,轉而俯身抱住我,對小瑩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千辛萬苦找了這麼一個工具就是為了攫取我女兒的性命,但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她的到來就是為了最終克制住你的。既然你設置了這個遊戲,那我也便遵守遊戲的規則,陪你玩到底吧。』說著,爸爸在我耳邊輕輕說了幾句。我一聽,眼淚都流了出來,拚命的搖頭:『不要!我不要小瑩走!』爸爸柔聲道:『小乖乖要聽爸爸話,爸爸是為你好,真正的小瑩已經走了,她也不會希望你跟著她走的。所以為了小瑩,為了爸爸,變得勇敢一點好嗎?』

那時我的心好痛,那麼年幼的我,一直都是那麼無憂無慮,只知道快樂的滋味,第一次知道可以痛得這麼厲害,痛得手腳都要痙攣,痛得五官都快變形,讓人難受得覺得連哭也沒有力氣。可我最後還是按照爸爸的話去做了,對著小瑩喊道:『我不跟你走,你不再是我的朋友,我要跟你斷絕關係!』我看見小瑩的身子整個僵住了,爸爸微笑道:『遊戲的規則已經被打破了,她一點都不留戀你,你不能帶她走,回去吧,回去到你的世界裏去吧。』小瑩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緩緩地轉身,爸爸跟我說那個已經不是小瑩了,她心裏不會再記得我這個朋友了,可是為什麼她轉身過去的一剎那,我分明看見她臉上流下來的兩滴晶瑩的淚珠?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45 AM

九十一



危機解除了,可是氣氛並不平靜。那個姐姐站起來,直視爸爸的眼睛道:『原來這個校園真的一直存在著什麼東西,我的感覺沒有騙我,為什麼你不告訴學生們?』爸爸平靜地道:『每個學校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東西,我告訴你們又如何,鎮靜如你到了現在還不是慌亂無比,那麼其他人呢?如果你想這裏人心大亂,死的人更多,那就去告訴他們去罷,如果你有能力,那就自己去找那個東西去罷。』說完,爸爸抱著我徑直離開了,留下那個姐姐癱倒在草地上……

小瑩的屍體後來找到了,在教學樓的天臺上,整個人的血被吸幹了,小小的身體蜷縮著,頭枕著一根鐵管,爸爸不讓我去看,可是看過的人都說好可怕,睡不著覺。小瑩的媽媽哭得幾次昏死過去,送到醫院裏搶救去了,她家裏的人天天在燒紙錢,燒很多很多,他們說小瑩是冤死的,晚上還聽得見她的哭聲。這件事對我的打擊很大,我回來就發燒了,爸爸請假服侍了我好幾個晚上,看著我消瘦的面龐,爸爸跟我說:『小乖乖,你願意不願意小瑩死?』我搖了搖頭,這是自然的。『那以後如果還有小瑩跟你玩,你想不想她再死一次?』我搖搖頭,脫口而出道:『我恨那個東西。』爸爸說:『我有辦法叫它不再作惡,但是你要受很大的痛苦,你願意不願意?』我點了點頭,那是我第一次樹立起要封印住它的決心。

後來爸爸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暫時封印住了那個東西,校園漸漸地平靜下來,可是我再也見不到那個救我的姐姐了。落葉一次次的凋零,花兒一次次的開放,終於,我長大了,大到可以在這所大學上學的年齡了,我仍然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但是從童年開始的恐懼從來沒有減少過。校園裏間或有過幾次死人的事情,有自殺的有他殺的,那都是官方的說辭吧,真正有多少是那個東西造成的,內幕只有校長知道。校長又來過我家吵過幾次,但最終慢慢地都平復了。正當我逐漸以為這件事終將過去,正在竭力忘記的時候,突然又發生了一件事。

有一天,我從家裏出來準備去晚自習,因為快遲到了,所以抄了一條小道。但是走上小道之後,我就立刻後悔了,我只在白天走過這裏,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偏僻,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當時我想,大概不會有什麼事吧?所以為了不挨老師的罵,我還是堅持走下去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突然有一種被萬隻螞蟻吞噬般麻癢的感覺,彷彿有股電流從腳底猛地竄到頭皮上,全身的汗毛聳立,我一驚之下停住了腳步。四周靜悄悄的,連一點蟲子鳴叫的聲音都聽不見,沒有風,可是地上的灰塵在緩慢地移動,覺得氣氛有點異常,卻沒有發現哪裡出了問題。我靜靜地站立了半晌,抬頭看了看昏黃的路燈,重新邁開步伐走了起來。只是,只走了一步,我便停了下來。因為我知道,是哪裡不對勁了!離我最近的一盞路燈在我的正前方,所以我的影子應該是向後斜的,但是現在,在我的身前,正正的拖著一條長長的影子,而我的身後,空白一片!我沒有了影子,地上卻多出了一條影子!

驚懼之下,我掩住嘴,踉蹌倒退了兩步。果不其然,那個影子並沒有跟著我的身影移動,它仍然靜靜地呆在原地,保持著我剛才的那個姿勢。它也感覺到了我發現它的破綻了吧?我再也忍不住尖叫起來,瘋狂的掉頭就跑。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一陣柔柔的聲音:『小晶不好,當初這麼狠心把我拋下,讓我曝屍天臺,讓我不得輪迴。這麼多年,你就這麼心安理得,就沒有一點愧疚的嗎?』我的身子猛地一震,停下了腳步。小晶?多麼熟悉的遙遠的稱呼。我僵硬的轉過身子:「小瑩,是你?」遠方亮起了一盞微弱如油燈的光亮,當中有一個瘦弱微微有些佝僂的身影,儘管那不堪的記憶已經遙遠,可是心底最樸實的情感告訴了我那個是誰。那一瞬間,我所有的畏懼都沒能讓我有撒腿再跑的能力。我畢竟是欠小瑩的!

你還記得你為什麼叫小晶不?是因為我們兩個經常在一起玩,別人開玩笑說,我們倆是分不開的,晶瑩晶瑩,我叫小瑩,你乾脆就叫小晶算了。所以有了你這個綽號。』光亮中的人影始終沒有清晰起來,只是背對著我。我的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但是我沒有喪失我最後的一點理智:『小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我知道我當初不理你是我的不對。可是,讓你走上那條不歸之路的並不是我。更重要的,你根本就不是小瑩!真正的小瑩從失蹤那天起就已經消失了,你只是利用她的魂體而已。』『那你告訴我,如果我不是小瑩,為什麼會在轉身的剎那為你流下兩滴淚珠?』我如同被閃電劈中的蛤蟆一樣驚呆了,這個我一直無法解開的心結,這個只要我一問到連滔滔不絕的爸爸都支支吾吾的不解之謎,那個鎖在我心底最深處的痛苦,被這個簡單的問句徹底的撕裂了。

『我還是小瑩,是你變了,你不再是那個小晶。小瑩還在等著她的小晶回來,如果小晶還存在你的身體裏面的話。』我站立在那裏,嘴唇顫抖著,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然後,突然的,淚水象決了堤的河水,洶湧而下。光亮中那個人影對我伸出了手:『來吧,小晶,過來吧,小瑩始終是你的好朋友,只要你答應陪我,我會原諒你的。』我哭著奔向她,然後在距離她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住了,用變音的哭腔喊道:『那麼你告訴我,如果你真的是小瑩,會讓我跟你一起去那個世界嗎?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快樂的活著的嗎?』那個人影頓住了,良久沒有說上一句話。我流著淚搖了搖頭:『晶瑩晶瑩不分開,那是因為晶瑩是快樂的,幸福的。我知道你是誰,你是那個東西!你果然還沒有放過我,你果然還記掛著這場遊戲,只是,我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小女孩,我不會上同樣的當兩次!』

人影終於低垂下了頭:『這樣啊,看來我低估了你的能力啊……只是,有些東西恐怕不是你這個已經不單純的女孩能想得到的。這場遊戲沒有玩完,你只要在這個世上一天,我都會想毀滅掉你一天。因為你是克制我的天敵!』『你說什麼?天敵?』我深深的震驚了:『你開什麼玩笑?我只是一個凡人,怎麼會是你的天敵?』人影幽幽的笑道:『天敵必然是比自己強的人嗎?我殺人的確易如反掌,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不直接殺了你,還要煞費苦心搞什麼遊戲來逼你入局?那是因為你那可愛的父親在你的身上種下了保命蠱,我無法下手!只是你要知道,保命蠱雖然保得住你的命,但你要付出連我都意向不到的代價!



九十二



我驚恐地看著它,最終掉頭離去,遠遠的跑開。跑的方向並不是自習的課室,我用搖搖欲墜的身體撞開了門,父親擎著一根蠟燭,在明亮的燈光下,臉色幽暗不定的望著我。我看著他,喘著氣,沒有說話,反而是他先開口了:『它果然還是不肯放過你,是麼?我一直以為它只是個東西,萬萬沒有想到,它居然擁有了自己的意志。不管這意志是否已經跟人的意志同一高度,但它很清晰知道你對它的威脅,知道必須要殺掉你。如此看來,我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我喊道:『告訴我,為什麼它說我是天敵?』爸爸回過頭看著我:『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那個邪惡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嗎?』我怔住了,靜靜地站著,等著他口中吐出可怕的字眼。可是爸爸的回答讓我更加的失望:『很抱歉,恐怕我不能解答你這個問題,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是很真切的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東西,它到底來源於哪裡,唯一知道的,就是它必定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物,也許曾經是神物,如今卻淪為邪物。爸爸早年跟一些朋友從一個神秘的地方將它偷出來,原本想著能幹一番大事,但當時的人死的死,失蹤的失蹤,竟沒有人能駕馭它。它是高傲的,對於那些它不屑的人,遲早都要下手的。所以我一直在想,明天我是不是下一個。但是普天之下,沒有絕對無敵的人,物亦如此。一物降一物,這是天行之道,縱管它再厲害,可是,克制它的方法卻一直都存在著的,儘管這個方法從來沒有人成功過。』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爸爸:『你說我是克制它的那個方法?我只是一個凡人啊。』爸爸打斷我的話道:『沒錯,你只是一個凡人,但你同時又不是一個凡人。知道它為什麼如此忌恨你嗎?你的生日是農曆四月初八,是佛誕日,你的出生時辰金木水火土五行圓滿,你印堂是天庭之相,但是同時你本身又是女性,為陰柔之物,下巴為尖喙之狀,是陰司女主之貌。你是上天賜予我的瑰寶,我也萬萬沒有想到,居然真的有你這種完美的存在。你是神的轉世,你是上天為了抑制它而派下凡塵,也只有你,才能施展那偉大的陣法——墮落的女媧!』

沒有等我反應過來,爸爸已經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住我道:『你不是說過你恨那個東西的嗎?你不是說過你會付出一切代價去阻止那個東西的嗎?我的小乖乖,你現在心意改變了嗎?』我望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我的仇恨我的恐懼沒有停止,我的心意也沒有改變,可是我更記得的是,他跟我說過要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我怕痛,這是自小就有的事。我沒有作好準備,更何況,這種準備有可能是犧牲自己的生命。我沒有說話,那時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一直那麼疼愛我的爸爸,為什麼會對這件有關我生死的大事表現出如此截然相反的態度,甚至對我的犧牲有點熱衷。爸爸見我沒有答話,最終失望的低下來頭,歎口氣道:『好吧,我不逼你,你自己慢慢的想。有些東西是必須要有所取捨的,記得爸爸跟你說過的話,人活在世上,並不是為你自己。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懂得守望相助的道理。』說完這些話,爸爸就徑直走了。那時,看著他略顯衰老的背影,我有點傷心,爸爸還是愛我的,那個東西殺了那麼多學生,爸爸一定是痛心的,他自己也在不斷的犧牲,他試圖用我的幸福來挽留這個學校,我不能罵他自私。可是對不起,爸爸,請原諒我的自私,我真的,真的沒有作好準備去離開這個世界,去拋離已經牢牢抓在手中的幸福。

不久,像這個大學裏面發生的一切浪漫的事一樣,我和一個男孩相愛了。他是一個喜歡靜靜的讀著書,然後看到動人心弦那一段時,會對你抬起頭來微微一笑的人,那個笑容,足以讓天地間的雲都喪失流動的意義,然後讓你面紅耳赤不敢抬頭。不需要一句表白甚至是山盟海誓的話,已經可以兩個人牽著手靠在籐蔓花纏滿的扶廊上。他不會對你說永遠守護的話,但你卻已經感覺到必定能去到天涯海角。只是,美好從來都是用來羨慕的,脆弱得不堪一擊。有一天,我收到他夾在書裏的小紙條,叫我去老地方等他。可是等我興沖沖的跑過去之後,看到的只是那個熟悉的光亮,光亮中那個熟悉的佝僂的瘦小背影,然後——就是熟悉的他。只是,他已經躺倒在地上,鮮血如同盛開極豔的花,那麼刺眼和鮮活,卻又帶著一點張狂的溫柔,如同他本人。

我的天地在瞬間崩塌,然後融為一體,我衝上前去,抱住他,他很平靜的跟我說,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仍然會把溫柔的笑

堅持到最後一刻,因為他不想我傷心。我悲痛欲絕的抬起頭,光亮早已不見了。向來喜歡喋喋不休的它,終於也覺得無話可說而選擇離開了麼?那一瞬間,之前失去小瑩的痛,之前看見那麼多學生無辜慘死的痛,和現在相守終生破裂的痛,全部彙聚起來,早已超出了我的承受範圍之外。我瘋狂的跑回家,披頭散髮的撞開家裏的門,對著被驚嚇住的爸爸吼道:『墮落的女媧——讓我成為墮落的女媧!!!』守望相助,守望相助,如果我早明白這個道理,那麼或者他不會死。我更希望自己能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他與另外一個女孩相擁在扶廊上,然後默默的流淚一輩子。」

如此淒美的故事連帶同樣淒美的結局,印證了那斑駁的蛇鱗下所隱藏的巨大痛苦。她說得如此坦然和溫婉,沒有流一滴淚珠,只是最不願提及的那個部分匆匆的結束了。楊淙並沒有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任何異樣,可是手心卻能接住不停往下流淌的溫熱的水珠。守望相助的精神楊淙早已從自己的姐姐身上看到了,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人的路竟然走得這麼相似。林鳶茵平靜的表情也出現了一絲波瀾,她覺得自己一直是憐憫著這個無辜的女孩的,只是沒有想到她有這麼慘痛的過去,有這麼曲折的心路鬥爭。「你叫什麼名,可以告訴我嗎?」林鳶茵伸出手去想撩起覆蓋在她額前的頭髮,但她立刻昂起了頭避開了:「叫我小晶就可以了。名字只不過是一個符號。」





九十三



林鳶茵只好收回了手,看來這個倔強的女孩一直沒有辦法忘記和直面過去:「然後你和校長就開始了墮落的女媧這個陣法的封印是麼?你們的封印無疑是成功的,可是我有個疑問,我曾經在恍然看到這樣一個場景,就是你做在一張環形的椅子上,對校長說:『我都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了,你難道還不死心嗎?』是不是你後來又不甘心,又想放棄卻發現已經無法回頭了,所以只好一直走下去?」同時林鳶茵心裏暗暗打定主意,小晶只要說出一個「是」字,他日見到校長,勢必打入地獄最底層,讓他身受剜眼割肉之痛一輩子。可惜,讓她失望的是,那個頭顱微微的搖了搖道:「不,那句話不是對爸爸說的,是對校長說的。」「啥?」林鳶茵愕住了,半晌才想起此校長非彼校長:「啊……他怎麼了?」「他還沒有放棄操控那個東西的妄想,他還在反對爸爸的計畫。」楊淙忍不住問了一句:「反對成功了嗎?」話剛出口,就後悔了,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白癡。果然,淡淡的回過一句:「沒有,他被那個東西殺了。」
  林鳶茵沉吟道:「這麼說,你爸爸也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我來到這裏救出你們,並不是單純想告訴你們這些不堪的過去的。」林鳶茵遽然抬頭:「那是為了什麼?」頭顱甩了甩那幹硬的頭髮:「為了你們是真正守望相助的人,為了這個傳說的重新封印!!」「什麼?!」楊淙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好不容易逃脫出來了,現在居然叫我們重新用你的身體去封印,讓你重新再去受苦?」那雙已經有點被同化為爬行動物的眼睛裏射出了只有人類才有的堅決的光芒:「可是只有這樣,這個天下才會太平!我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什麼都不在乎了!」說著她轉向林鳶茵道:「你是靈媒介質不是麼?我爸爸說過,如果是靈媒介質的話,這個陣法很容易發動成功的。這個陣法是你推倒的,這個大錯是你鑄成的,你必須要負起責任,你必須要重新布起這個陣法。」

  「不可能!」楊淙搶先答道:「開什麼玩笑?小晶你善良得讓人心疼,這些苦本來就不是該你受的。更何況儘管鳶茵是靈媒介質,她也不會去用這個歹毒的陣法的,你想讓她也沉淪到地獄永不輪迴嗎?一定還有別的方法的!」一行清涼的水跡悄然劃過天際:「我答應……」「什麼?林鳶茵你……」楊淙徹底的呆住了。林鳶茵的臉在微笑,可在楊淙看起來,根本就是強作歡顏:「楊淙,沒有別的法子了,從一開始你我就知道了,除了重新封印。如果非要讓我做這個罪人的話,我不會推辭。相比起小晶受的痛苦,我就算罪孽纏身,沉淪奈何又算得了什麼?」楊淙已然震驚得講不出一句話:「你……」林鳶茵拭去淚水道:「我的確從一開始就想著要封印傳說,只有重新封印,才有毀滅那個東西的可能。哪怕小晶不願意,我想我也會強迫她這樣做的。你可以盡情的罵我卑鄙,罵我無恥,但理智告訴我,當你必須要用這件事的錯去挽回那件事的對的時候,何者可以取捨。」

  楊淙不再說話,只是蹲下身去,將手臂環繞住自己的頭,躲在裏面深深的哭泣。她怎麼能怪林鳶茵呢?她又有什麼理由責怪林鳶茵呢?這個比自己堅強一百倍的女孩,甚至想過把自己的生命放棄,把她和星晨的幸福放棄,只是為了保全第九間課室真正本體所在的秘密——就跟自己的姐姐一樣。她痛心的是,第九間課室的傳說教會了她太多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遇到的無奈,是為了讓人們不再受傷害而選擇跟傳說作對,最終的結果卻是自己去傷害別人來完成對傳說的絕殺。孰對孰錯她已經分不清,她現在只能相信林鳶茵的選擇。因為林鳶茵一直比她清醒。

  見楊淙沒有再阻攔自己,林鳶茵轉頭道:「那麼告訴我封印的陣法要怎麼樣才能啟動?」「在這個碑林當中,有四塊特別的石碑,它們上面豎排第三行的最後一個字是用紅色漆塗的。找到這四塊石碑之後,對照你手中那銅片的字樣,找到正中『王』字所在的地點,在那裏重新建立一個倒三角形,然後你再來到這裏,我告訴你怎麼發動陣法。」林鳶茵奇怪道:「銅片是為這個用的?怪不得校長要故意留給我們了。」蛇身柔軟的捲曲了一下,道:「你們去準備吧,越快越好,以免節外生枝。」說著正待乘風就走。「等一下,」林鳶茵忙叫住她,然後又猶豫了,片刻,才輕輕的道:「沒有什麼事情,只是想問一聲,在陣法中的時候感覺會很痛嗎?」這是必然的,不是這恐怖的痛苦,又哪會有現在這個醜陋的樣子,林鳶茵只是單純希望,這些微的關心能夠減輕這個女孩長年累月的孤寂。只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不,我很幸福。」那個污濁的頭顱轉過頭來,竟是另外一種世界的風情。

  棋還是在不緊不慢的下著,棋局已不知換了幾個回合了。不知不覺間,長老也算不清到底輸給星晨幾個回合了。他突然有點恐懼星晨的智慧,這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想之外,也讓他有了一份更加不安全的感覺。他指望星晨會不耐煩叫他回去,沒想到他越下興致越大,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正在煩著,一個手下匆匆跑了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長老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正要發火,抬起頭正對上星晨詢問的目光,心下一驚,忙按捺住了,沉下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有話應當向主上稟報,跟我說有什麼用?」那人一愣,看著星晨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對星晨跪下磕頭道:「小的該死,小的稟告主上……剛才法術界有一個探子跑過來被我們趕跑了,可惜沒有抓住。」星晨才不會聽信他的胡言亂語,也沒作聲,只是繼續把目光關注在棋局上。氣氛一時十分尷尬,最後長老的勃然大怒才打破了這個僵局:「把這個大不敬的傢伙給我拉出去,重打五十下。」星晨看著那人被鬼哭狼嚎的拖出去了,心想這老傢伙也被我拖得夠久了,就放了吧,去看看林鳶茵那邊怎麼樣,想著,對長老道:「長老若是有事情要處理,可以先退了。」可憐長老千等萬等就等這一句話,連客套都一併免了,直接一個「謝謝主上」就趕緊溜了。





九十四



「混帳!對付一個什麼法術都不會的女孩子,你們居然兩派人馬全部都失敗了?你們吃乾飯的嗎???難道還要我這把老骨頭親自出馬嗎?」心急火燎的長老還沒來得及進入那座隱藏的宮殿裏面,也不顧及外面是否有星晨派出來的探子,在門口就開始火冒三丈的嚷開了。大殿裏面一堆老人都在,他們無疑都是焦急萬分的迎上來。一個老太婆尖聲叫道:「會不會是主上用精神力量干擾了?」長老氣呼呼道:「不可能,我就在他對面,他如果是干擾了我怎麼會覺察不到?來人啊,難道死到一個人都不剩了?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僕人戰戰兢兢的跑進來跪下道:「屬下也不清楚,只是聽後面跟蹤的人說,有一派是被引進了大樓裏面後就再也沒有出來,有人看見他們在走廊裏跳了一段奇怪的舞蹈,估計是進第九間課室裏面去了。還有一派曾經跟我們互通過消息,說抓到林鳶茵了,很快就要處死他。但是當我們的人趕到那裏,發現只有一大半我們同伴的屍體,都是自殺的,林鳶茵還有那個突然殺回來的楊淙都不見了。五臺山的探子回報,吳剛英剛剛下山,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來趕回來的。目前不清楚到底是誰救了他們兩個。」
  長老微微一愕,沉默了半晌,長歎一聲,坐在那個寶座上道:「奇怪,哪裡又殺出來這麼一個高手?不可能是法術界的人,也不可能是主上,那會是誰呢?」那個老太婆尖叫道:「早知如此,長老為什麼不一早下手殺了林鳶茵?這樣第九間課室的秘密就不會暴露了。」長老道:「是我失策,我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厲害。一開始說好是讓主上一個人去探尋秘密的,這樣可以使他分心不注意到我們暗中實施的計畫,雖然他聰明絕頂,但是也決計找不到。誰料會突然加入一個靈媒介質,讓第九間課室的秘密岌岌可危。」一個老人道:「我還是不明白,長老,林鳶茵再厲害,不過是個靈媒介質,她難道能把那個東西怎麼樣了?」長老道:「知道為什麼那個該死的叛徒能在最初的時候封印第九間課室嗎?那是因為他狠毒不擇手段的犧牲了數名同伴的性命作為血祭換來的代價,可是靈媒介質就不一樣了,那是被神界祝福而生的身體,能跟冥界心意相通,只要她掌握了陣法,要在兩界之中做成一個結界,封印傳說那是輕而易舉。現在那個東西還需要嗜血一段時間,如果被她這麼一封印的話,就前功盡棄了。不僅這樣,我更擔心,一旦被封印了,法術界的人蜂擁而上,那個東西被他們得到那就真的天下大亂了。」

  一瞬間,大殿裏面陷入了難忍的沉默。良久,那長老徐徐道:「凡事不想一萬,只想萬一。雖然現在不知道救走林鳶茵的是誰,但是可以肯定那個救人者肯定是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的,說不定還知道我們整個陰謀。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麼緊急的情況了,說不得只好我自己親自上了。」他此言一出,眾人一片驚呼:「長老親自出馬?那怎麼行?萬一被主上知道了,我們跟他可是徹底的決裂了。主上現在是什麼功力,我們跟他抗衡無異於找死。反正現在林鳶茵並不一定知道那個陣法怎麼實施。」長老臉色慘白道:「可是也沒有人敢打保票說她現在一定不知道是麼?這件事耗費了我族數代的精力,不能冒這麼大的風險。而且……」說到這裏,長老忽然換了一副面孔,將牙齒咬得「格格」響,陰沉沉的笑道:「我們跟主上肯定會決裂的,在座諸位應該也做好了準備不是嗎?」眾人噤若寒蟬的對望了一眼,終於有個乾瘦的小老頭顫巍巍的道:「有個大逆不道的問題,大家不敢問,我就先說了,萬一,我說的是萬一,主上對我們這件事造成威脅,我們該怎麼辦?」長老木然道:「這個情況我早就想過了,你們跟我這麼久了,也應該相信我的為人,不擇手段我還是懂的。另外,這個也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問題,畢竟他不是我們真正的主上!」

  另一方面,林鳶茵和楊淙先回去見了梁大叔,兩人都不忍將事情真相告知他,更加不敢提他女兒還在人世間。林鳶茵編了一通謊話說路經高人指點,已大概知道第九間課室的真正所在地,也見著了他女兒的魂靈,說她在下麵過得很好,就等著輪迴再度投胎做人等等之類的,聽得梁大叔黯然垂淚。林鳶茵最後勉強笑道:「大叔,這也未嘗不是個好結局,她是個善良的女孩,雖然冤屈而死,但是心無怨恨,冥界會善待她的,轉世不是王族之家也一定是富貴之命。」說到這裏,突然想起那個怪異的身體,那粗糙的蛇鱗還是那醜陋的頭顱,林鳶茵鼻子一酸,忙忍住了。梁大叔沒聽出什麼異常,半晌抽泣了一下鼻子道:「算了,是我這個做爸爸的沒有照顧好她。來世希望有個稱職的父母能夠好好的對她,如此說來,我來這一趟也算是完滿了,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林鳶茵柔聲道:「正是。因果報應終不爽,大叔好人一生平安。」她巴不得梁大叔快點走,第九間課室的謎底即將揭曉,到時難免又有殺戮之災,她不想無辜的生命被牽扯進來。

  梁大叔不聲不響的去收拾他的行李了,一直躲在屋裏不忍看這場景的楊淙跑出來,看著梁大叔略微有些佝僂的身影,不死心道:「真的不告訴他嗎?欺騙也是罪業之一,也要下地獄的吧?感覺這樣對他們父女倆太不公平了,明明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哀大莫過於心死,他這樣回去也不會過上什麼舒心的生活了。」林鳶茵道:「善意的欺騙上天是會原諒的,如果讓梁大叔知道現在自己女兒的處境,會更加痛不欲生,甚至於自愧一輩子,何苦呢?麻木的生活總比活在痛苦中要好。」楊淙道:「那小晶呢?她也太可憐了不是麼?從小沒享受到任何的愛,最後雖然找到了一個至愛的男生,愛情卻在短期間破滅了。你相信校長對她是真心的嗎?」說起小晶,林鳶茵眼睛一紅道:「不相信,可是也沒有必要告訴她。小晶是如此單純的相信世間有愛的真理,所以她儘管身受侵蝕,可是內心卻仍然保持著高度的人的良知,要是被她知道了真相,我不敢想像事情會變成什麼樣子。」說著,林鳶茵抬起頭看著天際無暇的絲絲白雲,出神的道:「我始終相信,這世間的因果一直都是存在的。一定會有所報應的,一定……





九十五



在將梁大叔勸走之後,林鳶茵兩人立即開始了陣法的重建工作。然而當她們重返校園碑林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裏面多了一個人,一個略微有些佝僂目光卻目光有神的足以射殺旁人的怪異老頭柱著枴杖候在那裏。楊淙奇怪的道:「這誰啊?都發生這麼大事情了,怎麼還有人敢來這邊觀光玩兒?」林鳶茵看到那個老頭,卻不由自主的全身狠狠震了一震:「你……你是那個派人來殺我的人??」「什麼?」楊淙大吃一驚,倉惶轉頭間只見那老頭含笑點了一點頭。面對如此淩厲的質問,能夠坦然的點頭,甚至面露笑意的這個溫和的老人讓楊淙全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單純看著他那滿是魚紋的眼睛就足以讓人感到心寒膽戰,這個老人絕非尋常人。此人正是長老,他在大殿中百般推算都推算不出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大能耐救了林鳶茵,眼看日期將近,為了避免這林鳶茵壞了大事,他終於決定親自出馬。恃著自己功力極高,也不另帶他人,孤身前來,看看是否能碰到幕後的高手。
  長老見林鳶茵一眼猜破他的身份,仰天大笑道:「不愧是靈媒介質啊,看來老夫真的是低估了你的能力。利用傳說的力量將我第一隊人馬殺了個全軍覆沒,這麼聰慧美麗的女子老夫還真是忍不下心下手。」林鳶茵微微一張嘴,長老已經搶著道:「你不必問我是誰,我不會告訴你,你也沒有機會知道了。」他緩慢地把玩著拐杖頭上那雕得極其怪異和兇狠的一個怪獸頭像,低低的道:「第九間課室傳說對於我們非常重要,我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妄圖破解掉它。林鳶茵小姐,你自從出現來,給我們造成的麻煩已經太多了。不要怨老夫,要怨只能怨你知道得太多,生得太聰明了。」林鳶茵微微一笑道:「你要殺我,我早就料到了。我也沒打算反抗,對於你們來說,我再怎麼靈媒介質,也不過是一塊砧板上的肉,你們想什麼時候剁就什麼時候剁。不過,既然你們是強者,能不能有一點強者的風度,在我死之前回答我的一個問題。」長老眼睛一轉,想了片刻,陰森森的笑道:「這要看林小姐問的是什麼問題了,老夫可沒那麼容易上當,萬一象上次一樣,又被人救走,老夫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林鳶茵笑道:「那是自然,不會讓你吃虧,你大可以殺了我之後再告訴我旁邊的這位,這樣你們就一點風險都沒有了。」楊淙大驚道:「林鳶茵,你……」

  長老再一次長笑道:「好,好,這麼善解人意,溫柔體貼,可惜老夫年紀老邁,不然也要動心的了。你只管問吧,若是問得尖銳,老夫等你下了黃泉自然會告訴你旁邊的那位姑娘。」林鳶茵道:「如此多謝了。但有一條,你必須據實以告,我在黃泉之下必然可以查清底細,如若玩任何花招欺瞞,我會在冥界使者面前告上你一狀。大爺身子骨再這麼硬朗,也總有下去的一天,到時在地獄吃不了兜著走就別怪我了。」如此狠毒的威脅從林鳶茵嘴裏蹦出來,楊淙還是第一眼得見。可見這個問題對於林鳶茵十分重要,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取得答案。長老心中一震,他的確是想先答應再反悔,但是地獄之說顯然不可不顧,地獄最憎背信棄義之人,林鳶茵說得對,他總有下去的一天,總有被人家當成砧板上的肉的一天。想到這裏,長老微一猶豫,隨即轉念一想,這小姑娘這樣給自己下套,無非是想知道第九間課室裏面藏著的是什麼東西,再深點,也就是問我們的計畫是什麼,以了她的心願,反正那東西和計畫遲早要大白於天下的,提前告訴她也無妨,想及此處,終於慢慢點了點頭。

  林鳶茵道:「我問的問題很簡單——星晨的身份是什麼?」楊淙震驚神色頓時溢於言表:「你說什麼?」她的想法跟長老一樣,算定了林鳶茵必定要問與傳說謎底有關的事。只一驚間,楊淙卻忽然想明白了,是她錯會了林鳶茵的意,傳說儘管那麼可怕,那麼重要,但是在林鳶茵的心中,最重的是始終是星晨啊!長老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本來穩如磐鐘的身子也不禁微微搖晃,這次真是陰溝裏翻船,著了這小妮子的道了。星晨的身份是絕大的機密,在某種程度上要比傳說來得更加重要,林鳶茵一眼看破其中的利害,這下子自己進退兩難,說了吧,對種族的危害不可估量,不說罷,又有違自己剛才的承諾。長老卻料錯了林鳶茵心中的真正含義,她想著反正第九間課室本體位置已經知道了,假以時日,吳剛英必定能查探個水落石出,徹底破解這個恐怖的扭曲空間傳說。但是星晨,但是那句「我拒絕」,卻從始至終都是她心裏的結——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林鳶茵並不知道長老的心裏此刻正如波濤翻滾的大海,正在劇烈的鬥爭中,眉毛一挑道:「如何?大爺是選擇先告訴我,還是我死後再告訴她?」畢竟是經過風浪的人,很快長老心中拿定了主意,大不了告訴旁邊的那個女人之後再殺了她,就一了百了,什麼危險都沒有了。想及此處,臉色也霽和起來:「好,君子一言,你如果肯自殺而死,我自然將實情告訴你的同伴。」楊淙忍不住罵了聲:「卑鄙!」長老顯然想佔便宜佔到底,林鳶茵若自殺而死的話,以後這筆帳在冥界也不用算到他的頭上。林鳶茵笑道:「好,煩大爺借我一利器用用。」楊淙開始按捺不住,林鳶茵這麼沉穩,顯然小晶可能就埋伏在附近準備救人,只是這半天了,怎麼半天沒見一絲動靜。

  長老將枴杖遞過去:「林小姐將怪獸頭對著自己的脖子就成了,保證毫無痛苦,乾淨俐落。」林鳶茵含笑接了過去,也沒半分猶豫,正對著自己的脖子送了過去。周圍還是靜得一點風聲都聽不見,楊淙一嚇之間,大腦一片空白,全身流滿了冷汗。難道……難道小晶根本就沒有來?林鳶茵真的早就抱著了必死的決心?「不 ——」等楊淙反應過來,想撲身上去搶時,林鳶茵早已將杖頭挨到了脖子上,就在此千鈞一髮的危急時刻,從遠處的樹林中忽然射出一道明晃晃的東西,只聽林鳶茵「哎喲」一聲,枴杖被彈落到地上。楊淙欣喜若狂喊道:「小晶!」只見一道修長的人影從天而降,楊淙剛張開的嘴巴還沒有合攏,立時就僵在了半空,哪裡是什麼小晶,來人分明是失蹤多時不見的星晨!!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48 AM

九十六



「這……這個……」楊淙感覺現在置身於電視劇中,情節曲折回轉,感覺思維都快跟不上進度了。林鳶茵太厲害了,她居然預料到星晨會來,等楊淙回過頭去,她發現自己想錯了,林鳶茵臉上的震驚比她還甚,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眼神中多了一絲複雜莫名的牽掛。大為震驚的不止她們兩個人,這下子換長老全身流冷汗了,怎麼會?不是叫了一幫老人拖住星晨的嗎?為什麼星晨會恰恰好這個時辰趕到?星晨的樣子看上去也不像是要馬上講話的樣子,氣氛一時間僵住了,三個靜止的人,一個憤怒的人,在這碑林的邊緣對峙著,沉默著。「主……主上……」長老終於顫抖著開口了。林鳶茵身軀狠狠的一震:主上??她早猜到星晨的身份不平常,只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個特殊的稱呼。星晨努力平抑自己的呼吸,但怒氣卻無法掩飾的從眉目之間飄逸出來:「長老,如果你還認我為主上的話,那麼凡是在行動之前,麻煩先問問我的意見。」「屬下只是以為林鳶茵必死的理由已經足夠充分,如果是主上得知的話也一定沒有異議,如果主上為屬下擅自行動惱怒的話,那麼我回去會自領懲罰。只是今天,林鳶茵的命一定不能留!」長老生怕星晨抓住這個把柄追究他越權之罪而放過了林鳶茵。星晨自然知道他打的什麼鬼心思,冷笑一聲道:「林鳶茵該死不該死,似乎也不是長老有資格判定的。這個如果傳揚開去,大家都可以藉著理由充分,我一定沒有異議為所欲為了!」長老乾笑一聲:「那主上的意思是認為林鳶茵不該死了?願聆聽高論。」星晨當然拿不出任何有力的理由來,他只好轉移話題道:「就算該死,也要由我親自下令。異族為敵,自然應該剷除,不過我認為內院起火,更需要整治。」
  長老臉色一下變得毫無血色,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向在他面前隱忍的星晨居然為了林鳶茵放出這麼狠的話來,看來他還是低估了林鳶茵的破壞力。如果星晨的心真的轉向了林鳶茵那邊的話,那麼族群就會非常的危險。林鳶茵多存在一天,第九間課室的傳說就多一分破解的危險,那個計畫就多一分失敗的可能,想及此處,長老知道必有一場惡戰,狠下心來,挺直了腰板道:「主上這句話我覺得不妥,我們一致同意必須儘早取林鳶茵的命,主上既然有心阻撓,休怪屬下無情。」星晨道:「你既無情,我也無義。長老不是第一天想跟我動手了,又何必裝成這麼必恭必敬的樣子呢?若能贏我,這個主上讓給你當也罷了。」長老惡狠狠的笑道:「好,好,翅膀硬了,該飛了,我也未必打不贏你。」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被林鳶茵掉落在地上的枴杖如同自己長眼睛般回到了長老的手上,從怪獸的嘴中發出了絲絲白氣,長老手持枴杖一個飛舞,數道青光飛出,瞬間形成包圍之勢,緊逼星晨而來。星晨道:「就憑你這根枴杖,恐怕你佔不到什麼勝算。」人隨音起,青光襲到之處,早已沒有人影。這還是林鳶茵第一次得見星晨的真正身手,看得她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怪不得那次吳剛英拿劍指著他他還一點都不慌張,恐怕吳剛英的師父親來,也未必能把星晨怎麼樣。長老當然知道他跟星晨還不是一個檔次,可是已經到了眼下這種情況,除了拚死戰一場,還能有什麼辦法,當下二話不說,低頭又是一個枴杖掃過,從怪獸頭上突然竄出一條綠色的眼鏡蛇,一口咬住了星晨的手腕。暫態,星晨整個手臂都變成了黑色。

  「啊!」林鳶茵忍不住叫了出來。星晨臉色卻如常沒有變化,也沒有急著抽手回來,只是淡淡的道:「長老用毒的確是一絕,不過你應該最知道,這些對我沒用。」說著,手上一發勁,一道奇異的五彩光芒頓時籠罩在傷口周圍,眼鏡蛇怪叫一聲,立即縮回到杖頭裏面,同時奇跡般的,原本那越來越濃的黑色也不見影蹤,只一個剎那,手又回復了本來的顏色。這……林鳶茵震驚得連思考都快停止了,就算用天下最靈的解毒秘藥,恐怕也不能這麼快速的怯毒。隱隱中,一個不祥的預感從林鳶茵腦海中升起,她還是不知道星晨的真實身份是什麼,但她已經大概猜出了星晨之所以有這麼可怕力量的原因。「怎麼會……」林鳶茵喃喃的自言自語道,她的臉白如金紙,眼神空洞而放散:「怪不得他不願意跟我一起……」「你說什麼啊?」楊淙驚異的問林鳶茵,林鳶茵緊緊的閉上了嘴,沒有說話,只是呆呆的看著打鬥中的星晨。

  長老的臉已經變成青黑色,星晨的能力他怎麼會不知道?不,應該說太瞭解了,星晨是他一手締造的神話,只是他自然有心裏的小算盤。風聲忽動中,長老的身影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地上的落葉和塵土都被捲了起來,形成一股小型的強勁龍旋風,將星晨圍在中央。霎時,長老的身影突然一花,在星晨的周圍憑空多出重重的人圈。林鳶茵失色脫口叫道:「幻身術??」這麼一來,果然可以確定長老就是妖界的了。楊淙不禁好奇的問道:「什麼幻身術?」「是妖界一種兇險的法術,利用靈力逼散魂魄,逃出體外,製造多個身軀,共同發起攻擊,可將打擊的力度瞬間提高數倍,非功力高深的老妖不能實施。」「妖?」楊淙滿臉訝異:「那麼星晨他……」

  星晨在風暴的捲襲下仍然沒有慌張之色:「長老,你也應該知道,無論你化身為千萬軍馬,我也可以全部斃命的。你如果……」他突然臉色一變:「不好!」林鳶茵只覺得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掠過,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她跟楊淙都清晰的聽見三聲很輕的「噗噗噗」,白光過後,星晨早站在林鳶茵正前面,用自己的整個身軀擋住了她,右手還保持在空中揮舞的姿勢,而右邊的一棵樹上,正嵌著三枚怪異的金針。還沒有等星晨說第二句話,那顆樹已經轟然倒塌,枝葉枯死,散落一地,更激起了滿天的灰塵。林鳶茵和楊淙嚇得臉色都變了,如果這毒要是用一點點在林鳶茵的身上,恐怕現在已經屍骨都不存了。

  長老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青白得如同浮到水面上的死魚的肚皮,他把星晨視作為神,可是他還是低估了神的能力。這下子陰謀一敗露,今天就徹底失去了對林鳶茵下手的機會了。「族群真是多災多難。」長老心裏暗歎一聲,他的面容彷彿馬上蒼老了好幾倍,對著星晨躬腰道:「我老了,不中用了,主上今天既然出手了,我再不情願也是要走的。只是我提醒主上別忘了,有恩報恩,我今天對你再不敬,也不要忘了你出身何來。」說完,對在一邊正聽得一頭霧水的林鳶茵和楊淙道:「若是你們想活命,就遠離他吧。他的出身是你們絕對想不到的謎。林小姐,你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林鳶茵心底一沉,星晨的臉色也明顯陰暗了下來,但他只是抿著嘴唇沒有說話。「默認了?」楊淙心裏狂跳不止:「絕對想不到的謎?難道說星晨不是人,也不是妖?」長老枯澀的一笑,佝僂著背漸漸的遠去了。一時間,空地上只留下三人。

  「啊……」回過神來的楊淙忙不迭的找了個拙劣的藉口:「我……我去看看還有什麼埋伏沒有?」說完慌慌張張的走了,臨走前還打了個趔趄,心跳得跟小鹿撞似的,臉上也火辣辣得燒得疼。星晨慢慢的把手放下,背對著林鳶茵,剛才倉促出手,雖然為此得罪了長老等一幫人,可是他心中沒有絲毫的後悔,只是他還沒有做好跟林鳶茵講話的準備。這個昔日戰友的女子,讓他生平有了第一次心底的慌亂和悸動。同樣的,林鳶茵也沒有做好跟星晨對話的準備。她看著那熟悉的背影,回想起兩人為了追尋傳說謎底,鬥智鬥勇乃至鬥嘴鬥氣的點點滴滴,縱然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下,卻依然那麼美麗和耐人回味。這個在以前天天見到煩厭的背影如今連望多一眼都是奢侈,都是按捺不住的心動。

  沉默遠比淩厲的責問讓星晨覺得更加難受,無奈他只好轉身道:「你已經知道了第九間課室的真正所在?」迎面卻對上林鳶茵清澈有神的一雙大眼睛,四目相對,星晨不禁一愣。「少來了,星大帥哥。」這個昔日的玩笑稱呼如今在林鳶茵的嘴裏緩緩道來竟有一種心酸落淚的衝動,只是林鳶茵知道,這個時候她不能哭:「難道你是為了第九間課室的真正所在地才出手救我的嗎?」星晨心裏苦笑一聲,果不其然,林鳶茵在激動之餘絕對不會說出什麼委婉的問句。星晨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氣,把臉別向一邊道:「不要轉移話題,你不就是為破解傳說謎底而來的嗎?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就快點說出來。你也不想再有人喪命了吧?」林鳶茵更加咄咄逼人道:「我轉移話題?星大帥哥,可能這個問題對於你來說真的不代表什麼,甚至於無足輕重。可是對於我來說這代表了一切。連我都認清了自己,你作為一個男人,有什麼不敢面對不敢承認的呢?」

  星晨知道這個問題若不解決,他跟林鳶茵就不會再有說別的話的機會,輕輕咬了咬嘴唇,艱難的道:「他……剛才說的……是真話,我們兩個……不可能一起。」林鳶茵冷笑道:「這話我聽濫了,我想知道原因。」星晨道:「我會告訴你原因的,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現在說的話,我和你都有危險。」林鳶茵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星晨的臉。星晨無奈道:「你不相信?」林鳶茵搖搖頭道:「我相信,無論你當初怎麼騙我,都是我心甘情願的,怨不得別人。」星晨正要辯解沒騙過她,林鳶茵突然一偏頭對他道:「星晨,你曾經說過你不會有任何的情感對嗎?」星晨心底一動,難道林鳶茵猜到他的出身了?林鳶茵又接著道:「那你懂得愛嗎?」星晨身軀微微一震,他沒有搖頭,可是也不敢點頭,愛是情感的一種嗎?「你不懂得沒有關係,你只需知道……我對你有這種情感就可以了。」美麗的告白之後,這個美麗的女子眼邊飛舞出了幾道亮麗的晶瑩,那是壓抑已久的情感。林鳶茵一直認為自己的勇敢到可以讓男生都羞愧的,可是面對自己心中真正所愛的時候,她才驀然發現,心底最深處仍然是脆弱到不堪一擊的柔軟。「我們不可能……在一起。」星晨的腦子一片空白,他只好機械的重複這句話。「這個不是理由。」林鳶茵笑著,流著淚,緩緩的背過身去,朝楊淙離去的方向走了。再面對星晨一眼,林鳶茵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星晨看著林鳶茵倉皇離開的痕跡,眼神中充滿了落寞,他是真的很想告訴林鳶茵原因,可是告訴了又能怎麼樣呢?如同長老所說,他自己也知道的很清楚,他們兩個真的是不可能在一起的,說出來反而給她徒添煩惱,要是自己只是普通的妖該有多好。還有,剛才林鳶茵離去的剎那,為什麼會感覺到五臟六腑傳來一陣絞碎般的劇痛,讓他差點忍不住而蹲下身來。難道這就是愛嗎?可是自己的出身註定了自己是不會擁有任何情感的,何況愛是情感的最高境界呢?

  楊淙正看著天感懷星林二人的遭遇,突然見林鳶茵也是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驚道:「怎麼了?星晨他欺負你了?」林鳶茵拭去眼角旁殘留的淚珠,微微一笑道:「他不是這種人,是我自己克制不住。我……我跟他表白了。」楊淙道:「啊,他怎麼說?」林鳶茵道:「他說我們兩個不可能在一起。」楊淙罵道:「這是什麼話?他想始亂終棄嗎?」林鳶茵苦笑道:「從來就沒有開始過,哪來的放棄?我想他是真的有難言之隱吧?他的出身究竟是什麼?會讓那個叫長老的老妖怪那麼斬釘截鐵的斷定我們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楊淙鼓起勇氣道:「鳶茵啊,那如果……真的他的出身讓你們不能在一起,你會怎麼辦?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林鳶茵出神的看著遠方,半晌無所謂的一笑道:「我不相信什麼所謂的出身,只要星晨不討厭我,一切就有希望。楊淙,我從來就不信命運,我只信自己的拚搏,自己的鬥爭。我命始終在我手!」

  長老一瘸一拐的回到了大殿,立即驚起一堆人的驚呼:「長老敗了?」長老氣呼呼的道:「你們給我裝什麼蒜?星晨出現了,能不敗麼?不是叫你們看住他的嗎?現在還好意思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敗了?」誰知道眾人聽得這話更是訝異:「星晨出現了??」長老心知有異,大踏步朝星晨所住的地方走去,只見星晨住的房間裏一個清楚的背影正臨窗而坐,似在沉思。長老大踏步走進去,猛地推開房門,尾隨而來的眾人都吃了一驚,哪裡有什麼星晨?分明是一個栩栩如生的假人。長老怒氣衝衝的一掌將那個假人打了個稀巴爛,怒道:「這麼簡單的詭計你們也會上當?你們還有臉在我面前說什麼嗎?」眾人面面相覷,都不敢說話。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太婆徐徐走了出來,從容的道:「長老也用不著這麼生氣,就算我們提了一百個心在這裏守著,可是,你是知道主上的本事的,他要真想避開我們出去,絕對是做得到的。其實,長老,還有各位,不是很久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這種情況出現的準備了的嗎?」

  一番話說了長老沒了脾氣,長歎一聲在椅子上坐下來道:「雖然說有想到會是這樣,但是誰也不想這樣的情況發生啊!萬一星晨在這個時候背叛我們,我們就會變得非常的被動,根本無力與法術界抗衡,更不要說實現我們那個偉大的計畫了。」那老太婆道:「長老你今天到底跟主上翻臉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就那麼決絕一絲都不可挽回了嗎?」長老道:「說決絕也不決絕,他畢竟沒有主動向我出手,說決絕也決絕了,為了一個女人居然對我大加訓斥,一點臉面都不給我留。」那老太婆笑道:「主上喜歡上那個小妮子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事了。長老突然要下手取她性命,主上自然焦急萬分,這一急起來啊,就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是單憑這樣就判定主上已經決意背叛我們似乎還不足以為信,不要忘了,他的把柄還掌握在我們手裏啊。我們怕他,他更怕我們啊!」此話一出,大家的臉色都緩和了下來。長老也覺得自己方纔的確是操之過急,歉意的道:「也是,星晨未必會離開我們。總之現在必須要把他拖到跟法術界抗衡之後。既然現在林鳶茵死不了,那麼第九間課室的謎遲早會破,那個東西遲早要現世。反正我們都要跟法術界來一場大戰的,早打晚打都要打,就提前跟他們鬥一場吧。只是……東西一旦出來後,我們就不能再對星晨手軟了,千萬不要養虎為患啊!」說著,長老用一雙陰森森的眼神掃過眾人,眾人對望一眼,最終大笑起來。

  林鳶茵那邊還沒有來得及從星晨事件中喘口氣,立馬投入了陣法的封印準備工作中,林鳶茵知道,星晨的事情再棘手,也沒有眼前封印傳說來得緊急。因為只要再拖上一刻,說不定,兩人都命喪此地。沒有了其他人的打擾,兩人很順利的設置好了倒三角形,開始靜靜等待小晶的到來。過了約莫一個小時之後,終於小晶現身了。林鳶茵跟楊淙趕忙起身,林鳶茵歉意的看著眼前這個無辜受盡苦難的女生,終生無法去輪迴,要承受無邊無際世人難料的痛苦,終生旁觀人間冥界兩重天的鮮明,終生無法得知自己的身世,即便被人陷害如此也不曾有過一絲仇恨,人類予她不多,她卻為人類付出了永世。打死林鳶茵也不相信當年四界決戰,人類會是以詭計取勝,敢於不計後果勇於付出的犧牲精神恐怕是連神界都要畏懼的吧?

  小晶卻不知道眼前的這兩個人給了她如此多的憐憫,她只關心這個傳說什麼時候被封印,對於她來說,似乎痛苦已經成為家常便飯,天經地義,容不得半點質疑,這就是自己的命,所以她只是著急的問:「可以開始了嗎?」林鳶茵點點頭,她想跟小晶說對不起,可是什麼都話都說不出口,最終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晶站到最開始出現的石碑下面,把頭高高的昂起,靜靜的看著她。「對不起……」林鳶茵流著淚說出這句話,同時雙手平平舉起,將雙掌掌心對著小晶的身軀,小晶的周圍地上立刻竄起了萬丈塵土,將她團團圍住。同時,一道道奇異的彩光從石碑處綻出,如同美麗的彩虹快速的迴旋中。小晶的身影已然漸漸不見,然後,猛地,傳來小晶撕心裂肺的一聲慘叫,直叫得楊淙眼皮猛地一跳。然後,海晏河清,風和日麗,只有那還飄飄揚揚的塵土似乎昭示著這裏曾經有一個苦難的發生。害人的法術永遠要比救人的法術來得簡單,害人的心永遠要比救人的心要來得堅定。林鳶茵想起吳剛英跟自己說的話,最終禁不住伏地大哭。如果這個世間真有輪迴,那麼應該怎麼補償這個善良的女孩?應該怎麼懲罰狠心的自己?遠方,教學大樓微微一晃之後,又恢復平靜。傳說,再次被封印了。

  楊淙走近林鳶茵將她扶起來,她的心中也無限傷感,為了這個傳說她們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終於到了要真相大白的一天,她的心中卻沒有一點興奮之情。樹林裏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楊淙和林鳶茵都吃了一驚,難道是又有殺手到來?楊淙趕緊對林鳶茵道:「他們要找的是你,快走,我去引開他們。」林鳶茵搖搖頭道:「逃不掉的,我並不……」她突然停住了,緊接著用一副驚愕無比的表情看向前方,連嘴巴也忘記了合上。楊淙忙轉過頭一看,只見從樹林裏飛奔而來的人居然是吳剛英!失蹤良久一直沒有聯繫的吳剛英!「你……」楊淙剛來得及說出一個字,滿頭大汗的吳剛英已經用近乎吼的聲音對她們大叫道:「不要封印傳說!絕對不能封印!」「什麼??!」林鳶茵跟楊淙都驚呆住了,甚至忘記了為什麼,只是眼瞪瞪的看著吳剛英用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她們,認真的一隻一句的說:「一旦封印,人間大亂!」

  林鳶茵「騰」的一聲站了起來:「什麼意思?什麼不能封印?」吳剛英粗魯的道:「別管那麼多,不能封印就不能封印!現在情況緊急,馬上跟我走,有時間我會告訴你!」楊淙道:「已經封印了會怎麼樣?」吳剛英全身狠狠的一震:「已經封印了??」隨即用驚疑的眼神看著兩人道:「不會吧?你們騙我的吧?」見兩人都神情肅然的看著他,吳剛英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腦袋上,悔恨不及道:「想不到我日夜兼程,還是趕不及。」林鳶茵從來沒見過吳剛英如此慌亂的樣子,心下一沉,知道茲事重大,忙問道:「你說個大概。」吳剛英慨歎道:「來不及了,你們馬上跟我走,遲了恐怕有性命之虞。」林鳶茵毫無猶豫道:「好,我們走。」楊淙道:「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鳶茵道:「相信吳剛英,快走!」緊張的氣氛渲染了楊淙,她忙不迭的挽住林鳶茵的手,跟隨吳剛英在校園裏面瘋了一樣的跑。吳剛英跑的方向並不是學校的大門,而是學校的內部。他到底要幹什麼?楊淙覺得心很慌亂,之前所有的事情都顯得很平靜,吳剛英的到來就像是打破死氣沉沉的湖水的一顆小石子,瞬間激起陣陣漣漪。

  樹林裏面忽然起了一陣輕響,吳剛英警惕的回頭望望,對林鳶茵道:「你帶著楊淙繼續跑,翻圍牆出去,到河邊我做有記號的地方等我。我在這裏先拖一下。」林鳶茵知道事態緊急,也不多說,只點了點頭,正準備拉著楊淙繼續跑,樹林裏面傳來了一個女子的幽幽歎息:「不用跑了,你們畏懼的人現在還沒有到這裏。」聽到這熟悉的嗓音,三人都不約而同大吃了一驚:「陳嫻?!」一個清麗的身影緩緩的走出,正是許久不見的陳嫻。她清瘦了不少,兩頰明顯地凹了進去,氣色也不見得非常好,整張臉青黃青黃的,她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看著眼前形同陌路的三人。楊淙最先反應過來:「你還有臉來見我們?快給我滾開,你還嫌我們被你陷害得不夠苦啊?」她想衝過去,但被林鳶茵及時拉住了。

  吳剛英也是一臉怒容道:「你來幹什麼?甭指望我還聽你的話!」陳嫻淒然一笑道:「信不信隨你,你們都已經這麼戒備我了,我一個對你們三個,還能佔到什麼便宜去?我這次孤身前來,只是想給你們提一個醒。」林鳶茵道:「她的話不錯。」吳剛英道:「你瘋了?你還信她?」林鳶茵道:「她也說了,信不信由我,既然如此,聽聽又何妨。」吳剛英道:「時間不多了,她肯定是來拖住我們的,不要上當!」陳嫻道:「我師父還沒來,你放心。」林鳶茵莫名其妙道:「你師父要來嗎?她來作什麼?」吳剛英卻身子微微晃了一晃,臉色明顯緩和了下來,站了半晌,勉強道:「好,說吧,你要說什麼。」陳嫻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要再受任何俗世條規的束縛,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你們想從這個大漩渦出去的話。」

  「什麼?」林鳶茵完全聽不懂陳嫻的話,只好把求助的眼光轉向吳剛英。吳剛英似乎聽懂了陳嫻的話,咬了咬下嘴唇,沒有接話。陳嫻轉頭對林鳶茵道:「吳剛英的最大弱點就是太過墨守成規,希望你能時時提點他。這次風波兇險異常,可能大大出乎你們的意料之外,不要相信聽到的話,也不要相信看到的景象,你們唯一能相信的,是自己的內心。」林鳶茵還是一頭霧水,但她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換了個話題道:「陳嫻,你明明是跟我們敵對的,為什麼今天又要冒著危險前來幫助我們呢?」陳嫻抿了抿嘴,沒有說話,楊淙氣憤道:「還不定是不是幫我們呢,說不定又給她多害了一次。」林鳶茵微微一笑,把嘴朝吳剛英輕輕一努道:「是為了他麼?」陳嫻大感意外,手顫了一顫,用一種驚慌無比的眼神看著林鳶茵,那是心事被看破之後的無所適從。吳剛英納悶道:「鳶茵你在說什麼啊?」楊淙心中「咯登」一聲,以前陳嫻的種種異常舉止一一浮現在腦海裏,難道她接近吳剛英並不單純是為了陷害的目的?

  陳嫻最後用依依不捨的眼光看了吳剛英一眼,二話不說,轉身消失在樹林中。吳剛英略帶氣憤的道:「你你怎麼可以說這種惡毒的女子愛上了我?」「這有什麼?」林鳶茵回過頭來:「難道惡毒的女子就沒有愛人的權利了麼?光憑她今天甘冒風險跑來提醒你,你就不應該這樣說她。何況陳嫻的身份和動機我們一直都不清楚,也沒有時間去查探,她這樣做是否出於本意還不知道,不好貿然下結論。」一席話說得吳剛英沒了理由,只好偏頭道:「總之別把我跟那個女人聯繫起來。」林鳶茵道:「話說回來,剛才陳嫻提到她的師父還沒到,你的神色明顯放鬆下來,莫非你剛才一直忌憚的就是她的師父?」楊淙也道:「對了,到底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啊,要讓我們這麼急於奔命?」吳剛英歎道:「此事說來話長,我去了落迦山之後,竟意外發現師父秘密出了門,也沒有留下任何理由。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不甘心,決定上五臺山去相借紫金缽。」林鳶茵驚叫道:「借紫金缽?虧你想得出來,沒被五臺山打死就不錯了。」吳剛英道:「五臺山方丈智能大師是位有道高僧,他並沒有生氣,反而跟我說,他是寧願死都不願意這個傳說被破解的。我萬分訝異,追問下去,才知道原來他清楚第九間課室裏面藏著的是什麼東西。」「智慧大師知道裏面藏著什麼東西?」林鳶茵和楊淙都激動得快要跳了出來。吳剛英點點頭,接著,詳細的將當日智能大師在方丈室跟他說的一番話娓娓道來。





九十七



當日智能大師將吳剛英延請到方丈室,相對而坐,吳剛英疑惑的望望四周,見只是一間普通的禪室,沒有什麼特別,一張香台,一張矮幾,兩個蒲團,一尊香爐,僅此而已。倒是智能大師背後那面牆上掛著一幅字,寫得極其潦草,似乎書寫人實在百般鬱悶不能解時一揮而就的,辨認了半天才認出寫的是「七道輪迴」。吳剛英暗自尋思,不是只有六道嗎?怎麼多了一道?難道五臺山也會犯這種常識錯誤?正想著,禪月大師托著紫金缽進來了。吳剛英忙站起身來,智能大師道:「你坐下罷,你是客,理當你為尊。」雖然智慧大師這樣說,吳剛英哪裡敢怠慢?即便可以不迎禪月大師,但紫金缽是佛門至寶,是必須遵循禮數的。等到禪月大師將門關上,把紫金缽放在幾上,盤膝坐下的時候,吳剛英才跟隨著坐下。
  紫金缽此時雖然被一幅厚厚的絨布遮著,但是一到暗室,還是馬上現出隱隱的金色光圈來。吳剛英略帶敬畏的看著這件寶物,卻聽見智能大師不緊不慢的開口了:「你們知道四界決戰嗎?」吳剛英跟禪月大師都點點頭,法術界中人基本都知道這個。智能大師道:「連人類自己都相信自己種族是因詭勝而贏得陸界的,其實不然,這個秘密一直很小心的流傳下來,我也是偶然的機緣才得知此事。先說神界,神界實力超群,勝出自然毫無意外,冥界雖善能興風作浪,攝人心之懼以壓兩界,但終究左道之術難以持久,兩界同心,其技自破,冥界只能退居地底。剩下的唯有兩界之爭,想陸界上接天之華光,下鄰地之精元,誰不想據為己有,發展族群?因此兩界直鬥個天昏地暗,你死我活,鬥到最後,兩方傷亡慘重,此時與其說是法力之爭,不如說是法寶之爭。四界為準備決戰,各錘煉了一寶以維繫本屆命脈,神界的寶物據說是一條枯樹的籐。」吳剛英匪夷所思道:「籐??」智能大師道:「此籐是神界以慈悲憐憫大化之心,感悟一千年枯死老樹,樹裂而生籐,長一丈有餘,揮則華蓋罩天,仙樂余繞,聞者皆如癡如醉,無絲毫反抗之力。」

  「這……這太誇張了吧?只是傳說吧?」吳剛英嘴巴都合不攏了。禪月大師也覺得不可思議:「肯定有誇張的成分。」智慧大師微微一笑,繼續道:「接下來是人界,便是這紫金缽,乃佛祖涅槃前所持之缽,為世人渡化苦海之船,指引彼岸極樂之路,你們都知道,就不多說了。然後是妖界和冥界。妖界的寶物是妖狐親自以血肉煉出,據傳是一片荷葉,名為『赤鬥荷』。」吳剛英看了禪月大師一眼道:「怎麼這寶物越煉越古怪了?」智能大師道:「此物厲害異常,嗜人血,吸魂魄,常常血量過多,荷又未能及時吸食,整片葉子流滿鮮血,赤紅一片,因此名赤鬥荷。這赤鬥荷雖然厲害,殘毒獵殺之力又怎能及紫金缽渡化世人廣懷天下之苦心。因此赤鬥荷連連敗陣,人界借紫金缽節節追擊。在這危急關口,當時的妖狐想到了向已經退縮地下的冥界相借寶物,冀望於兩寶聯手,重創紫金缽。冥界早就嫉恨人界,再受妖界挑撥,遂答應相借。妖界士氣大振,而人類仍然毫不知情。眼看人界即將遭滅頂之災,這個時候,卻突然發生了一件令四界料想不到的事情。當妖狐將赤鬥荷與冥界寶物放在一起的時候,冥界寶物突然發出萬丈強光,暫態周圍五十米內無敢睜眼者,只聽得赤鬥荷悲鳴一聲,隨後天震江搖,山崩地裂,雲聚霧集,隱隱有互相爭鬥摩擦之聲,持續一分鐘之久,方才停歇,雲霧散去,眾妖忙上前查看時,卻齊齊大吃了一驚,你們道發生了什麼事?」

  吳剛英搶先道:「兩個寶物互相持鬥,結果兩敗俱傷,都壞了。」禪月大師道:「只有一分鐘,哪這麼快就能分出勝負。我猜定是冥界的寶物不肯相助,自己回去了。」智能大師歎氣道:「都不是,比這個要嚴重的多,結果是冥界的寶物吞噬了妖界的寶物赤鬥荷。」「吞噬?!!」吳剛英跟禪月大師都震驚得異口同聲。吳剛英道:「妖界的寶物怎麼這麼弱?妖狐不是挺強的麼?」智能大師道:「並非妖界寶物弱,此中因緣老衲也百思不得其解。」禪月大師不禁問道:「到底冥界的是什麼寶物,這麼厲害?」禪月大師道:「是一面鏡子。」「鏡子?」「沒錯,據說用地獄第十五層寒冰地獄的怨氣之冰所造,再投入火舌獄錘煉九九八十一天,在輪回之道浸染轉世之氣而成,能分善惡,鞭善揚惡,被它照到者全身皮肉融化而死,絕其後路,永不超生,故名『絕磐』。」禪月大師奇怪道:「它不是打不過紫金缽嗎?」智能大師道「可是吞噬了赤鬥荷就變得不一樣了。」說著掀開了絨布,這是吳剛英第一次得見紫金缽的模樣,乍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紫金色的一個古缽,卻在絨布揭開的剎那煥發出萬丈光華,將整件暗室照得光彩流離,然後光華又慢慢消退下去,直至恢復最初的光暈。

  「呀!」吳剛英忍不住輕聲叫了出來,紫金缽的缽沿上可以清晰的看見一個指甲大小的缺口:「這是……」智慧大師道:「這就是當年被絕磐打的。」此話一出,禪月大師和吳剛英都吃了一驚,紫金缽居然敗得如此之慘,讓人前所未料。禪月大師道:「既然絕磐吞噬了赤鬥荷之後如此厲害,為什麼最後妖界還是敗給人界?」智能大師道:「因為人界是紫金缽守護之界,而絕磐它的地頭畢竟在冥界,受陸界結界影響,法力有所減弱,再加上在後來,又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妖狐想著兩寶合一,必能大敗人界,於是欣喜若狂,率大軍親自向人界出戰。兩方對峙,妖狐祭出絕磐,瞬間人界血流成河,死傷無數,除紫金缽勉強可以相抗外,根本無還手之力。眼見人界死傷殆盡,妖界勝利在望,就在這個時候,絕磐突然光芒黯淡,像是被什麼蒙蔽了一般失去了威力。妖狐大驚,趕緊轉過鏡面來看時,絕磐猛地爆發出一道強光,將妖狐攝了進去。」

  「反噬妖狐?」禪月大師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莫非這絕磐想要投靠人類?」智能大師歎道:「這是妖狐失誤所致。四界鍛鑄寶物的時候,為了防止外族搶奪寶物,都紛紛以詛咒或者結界等方法作了防護,因此妖界的寶物人界和神界都近身不得,冥界的寶物也只有冥界的魂靈才能使用。兩寶合一,使得絕磐同時具有了妖界和冥界兩方面的屬性,照理說兩界的都拿得用得。但畢竟是絕磐吞噬的赤鬥荷,冥界力量占主導地位,對妖力仍有一定的排斥作用,同時絕磐由於吞併赤鬥荷之後功力大增,不比往常,妖狐沒有慮到此事,臨到陣前不顧危險,拚命催發絕磐威力,最終導致無法控制絕磐而被其反噬,造成了妖界最大的悲劇。自此,人界開始反擊,妖界大敗。而絕磐在戰亂中失去影蹤,無人能說出其去向。四界之爭始落下帷幕。」

  吳剛英道:「莫非第九間課室裏埋藏的正是這失蹤的絕磐?」智能大師穩穩的道:「正是。」吳剛英倒抽了一口冷氣道:「大師何以如此確定,不是說沒人知道其去向了麼?」智能大師道:「人不知道,可是妖知道。人界明明大勝,為何不乘勝追擊,將妖界滅絕於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忌憚此物的存在。事實上,人界一直懷疑絕磐並未回到冥界,而仍在妖界手中,因此千百年來不敢貿然向妖界發起戰爭。五百年前,佛門一僧人在野外佈施化緣的時候,曾經親眼得見一群全身毛皮為雪白色的狐狸捧著一個盒子朝山洞走去,狐群恭敬畢上,時值月光明朗,僧人好奇,想過去細看,盒子的縫隙處突然透出一道黑氣,絲絲嫋嫋,如同燒那些紙錢散出的煙。那僧人離狐群還有數十公里,一見那黑氣,卻不知怎地全身顫若篩糠,大小便失禁,全身象掉入一個大冰窖裏,毛孔都迸張開來,哪裡敢再看下去?立馬屁滾尿流的跑走了,回去跟方丈一說,斷定那物必定是絕磐。想來除了絕磐之外還能有哪個有如此威力。這是古書上唯一記載絕磐現世的記錄。雖然後來沒有再看到,但是法術界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智能大師啜了口茶道:「一百年前的一天,也就是我的祖師任方丈的時候,西北方也就是現在鎏海所在地突然煥發出萬道神奇的光彩,五臺山感覺整個廟往下一沉,紫金缽金光大盛,悲鳴不止。大家大驚失色,知是絕磐現世了。但是很奇怪,很快的異象又不見了,一切恢復了正常。但是大家都不敢掉以輕心,百年來,我們傳了三代方丈,每代方丈均按前代指示密切觀察著鎏海的動靜,不敢有絲毫怠慢。第九間課室的傳說老衲其實早就知道,從那大樓還沒有落成就頻頻死人開始,老衲就有所察覺,還親自到當地瞭解情況,當知道傳說出現時會伴有空間扭曲的特徵時,老衲就知道必是誰將絕磐埋藏於此無疑了。除了它,沒有別的東西能夠輕易的打開冥界的空間,跟人間界發生碰撞之後形成空間扭曲的奇特景象。但是老衲很奇怪究竟是誰得到了絕磐不用而將其封印起來,而且此人封印術不怎麼高明,屢次被絕磐衝破,直到二十多年前的一天,那人似乎用了一個厲害的陣法,才穩定的將絕磐的功力封住百分之九十。那時傳說要殺人就沒這麼容易了。」

  禪月大師道:「怪不得師父從來不插手妖狐這件事,也不讓弟子們參與,原來就是怕這絕磐帶來災難。」智能大師道:「妖狐並不可怕,縱然死傷無數,只要大家眾志成城,總有贏的希望。但是絕磐現世,妖狐吸取了上次的經驗,不將絕磐威力發揮到最大,那麼我們根本就無反抗之力,必遭滅頂之災。」吳剛英想起自己還妄圖以法釘對抗絕磐,冷汗一下子流了下來:,怪不得星晨說除非紫金缽親來,否則不能相抗,可是就算紫金缽來了,估計也相抗不了多久了:「妖狐已經出了嗎?」智能大師皺眉道:「不好說,狐族已經舉行了血祭儀式,但老衲還沒測出妖狐的蛛絲馬跡,很有可能他們利用絕磐的力量把它保護起來了。」禪月大師急得滿頭是汗:「那……那怎麼辦?師父難道我們就這樣坐視不管?」智能大師道:「不是老衲鐵石心腸,愛坐視不管,而是實在沒有辦法。就算紫金缽趕到又能怎麼樣?而且現在既然封印陣法莫名被破除了,絕磐大肆發威,反而對我們更加有利。這樣人界跟妖界都不敢近前。」

  吳剛英道:「那如果妖狐出來了怎麼辦?他不是可以控制絕磐麼?」智能大師道:「他只能控制沒有完全發威的絕磐。封印未破之前,妖狐肯定能用絕磐,但估計苦於找不到埋藏地點。現在封印已破,絕磐一吐長年被壓制的怒氣,雖然不敢說現在就是它的最大威力,但妖狐決計不敢冒這個險。它會先尋求找到埋藏地點,重新封印後再出手最為穩妥。所以我們最好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吳剛英「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嚇了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一跳:「不好了,我要快點趕回去!林鳶茵他們正準備封印傳說呢。」智能大師道:「不必怕,沒有靈媒介質封印成功性不大,畢竟這是在人界封冥界的東西,沒有一個兩界的導引介質完成不了。」吳剛英急得快跳起來:「那更完了,林鳶茵就是靈媒介質!」這下子連智能大師都慌起來了:「什麼?那你快去!」吳剛英也不顧禮節,直接往門外一蹦。「慢著!」智慧大師似乎想到了什麼,急匆匆趕出門外,拉住吳剛英附耳說了一通。吳剛英臉色瞬間變得灰白無比,顫抖著聲音問道:「大師確定嗎?」智能大師道:「十有八九,因此千萬當心。如果有性命之憂,盡速逃到五臺山,否則老衲救不了你。」吳剛英點點頭,火速出了大門,向山腳趕去。

  禪月大師從方丈室出來對智慧大師道:「師父似乎還在憂慮一些別的事情,難道還有比絕磐更厲害的東西也將要現世了?」智能大師長歎道:「你說得不錯,絕磐再厲害,也不過一死物而已。你看著吧,不僅妖界,法術界也必將迎來一場大亂。唉,劫數,這都是我們的劫數。此劫過後,還有七道之劫,佛祖啊,難道你在極樂打算眼睜睜不管麼?」說著,黯然回方丈室去了。禪月大師定在當地動彈不得,只是咀嚼著智慧大師的說話:「絕磐再厲害,不過一死物……還有比絕磐更厲害的東西?那是什麼?是神界的寶物嗎?」夜幕慢慢的落了下來,厚實的雲層遮住了繁密的星星,涼風吹得枯死的老枝「嘎嘎」的響,牆角的落葉和灰塵全部都被捲起來帶到半空,空氣變得濛濛的,一隻烏鴉站在樹頭冷不防的大叫一聲,禪月大師身上一顫,竟沒來由的感到了一陣寒冷。

  吳剛英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林鳶茵的臉色早已變得雪白:「你不早趕過來?那怎麼辦?我們已經封印了傳說了,那不是說,絕磐就要現世危害人間了?」吳剛英鬱悶道:「我怎麼知道你們會有這麼快的速度,再說了我也是日夜兼程連飯也顧不上吃覺也顧不上睡都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不能怨我。」楊淙急道:「那我們還跑什麼啊?趕緊回去破壞封印啊!」一句話提醒了林鳶茵道:「對啊,吳剛英你帶我們跑什麼啊?幹嗎你聽見陳嫻的師父來就一副慌張的模樣?你得罪過她老人家嗎?」吳剛英的臉上出現一副奇怪的表情,欲言又止了半天,長歎了一聲道:「這個說來就要到明天了,既然封印可以被破壞,我們還是快趕回去吧。」三人於是又在校園裏一陣狂奔,來到了碑林裏面。林鳶茵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幸好還沒人趕來,我們快把封印破壞掉。」吳剛英吃驚道:「天啊,那麼多石碑,要全部破壞掉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楊淙道:「不用破壞整個碑林,我們只需要對那個倒三角形下手就行了。」楊淙指向靠近碑林中心的一座歪歪斜斜用碎石塊壘起來的倒三角形,雖然吳剛英離那個倒三角形還有好幾步遠,但是他已經可以感覺得到從陣法中心傳來的濃厚的邪氣氣息,不由皺皺眉頭道:「這不是什麼正陣吧?」楊淙氣得哭笑不得道:「你管他什麼陣哪,快,我們三個人聯手把它推倒就好了。」「等一下,」吳剛英猶豫道:「你們確定這倒三角形能夠這麼輕易的被推倒嗎?」林鳶茵道:「可以的,當時星晨也是很輕鬆的推倒了才破掉傳說的封印的。」

  吳剛英一聽,也不好再懷疑,三人上前,將雙手緊緊貼在石塊上,吳剛英喊道:「一,二,三,用力!」三人一起用力朝前一推,幾乎在同一時間,從倒三角形裏面突然湧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哎喲」,轉眼之間,三個人已經被那股力量反彈到一米遠的地方,齊齊摔倒在地上,在地上出現了幾道深深的身體的劃痕。林鳶茵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大驚失色道:「怎麼會這樣?」在倒三角形的周圍,隱隱泛出一圈淡淡的紅色光暈,如同邪惡的血口,抗拒著外人的破壞。吳剛英爬起來苦笑道:「我就說沒這麼簡單,向來只要是陣法,無論是鎮壓還是攻擊的,都攻守兼備,每個陣法都有獨特的防護外界保護的能力,越是厲害的陣法往往抗拒破壞的能力越強。這個封印的陣法雖然我沒看到過,不知道是什麼,但看起來日子長久,極有可能是一個古老的陣法,它防護的能力可能遠遠超過我們的預料之外。」楊淙也詫異萬分道:「如果墮落的女媧陣法如此之強的話,那麼林鳶茵你們當時是怎麼破壞的?」

  吳剛英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陣法的名字,當即失聲叫了出來:「墮落的女媧?怪不得,我說這陣看起來怎麼這麼邪?你們居然想破壞墮落的女媧陣法??你們既然知道名字,不可能不知道這陣法的典故。天之怒,棄女媧於兩界之中,眾神皆無法相救。連神都不能輕易觸碰的陣法就憑我們三個人能夠破掉?絕磐如此厲害,封印的陣法這麼容易被破壞也說不過去啊。」楊淙惱怒道:「喂,我們現在已經知道破不了了,用得著你在這裏長篇大論的一大串跟我們扯嗎?有那功夫,還不如想想該怎麼才能破呢?」吳剛英氣得白眼道:「我長篇大論不就是想要說明這個古陣法根本破不了了嗎?林鳶茵以前破壞的陣法肯定是被人動過手腳的,有功夫在這討論怎麼破這鬼陣法,還不如趕緊逃命去罷。」「不要吵了!」林鳶茵突然大叫一聲,吳剛英跟楊淙一凜,都住聲了。林鳶茵將手按上倒三角形粗糙的表面,神色專注的道:「我知道為什麼這次我們破壞不了了。吳剛英說得沒錯,這是一個厲害的陣法,它的防護能力絕對不是我們能夠想像的。如果它能被輕易破壞得了,那麼千百年來,凡是知道絕磐秘密的沒有一萬,少說也有一千,都來此搶奪,第九間課室的傳說還會流傳至今嗎?」「但是……」楊淙疑惑道:「你不是說你們之前……」林鳶茵打斷她道:「之前破壞陣法我沒有參與,當時這裏還有保安巡邏,我去引開保安了。破壞陣法的事情是星晨一手完成的。」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吳剛英覺得胸口憋悶得難受,他抬起頭來看楊淙,發現楊淙也正在偷看他,並且朝林鳶茵努努嘴。吳剛英鼓起勇氣道:「我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是我覺得是事實的遲早都要面對,逃避只能加深自己心中的疑惑。星晨……他是妖狐吧?」楊淙大驚道:「吳剛英,都這當口了,你怎麼還提這話?你嫌我們還不夠煩嗎?」吳剛英道:「我又沒說錯,這個陣法合我們三個人之力根本動不了它分毫,星晨卻可以輕易的隨便破壞掉它,除了妖狐誰又有這份功力?」楊淙道:「你管星晨是什麼?只要他是我們的朋友,他是幫我們的人,什麼出身真的很重要嗎?就算他是妖狐又怎麼樣?莫非人真的不能跟妖狐友好相處?」吳剛英道:「我要說的話就是這個了。星晨的確幫了我們很多,可是他的身份他的家世我們根本就不明白,現在根本無法斷定他是敵是友。如果星晨真的是妖狐,他就是為了族群的利益而誕生出來的,他必定要被族群的利益而驅使。人界和妖界勢不兩立,就算他真的喜歡鳶茵又怎麼樣?他的族群會接受嗎?他懂得愛情是什麼嗎?你有把握他最後會為了林鳶茵而放棄整個家族,放棄他那高貴的身份嗎?」

  高貴的身份?「主上……」林鳶茵痛苦的閉上眼睛,吳剛英的這個問題她一直就沒有迴避,這個可怕的念頭在她的腦海經常盤恆不去,也許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段感情走到最終只是一個苦果,可是她真的不想放棄。世間有多少人能夠找到自己的真愛,又有多少人能夠領略到真愛,絕大多數人不過是沉浸在虛偽的愛情中,自己作為這幸運的一分子真的不甘心就這樣放手。後面兩人還在繼續著「戰火」,根本沒注意到她的變化。楊淙臉都白了:「吳剛英,你這個人怎麼出爾反爾的?明明你表態過支持林鳶茵跟星晨的……」吳剛英打斷道:「那只是建立在星晨是人的基礎上,如果是妖我堅決反對!妖是什麼,是貪婪、兇狠、無恥和卑鄙的代名詞,它們只是畜生,你跟他們講什麼道理講什麼仁義都是廢話!把鳶茵交到他們手上我不放心,這根本就是送羊入虎口。」「好了!」林鳶茵又是一句把氣氛牽扯回沉默,沒人看見她臉上悄然流下的兩行淚滴:「你們無聊不無聊了點?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再不想辦法,讓絕磐現世的話,這個天下又有一場大亂了。既然現在沒有辦法破壞這個陣法,我們能作的只剩下最後一條路了——找到第九間課室,把絕磐帶出來,送到五臺山去!智慧大師一定知道毀滅它的方法的。」





九十八



雖然林鳶茵想把這番話說得更有力度一些,但是兩人都聽出了她的有氣無力,楊淙怪責的看了吳剛英一眼,介面道:「沒錯,這也是我們能盡的一點力量了。事不宜遲,趕快行動吧,鳶茵你帶我們去真正的第九間課室吧。」吳剛英遽然抬頭道:「你們知道了第九間課室的本體所在?」楊淙道:「對,是鳶茵發現的,雖然我很奇怪第九間課室怎麼會在那裏。」吳剛英道:「想不到我上山一趟,回來就發生了這麼多的變化。還記得我曾經跟星晨測量過二樓的廁所,根本找不出任何的破綻。真正的第九間課室會在哪裡呢?」楊淙道:「現在哪還有時間在這裏慢慢的分析給你聽,我們先快去搶絕磐吧。」林鳶茵轉過身來,臉上的淚痕早已消失:「我們現在立即出發去教學大樓。」三人迤儷來到傳說的發源地,早已破敗荒涼,雜草叢生簇擁下的教學大樓在夕陽的照耀下如同一座被詛咒的死城,靜靜的佇立著,徘徊著數百個冤魂哭泣的吶喊。
  「等會兒,」吳剛英見到大樓就忍不住冒冷汗,那次驚心動魄的遭遇在他的腦海裏面還沒有抹去:「你們確定封印成功之後傳說幻境真的不會出來嗎?」林鳶茵道:「確定,我現在已經感受到不到那邪惡的氣息了,一切都恢復回最初的正常。」吳剛英咕噥道:「我怎麼覺得四周圍殺機潛伏,讓人怕得很哪。」三人來到二樓,當初追殺林鳶茵那批人馬的屍體早已經清理不見了,吳剛英道:「說吧,究竟是哪一間。」林鳶茵道:「誰說是在二樓了?第九間課室不在二樓。」「不在二樓?」吳剛英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梁大叔明明說他記得清清楚楚是在二樓的,還有,楊淙姐姐留下來的線索也說是二樓,你自己親眼看到的,我親身遇到的,都是在這二樓的走廊上。第九間課室不在二樓還會在哪裡?」林鳶茵緩緩的道:「這正是校長跟我們玩的最大的一個把戲,也是最令人震驚的騰挪把戲,正是靠著這個把戲,他才可以高枕無憂那麼多年,放心的任我們在這棟大樓裏面出出進進也絕對找不出任何的紕漏。因為所有想破解傳說的人都將精力放在這二樓上,而忽視了第九間課室的真正地點!」

  吳剛英聽出了一絲端倪:「你是說,梁大叔記錯了,而我們所看到的其實也不是真相。但是楊淙的姐姐留下來的線索呢?她總沒有理由騙我們吧,而且她也是唯一一個真正進去過第九間課室的人啊。」林鳶茵道:「梁大叔沒有騙我們,楊淙的姐姐也沒有騙我們,但我們所看到的,的確不是真相。那是經過校長精心佈置之後利用空間扭曲造成的假像。」吳剛英還是沒聽懂:「精心佈置?怎麼個精心佈置法?這麼一大間課室,跟大樓又是緊密相連的,校長難道想搬去哪兒就搬去哪兒?」林鳶茵也止不住用讚歎的語氣道:「這也許是最偉大的障眼法。其實這個問題是星晨那次跟剛英身遇險境時無意中發現的,但他當時不敢確定,於是我又自己進去了傳說幻境,才最終確定了這個被隱藏得很好的破綻。你們看二樓的柱子。」吳剛英跟楊淙忙齊齊抬頭看去,只見樸實無華的柱子上帶著稍微泛黃的痕跡,並沒有任何的異常。吳剛英摸摸後腦勺道:「沒看出來啊,莫非第九間課室藏在柱子裏面?」

  林鳶茵道:「這樣看的確看不出來,你們跟我上三樓來。」三人上到三樓,林鳶茵道:「你們看看三樓的柱子跟二樓的柱子有什麼不同。」吳剛英歪著頭看了半天:「有不同嗎?」楊淙畢竟是女孩子,心細,道:「感覺三樓的柱子比較……恩,怎麼說呢?整齊些。」林鳶茵道:「我們再回二樓去看。」三人於是又回到二樓,吳剛英丈二摸不著頭腦道:「到底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啊?」林鳶茵笑而不答,對楊淙道:「看出來了麼?」楊淙「啊」的叫了一聲:「二樓的柱子看起來不太整齊。」吳剛英趕忙左看右看:「不會啊,柱子都一樣,有啥整齊不整齊的。」林鳶茵道:「剛英你太粗心了,三樓的柱子的確要比二樓整齊很多,不僅三樓,甚至一樓,三樓,所有其他樓的柱子,我敢擔保,看上去都要比二樓整齊很多。」吳剛英疑惑道:「為什麼?二樓受空間扭曲影響難道也發生了變化?」林鳶茵撫摸著一根柱子緩緩道:「不,因為二樓的柱子都是削過的。」「削過的?」吳剛英登時傻眼了:「我聽不懂。什麼叫削過的?這是柱子,不是水果。」林鳶茵道:「這樣跟你說吧,二樓的柱子原本要比現在的大,但是有一個人為了掩藏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於是將這所有的柱子都削成跟三樓的一般大小,但是畢竟是一根一根柱子加工的,所以跟那些原本就是一個模子裏面鑄起來的柱子比起來,就沒有那麼整齊了。」

  楊淙一聽就明白了,有一個人肯定指的是校長,某個不可告人的目的指的就是掩藏第九間課室,她忍不住插嘴問道:「掩藏就掩藏,他沒來由削柱子幹什麼呢?」林鳶茵道:「當然不是沒來由的,你們都過來,摸摸這柱子。」兩人莫名其妙的對望一眼,但還是乖乖的上去摸了,林鳶茵道:「摸出什麼不同來了嗎?」吳剛英道:「嗯,好像上面有點凹凸不平……」楊淙搶著道:「上面好像曾經刻過什麼東西。」林鳶茵道:「沒錯,上面曾經刻過東西。」吳剛英悚然道:「刻的是第九間課室的秘密?怪不得我們找不到,不對,他又把它磨平了呀。」楊淙哭笑不得道:「吳剛英你這麼有想像力,怎麼不去寫小說?」林鳶茵笑著搖搖頭道:「只是刻了一些或簡單,或華麗的條紋而已。」楊淙不解道:「校長刻條紋上去幹什麼啊?如果是為了美觀,為什麼後來又要磨平它?這跟掩藏第九間課室又有什麼聯繫?」林鳶茵道:「你們跟我下一樓去,就什麼都明白了。」





九十九



三人於是下到一樓,吳剛英不解的看向林鳶茵:「這下又要我們看什麼?」林鳶茵道:「還是看柱子。是不是比二樓大點?」吳剛英忍不住嚷道:「你這不是廢話嗎?何苦帶我們下來,是人都知道,一樓的柱子因為承重力和建築習慣的問題,肯定柱子比二樓的粗……」說到這裏,他身子一凜,突然停住不說了,然後他緩緩的轉頭過去,剛好對上楊淙那同樣不可置信的眼光。兩個人都明白了一點,而明白了這點,也就真正明白了第九間課室的真正所在地。楊淙聲音顫抖,看得出她在極力掩飾心中的震驚:「你是說,現在的二樓是真正的一樓??」吳剛英接著道:「所以二樓的柱子會比較粗?所以它上面會有雕刻的花紋?」林鳶茵輕輕一笑:「巧奪天工的騰挪今日得見,也不枉此生。」楊淙的整個身子因為過於的激動而劇烈的戰抖:「那……那也就是說……第九間課室……」林鳶茵沉下臉道:「校長利用職權開了個天大的玩笑。梁大叔和你姐姐都沒有騙我,第九間課室也沒有騙我們,它自始至終都存在於二樓,只不過,現在的二樓並不是實際的二樓,三樓才是第九間課的本體隱藏了二十多年的真正的二樓!!」
  吳剛英聽的渾身發麻:「你說的巧奪天工就是這個?」林鳶茵感慨的道:「為了達到隱藏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的目的,為了使這個傳說完美的流傳下去,也為了使所有的後來人都不至於尋求到謎底,最好的辦法就是騰挪時空,利用人的錯覺和根深蒂固的常識邏輯,偷換空間。校長的毅力讓我佩服,如此浩大的工程,要將二樓轉換為三樓談何容易,要保持原有的七樓,就要先把真正的七樓打掉,然後在原來一樓的基礎上,再挖空地下室多造一樓,幸好大樓原本所在的位置就是一個山丘上,挖空了也跟周圍的平行,看不出什麼來。」吳剛英道:「我不明白,為什麼不把二樓變成一樓,同樣也可以混淆視聽,而且工作量也小很多。校長不是繞遠路嗎?」林鳶茵道:「制約他這樣做的關鍵因素就是柱子!眾所周知,一樓的柱子比較粗大,多刻有花紋是我們這一帶的建築風格,相比也是當時工程設計時就討論通過的,學校裏面知道的人不少。校長要想偷天換日,就不得不考慮柱子的安排。如果將二樓降為一樓,原有的柱子無法加粗,更加不可能雕刻花紋。正是因為如此,逼得校長只有開展這浩大工程一條路。」

  吳剛英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們怎麼量廁所都量不出來,原來根本就是在白忙乎。校長他耍了二十年來無數的人,原本挺看不起他的,但就為這一點,我開始佩服他了。」楊淙道:「我還是有一點不明白。校長這樣雖然騰挪時空成功了,但是傳說幻境是不會騙人的。第九間課室已經搬到了三樓,幻境為什麼還會在二樓出現?」林鳶茵歎道:「這就是校長另外一個驚人的聰明。首先,楊淙我希望你不要傷心,你姐姐的死亡很可能是校長一手策劃的。」楊淙驚道:「為什麼這麼說?」林鳶茵道:「從你姐姐留下的暗示來看,她也是堅信不疑傳說是在二樓的,但是現實是它是在三樓,那麼從邏輯上看,你姐姐根本到不了第九間課室。但是事實上她又的確進去了,那麼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知情者為她敞開了第九間課室的大門。」

  楊淙身子猛烈一搖晃,臉色慘白:「校長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是為了阻止我姐姐發現秘密嗎?但是他騰挪了時空,根本沒必要擔心。」林鳶茵搖搖頭:「他根本不擔心秘密被暴露,他對於這項工程很有信心。他引誘你姐姐進入第九間課室的目的只有一個————利用瞬間場景!」吳剛英怔怔的聽著,似乎明白了什麼,楊淙卻仍是茫然:「利用瞬間場景幹什麼?」林鳶茵道:「所謂的瞬間場景,就是冤屈而死的靈對於死前場景和死的方法通過自己的怨念不斷重現。一般情況下,瞬間場景只有靈媒介質或者借助法寶之力才可以感知,但是絕磐乃冥界寶物,本身具有打開冥界入口,強化冥界力量的作用,在絕磐的背景下,瞬間場景就可以為常人見到。而瞬間場景有一個非常特別的特點,就是它的場所是非常固定的。人是在哪死的,瞬間場景就會一直在哪重現,無論周圍的環境發生了什麼變化。假設你姐姐是在二樓死的,那麼她的瞬間場景也只會是在二樓重現,而不會是在三樓!」

  「等一下,你這裏有個致命的漏洞。」一直聚精會神的聽著的吳剛英忍不住打斷道:「既然第九間課室在三樓,那她姐姐怎麼會在二樓就死了?」林鳶茵道:「我有說過她是在進入第九間課室後才死的嗎?」吳剛英一時語塞,林鳶茵接著道:「我猜測,校長是先引誘她到二樓,然後自己親自對她動手,暫時封印住她即將脫離身體的死靈,帶到第九間課室去釋放。這麼一來,瞬間場景被中間的封印暫時打斷了,兩段不同的瞬間場景被連接到一處,造成了她是因為進入真正的第九間課室才死亡的錯覺。」吳剛英聽得毛骨悚然道:「但是她真正的被殺害場景是在二樓,所以瞬間場景只會出現在二樓,而永遠不會是在三樓。因為瞬間場景的這個特性,傳說幻境被迫搬離本體所在的三樓,校長其實是用瞬間場景變相的修改了傳說幻境。」楊淙的身體晃了兩晃,但還是穩住了,只是聲音越來越飄渺:「但是在我姐姐之前,距離大樓建成也有二十多年,這個時候沒有瞬間場景,傳說幻境肯定在三樓出現,難道就沒有一點破綻嗎??」林鳶茵道:「他之前可以再殺人,用相同的手法炮製這個騙局,你姐姐出現了,就用你姐姐的取代別人的。瞬間場景如果地點完全相同,是可以覆蓋的。」一切真相都已經大白了,沒有任何的疑惑,林鳶茵解釋得滴水不漏,最好的闡釋了這個複雜到常人根本難以想像的計畫。楊淙的身體又搖了幾搖,終於緩緩的朝地上傾斜過去,在一邊早已有所準備的吳剛英穩穩的接住了她。

  吳剛英道:「何苦來,用委婉一點的言辭,不要那麼刺激她。」林鳶茵道:「真相沒有委婉,她來就是為了解開姐姐死之謎的,最起碼我們努力了這麼久,知道了真相,也算沒有白費了。」吳剛英道:「這麼一項浩大的工程,實施起來很容易被人察覺不對勁,多虧了當校領導的都是些畜生們,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詭計瞞天過海的。」林鳶茵道:「這些都不重要了。其實,騰挪空間只不過是第一步,校長擔心計畫洩漏,他還在三樓動了手腳。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不動手腳我還看不出,一動手腳卻把紕漏暴露在外。」吳剛英驚奇道:「三樓還動了什麼手腳?」林鳶茵道:「他把課室的佈局做了一點小的改動,將廁所的牆打通,跟教室相連,重新組合成一個新的課室,而原來的課室多出來的那塊跟廁所一般大小的用作新廁所。校長覺得就算有人猜破二樓之謎,也會把精力都放在課室上面,而萬萬沒有料到,絕磐的存放地點會在廁所這個原來的課室一部分裏面。孰不料卻更加令人生疑。」吳剛英失聲叫道:「我知道了,就是你所在的那個課室,在一個死角裏面,是這棟大樓裏面唯一一個彆扭的課室!」林鳶茵道:「沒錯,我一進來這個學校就覺得奇怪,怎麼偏偏我的課室跟大家的都不一樣,怎麼學校在建造初期改一下?現在想過來,這根本就是自露馬腳。」

  吳剛英道:「那這麼說,絕磐就在三樓你課室隔壁廁所的牆裏?」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心跳很快。林鳶茵點點頭道:「嗯,我們去吧,把它帶去五臺山。」吳剛英道:「可是這樣闖進去難道不會被絕磐殺了?」林鳶茵道:「封印陣法已經啟動,絕磐威力大減,而且我猜應該裏面也有困住它的某樣東西存在,否則校長怎麼丟進去的。廢話少說,我們上去帶走它。」吳剛英為難道:「可是楊淙她……」楊淙用微弱的聲音道:「我沒有關係,休息一下就好,你扶著我慢慢走,我一定要看看這絕磐到底是什麼東西。」三人來到三樓林鳶茵課室旁邊的廁所裏,吳剛英最先扶著楊淙進去了,林鳶茵要進去的一剎那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來看著空無一人的課室,她走到門口怔怔的看著裏面擺放得整整齊齊卻已灰塵滿佈的桌椅,想起不過數月前,自己就是站著這裏,在這個角度看著課室的裏面,靠窗坐著一個人,冷冰冰的對話,藍若天蔚的雙眸,一切的一切,恍如夢境。自己的未來,又何去何從,會不會現在的所有,最終都不過是一場回憶?

  「林鳶茵!」廁所裏面傳來吳剛英的喊聲,林鳶茵驚醒過來,趕緊轉頭走了:「來了!」吳剛英問道:「壞了,沒帶工具,怎麼敲牆?」林鳶茵道:「應該不用敲,絕磐是冥界寶物,必然排斥法術界的力量,你用點什麼東西,把它的力量逼出來。絕磐雖然威力大減,但是要破牆應該不算難事吧。」一句話提醒了吳剛英:「沒錯,你們走遠點。」林鳶茵扶著楊淙退出了廁所,只聽見吳剛英在裏面喝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破!」「轟隆」一聲大響,似乎有什麼倒塌的聲音,裏面還混雜著吳剛英驚喜的大喊:「絕磐出來了!」楊淙的精神馬上好了不少,跟林鳶茵趕緊進去了。只見一面牆已然全部倒塌,裏面露出了一個狹長的空間,在空間裏擺放著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鏡子,在鏡子的中央靜靜的躺著一個紫檀色的盒子,開口處還貼著一道奇怪的看起來像符咒的字條。吳剛英把盒子捧出來,無限感慨道:「就是這個害死了多少人,又引起了多少劫數。」楊淙好奇的想去揭開來看,「別!」吳剛英架住了她的手:「這可是最後的屏障,就算有墮落的女媧封印,誰知道絕磐的威力還有多大。」林鳶茵道:「沒錯,現在我們馬上啟程,去五臺山!」

  三人下得大樓來,林鳶茵抬腳就往校門的方向走。「等一下」吳剛英突然出聲阻止道:「我們走這邊,翻牆出去。」「喂,我說吳剛英,」楊淙實在頭大:「的確我們拿著的東西很重要,但是也不用這樣偷偷摸摸的吧?」吳剛英急得滿頭大汗道:「你們聽我的準沒錯。現在原因我不好說,但是總該相信我不會害你們的吧?」林鳶茵瞅了吳剛英一眼,對楊淙道:「跟他走吧。」楊淙見狀,只好同意。三人來到一處低矮的圍牆旁邊,林鳶茵剛想爬過去,突然在背後傳來一聲佛號:「阿彌佗佛。」吳剛英全身一震,竟僵住了。林鳶茵大驚,回頭看時,竟是吳剛英的師父空明大師。林鳶茵這一嚇,剛踩上去的半隻腳又滑了下來:「大師,你怎麼來了?」空明大師的神氣完全不同以往,臉色灰白,神情木然得可怕:「難道林姑娘認為老衲不應該來此地嗎?」「嗯?」林鳶茵愕然,空明大師雖然不主張吳剛英過多沉湎兒女私情,可是對她態度還算不錯,如今竟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空明大師沒有再看林鳶茵,把目光轉向吳剛英道:「這是怎麼說?見到師父也不知道規矩,我白教了你這麼久了!」吳剛英身子又是一震,臉上的筋緊繃著,慢慢轉過頭來,躊躇了很久,終於跪了下去:「弟子見過師父。」楊淙驚異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她再不認識人,也知道發生了異常。空明大師道:「你帶著這絕磐想要去哪裡?」吳剛英的額頭上已經開始沁出汗滴道:「師父如何知道這裏面是絕磐?」空明大師道:「我如何知道?你又如何知道的呢?去了五臺山一趟,是否感覺在落迦山二十年都白過了呢?」吳剛英趕緊叩頭道:「弟子不敢,師父的教導之恩弟子從來就沒有忘。」「沒有忘?」空明大師猛地提高了聲調,嚇了林鳶茵和楊淙一大跳:「既然沒有忘,為何你去一趟五臺山就聽信了智能那禿驢的話?就成了他的走狗?你還是我落迦山弟子麼??」





一百



「這……」林鳶茵的腦子都不夠用了,雖說落迦山跟五臺山已經勢同水火,但是空明大師如此赤裸裸的辱罵智能大師讓她始料未及,她隱隱的覺得,兩派之間的仇恨絕對不止第一弟子這麼簡單。吳剛英面對師父的逼問,一咬牙道:「師父曾經教誨弟子,當以慈悲為懷,眾生有罪,只應體諒眾生苦難,導引渡化之路。智能大師也是眾生之一,況且大師是得道高僧,師父對五臺山有再多不滿,恐怕這樣斥責辱罵並不妥當。傳出去會讓外人笑話我們落迦山無容人之量。」空明大師仰天長笑道:「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徒兒,去了五臺山一趟,翅膀就硬了,找到靠山了,什麼尊師敬道,什麼飲水思源,全部可以統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吳剛英忙叩頭道:「弟子不敢,但弟子所言句句是實。」
  空明大師冷哼一聲道:「你若還認我這個師父,還認識落迦山這個門派,那就把你手中的盒子拿過來給我。」林鳶茵大驚道:「大師要這絕磐做什麼?」空明大師冷笑道:「做什麼?你認為我還能做什麼?剛英,你不要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糊塗了。這是提升我們門派影響力的大好時機。五臺山無德無能,方丈清高自大,憑什麼讓他們執掌佛門牛耳數百年?還不就是憑的那個靠他們祖先用卑鄙方法搶過來的紫金缽?要是沒有紫金缽,五臺山不過就是一個任人宰割的門派而已。幸好天體諒我們心意,給我們這個機會改變不公正的佈局。天下當有能者方可掌之。」林鳶茵臉上變色道:「大師要用這絕磐對抗紫金缽?」空明大師道:「不是對抗,是討回公道。」吳剛英痛苦的咬著嘴唇,臨下五臺山的時候智能大師在他耳邊的低語猶然清晰:「老衲並非詆毀貴門派,只是貪慾邪念,人皆有之。你師父下山異常,恐怕為此而來。師侄請萬分小心。」那時他還抱著一絲僥倖,覺得萬一是智能大師算錯了呢?事已至此,真相已經大白。吳剛英的內心深處有一種被絞碎了的痛,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撫育了自己二十年,一手叫道以善為天的師父,竟然是……

  空明大師見吳剛英跪著沒動,喝道:「逆徒,你還不給我?」林鳶茵驚極生怒,高聲叫道:「大師此言差矣。不論五臺山是否有能掌這牛耳,但是大師既然知道盒中所裝之物是絕磐,應該也知曉絕磐的來歷。冥界的鎮界之寶加上妖界的法力,連妖狐都可以吞噬,人根本就是無法近身的。絕磐是排斥人作為主人的啊!」空明大師陰沉沉的笑道:「智能那個老禿驢幾句話就把你們給哄住了,他拿過絕磐嗎?他怎麼知道絕磐不能認人作主人?恐怕是另有心思吧,怕我們拿了這絕磐,五臺山就不再是一派獨大,怕我們拿了這絕磐,他就再不能號令天下佛門,佛家第一弟子也就無法落到他得意弟子何健飛身上。真正的無恥小人是智慧那個禿驢,你們不要執迷不悟,善惡不分。」林鳶茵怒道:「善惡不分的是你才對!紫金缽是上古的法寶,自有靈性,如果五臺山藏汙納垢,難道它還甘願棲身於此?就算五臺山無德無能,大師也應聯合其他門派重選執掌牛耳之人,何苦垂涎這絕磐?絕磐一出,人間大亂,不僅冥界之門大開,而且引來妖界搶奪,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於非命,難道大師想製造第二次靖河血難?」

  林鳶茵伶牙俐齒,把空明大師堵得半天沒有話說,尷尬了半天,才拉下臉罵道:「老衲教訓弟子,你跑來攪什麼勁?難道沒人教養你嗎?」林鳶茵道:「大師教訓剛英,我沒有話說,但是要扯到絕磐,我就有資格插嘴。事關人類為難,任何人都沒有理由袖手旁觀。」空明大師惱羞成怒道:「你這個倡狂的女娃!」吳剛英大叫一聲:「師父手下留情!」「砰」的一聲,一道白光飛出,吳剛英搶先擋在林鳶茵面前,來不及結成手印相擋,硬受了此一擊,踉蹌倒退兩步,吐出一口血來。「剛英!」楊淙忙扶住他,林鳶茵又驚又怒道:「你……你居然下此重手?你想取我性命?!」空明大師道:「剛英讓開!但凡阻止老衲行此公道者,老衲決不留情!」「放屁你的公道!」林鳶茵再也忍不住,破口大罵道:「連人命你都視如草芥,還談什麼公道?你根本不配為佛門中人,什麼慈悲,什麼眾生,你心中有的只是貪念,你是人類中的惡魔!」

  「鳶茵!」吳剛英有氣無力的阻止道:「別……你打不過他的。快走,帶著盒子走,上五臺山。」楊淙驚問道:「那你呢?」吳剛英道:「我……我留下擋……」空明大師大吼道:「你敢?剛英,背師叛道這種大罪我不信你敢做得出來?就算你不念師父教養你之恩,也總該念落迦山門派上下弟子之情。你背叛我,就是背叛整個落迦山!」吳剛英強忍住胸口的疼痛,繼續虛弱的道:「快走……快……」此情此景,林鳶茵跟楊淙又如何能離他而去。從樹林裏傳來一個女人尖尖的笑聲:「落迦山有此賢徒,真是可喜可賀啊。空明大師,說什麼你的弟子資質俱佳,我看也不過是一個心術不堅定的人,被智慧那老禿驢完全蠱惑了心智。我勸大師還是儘早清理門戶,免得給落迦山抹黑。」從樹林裏緩緩走出一人,林鳶茵脫口而出:「峨嵋派掌門靈清師太?」靈清師太呵呵笑道:「林姑娘別來無恙啊。」從她身後走出一人,赫然竟是陳嫻,只見她用複雜的眼神看了林鳶茵一眼,隨即垂手靜靜侍立在她師父身旁。

  林鳶茵警惕的道:「莫非師太也想染指絕磐?」靈清師太笑道:「林姑娘何必說得這麼難聽。絕磐是寶物,只有實力超群之人才有權使用。大家不過是公平競爭。」林鳶茵驚疑道:「大家?」從樹林裏依次走來不少人,或身披袈裟,或身著道袍,林鳶茵舉目望去,心臟竟在瞬間好像停止了跳動,連呼吸都窒息住了,龍虎山掌門,終南山掌門,青城山掌門,九華山方丈,武夷山方丈……幾乎所有佛道大派的「一把手」都到場了,圍繞著空明大師和靈清師太,對峙在林鳶茵他們的另一邊。這些顯赫的有道高僧道長們在這麼一個特殊的場景下聚集在一起,顯得分外沉默,臉上也儘是木然的表情,唯一有點神氣的,就是那一雙雙緊盯著紫檀色盒子的眼睛。

  林鳶茵身軀微微發抖,她沒有料到這個被他們視為洪水猛獸的絕磐竟然會惹來八大門派的掌門方丈窺視。真的只是對五臺山一直號令佛門不滿嗎?那終南山呢?它是執掌道教之牛耳,為什麼連它也捲了進來?它已經是道門第一,要了這絕磐到底要幹什麼?眾多掌門方丈環立,只空明大師一個吳剛英就打不過,何況還有這麼多。此仗必敗無疑,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被搶走,看著絕磐現世,給人類帶來一場史無前例的災難?林鳶茵腦門上沁出了密密的汗珠,突然她仰天大笑,神色輕鬆道:「既然你們這麼想要這個盒子,給你們也無妨。」「林鳶茵!」吳剛英跟楊淙齊齊叫道。靈清師太淡淡的道:「林姑娘又想耍什麼鬼花招呢?」林鳶茵道:「絕磐之謎是我一手破解的,相信一直在一邊偷窺的各位掌門方丈都清楚,因為我是靈媒介質,我對這絕磐再熟悉不過了。盒子你們拿去,不過封印打開不打開得了那就要靠各位努力了。」空明大師笑道:「你這些拙劣的謊話只好哄小孩去,不過是一張符咒,要打開有什麼難的?」林鳶茵冷笑道:「諸位都看清楚了,這張符咒不是妖界的符咒,不是鬼界的符咒,更不是你們法術界的符咒。這是墮落的女媧的陣法的附帶符咒,你們有本事就解開這個遠古陣法試試看。就算解開了,絕磐長期被壓制的怒氣一旦沖洩出來,勸誡各位先找好各自的接班人再來。」

  林鳶茵這麼一說,眾人面面相覷,都面有難色。靈清師太暗想,這話不錯,我們都不是靈媒介質,墮落的女媧陣法是這女娃一手封印的,恐怕也只有她才能打開。於是朝空明大師耳語了幾句,空明大師點點頭,對林鳶茵道:「既然這樣,只要你願意幫我們打開這符咒,老衲擔保不會傷害你們三個,也不追究剛英叛師之罪。」這時,吳剛英跟楊淙都知道林鳶茵在玩一個危險的遊戲,他們三個剛才還在討論這個符咒到底是什麼,林鳶茵是睜眼說瞎話來拖延時間。林鳶茵悄悄靠近吳剛英,以低到只能勉強聽見的聲音道:「帶著盒子跟楊淙走,這裏我拖住。」吳剛英急道:「不行,他們連殺人滅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不會放過你的。」林鳶茵冷靜道:「他們聽信了我的話,只要一天我不肯答應給他們解符咒,他們一天不敢殺我的。快去五臺山,找智能大師來救我。」吳剛英怒道:「不行,你必須跟我們一起走,別把他們的智商想得這麼低,你的謊話很快就會被戳穿,我等下放一個煙幕陣,你先過去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林鳶茵感動的看了一眼吳剛英,道:「不,我們一起走,必死無疑。我留下來,最起碼可以保得住你跟楊淙,最重要的,是保得住這絕磐。人類的災難跟我林鳶茵的命比起來,孰重孰輕,難道你們還分辨不出來嗎?」

  吳剛英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不行,要走楊淙一個人走,我跟你在一起,我說過要永遠保護你的。」林鳶茵變了顏色道:「吳剛英你不要分不清輕重緩急,楊淙她一個人能走到五臺山麼?身為佛門弟子,當以天下蒼生為念,老記掛著我個人安危有什麼意思?何況……」說到這裏,林鳶茵突然停頓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也未必會死。」楊淙低呼道:「林鳶茵你在打賭!打賭星晨會來救你,你在拿你生命打賭,萬一星晨狠心不來,你什麼都輸得精光。」靈清師太在那邊不耐煩的叫道:「喂,林姑娘,你到底跟不跟我們走,我們可沒耐心讓你們在那裏嘀咕。」林鳶茵狠狠一推吳剛英:「快走!」隨即跳出來擋在最前面,淺笑輕言道:「能跟這麼多享譽天下的掌門方丈在一起,那是難得的機會。鳶茵自然捨不得走了。」與此同時,在林鳶茵的身後,驀地起了一陣巨大的煙霧。空明大師大叫道:「不好,他們要走。」靈清師太臉色一變,瞬間,幾十道鋒芒齊齊向林鳶茵飛去。煙霧中,林鳶茵笑靨如花,在死亡前的笑容顯得如此美麗。

  「叮叮」幾聲,鋒芒盡皆被打落在地。一個身影快速從樹林中竄出,擋在林鳶茵的身前。「你賭贏了,林鳶茵。」一聲擲地有聲的話語讓林鳶茵的笑容迅速消退下去:「但是你記住,我不喜歡人家利用我,永遠不喜歡。」星晨回過頭來冷冷的對林鳶茵道。林鳶茵道:「既然你不喜歡被我利用,那你為什麼還要出來?」星晨心中一動,沒再說話,轉頭對空明大師等人道:「不好意思,這絕磐我要定了。」空明大師怒道:「你到底是誰?」林鳶茵朗聲道:「就是你們百般尋找的妖狐。」星晨全身震了一震,回過頭去看林鳶茵,林鳶茵毫無畏懼的直對他的眼神:「難道我說錯了嗎?」「林小姐自然沒說錯。」從樹林中走出來笑呵呵的長老等數百人,瞬間壓倒了空明大師那派人。兩派人馬對峙著,殺機瀰漫,大戰瞬間即將爆發。

  空明大師眼睛轉動:「你們是狐族?」長老呵呵笑道:「正是,大師道長們別來無恙啊,上次一別還是數百年前,我族不幸失手,讓你們多統治這陸界了幾年。現在絕磐現世,不知你們還有什麼話說?」空明大師道:「現在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長老仰天長笑道:「大師難道忘了靖河血難?我族妖狐既出,你們能相抗的紫金缽沒來,何況你們大家離心離德,又如何能對抗得了我們妖界呢?」一說「妖狐」二字,眾人臉色都變了,齊刷刷將目光朝星晨看去。星晨面無表情的站著,但是在他身上洋溢出來的殺機卻無疑讓任何一人都不寒而慄。那種恐懼的如同攝懼心神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就如同靖河血難一樣,光聽名字就足以讓人不舒服。林鳶茵萬萬沒有料到居然一下子衝出那麼多人來,局勢再一次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難道這裏會是上演第二次靖河血難的前兆?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53 AM

一百零一




靈清師太看到星晨也眼神一緊,隨即大笑道:「長老這話騙誰呢?你們妖狐既出,那還等什麼啊?直接對我們人類進行大屠殺啊,對我們進行肆虐啊,還來小心翼翼的搶什麼絕磐呢?你們妖狐不是能控制絕磐的嗎?恐怕你們也是有苦衷但是說不出吧。」長老呵呵笑道:「彼此彼此,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過看起來我們這家要遠比師太那家好過的多。」靈清師太笑道:「其實人與妖並非絕對不能並存,長老為什麼沒有想過雙方合作呢?」長老眼珠子一轉道:「合作?這可是荒謬的笑話,人和妖向來勢同水火,當年如果不是絕磐,你們根本是想將我們趕盡殺絕。」靈清師太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也。我們也並非是說非要絕磐不可,陸界這麼大,我們兩界分而治之不也很好麼?」長老笑道:「這話我說了不算。得問主上。」說著將目光轉向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星晨。
  剛才那麼積極,說了一大堆門面上的話,現在遇到棘手的問題了,就拋給我了。星晨心裏冷笑著,面上卻不動聲色:「我不會考慮這樣的可能性。人界向來詭計多端,當年妖界慘敗豈能說了就了。」靈清師太笑道:「妖狐大人,難道沒聽說過相逢一笑泯恩仇嗎?何況我們這樣相鬥,最有便宜的只能是五臺山。別忘了,五臺山也是你們的心腹大患。」星晨道:「是你們的心腹大患才對,不管有沒有絕磐,我都不會放你們在眼裏。紫金缽又怎樣?」這一句話頂得靈清師太直翻白眼,半晌才道:「好,既然你們把話說得那麼絕,那就憑我們各自本事看誰有能力先拿到絕磐好了。不過現在我們在這裏吵肯定是不明智的,因為絕磐已經被帶走了,再在這裏耽擱的話,絕磐恐怕就到五臺山了。」長老聽到此話面色變了一變:「主上,這裏由屬下來打點,請主上儘快去取回絕磐。」星晨道:「好。」轉身就走,長老道:「主上且慢,這女娃交給我們來打點。」「免了。」星晨一口回絕:「她可以當人質。」說著,夾著林鳶茵身影一花,已然不見。長老心中苦笑一聲,果然,這小子心裏還是惦記著她啊。靈清師太跟天機道長附耳低語一陣,又對陳嫻使個眼色,在地上突然立起了幾十道旗旛,將長老眾人緊緊圍在中央。

  長老變色道:「不好,他們用計,有人要逃跑!」終南山掌門天機道長哈哈笑道:「不用妄想了,這八卦太極陣自諸葛孔明傳下,歷經數代變幻,不要說天王老子,就算神界到來,也休想一時出得去。絕磐份屬人間,妖界還是絕此想法罷了。」「可惡的人類!」狐族中起了一陣很大的躁動,「都聽我說!」長老大喝一聲,狐族恢復平靜,長老陰森的笑道:「去吧去吧,讓他們去吧,我看他們能從主上手裏撈到點什麼。」說著長笑一聲道:「想不到人界與妖界的戰鬥就要提前打響了,我這把老骨頭可真是興奮不已。天機老頭,我當年和你祖師爺大戰三百個回合不分勝負,現在就由你來代替他完結這延續的戰鬥吧。」天機道長從背後緩緩抽出七星龍泉劍道:「好,好,也讓你看看百年終南,早已非當日下士。出招吧。」長老眼中射出厲光:「龍泉劍?好!今天就奉陪此名劍,在場諸位都是見證它變成黃泉劍的人!」說著,早縱身過去。旗旛開出,天機道長跟長老鬥成一團。空明大師道:「還等什麼,大家上!」瞬間校園裏光芒盛放,叮噹之聲不絕於耳,眾人鬥作一團。狐族數目佔多,一時間佔了上風。

  「鏘鏘……」在五臺山上的紫金缽突然發出悲鳴,禪月大師大驚,跑到後園,見智慧大師也出來了,長歎道:「冤孽啊冤孽啊,絕磐果然還是現世了,這是我輩的劫數,果然躲不過,逃不了。只是法術界如此,怎麼對抗妖界啊?」說到最後,老淚縱橫。禪月大師忙扶住他道:「師父,有五臺山一脈在,但叫法術界不絕。」智能大師道:「光五臺山有什麼用?人心離散,法術界離覆滅不遠矣。」一個小沙彌匆匆跑進來叫道:「方丈,門口有一個自稱是終南山弟子要求緊急求見。」智能大師忙道:「快請。」一個身著道袍,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面目清秀的小道士小跑了進來,一看智能大師忙拜倒在地哭道:「請大師救救終南山。」「終南山?」智能大師一驚:「終南山又出什麼事了?」那小道士道:「弟子師父是掌門天機道長,前幾天找師父沒找到,後來發現師父留下一信獨自外出了,還帶走了龍泉劍。信上沒說什麼,但是上個月峨嵋派靈清師太曾經來找過師父說絕磐的事情,弟子想師父一定是被利所惑,所以攜劍下山了。龍泉劍乃道家至寶,靈性異常,知道作此不齒之事,恐不肯相助,最怕它要是跟絕磐硬碰,一代名劍就毀於一旦了。」

  「什麼?龍泉劍下山了?」智能大師身子劇烈一搖,竟然站不住,往後一倒。「師父!」禪月大師大驚,忙攙扶著就勢坐在臺階上,智能大師捶胸頓足道:「天機,你怎麼如此糊塗啊?你要毀你終南聲譽,也不應該帶累這鎮世的寶物啊!龍泉劍若斷,這將來的七道之劫可怎麼解啊?」禪月大師手心出了滿滿一把汗:「那……要不師父下山把龍泉劍搶回來?天機道長應該贏不了師父。」智能大師斬釘截鐵道:「不行!五臺山另有劫數,此時一走,前功盡棄,妖界就是要誘使我們出山,我們必須要沉得住氣,不管外面鬧得天翻地覆。五臺山是最後的防線,我們一敗,人類就再也沒有一點希望了。」「那……」小道士驚惶的看著智能大師:「那終南山……」智能大師長呼了一口氣道:「再想辦法吧,肯定還有辦法的,唉……」禪月大師想緩和一下氣氛,問那小道士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天機掌門的入室弟子麼?」小道士答道:「弟子叫孤星寒,是入室弟子,不過我是俗家的,不能接任掌門的。」禪月大師哭笑不得,心想,我問了他能做掌門麼?

  與此同時,星晨也追蹤到了吳剛英和楊淙的痕跡,不過他不急著追,而是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來,放下了林鳶茵。林鳶茵甩開他的手道:「你真是狐族的?」星晨淡淡的道:「你不是承認我是妖狐了嗎?」林鳶茵道:「可是我知道你不是!」星晨道:「無論如何,我是妖界的,我跟你原本就是勢同水火的兩派勢力,更何況你與法術界有極深的淵源。」林鳶茵問道:「那我們現在勢同水火了嗎?」星晨被她這一句話塞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的確……有點奇怪。」林鳶茵冷笑道:「奇怪的事情還多著呢,如果你是妖界,為什麼要拚死救我?為什麼為了我甘願和那個什麼長老打起來?如今你們又像一家人一樣笑呵呵的出現在眾人面前,你的身份還要隱瞞到什麼時候?」星晨的眉宇間掠過一絲憂鬱,這與平素冷靜不動聲色的他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你既然看出來這麼多,還要我對你坦白什麼呢?」「這不一樣。」林鳶茵拉住他的手:「我有時候寧願自己不要那麼聰明,看破那麼多卻始終猜不到這最終的謎底。為什麼還要瞞我?難道我對你的心還不足以讓你承認這一切嗎?」星晨道:「我不告訴你,絕不是對你的懷疑,只是我有自己的考慮。林鳶茵,你縱然聰明,但你絕對想不到有些事情要遠比你看得到要複雜。你若相信我,就讓我順順利利的走下去。」林鳶茵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眸子裏仍然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難道你要那樣做?你真的要搶絕磐?如果吳剛英他們不肯給,就硬搶是麼?」星晨道:「是,我非有絕磐不可。」

  林鳶茵放開星晨的手,退了兩步,怔怔的望著他道:「就算犧牲他們的性命?」星晨眼裏掠過一絲不祥:「我拿絕磐就是為了救你們的性命。鳶茵,你若不相信我,那我們必死無疑。」「可是……可是……」林鳶茵看著星晨的臉,淚忍不住悄悄滴落:「你的太多太多我都不知道,你叫我怎麼相信你,叫我怎麼相信你啊?」星晨突然做了一個讓林鳶茵意想不到的動作,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裏:「你說過一句話,憑心而斷,那麼現在就順著你心的方向自然的走下去。」說這句話時,從來冷靜如冰的星晨眼裏掠過一絲原本永遠不會出現的恐懼,他在心裏暗想:在知道我身份之後,你一定會離開我的,一定會!所以,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事情了。請給最後一點的信任給我吧。「憑心而斷……」林鳶茵抱住星晨,淚落如雨:「我現在心亂如麻,我怎麼判斷?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絕磐一出,這個世道什麼都變了?只不過是個鏡子而已。」「但是卻可以照出一切醜陋的東西。」星晨放開她,沉聲道:「去找吳剛英吧,絕磐帶到五臺山也是沒用的,紫金缽鎮壓不了它,反而會給五臺山帶來滅門之災。」

  「站住!」靈清師太和陳嫻突然殺出,抱著盒子的楊淙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吳剛英臉色一變,又看了看四周道:「只有你們倆?」靈清師太笑道:「好大的口氣,只有我們倆也夠你受的了。」吳剛英道:「想拿絕磐,先拿了我的命去。」靈清師太眉毛一豎:「你道我不敢?我就替你師父清理師門!」「楊淙退後!」吳剛英搶先拔出了劍,靈清師太拂塵一掃:「就憑你那爛劍,也能阻我峨嵋腳步麼?」兩人早激鬥在一起。「這……」事情突變,楊淙震驚萬分的看著眼前兩人鬥得難分難解,不禁又看了看陳嫻,陳嫻目放冷光,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這下死了。」楊淙暗自道:「得想個什麼辦法護住絕磐。」

  畢竟靈清師太修煉日久,功力高深,幾個回合下來,吳剛英漸感吃力,開始落於下風,招架艱難,只是憑毅力苦撐著。靈清師太見久攻不下,也是萬分焦急,怕星晨趕來,絕磐落入他手,於是對陳嫻道:「我徒快放法寶,將這法術界得逆徒斃了!」「是,師父!」陳嫻一聲清脆的回答,只見她拿出一個白玉淨瓶,毫不猶豫的對準了戰圈的中心,開始唸咒。「哈哈哈哈,」靈清師太忍不住大笑道:「淨瓶一出,萬物皆休,你就等著在裏面化為一灘膿水吧。」淨瓶口中射出一道強烈的白光,「吳剛英!」楊淙大驚,卻見白光轉向靈清師太,將她全身罩住。「什麼?」靈清師太震驚之下,拂塵脫手,已經吸入淨瓶之中。

  「你……」靈清師太無法置信的回頭看自己的徒兒,原本冷如冰霜的陳嫻淚水早已佈滿臉龐:「對不起,師父,你這樣做真的不對,對不起……」「你這個逆徒……為什麼……」靈清師太被白光籠罩住,只覺得全身無力,法力正在逐漸消退,吳剛英震驚之下也停了手,只是呆呆的看著,甚至忘了該說些什麼。陳嫻神情淒然哀婉,緩緩流淚道:「弟子之後自當以死謝師父養育之恩,只是此事,弟子無愧於心。絕磐就算能控制三界又怎麼樣,總有一些它是控制不了的。現在的你們已經夠醜陋了。我不希望這人間因為絕磐變成另外一個地獄。」「陳嫻……」吳剛英呆呆的看著她。靈清師太看看吳剛英,突然眼光一狠道:「不用跟我說什麼大道理,你這樣做的真正理由我知道,你喜歡吳剛英這個小子!你甘願為了外人背叛我!果然啊,女人永遠心都是向著漢子的!」說到這裏,靈清師太仰天長笑,笑聲尖銳而淒厲,聞者無不動容,笑聲中,靈清師太用盡最後一份氣力,突然對吳剛英小腹猛烈拍出一掌。「剛英哥哥小心!」一個輕盈的人影飛起,擋在吳剛英的面前,替他挨了這一擊。靈清師太愕然的看著陳嫻口吐鮮血,在她面前含笑的,沒有絲毫痛苦,滿足的慢慢的倒下。「陳嫻——」吳剛英趕忙抱住了將要倒地的她。「為什麼你會這麼傻?」陳嫻驚愕的看著從來嚴厲肅然的師父第一次有大如黃豆的淚滴滑落眼角。「就是為了所謂的愛麼?可是他並不愛你,為了這個沒有回報的東西,何苦連命都搭上呢?」淨瓶的白光增強了,靈清師太的身軀在慢慢消失。她痛苦的看著自己的愛徒躺在血泊之中,只一個瞬間,二十年的師徒情誼就可以毀於一旦。她真的不明白,不明白這個愛的東西怎麼會有比絕磐還要大的威力。「因為……我從來沒想過回報。」陳嫻艱難的說完這句話,靈清師太輕輕的閉上了眼,淨瓶的白光連同她的人影都收回到那個瓶口裏,一切歸於肅靜。



一百零二


「陳嫻!」吳剛英趕緊抱起已經奄奄一息的陳嫻:「你感覺怎麼樣?」楊淙也搶上來,用手搭在她脈搏上聽了一會兒,搖搖頭歎息一聲:「沒救了。」吳剛英驚惶道:「怎麼會這樣?靈清師太只揮出一掌,她運功抵抗,應該不會傷太重的。」楊淙默然不語,反倒是陳嫻蒼白的面孔上現出了一絲微笑:「不關師父……的事,我沒運功……叛逆師門,原本就……應該是死罪。」說著,她突然掙扎著回過頭來,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裏面晶瑩閃動,卻並未流出:「剛英哥哥,你還恨我嗎?我做的一切事……我不知道對錯,可是我知道不想你死……絕磐是個巨大的漩渦,你……你要趕緊抽身出來,這後面還……還有你很多不知道……的內幕……」說到最後,陳嫻開口越來越艱難。吳剛英早已克制不住,哭出聲來,他想說「不恨她」,可是喉嚨堵得厲害,嘴唇顫了半天,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來,只好拚命的點頭,任那淚水不斷的滴落在陳嫻那原本燦若紅霞的臉龐上。
  陳嫻大口的喘了一下氣,偏過頭滿足的笑了:「這樣我……就可以沒有任何遺憾的……走了。」「陳嫻,」一直仇恨這個女孩的楊淙垂淚道:「你……你似乎還有些話沒說。」陳嫻的臉色愈發蒼白:「話?不,我已經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嗎?」陳嫻朝吳剛英的方向努努嘴:「有些話再不說出來就沒有機會了。」說到這裏,楊淙一陣哽咽,起身暫避。陳嫻迷茫的一笑:「沒有機會?我其實……知道的,一直就……沒有機會。我知道……你心裏只有林……哪怕她喜歡的……不是你,我跟你是一樣的。其實……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回報,能遇上你……愛上你已足夠……用幸福定義我……這一世了。」說完,像是要把之前所有的壓抑的怨氣全部吐出來一樣,陳嫻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晶瑩的睫毛輕輕的合在了一起。這個從一出現就背負了沉重的使命,就承受了所有的指責和仇恨,就強忍著被所心愛的人厭憎的苦痛,就拚命的想要自己空間的女孩,終於開心的,無怨無悔的撒手而去。那張清秀的臉上,還留著一絲被懷抱的歡欣,那早已蒼白的雙唇,還留著一道如此淒然卻豔絕天下的淡笑。如果沒有絕磐,如果沒有這次下山,如果沒有遇上吳剛英,這個女孩應該會淡然快樂的過完這輩子。可是既然遇到了,就是緣分;為情而死了,便是輪迴。

  吳剛英的心像是被什麼兇神惡煞的厲鬼撕扯開來一樣,一種麻痺的劇痛襲來,讓他頓時連呼吸也變得困難。陳嫻的體溫慢慢的從他懷中褪去,他卻無能為力,他只有抱著她的屍身,伏在她冰涼的臉龐上,喉嚨裏發出那種沉悶而又宣洩的哭聲。楊淙聽到動靜跑了過來,看到眼前這一幕,黯然回頭淚下,這是為第九間課室傳說死的第幾個人,她已經記不清了。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換來的卻是一個魔物的現世,老天想必在九霄雲上嘲弄的看著這一手操縱的悲歡離合的結局。楊淙想過去勸勸吳剛英,可是看到他全身顫抖哭得無法自製的樣子,她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吳剛英絕對不僅僅是為了她的死而傷心,更多的應該是自責,應該保護的人卻為了他而喪命。陳嫻這個從來就缺乏關心理解的堅強女孩,最終卻為她的堅強付出了最沉重的帳單,如果當初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能夠發現陳嫻的異常,能夠試圖去打開她的內心,那麼今天不會是這個局面,絕磐也不會引來這次腥風血雨。

  林鳶茵和星晨剛剛趕到,都不由自主的倒抽了一口冷氣。星晨道:「來遲一步了,想不到他們居然逃出兩個人來。」林鳶茵一腳淺一腳深的來到痛哭的吳剛英前面,緩緩蹲下身去,無法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良久才訥訥的道:「怎麼會這樣……陳嫻,你為什麼要這樣……你原本可以選擇告訴我們而不必自己來赴死…… 為什麼你要尋死,大家已經不再恨你了,為什麼?」楊淙哀傷的立在吳剛英身後道:「讓她去吧,鳶茵,她跟我們不同,死對於她來說是解脫。今天的她,只是單純到想要用死的舉動來表白自己的心意而已。她已經滿足了,我們也沒必要再為她憤憤不平了。」林鳶茵用手輕輕的撥開蓋在陳嫻眉眼上的幾縷頭髮,眼眶一紅:「臨死終向善,唯望避獄燃。希望冥界看在她阻止絕磐落入貪婪人類手中的功勞,赦她直接去輪迴吧。」

  楊淙抬起頭來,剛好看到在林鳶茵身後縱然面對悲劇仍然面無表情的星晨,突然醒悟過來:「星晨你救了林鳶茵?」星晨看了一眼林鳶茵,沒說話。楊淙道:「你打得贏那些和尚道士麼?對的,你這麼厲害,不可能打不贏。我們殺回去吧,我們去為陳嫻報仇!」迎著楊淙熱切而渴盼的目光,星晨哭笑不得,忙打斷道:「我想你誤會我來的意思了。」吳剛英將陳嫻的屍身輕輕放在地上,起身低低的道:「可是我沒誤會,你這妖物也是為這絕磐而來的吧?」星晨眼神一緊,林鳶茵已在一邊緊張的叫道:「剛英……」「不用說了。」不知道是強自抑制著悲痛還是剛剛哭啞了嗓子的緣故,吳剛英的聲音低沉得讓人可怕:「我知道你心向著他,容易被他花言巧語所騙。我不怪你,女孩子都這樣。可是,想要這絕磐,星晨,只有一個法子,就是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等等,」楊淙惶然道:「怎麼會成這個樣子?我們四個應該是盟友的啊。」「盟友?」吳剛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陰森的冷笑,直笑得林鳶茵也牙齒打戰,驚駭的倒退了兩三步:「他是妖界的,他的使命就是毀了我們人界,他還有資格做我們的盟友麼?」林鳶茵道:「星晨不是你想的那樣……」吳剛英大吼著打斷了她的說話:「那你說他要搶這絕磐是為了什麼?!」這是林鳶茵的心結,也是星晨始終不肯透露的秘密,林鳶茵語塞,望向星晨。星晨的眼裏沒有歎息和驚奇,有的只是一點點疲憊和更多的冷靜:「沒有必要解釋這麼多,既然你已經這樣說了,那麼記得七天後,你的魂靈回來多看看這個世界吧。」



一百零三


「不要打了!」楊淙攔在他們的中間:「你們發什麼神經,他們在那邊亂鬥,我們這邊也來內訌,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應該團結一心才是。」「既然要團結一心,首先應當坦誠相待。」吳剛英咬牙切齒的道:「你去問問他,隱瞞了我們多少東西,難道要被他害死了你們才會幡然醒悟嗎?」楊淙道:「如果他真要害死我們,為什麼三番兩次出手救林鳶茵?」這句話一頂,吳剛英頓時有些詞窮:「但是他……他跟妖界那些……」楊淙道:「我不希望出現第二個陳嫻了。」這句話如同大錘猛地給了吳剛英一個重擊,他踉蹌了兩步,嘶聲道:「你說什麼?」楊淙道:「如果無法判斷一個人是敵是友,我寧願相信他是友。鳶茵說過,在生死存亡的關頭,有良知的,守望相助的絕對是大多數。」吳剛英吼道:「可是他不是人類!」楊淙針鋒相對:「可是絕磐毀滅的也絕不僅僅只是人界。」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了,半晌,林鳶茵輕輕的道:「對,我也選擇支持星晨。絕磐毀滅的,是三界!冥界也一定會想得到這個原本就屬於他們的東西的。」
  一時間,情勢變成了一邊倒。吳剛英怔怔的看著林鳶茵和楊淙道:「你們兩個……」星晨道:「把絕磐給我,你既然知道這是肆虐三界之物,你還敢送上五臺山麼?紫金缽也壓不住它,你只能給五臺山帶來滅頂之災。」吳剛英眉頭微微一皺:「五臺山壓不住?你壓得住麼?」星晨道:「如果說我能壓得住,你會信麼?你那盒子的封印壓制不了絕磐多久,很快它就會沖天而起,你再不打定主意恐怕禍害就來了。」吳剛英道:「主意早就打定了,要麼你回頭,要麼你從我身體上踏過去。」星晨右手一揮,眸子瞬間變成了那種久違的藍色,同時身邊出現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我選擇後一條路。」

  那邊廂,兩方正打得熱鬧。長老身上帶著的一條流蘇突然掠過一道妖異的光芒,長老臉色一變,跳出戰圈,心道:不好,星晨起異心了。沒想到這麼快,莫非他打算拿到絕磐就動手?正跟長老纏鬥的空明大師見長老突然退出戰局,看著那條流蘇臉色陰晴不定,心下暗自懷疑,莫非妖界也起了內訌?靈清師太和陳嫻已經去了有多時,至今不見有訊息,難道已在妖狐手下遇難?若是如此,情勢便大大的不妙。即便法術界現在拚死打退了妖界,也撈不到任何好處,相反可能元氣大傷,讓五臺山有可乘之機。因此空明大師也並沒有逼著動手,而是暗自想對策。正想著,長老突然陰陰的笑了:「讓我來猜猜你們的心思,你們拿絕磐說什麼降妖伏魔,驅除惡靈那絕對是假的,對付五臺山和紫金缽才是真。畢竟這是世上唯一能跟它抗衡的寶物了。」空明大師冷笑道:「老衲也不怕承認,的確就是這樣。絕磐我們拿定了。」長老悠悠的道:「絕磐乃妖界冥界寶物的合體,唯獨排斥人界力量,你們拿到了也用不了。」空明大師道:「那可未必,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長老大笑道:「我知道大師的意思,拿到絕磐之後,不惜任何代價,也要試出可以駕馭絕磐的方法,甚至不惜以人命血祭。」空明大師臉上一抽搐:「你說什麼?」

  長老道:「大師何必這麼緊張?我又不是人類,怕洩漏出你們的醜去。你們法術界的把戲難道我們妖界還不清楚嗎?我們以狐血祭製造妖狐的方法正是跟你們的老祖宗學的。」空明大師哼了一聲道:「那是以前,我們現在當然不會做荼毒生靈的事情。」長老笑道:「絕磐一出,必當腥風血雨。大師不用再假惺惺的滿口仁義道德了,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是同類不是嗎?只不過……」長老意味深長的看著空明大師,話鋒一轉道:「就算讓你得到絕磐,你要想駕馭它,非得進行血祭試驗不可。這樣一來,落迦山名聲一落千丈,即便有寶物在手,試問天下蒼生,又如何會服一個之前還宣講慈悲渡世如今卻嗜血如魔的門派呢?大師的天下第一豈非永遠都是黃粱一夢?」這點空明大師倒是從來沒有想過,一直都在謀劃如何奪取絕磐的他,還是首次想到拿到絕磐之後的事情。長老說的合乎情理,有得必有失,得到絕磐恐怕也未必能力壓五臺山重奪佛教第一派的地位。

  想及這裏,空明大師猶豫了。看準時機的長老緩緩道:「其實,妖界如今早已不敢覬覦整個陸界了,只要求有足夠安適的地方給我們修煉和繁衍後代足矣。妖界寶物已失,若不拿到絕磐,我們難保命脈的承繼。大師若是一意孤行,對抗的是這一幫拼了命的族群們,縱然不敢說滅你落迦山門,也足以血染群山,入地三尺。」空明大師道:「你到底想說什麼?」長老呵呵笑道:「我想說,大師的願望其實單純到只是想做這天下第一門派而已,卻不幸走錯了道路。」空明大師道:「走錯了道路?」長老道:「沒錯,五臺山為什麼力保牛耳幾百年不絕?全因它有一個紫金缽,不得不讓你們臣服。如果紫金缽能到落迦山門下,那麼當然全天下的法術界自然歸順天意,臣服新主。」空明大師眼皮一跳:「你是說……」長老冷冷的道:「你們與我們並非絕對不可並存,我們聯手,我要絕磐,你要紫金缽,兩全其美,當下危急之機,大師可要拿好了主意。妖界不是不敢跟你們一拼的。」

  空明大師呆若木雞站立當地:「紫金缽……到落迦山下……」他突然醒悟過來:「不行,紫金缽認主,它既然認了五臺山做主人,即便我搶了過來,它也未必聽我使喚。」長老道:「倘若主人沒了呢?」「主人沒了?」空明大師驚疑不定的道:「你……你到底什麼意思?」長老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光:「做大事者當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大師若是還有婦人之仁,不如趁早退回落迦山養老去罷。」空明大師指著長老,全身顫抖道:「你……你教我滅五臺山全派?這可是十惡不赦的罪行,不僅永不超生,更終生被佛唾棄。」長老縱聲長笑道:「難道大師拿了絕磐去用血祭就能進入極樂世界了?犧牲大師一個人又有什麼所謂,惠澤後代啊,落迦山以後代代相傳,不用再俯人之下。」空明大師臉色蒼白道:「五臺山有紫金缽,滅不了的。」「滅得了!」長老露出一排牙齒,惡狠狠的笑道:「大師先助我奪得絕磐,我也早看五臺山不順眼的了,雙方聯手,先殺智能那個禿驢,再斷五臺山命根,拔其廟,毀其塔,法術界以後只認一個落迦山。人界與妖界從此劃界而治,和平共處,各不相犯。」

  「彭」的一聲,吳剛英緩緩倒在地上,雙目緊閉,暈眩了過去。「這……這個……」楊淙萬分驚異加哭笑不得的看著在身後緊張的舉著木棍的林鳶茵:「你…… 你在幹什麼啊?」正準備出手的星晨也愣愣的看著,顯然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林鳶茵勉強吞下一口口水道:「我不希望看到……你們打架,這是唯一的辦法。雖然我不知道相信你是對是錯,但是我……楊淙都是憑心而斷。在這種敵我不明的情況下,說什麼妖是錯的,人就必定是對的,那是多麼荒謬可笑的結論,我只有……只有相信自己的良心。畢竟我的良心沒有變,我希望良心也沒有看錯你,星晨。」星晨的目光變柔和了:「對錯本來就混合一體,你在賭博,我也在賭博,只不過我們的賭注都是一樣的,在這個已經攪亂三界的漩渦裏,人從始至終都沒有錯,錯的恰恰可能是良心。我會證明我自己的。」說到這裏,星晨禁不住微微一笑,心想,在我證明自己的那一天,也就是你們毅然掉頭離我而去的一天吧?

  林鳶茵朝楊淙示意,將裝有絕磐的盒子交給星晨。楊淙走上前去,將盒子從捂得緊緊得懷裏鬆開,向星晨遞了過去。暗啞的花紋給人一種與生俱來的沉重感,見證了這個盒子經歷的腥風血雨,也見證了圍繞這個盒子發生的一切醜陋的慾望和爭奪,更見證了正義之心的泯滅和邪惡的挑戰。星晨的目光也不由變得凝重起來,緩緩伸出手去接過那個盒子。盒子在碰觸到星晨的手的剎那,表面突然掠過一道詭異的白光,封印微微顫動,裏面似乎傳來了壓抑許久的嘶吼聲。「且慢!」一道鋒芒突然從樹林深處飛出,將星晨手中的盒子打翻在地。「是誰?」三人一驚,楊淙正待要撿回盒子的時候,黑影掠過,在她面前赫然出現了兩個身影,將楊淙生生逼退回去。「怎麼是你們?」林鳶茵臉色大變,站在他們眼前的竟然是剛才一直鬥個你死我活的空明大師和長老。不僅如此,剛才還勢同水火的兩派勢力如今卻齊刷刷的列在樹林一邊,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目光陰冷的盯著他們,從眸子裏面透出來的那股寒冷,足以讓你的每一個毛孔處都滲出汗水來。

  「原來你們已經達成協定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星晨:「看來還是薑還是老的辣。」長老大笑道:「要怪就怪你太過心急,也怪你給自己找到了弱點。你不知道,以前的你根本完美到無懈可擊,經常讓我頭疼不知道該怎麼對付,天幸不滅我狐族,賜我良機,你對這兩個人的顧慮終於成就我族的大業。毀掉你神一般的身份的,是你,不是我,同樣的,毀掉你最想保護的這幾個人的,是你,也不是我。」星晨眉宇間似乎並沒有太多的驚訝:「成王敗寇,我從來不找什麼藉口,你也不用想打擊我的心理。戰鬥並沒有結束。」長老道:「戰鬥沒有結束?星晨你不要太自大了,這麼多人足夠絆住你手腳的一刻,而只要一刻,就足夠了,你知道的,我手中有你的致命把柄。」星晨的臉色終於變了,他的目光第一次出現了驚慌和害怕,這也是林鳶茵第一次看到如此接近一個凡人的星晨,那麼的手足無措,那麼的無所適從。這也就是說,長老的威脅所言非虛。那麼,功力高深到如此地步的星晨究竟還會懼怕什麼?又究竟有什麼東西瞬間可以擊敗這個向來自信滿滿的男生呢?

  頓感事情不妙的林鳶茵悄悄接近了被她親手打昏的吳剛英,開始暗暗掐他的人中穴,暗自祈禱他快點醒來。「帶著吳剛英快點上五臺山求救。」從林鳶茵的耳邊突然傳來這麼縹緲但清晰的一句,林鳶茵悚然抬頭,星晨已經加入戰局。又一場大混亂已經粉墨登場了,人界妖界之戰瞬間變成了良心利慾之戰,老天開玩笑變得如此突然而又不露痕跡。星晨的慌亂更加堅定了林鳶茵等會一定會出事的想法,她趁著混亂悄悄招手叫來楊淙道:「你扶著吳剛英先走,去五臺山求救。」楊淙驚疑道:「那你呢?」林鳶茵頓了一頓,道:「我陪著他。」楊淙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那個長老不過唬他一下,你就當真了?快別自己亂了陣腳了,星晨的功力怎麼樣我們都有目共睹的了,他既然對絕磐有信心,這些蝦兵蟹將對於他來說算什麼?你還是快跟我們一起走,留在這裏他多一份擔心,這不是給他分神製造麻煩嗎?」

  林鳶茵心底暗暗苦笑,看來楊淙並沒有看出星晨的慌亂和變化,這也好,瞞著他們兩個,免得他們知道了心神大亂,影響他們上五臺山,阻礙了他們的一線生機,當下拖過楊淙的手,柔柔的道:「楊淙,從傳說真相被揭露的那一天起,不,應該說從星晨離開我們這個團體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沒有再抱著回去的希望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死並不可怕,死是輪迴,是新的開始,我只是希望,單純的希望,能在這最後的關頭,能讓自己的心快樂,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沒有別的意思,我答應你,如果我跟星晨沒事,我們會很快趕上來跟你們會合。現在你如果非逼著我走,我的心會像撕裂開來那樣疼的。」說完這句話後,林鳶茵別過頭去,專注的看著在混亂的戰局中那個身影。楊淙呆呆的看著她,良久,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黯然轉頭,什麼也不說,扶起還昏迷不醒的吳剛英,一步一步的向遠方走去。林鳶茵的心情和體會,楊淙懂,的確,在這個視生死如草芥的時候,林鳶茵無疑是他們當中最幸福的一個人。

  微風拂過,是一陣如此沁人心脾的清涼,星晨百忙中一回眼,卻意外看到林鳶茵含笑站立在不遠的地方。星晨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趕忙閉了閉眼睛又猛地睜開,並不是幻覺,林鳶茵的表情一如當時第一次見到自己那般輕快和調皮。「你為什麼還沒走?」一向做事不緊不慢宣導文雅講話的星晨終於忍不住撕破喉嚨大吼道。長老也注意到了林鳶茵,幾道鋒芒襲來,星晨忙抽身趕向林鳶茵那邊,一一掃了下來,一轉身粗魯的一把揪住了林鳶茵的領子,一雙充滿怒火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她原本充滿笑容的臉龐:「你呆在這裏幹什麼?快點給我滾!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林鳶茵被他揪得差一點憋不過氣來:「你……你此仗必……必敗不是嗎?」星晨一怔,手不由得鬆了下來,林鳶茵看著他,俏麗的臉上沒有太多感傷和淒涼的表情:「所以我留下來陪你。」「說得沒有錯。」長老在後面道:「就讓我一齊送你們下去見冥王吧。」



一百零四


星晨緊張的擋在林鳶茵的身前,低聲對她道:「割破你的手。」林鳶茵一怔:「你說什麼?」星晨道:「封印絕磐的盒子。」林鳶茵還沒想明白是怎麼個回事,長老那邊已然出手,只見他輕輕揮了揮那條流蘇,星晨的額頭上突然綻放出萬道白光,一個月牙形光芒閃閃的物體從他額頭中飛了出來,逕直回到了長老的手中。「月牙寶石?」林鳶茵失聲叫道。與此同時,星晨的身子一軟,昏倒在林鳶茵懷中。怎麼會這樣?不是說月牙寶石跟身體是融為一體的麼?莫非星晨已經遇害了?「星晨?!」大驚之下,林鳶茵伸手去探星晨的鼻息,果然已經毫無動靜,但看星晨臉色卻仍然如常。林鳶茵心神稍定,轉眼卻見長老一幫人氣勢洶洶衝了過來,慌亂之間,猛然想起星晨的話來,趕忙將手指放在口中狠狠一咬,鮮血飛濺出來,林鳶茵一個反手將昏迷不醒的星晨背在背上,將手指朝絕磐盒子的方向猛地一揮,鮮血立時濺了幾滴在盒子上,「絲絲」兩聲,盒子上起了嫋嫋白煙。這個舉動嚇住了長老和空民大師他們,趁他們一停滯,林鳶茵拔腿就跑。
  「給我留下背上那個孽種!」長老最先反應過來,枴杖一揮,那條怪蛇風雷電掣的衝了過來,就在此生死危急關頭,盒子突然微微開啟了一條縫,一道黑光從裏面射出,所到之處,木草枯死,土地開裂,黑煙頓起,塵土瀰漫,長老他們吃了一驚,駐步不前,直到黑光消失,林鳶茵已經逃之夭夭了。「絕磐怎麼會幫他們?」空明大師大惑不解的問道。長老黑著臉道:「估計是星晨出的主意,靈媒介質跟神界冥界相通,以血為介,暫時喚醒絕磐力量,阻止我們的追殺。哼,你逃得過一時,逃得了一世嗎?」空明大師道:「但是不管如何,絕磐畢竟落到我們手中了。下一步應該怎麼辦?」長老道:「他們沒有地方可去,必定是南下五臺山,我們一路追去五臺山去。」「追去五臺山?」空明大師驚道:「絕磐尚未啟封,星晨又被你收服,你們這裏難道還有可以操縱絕磐之主?」長老道:「現在還沒有,但是……」空明大師不等他說完,忙忙道:「那我們上去五臺山不是找死?」後面天機道長等一干人也附和道:「沒錯啊,他們有紫金缽啊。」

  「各位,各位,且聽我說,」長老舉起雙手道:「若是只有我族追上五台,那是必輸無疑,可是有諸位掌門方丈跟著就不一樣了。紫金缽是什麼?是你們人界鎮界之寶啊,它怎麼捨得殺人類呢?何況智慧那老禿驢不是口口聲聲說要什麼慈悲嗎?他要敢對你們大開殺戒,那麼五臺山將被天下人所唾棄,所不齒,紫金缽最後也會離開五臺山的。而且現在敵心渙散,正是追擊的好時機。」此言一出,空明大師等人面面相覷,最終面露喜色,長老分析的絲毫不差,只是,他漏了一個重要的因素,至關重要的因素。

  那邊吳剛英剛剛醒來,火冒三丈的他正準備回去找林鳶茵算帳,好容易給楊淙勸住了,兩人正朝五臺山方向走了沒幾分鐘,就看見林鳶茵背著星晨搖搖晃晃的追趕來了。「星晨怎麼回事?」楊淙大驚。吳剛英怒道:「剛好,一刀殺了他。」說著正想拔劍,楊淙哭笑不得的攔住他對林鳶茵道:「究竟怎麼回事?」林鳶茵神情緊張道:「以後再說,現在快跑,我們去五臺山。」楊淙看了一下後面,立時明白了:「他們還在追?」吳剛英一時也緊張了:「那就不妙了,我師父可以通過我法器的氣味輕易找到我們。」楊淙道:「那趕緊全部丟掉。」吳剛英道:「丟掉了萬一他們追上來了怎麼打?」林鳶茵一咬牙道:「丟掉吧,反正追上了就算有這些法器也打不過,我們想辦法繞路逃上五臺山。」

  「禪月!」方丈室裏突然傳來一聲大叫,把正在花園跟孤星寒閒聊的禪月大師嚇了一跳:「師父?」說話間只見智慧大師衝了出來,全然沒有平日的冷靜和穩重:「吳剛英他們有難了。」「啊!」禪月大師霍然站起:「是不是我們要出去解救他們?」孤星寒在一邊也緊張的站起來。智能大師道:「不,我們不能出五臺山。這樣,禪月,你到山腳下佈一個離魂陣。」禪月大師迷惑道:「布離魂陣做什麼?又沒有冤鬼來襲。」智能大師道:「我自有主意。」說著又對孤星寒道:「你進來一下。」孤星寒忐忑不安的對禪月大師小聲道:「智慧大師不是見我天資聰穎,想收我為徒吧?」禪月大師也低聲答道:「還真沒看出你天資哪點聰穎來,你儘管放心進去吧。我們家何健飛比你天資聰穎多了。」

  吳剛英他們原本想坐飛機去五臺山,後來發現機場早已佈滿了長老的密探,眾人無奈轉向火車站,同樣也是一堆身份可疑的人晃來晃去,一時間,大家都沒了主意。楊淙道:「難道要我們步行去五臺山?那可要走上一年去了。」林鳶茵一直背著星晨,早已大汗淋漓,有點體力不支:「剛英,快點想個辦法。」吳剛英想來想去,皺眉道:「辦法倒是有一個,不過有點冒險。」楊淙道:「說。」吳剛英道:「我們去找一家鬧鬼的有錢人家,假裝幫他說收服厲鬼,然後跟他說要上五臺山求法器,讓他們秘密送我們上去。」楊淙啼笑皆非道:「這哪裡是冒險?分別是騙人。」吳剛英道:「也不完全是騙,我自會幫他們收服。」林鳶茵道:「沒辦法了,也只有這條路子了。只是落迦山的名聲給毀了。」吳剛英歎道:「早就毀了。」想起師父的事,不由得黯然神傷。



一百零五


吳剛英正要拔腳,突然他的胸前爆發出一道白光,照亮了周圍的景色,白光迅速黯淡下去,吳剛英手忙腳亂的從懷裏掏東西時,卻發現裏面掉出了一個小的稻草娃娃。

楊淙道:「這是什麼?」

吳剛英一看,臉色大變道:「壞了,林鳶茵他們出事了!」

「什麼?」楊淙嚇了一跳道:「你別胡說!」

吳剛英急急道:「我不是胡說,我剛才被敲暈了,居然忘記了這事。方纔我跟星晨準備打鬥時,我怕這小子逃跑,所以偷偷在他身上放了一個稻草人。這稻草人在法術界中名為『尋根人』,是一對一對的,一個放在對方身上,一個放在自己身上,可以時時感應對方的所在,是用來追蹤厲鬼用的。」

楊淙心慌意亂道:「你直接說發生什麼事好了?剛才那白光是怎麼回事?」

吳剛英道:「白光是迴光返照。」

「迴光返照?」楊淙當場呆了:「你說星晨……」
  
吳剛英舉起那個小小的稻草人說:「你看。」

在陽光的照耀下,楊淙可以清晰的看到稻草人的四肢和頭部開始枯萎,就像被火燒焦了一樣開始分岔,開散,吳剛英在一邊緩緩的道:「就在剛才,星晨突然沒了最後一絲氣息。」

楊淙頭一暈,眼前閃過一片黑色,站立不穩,就要往後倒去,吳剛英趕忙扶住她。

楊淙定了定神,用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沙啞聲音問道:「什麼意思?星晨死了嗎?」

迴光返照之後緊接著自然就是死亡,這是眾人皆知的道理,楊淙明知故問,吳剛英當然不能坦然回答,此時他心中的慌亂和恐懼不亞於楊淙,只是他知道自己必須撐下去,在現在生死存亡的崩潰邊緣撐下去,他用混亂的頭腦想了一陣道:「我不能斷言,這稻草人不能判斷生死。」
  
吳剛英的這句話給了楊淙力量,楊淙掙紮著站穩道:「那林鳶茵呢?」

吳剛英的臉色一下子沈了下來,星晨既死,林鳶茵估計存活機會也不大,這是最讓他痛入骨髓的地方,也是差點將他擊潰的地方,面對著已經脆弱無比的楊淙,吳剛英終於忍不住淚水盈出眼眶:「我們回去救他們吧,救不出,就一起死。我師父已經是這個樣子了,絕磐又落到了他們的手上,我們已經徹底輸了!徹底的輸了!接下來反正都要死在他們手中的,還不如一起解脫還有個伴。」

楊淙怔怔的看著他,半晌,淚滑落臉龐:「你是可以判斷他們生死的是不?你剛才在安慰我是不?」吳剛英羞愧難當,搖搖頭,又點點頭。
  
「告訴我,吳剛英,你是因為你師父才入的佛門嗎?」楊淙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來,吳剛英驚愕莫名,他搖搖頭道:「不知道,我很小就入了的,我也不知道什麼緣故,好像是說我命硬,得入佛門消災。」

楊淙道:「我幫你回答了吧,不是。因為你如果是因為師父才入的佛門,你信奉的就是師父,那麼師父站在了狐族的那邊,站在了貪慾的那邊,你也應該跟他同一戰線才對。可是你沒有,你叛師出逃,你為絕磐背負了一身血債,你信奉的是佛,而不是你師父。佛的宗旨是什麼?」

吳剛英的嘴唇突然顫抖了一下:「普救蒼生,渡化苦難。」
  
楊淙流著淚道:「我不想你說我冷血,但是跟這個道理是一樣的。你會為了林鳶茵放棄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嗎?或者這樣說,你會為了這個沈重的打擊背叛佛嗎?」

吳剛英看著眼前這個剛才柔弱到不堪一擊的女子:「可是絕磐已經在他們手裏,我們已經沒有了勝利的希望。」

楊淙將自己溫暖的手放在吳剛英的手掌中:「希望是人創造出來的,絕望也是。我們本來走的就是一條對抗天命的道路,你還要奢望上天能賜給你什麼呢?套用你剛才一句話,反正我們都要死的,那就不如抗爭著死去,總算不辜負星晨和林鳶茵掩護我們逃出的苦心。為了佛,請你我都要堅強的走下去。」
  
說到最後,楊淙泣不成聲,吳剛英也終於沈默,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失敗,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是這個小團體的中心,但是走到現在,他終於知道,根本比不上林鳶茵和楊淙這兩位女生的堅強。在被星晨誤解最痛苦的日子裏,林鳶茵沒有丟失前進的目標,而在遭受重大傷亡打擊的時刻,楊淙也沒有模糊追求的信仰,而他,卻一次次的倒下。師父的事所造成的巨大心理衝擊遠遠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範圍。
  
吳剛英握緊了楊淙的手,為了佛,為了蒼生,他只能選擇傷痕纍纍的一路走下去。兩個人相互攙扶著繼續朝五臺山的方向艱難的進發。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林鳶茵背著失去神智的星晨也在跌跌撞撞的奔向五臺山。最後一絲殘存的良知分成不同的兩條岔路,殊途同歸的通向佛教最後的聖地——五臺山。
  
五臺山上,紫金缽放在方丈室的幾臺上,缽身大震,發出「嗡嗡」急促的響聲,迸出萬道金色的光芒,層層掃滌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圍在幾臺旁邊的三人都臉色凝重,智能大師嘆氣道:「絕磐淪陷了。」

禪月大師跟孤星寒都吃了一驚,隨即又默然了,這是意料中事,僅憑吳剛英一人就是借他神兵天將也敵不過狐族的傾巢而出和法術界的聯手,他們只是心存幻想,而命運殘酷的將幻想提前擊破。

禪月大師小心翼翼的選擇詞彙道:「師父,我們是不是已經……沒有勝算了?」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58 AM

能大師淡淡一笑道:「勝算是什麼?在命理中,只有註定跟變數這兩種。佛說,苦海無邊,世人往往被利慾熏昏了心,只記得這變數,而不記得這註定。天命可逆,但是也不是絕對可逆。這逆與不逆,不僅在於天,更在於人。人天不能一體,則不可逆。」孤星寒偷偷看向禪月大師:「你聽懂了沒?」禪月大師其實也是一片茫然,不過對著比他小幾十歲的孤星寒,無論如何這張老臉也拉不下,點點頭道:「當然聽懂了。」孤星寒欣喜的問道:「那你給我講講什麼意思?」禪月大師沉穩的坐著,從容的回答道:「師父的意思是說,絕磐被搶走已經是事實了,天命註定它是要被搶走的,不可逆了。」孤星寒愣了一愣,咕噥道:「這不廢話嗎?」禪月大師:「你說什麼?」
  
  「禪月,」智能大師突然回過頭來,正準備教訓孤星寒的禪月大師條件反射的站起來道:「是!」智能大師拿出一道符道:「你到山下去佈一個離魂陣,布完之後將此符放於中央。」禪月大師提醒道:「師父,這離魂陣對妖無效。」智能大師道:「我知道,你照做就是了。」禪月大師不敢多問,道聲「是」捧符退出。孤星寒也趕忙跟著退出。「孤星寒,你留下來一下。」智能大師慈眉善目的說道。孤星寒全身一顫,忙扯住正要退出的禪月大師低聲道:「智能大師不會是看上我這麼聰穎機慧,想傳位給我吧?我不能背叛終南啊。」禪月大師也低聲道:「你放心,我們這裏又一個比你還聰穎機慧,他都沒有機會,何況你?」



見禪月大師離去,智能大師道:「你坐下。」孤星寒忐忑不安的坐回蒲團上,看著智能大師撚著花白的鬍鬚,半晌才道:「天機有否教過你七星龍泉劍的有關法術?」孤星寒心想,不會是來偷學終南法術的吧?答道:「不曾教過,因為弟子還年輕,縱然聰慧異常,但是……」智慧大師搶先一步打斷道:「終南的傳統是未曾演練法術,先要通讀經史,師侄雖然不曾習練,但是想必熟識龍泉劍的有關咒語。」孤星寒想了半天,道:「理論上可以這麼說。」智能大師道:「好,你想不想救終南?」孤星寒大喜:「大師有法子了?」智能大師道:「老衲也是孤注一擲,你須依我這樣做。」當即附耳這般這般的說了一番。孤星寒嚇得冷汗都出來了,連忙叩頭道:「弟子剛才是說大話,這事弟子萬萬不敢做。咒語是一回事,可是用起來也是一回事。師父常訓導弟子,說不能強而為之,萬一這樣傷害到龍泉劍,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的罪人?」智能大師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誰又不是強而為之?人世之命運,繫於你一念之間。現下也只能隨機應變,見招拆招了,孰輕孰重,師侄自己掂量吧。」說著起身離去,孤星寒呆呆的望著明滅不定的燭光,半晌,頹然低下了頭:「師父,為什麼有了龍泉劍你還不滿足啊?」這邊廂,狐族長老和空明大師密謀議定的滅門五臺山卻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什麼?滅門五臺山?虧你說得出來!」天機道長「唰」的一聲站起,背流冷汗:「開什麼玩笑?終南山要這樣子做,天降萬劫都不過分。還不如直接將我們派給毀了來得痛快!」其他掌門紛紛道:「不錯,雖然這次五台冥頑不靈,但畢竟是佛門聖地,跟它對抗,不僅情理上我們沒占一絲上風,而且門下弟子也會人心不服。這樣做萬萬行不通!」長老臉色一變,剛要說話,已經被空明大師阻止了:「長老,讓我來跟他們說。」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58 AM

空明大師走到眾人中間,對天機道長道:「你的心情我理解。曾經老衲也一度以為,佛門就該精心潛修,道家就該培本固元。可是,後來的一件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改變了老衲的看法。十屆盂蘭盆會,六屆佛教大典,八次開光禮儀,五台仗著它是首席佛門聖地,頻頻對我們發號施令。終南本來是道家聖地,不關佛家什麼事,五台居然以佛門聖地之名也對道家的事指手畫腳,吩咐他們要配合要做這做那的,這不滑天下之大稽了嗎?第一次聽說管人還管到外面去了的!五台這麼倡狂,我們自認為公平的老天對它下降了什麼劫數懲罰嗎??沒有!話又說回來,五台憑什麼這麼目中無人呢?不就是有那件人界至寶紫金缽嗎?可是你們是不是忘了五台是怎麼得到這件至寶的?是他們的祖師在一次法術界圍攻掃蕩鬼界的過程中無意中發現的。照說,圍剿大家都有份,不少門派還死傷慘重,按功勞按輩份五台都沒有資格得到寶物。可是他們的祖師居然厚顏無恥的說是什麼紫金缽選擇留在了五臺山,所以才會在他面前現形,就這樣紫金缽從此留在了五臺山。這是赤裸裸的搶掠!老天又給了什麼懲罰給五台呢?沒有!現在絕磐出來了,五台唯恐我們誰得到了這個絕磐要壓過他們,又開始散佈謠言,說什麼那是冥界的寶物,人不能用。你們也看到了,我最心愛的徒弟吳剛英已經被策反了。到現在我才明白,什麼天理昭彰,什麼公道慈悲,全都是是放屁!五台拿這套謊言騙了我們多少年。要是真的公道,它為什麼不拿出紫金缽來我們好好比一場,強者佔之?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在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老天,什麼所謂的報應,真正的公道應該是弱肉強食,應該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紫金缽的機會已經失去了,難道你們還想失去絕磐的機會嗎??」
  
  一席話說得人群起了躁動,天機道長搖頭歎氣:「五台號令道家,實在過分了點。只是,絕磐既然得到,五台自然收斂,為什麼非要與五台為敵呢?」空明大師冷笑道:「道長太過單純了點。智慧那老頭陰險得很,我們只要低估他一分,就等著被暗算吧。我們得到絕磐,五臺山豈會輕易放棄?必然大舉來犯,挾正義之名,非把那絕磐搶走不可。先動手為強,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滅了它!」天機道長一個寒顫:「我認為不妥。五台雖然過分,畢竟份屬同門,但是狐族何嘗不是對絕磐虎視眈眈?貧道認為,應當先滅異族,再內部紛爭。」空明大師沒想到天機道長會這樣說,暗地裏吃了一驚,正想著怎麼對付時,長老已經笑吟吟走了上來:「道長是痛快人,老朽喜歡。話挑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妨坦誠相告。沒有錯,我們狐族的確是有將你們滅之而後快的計畫,但是那計畫必須要依靠妖狐才能實現。你們也看到了,星晨叛變,我不得已摘了它的月光寶石,諸位都是明白人,就算我們狐族有心再煉一個妖狐,也要再等上上百年了,何況不一定成功。不是淪落到如此境地,我們狐族是萬萬不肯與你們法術界聯手的。道長剛才所慮漏了一件,我們滅了五台,我們就多了一件寶物——紫金缽。我們可以訂下約定,滅門五台之後,我們公平競爭,強者佔之,永不反悔,如何?若是現在窩裏鬥,那就正中五台下懷,若你們還想繼續被五台這樣欺淩,老朽也沒話好說,狐族自當孤軍奮戰,誓死不棄生靈的尊嚴。」長老說得天機道長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話來,龍虎山的掌門又道:「狐族向來心思詭秘,言而無信,五台畢竟一諾千金,憑什麼讓我們選擇狐族而非五台呢?」長老仰天大笑:「五台一諾千金,那是因為它現在是聖地,自然要有聖地的樣子。不是聖地了,誰能知他們的言行會怎麼樣呢?狐族詭秘也是跟你們學的,只是現下我們實力衰弱,法術界要滅我們並非難事,該擔驚受怕的應該是我們才對。這麼白佔便宜的事情,眾位掌門怎麼就是鬥大的眼睛一點都不見呢?」說得龍虎山的掌門羞愧的低下了頭。空明大師見狀,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既然都願意摒棄成見,那就一起來共商大計,看如何滅門五台,重振法術界聲威吧。」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12:59 AM

天機道長道:「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商量的,直接上五台就是了。現在有絕磐,紫金缽敵不住,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長老道:「未必,這絕磐既然是冥界鎮界之寶,使用之人自然也不尋常。若是凡人強行使用,也不過能使出這絕磐的一成功力,對付紫金缽連自保都成問題。」天機道長道:「那長老的意思是誰才有資格用這絕磐?」長老笑道:「道長不要疑心,眼下各位的功力老朽都十分佩服,打贏五台不是問題,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要打五台,就得讓五台一分勝算都沒有。但是現在我們還有一個潛在的危險,這個機會要是被五台得了,恐怕我們都要粉身碎骨了。」
  
  
  空明大師一驚:「是什麼危險?」長老冷著臉樹起一個手指道:「星晨。大家都知道星晨是我族妖狐,身軀乃靈性之軀,又受月光寶石功力浸染,法力非同小可,能將絕磐的功力發揮到七成以上。如果星晨相幫五台,很有可能壓制住我們這邊的絕磐使用者,使絕磐的功力大打折扣,須知絕磐也是靈性之物,喜愛強者。這樣一來打贏五台的變數就多多了。」天機道長疑惑道:「據我所知,妖狐只要取下了月光寶石,不出三日就將死去,而他們逃往五台,最快也要五天,長老擔心什麼呢?」長老一時語塞,半天才道:「五台決不甘心星晨就這樣死去,必然想盡千方百計留住它的魂,冥界知道寶物在我們手中,自然也會盡力幫助,到時真讓五台搶走月光寶石,復活星晨豈不壞事?」
  
  空明大師道:「長老說得沒有錯,還是先解決星晨,反正絕磐在我們手中,五台不敢輕易來犯,滅門只是遲早的問題,大家意下如何?」少林方丈道:「可是現在他們分兩邊逃跑,長老能確定哪邊是星晨的嗎?」長老微微一哂道:「我根本就沒有確定。這件事必須萬無一失,既然不能分辨哪邊是星晨,不如兩邊都追擊,四個人全部死完,不是更加慎密?」天機道長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這……太多血債的話恐怕……」空明大師陰冷的一笑:「道長,難道你今天下來搶奪絕磐的罪孽會比這些血債更輕麼?若天要責罰,我們所有的門派早該滅門了,五台也不用那麼緊張了。」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是時候該重整天下的秩序了。」


  禪月大師正在打量自己布下的離魂陣,突然感覺自己身後掠過一絲風聲,回頭喝道:「是誰?」智能大師道:「你布好陣了麼?」禪月大師道:「師父你怎麼親自下來了?有什麼事吩咐徒弟上去就是。」智能大師道:「現在他們已經出兵開始兩路擊殺了。」禪月大師一驚道:「擊殺誰?」智能大師道:「自然是吳剛英他們四個人。」禪月大師顫音道:「那……那怎麼辦?我們跟他們拼了。」智能大師瞪眼道:「拼什麼?你拿紫金缽跟絕磐拼?那是送死!情勢緊急,禪月聽令!」禪月大師馬上跪下道:「弟子接令。」智能大師道:「吳剛英在距離五臺山腳東南面一百公里處,你持我禪杖,速速前往救援。」說畢,將禪杖遞給禪月大師。禪月大師不解道:「那星晨那邊……」智能大師長歎一聲:「絕磐一出,人心將亂。星晨那邊強兵雲集,不是你能抵擋的。快去吧,他們兩個有天命承受,自會有貴人相幫。你只安全帶吳剛英兩個回來就是了。」人命關天,禪月大師不敢再問,急急下山去了。智能大師打量著這已經布好的離魂陣,半晌,長歎一聲,道:「祖師爺,絕磐一事,終釀大禍,法術界經此劫難,不知道還有沒有元氣化解七道之劫了。天亡我五台啊!」說到最後,掩面痛哭。寺中突然放出萬丈光霓,紫金缽似有所感,嗡鳴不絕,一時間,寺中眾人哭聲紛起,慘雲密佈,不堪睹視。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1:00 AM

智能大師淡淡一笑道:「勝算是什麼?在命理中,只有註定跟變數這兩種。佛說,苦海無邊,世人往往被利慾熏昏了心,只記得這變數,而不記得這註定。天命可逆,但是也不是絕對可逆。這逆與不逆,不僅在於天,更在於人。人天不能一體,則不可逆。」孤星寒偷偷看向禪月大師:「你聽懂了沒?」禪月大師其實也是一片茫然,不過對著比他小幾十歲的孤星寒,無論如何這張老臉也拉不下,點點頭道:「當然聽懂了。」孤星寒欣喜的問道:「那你給我講講什麼意思?」禪月大師沉穩的坐著,從容的回答道:「師父的意思是說,絕磐被搶走已經是事實了,天命註定它是要被搶走的,不可逆了。」孤星寒愣了一愣,咕噥道:「這不廢話嗎?」禪月大師:「你說什麼?」
  
  「禪月,」智能大師突然回過頭來,正準備教訓孤星寒的禪月大師條件反射的站起來道:「是!」智能大師拿出一道符道:「你到山下去佈一個離魂陣,布完之後將此符放於中央。」禪月大師提醒道:「師父,這離魂陣對妖無效。」智能大師道:「我知道,你照做就是了。」禪月大師不敢多問,道聲「是」捧符退出。孤星寒也趕忙跟著退出。「孤星寒,你留下來一下。」智能大師慈眉善目的說道。孤星寒全身一顫,忙扯住正要退出的禪月大師低聲道:「智能大師不會是看上我這麼聰穎機慧,想傳位給我吧?我不能背叛終南啊。」禪月大師也低聲道:「你放心,我們這裏又一個比你還聰穎機慧,他都沒有機會,何況你?」



見禪月大師離去,智能大師道:「你坐下。」孤星寒忐忑不安的坐回蒲團上,看著智能大師撚著花白的鬍鬚,半晌才道:「天機有否教過你七星龍泉劍的有關法術?」孤星寒心想,不會是來偷學終南法術的吧?答道:「不曾教過,因為弟子還年輕,縱然聰慧異常,但是……」智慧大師搶先一步打斷道:「終南的傳統是未曾演練法術,先要通讀經史,師侄雖然不曾習練,但是想必熟識龍泉劍的有關咒語。」孤星寒想了半天,道:「理論上可以這麼說。」智能大師道:「好,你想不想救終南?」孤星寒大喜:「大師有法子了?」智能大師道:「老衲也是孤注一擲,你須依我這樣做。」當即附耳這般這般的說了一番。孤星寒嚇得冷汗都出來了,連忙叩頭道:「弟子剛才是說大話,這事弟子萬萬不敢做。咒語是一回事,可是用起來也是一回事。師父常訓導弟子,說不能強而為之,萬一這樣傷害到龍泉劍,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的罪人?」智能大師道:「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誰又不是強而為之?人世之命運,繫於你一念之間。現下也只能隨機應變,見招拆招了,孰輕孰重,師侄自己掂量吧。」說著起身離去,孤星寒呆呆的望著明滅不定的燭光,半晌,頹然低下了頭:「師父,為什麼有了龍泉劍你還不滿足啊?」這邊廂,狐族長老和空明大師密謀議定的滅門五臺山卻起了一陣不小的波瀾。「什麼?滅門五臺山?虧你說得出來!」天機道長「唰」的一聲站起,背流冷汗:「開什麼玩笑?終南山要這樣子做,天降萬劫都不過分。還不如直接將我們派給毀了來得痛快!」其他掌門紛紛道:「不錯,雖然這次五台冥頑不靈,但畢竟是佛門聖地,跟它對抗,不僅情理上我們沒占一絲上風,而且門下弟子也會人心不服。這樣做萬萬行不通!」長老臉色一變,剛要說話,已經被空明大師阻止了:「長老,讓我來跟他們說。」



空明大師走到眾人中間,對天機道長道:「你的心情我理解。曾經老衲也一度以為,佛門就該精心潛修,道家就該培本固元。可是,後來的一件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改變了老衲的看法。十屆盂蘭盆會,六屆佛教大典,八次開光禮儀,五台仗著它是首席佛門聖地,頻頻對我們發號施令。終南本來是道家聖地,不關佛家什麼事,五台居然以佛門聖地之名也對道家的事指手畫腳,吩咐他們要配合要做這做那的,這不滑天下之大稽了嗎?第一次聽說管人還管到外面去了的!五台這麼倡狂,我們自認為公平的老天對它下降了什麼劫數懲罰嗎??沒有!話又說回來,五台憑什麼這麼目中無人呢?不就是有那件人界至寶紫金缽嗎?可是你們是不是忘了五台是怎麼得到這件至寶的?是他們的祖師在一次法術界圍攻掃蕩鬼界的過程中無意中發現的。照說,圍剿大家都有份,不少門派還死傷慘重,按功勞按輩份五台都沒有資格得到寶物。可是他們的祖師居然厚顏無恥的說是什麼紫金缽選擇留在了五臺山,所以才會在他面前現形,就這樣紫金缽從此留在了五臺山。這是赤裸裸的搶掠!老天又給了什麼懲罰給五台呢?沒有!現在絕磐出來了,五台唯恐我們誰得到了這個絕磐要壓過他們,又開始散佈謠言,說什麼那是冥界的寶物,人不能用。你們也看到了,我最心愛的徒弟吳剛英已經被策反了。到現在我才明白,什麼天理昭彰,什麼公道慈悲,全都是是放屁!五台拿這套謊言騙了我們多少年。要是真的公道,它為什麼不拿出紫金缽來我們好好比一場,強者佔之?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在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老天,什麼所謂的報應,真正的公道應該是弱肉強食,應該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紫金缽的機會已經失去了,難道你們還想失去絕磐的機會嗎??」
  
  一席話說得人群起了躁動,天機道長搖頭歎氣:「五台號令道家,實在過分了點。只是,絕磐既然得到,五台自然收斂,為什麼非要與五台為敵呢?」空明大師冷笑道:「道長太過單純了點。智慧那老頭陰險得很,我們只要低估他一分,就等著被暗算吧。我們得到絕磐,五臺山豈會輕易放棄?必然大舉來犯,挾正義之名,非把那絕磐搶走不可。先動手為強,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滅了它!」天機道長一個寒顫:「我認為不妥。五台雖然過分,畢竟份屬同門,但是狐族何嘗不是對絕磐虎視眈眈?貧道認為,應當先滅異族,再內部紛爭。」空明大師沒想到天機道長會這樣說,暗地裏吃了一驚,正想著怎麼對付時,長老已經笑吟吟走了上來:「道長是痛快人,老朽喜歡。話挑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妨坦誠相告。沒有錯,我們狐族的確是有將你們滅之而後快的計畫,但是那計畫必須要依靠妖狐才能實現。你們也看到了,星晨叛變,我不得已摘了它的月光寶石,諸位都是明白人,就算我們狐族有心再煉一個妖狐,也要再等上上百年了,何況不一定成功。不是淪落到如此境地,我們狐族是萬萬不肯與你們法術界聯手的。道長剛才所慮漏了一件,我們滅了五台,我們就多了一件寶物——紫金缽。我們可以訂下約定,滅門五台之後,我們公平競爭,強者佔之,永不反悔,如何?若是現在窩裏鬥,那就正中五台下懷,若你們還想繼續被五台這樣欺淩,老朽也沒話好說,狐族自當孤軍奮戰,誓死不棄生靈的尊嚴。」長老說得天機道長半天支吾不出一句話來,龍虎山的掌門又道:「狐族向來心思詭秘,言而無信,五台畢竟一諾千金,憑什麼讓我們選擇狐族而非五台呢?」長老仰天大笑:「五台一諾千金,那是因為它現在是聖地,自然要有聖地的樣子。不是聖地了,誰能知他們的言行會怎麼樣呢?狐族詭秘也是跟你們學的,只是現下我們實力衰弱,法術界要滅我們並非難事,該擔驚受怕的應該是我們才對。這麼白佔便宜的事情,眾位掌門怎麼就是鬥大的眼睛一點都不見呢?」說得龍虎山的掌門羞愧的低下了頭。空明大師見狀,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既然都願意摒棄成見,那就一起來共商大計,看如何滅門五台,重振法術界聲威吧。」

天機道長道:「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好商量的,直接上五台就是了。現在有絕磐,紫金缽敵不住,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長老道:「未必,這絕磐既然是冥界鎮界之寶,使用之人自然也不尋常。若是凡人強行使用,也不過能使出這絕磐的一成功力,對付紫金缽連自保都成問題。」天機道長道:「那長老的意思是誰才有資格用這絕磐?」長老笑道:「道長不要疑心,眼下各位的功力老朽都十分佩服,打贏五台不是問題,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要打五台,就得讓五台一分勝算都沒有。但是現在我們還有一個潛在的危險,這個機會要是被五台得了,恐怕我們都要粉身碎骨了。」
  
  
  空明大師一驚:「是什麼危險?」長老冷著臉樹起一個手指道:「星晨。大家都知道星晨是我族妖狐,身軀乃靈性之軀,又受月光寶石功力浸染,法力非同小可,能將絕磐的功力發揮到七成以上。如果星晨相幫五台,很有可能壓制住我們這邊的絕磐使用者,使絕磐的功力大打折扣,須知絕磐也是靈性之物,喜愛強者。這樣一來打贏五台的變數就多多了。」天機道長疑惑道:「據我所知,妖狐只要取下了月光寶石,不出三日就將死去,而他們逃往五台,最快也要五天,長老擔心什麼呢?」長老一時語塞,半天才道:「五台決不甘心星晨就這樣死去,必然想盡千方百計留住它的魂,冥界知道寶物在我們手中,自然也會盡力幫助,到時真讓五台搶走月光寶石,復活星晨豈不壞事?」
  
  空明大師道:「長老說得沒有錯,還是先解決星晨,反正絕磐在我們手中,五台不敢輕易來犯,滅門只是遲早的問題,大家意下如何?」少林方丈道:「可是現在他們分兩邊逃跑,長老能確定哪邊是星晨的嗎?」長老微微一哂道:「我根本就沒有確定。這件事必須萬無一失,既然不能分辨哪邊是星晨,不如兩邊都追擊,四個人全部死完,不是更加慎密?」天機道長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這……這……太多血債的話恐怕……」空明大師陰冷的一笑:「道長,難道你今天下來搶奪絕磐的罪孽會比這些血債更輕麼?若天要責罰,我們所有的門派早該滅門了,五台也不用那麼緊張了。」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沒錯,是時候該重整天下的秩序了。」


  禪月大師正在打量自己布下的離魂陣,突然感覺自己身後掠過一絲風聲,回頭喝道:「是誰?」智能大師道:「你布好陣了麼?」禪月大師道:「師父你怎麼親自下來了?有什麼事吩咐徒弟上去就是。」智能大師道:「現在他們已經出兵開始兩路擊殺了。」禪月大師一驚道:「擊殺誰?」智能大師道:「自然是吳剛英他們四個人。」禪月大師顫音道:「那……那怎麼辦?我們跟他們拼了。」智能大師瞪眼道:「拼什麼?你拿紫金缽跟絕磐拼?那是送死!情勢緊急,禪月聽令!」禪月大師馬上跪下道:「弟子接令。」智能大師道:「吳剛英在距離五臺山腳東南面一百公里處,你持我禪杖,速速前往救援。」說畢,將禪杖遞給禪月大師。禪月大師不解道:「那星晨那邊……」智能大師長歎一聲:「絕磐一出,人心將亂。星晨那邊強兵雲集,不是你能抵擋的。快去吧,他們兩個有天命承受,自會有貴人相幫。你只安全帶吳剛英兩個回來就是了。」人命關天,禪月大師不敢再問,急急下山去了。智能大師打量著這已經布好的離魂陣,半晌,長歎一聲,道:「祖師爺,絕磐一事,終釀大禍,法術界經此劫難,不知道還有沒有元氣化解七道之劫了。天亡我五台啊!」說到最後,掩面痛哭。寺中突然放出萬丈光霓,紫金缽似有所感,嗡鳴不絕,一時間,寺中眾人哭聲紛起,慘雲密佈,不堪睹視。


雖然狐族嗅聞之術天下無雙,可是只能辨別逃跑路線,不能辨別哪方是什麼人。不過長老多留了個心眼,雖然說兩邊都追,但是星晨昏迷,林鳶茵負重前行,必然速度緩慢,因此將法力較高的手下和自己、空明大師天機道長等高手一起趕赴遲緩的一方,而剩餘的去追另外一方。誰知道老天特地跟他們開了一個玩笑,林鳶茵雖然負重前行,但是知曉情勢危急,激發本能的求生意志,因而這幾天來都在透支體力,不斷變換各種交通工具,快馬加鞭。


反觀吳剛英和楊淙並不知道大難臨頭,相反見一路行來,平安無事,想必狐族抓獲星晨和林鳶茵,所以放棄追蹤,則明顯放慢了速度,又加上吳剛英受傷不輕,時不時的要下來買藥修養,反而停滯緩慢。等到長老他們趕上圍攻了個出其不意的時候,大家都傻眼了。吳剛英正在地上調息養氣,楊淙在旁邊幫他換藥,突然衝出一群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兩人頓時也跟著傻眼了。兩路人馬傻眼對傻眼的望了半天,天機道長失望的道:「不是星晨這邊啊。」吳剛英一聽,大喜:「你們沒抓到林鳶茵他們?」長老惱怒道:「呸!關你什麼事?你們為什麼走得這麼慢?」吳剛英反口道:「我們走得慢你們不開心了?要不是這麼慢你能趕上我們嗎?」長老氣得用手指指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
  
  「逆徒!」空明大師冷著臉從後面轉了出來,一見是師父,吳剛英的臉也陰沉下來。兩人僵在當地,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楊淙見勢不妙,趕緊湊近吳剛英悄悄的道:「趕快解決掉你跟師父之間的事吧,遲早都要面對的,早解決早好。」吳剛英點點頭,上前仍然按照往常的師徒之禮拜見道:「師父。」空明大師厲聲道:「你既然還認我這個師父,就該回頭是岸。」「回頭是岸?」吳剛英突然笑了起來,從那笑容中,空明大師嗅到了一絲不祥的氣息。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1:56 AM

吳剛英深沉的聲音在空蕩的上空響起:「什麼是岸?哪裡是岸?佛說,貪、嗔、怒、欲皆為苦海,慈悲作舟,秉持心定,方能渡化。師父曾經為岸,如今是海,這個選擇我無法理解,也不能左右。人要為魔,佛亦奈何。只是你不該將落迦山捲入漩渦,可憐我們派數代聲威,毀於一旦,弟子甚至無臉面對五台,面對蒼生。」落迦山弟子聽吳剛英這麼一番沉痛之極的說話,均相顧駭然,低頭羞愧不語,不少人熱淚盈眶,想喚一聲「大師兄」,偷眼覷一下憤怒的空明大師之後都選擇了沉默。
  
  空明大師又氣又急,他想不通為什麼一向笨嘴拙舌的吳剛英此刻卻像換了個人似的,伶牙俐齒。落迦門派弟子本來大多不願意下山,被自己強迫了來的,如今被吳剛英這麼一煽動,更加人心不穩。空明大師急於駁倒吳剛英,穩定人心,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你閉嘴!你說我天理不容,你也不想想,你自己叛師叛道,有什麼資格覷指責他人,評斷是非?」



空明大師料定「叛逆師門」是吳剛英的軟肋,他必定目瞪口呆,不能答言。誰想吳剛英並沒有氣急亂跳,反而回頭向楊淙露出一個古怪而溫和的笑容,一直站在身後沉默不語的楊淙也微微一笑。彷彿達成了某種默契般,吳剛英已朗聲說道:「弟子正想了結此事。師之所以為師,師因為師父乃佛家弟子。現下師父棄佛而去,弟子仍是佛家子弟,當歸本溯源,認佛為師。我今天在此立下誓言,吳剛英與落迦山從此斷絕恩義,互不相干!」說完,跪在地上朝呆若木雞的空明大師叩了三個頭:「謝師父養育教導之恩。磕頭之後,師徒情分從此煙消雲散,你我各奔西東!天有所譴,剛英一力承擔。」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1:56 AM

吳剛英這一招把所有人都給鎮住了。天機道長更是偷眼回覷自己身後的一眾門徒,暗想:孤星寒那廝失蹤一個星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偷上了五台。要是他也來這麼一招,難保終南山不動亂。吳剛英血性方剛的誓言讓落迦門人無不感動萬分,有三個人當即跨步上前,對空明大師跪下道:「弟子今日也自斷落迦情義,從今往後,不再是落迦弟子。」隨即起身站到吳剛英那邊,齊齊對吳剛英行禮道:「見過大師兄。」吳剛英含笑回禮。一人含淚對吳剛英道:「其實我們還是落迦山的弟子,在我心中,大師兄才代表了那座真正的落迦山。」吳剛英心一酸,差點掉下淚來,忙又忍住,抽劍出鞘,對空明大師等人勉強笑道:「話已說明,接下來動手就輕鬆多了。」


    空明大師氣了個臉紅脖子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長老見情勢不妙,忙出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你自以為這樣做,很出風頭是不是?你也不想想憑你的實力,夠我們這裏幾個打的?」吳剛英淡淡一笑:「我早置生死於度外,男子漢豪爽一點,不要在那裏唧唧歪歪的,開打就是了。」長老怪笑道:「你還不夠資格挑戰絕磐,你要能幡然醒悟,向你師父認錯,我保你不死。」吳剛英剛想啐一口,樹林裏忽然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阿彌佗佛,人家痛下狠心斷恩絕義,心向我佛,你怎麼還糾纏拉扯人家不放?」長老吃了一驚:「誰?!」一個身披袈裟,身材微胖的和尚走出笑瞇瞇的向空明大師等人合十道:「弟子禪月見過眾位師叔。」


吳剛英等人又驚又喜道:「禪月大師?」長老臉色一變,死死的盯著禪月大師陰陰的笑道:「清高的五台終於都肯出來見人了?」禪月大師坦然道:「五台無愧於天,什麼時候不能見人?」吳剛英急急一把扯過禪月大師道:「別跟他廢話,星晨和林鳶茵到了五台嗎?」禪月大師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沒有答話。吳剛英心下一沉,那邊長老已經高聲叫道:「大家上,殺了他們,給五台一個下馬威!」眾掌門本來就害怕面對五台指責,一聽這話,正中下懷,當即摩拳擦掌,一時間,眾多法寶交相輝映,虹霓迸現。


    「且慢!」危急時刻,禪月大師將禪杖往地上一拄,禪杖煥發出一道強烈的白光,將眾法寶的光芒壓了下去:「這裏已是五臺山腳。五台乃佛門聖地,當日各派祖師約有誓盟,不在五台開殺戒。師父念及各位師叔開戰心切,特命弟子拄此禪杖下山傳話,這兩人關係天下安危,五台是保定了。請各位師叔網開一面,家師自會在山上設宴,以待各師叔,各位師叔意下如何?」
  空明大師見到禪月大師,眼睛裏差點沒冒出火來:「什麼聖地?這裏離你的山腳還起碼有1公里,就算你強劃為你的範圍,五臺山我們這次也闖定了!」眾人聽了這話,立即鼓噪起來,禪月大師見勢頭不好,忙喊道:「各位師叔,你們捫心想想,強闖五台是違背各派祖訓,如此失信於人,將來我們法術界如何面對山下的百姓蒼生啊?」空明大師啐道:「呸!你先問問你們五台有臉面對蒼生不?我們這次是為了恢復法術界秩序,重歸天理,就算有冒犯,祖師在地下也會諒解的。」長老呼道:「說那麼多幹什麼?套用吳剛英大師的一句話,直接開打就是了。」


禪月大師哭笑不得,正想再說幾句,性急的龍虎山掌門已經按捺不住,祭起羅漢金丹喝道:「兩儀開法!」直接朝禪月大師打了過來,金丹是龍虎山鎮山之寶,禪月大師不敢怠慢,一個轉身,用禪杖在地上劃了一個圈,念聲:「苦海渡舟!」泛起一道光牆,燦若繁星,把金丹勉強擋了回去。一個金丹還可,但數十鎮山之寶紛紛出動,禪月大師就無可奈何了。尤其是見到天機道長抽出七星龍泉劍,對應天上七星北斗,煌如彩霞,禪月大師當即臉上失色,扯著吳剛英道:「你們快跑!」吳剛英豪氣沖天道:「怕什麼?我們拼一下,贏不了再說。」
  
  禪月大師急道:「拼什麼?他們那都是本派獨一無二的寶物,光龍泉劍一個我們就贏不了。家師有令,一切撤回五臺山再做打算。」吳剛英不解道:「他們法寶這麼厲害,上五臺山也沒用啊,而且會帶累五台。」禪月大師一邊抵擋一邊道:「五台有歷代祖師結下的結界禦壁,他們未必那麼容易攻得上來。」正說話間,龍泉劍已經攻到,禪月大師忙拿禪杖相抵,兩器相撞,北斗發力,將禪月大師整個人都掀翻在地。吳剛英倒抽一口冷氣,連忙扶起禪月大師,禪月大師拋出一把佛珠,布出一個天罡陣,道聲:「跑!」吳剛英忙拉起楊淙,招呼兩個師弟,隨著禪月大師抄小路而去。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1:57 AM

空明大師等人被天罡陣一阻,待破陣之後吳剛英他們已經逃之夭夭。空明大師揮手道:「追!以他們的速度上不了五台。」禪月大師這時真欽佩智慧大師的預知能力,雖然他很質疑離魂陣對眾多法寶有多大作用,但此陣複雜宏大,好說歹說也能阻一段時間,當下變動陣法,鑽了進去。長老他們追到山腳離魂陣處,空明大師不屑道:「我看禪月的腦子是進水了,居然用這種弱智陣法來攔我們。這下五台的臉要給丟盡了。」當下便要入陣。天機道長忙道:「且慢!五台是智慧大師主持大局,在山腳布如此大陣,不可能是禪月自作主張,恐怕是智能大師的主意。他向來慎重穩當,布這麼一個無用之陣,怕是要引我們輕易入陣,裏面必定有詐。」空明大師躊躇了一下,道:「這……難道不進?就這樣放他們跑了?」天機道長道:「依貧道看,不如先進一個探探虛實再說。」九華方丈玄信大師出來道:「老衲自告奮勇進去看看吧。」
  
  玄信大師小心翼翼進陣,連走了十幾步,陣法靜悄悄的毫無異動。玄信大師回頭對天機道長道:「沒發現什麼不對。」天機道長對空明大師道:「我對佛門陣法不熟,請大師幫忙看看,陣法是否有什麼古怪?」空明大師認真打量了一會,道:「一切正常。」長老在旁邊插嘴道:「會不會是五台在唱空城計?」天機道長搖頭不說話,撚著須暗想,此陣明明平靜如水,為何總覺得暗隱凶光?空明大師忍不住了,對玄信大師道:「你可知破陣之法?直接破了算了。」玄信大師點頭,朝陣中央走去。
  
  一陣冷風刮來,天機道長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心中忽然一動,抬頭見陣法上空烏雲密佈,忙對玄信大師喊道:「停下!快回來!」玄信大師愕然不知所措,陣法中央突然迸發一道金光,陣法變動,石裂樹移,天機道長見情勢危急,忙抽出七星龍泉劍,大喝一聲:「乾坤扭轉!」龍形白光從劍尖噴湧而出,活生生劈開一條路來,天機道長衝入陣中,將臉色雪白的玄信大師拖了出來。空明大師驚疑不定道:「發生了什麼事?」天機道長喘著氣道:「五台果然作了手腳。貧道曾見過五臺布此陣,只覺得跟今天所布大不一樣,想了半天沒想明白,剛剛突然悟了出來,以前佈陣上空是萬里無雲,天氣如常,而現在,你們看,剛剛還晴朗無比,怎麼可能走了幾百米便烏雲密佈?這個陣必定不是離魂陣!剛才我們若貿然衝陣,只怕現在已經困在陣中幻境,出不來了。」玄信大師出了一身冷汗,恨恨道:「五台真是陰險!」
  
  一人全身焦黑破爛,驚惶失措的突然從旁邊小路衝出,跪在長老面前磕頭哭道:「大事不好了!」長老正為離魂陣的事情煩惱,沒好氣的道:「哭什麼?怎麼不好了?」那人哭道:「我們跟著普陀、華山他們去圍追主上……」長老打斷他道:「他是你哪門子主上?」那人忙摑了自己一個嘴巴,道:「是去追主……星晨,但是失敗了。他們現在已經逃上五台了。」「什麼?!」長老勃然大怒:「對付一個毫無法術的丫頭你們也能讓他們跑了?你們怎麼不當場自殺?還好意思回來見我?」那人哭道:「本來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但是沒料想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來,我們的人已經死傷大半了,幾個掌門也暈了過去。」這下子連空明大師、天機道長等人都震驚了,齊聲喝道:「快說是怎麼回事?」



原來華山、普陀等門人會同狐族部分人馬追擊林鳶茵過程十分順利,縱然林鳶茵想盡辦法,但仍然連車帶人被圍堵在距離五台還有數十公里的一個小鎮中。林鳶茵見避無可避,也不再躲藏,大大方方的出來跟大隊人馬正面對陣。普陀玉清師太見林鳶茵現身出來,只道她已放棄了抵抗,大喜過望道:「我的乖乖,快把星晨交出來,我免你不死。」林鳶茵微微一笑,打開車門道:「他就在這裏,你們敢來拿麼?」車的後排座位上,星晨靜靜的躺在那裏,神色安詳,雙目偶有翕動,額頭上還存留著月光寶石的印記。眾人懾於星晨餘威,一時竟然都不敢靠近,唯恐他還會起來。林鳶茵在旁邊緩緩的抽出一把匕首,嫣然一笑道:「師太知道靈媒介質麼?」玉清師太心神一凜:「你想要幹什麼?」林鳶茵笑道:「我猜,長老和絕磐應該取追吳剛英他們了,距離此地不會太遠。我若滴血入地,暫時開啟冥界入口,冥界感知到絕磐氣息,你說他們會怎麼樣呢?」玉清師太緊張道:「你不要亂來可,我不是答應保你了嗎?」林鳶茵望望星晨,淒然一笑道:「他若不在了,我留著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眼看生死難以逆轉,突聞一人沉聲說道:「丫頭,你捨得我還不捨得呢。」地面忽然開始猛烈搖晃,沙土飛揚,石裂牆倒,林鳶茵大驚,忙撲上去護住星晨身體。玉清師太等人好容易穩住身體,連連問道:「到底是誰在暗中搗亂?」地面上裂出一道大縫,白煙氤氳中一個老頭衣衫襤褸,手持一怪異手杖緩緩的升到地面,恰好擋在林鳶茵面前。狐族眾人一見那老頭均駭然變色,有的甚至嚇得兩腿發軟,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叫著「長老」。「長老?」玉清師太糊塗了,長老不是帶人去追吳剛英了嗎?那老頭笑道:「師太看樣子不清楚狐族的情況?我是狐族前任長老,因為反對妖狐,被狐族鎖於幽冥地獄奈何橋下,歷經千劫萬苦,嘗遍嚴刑酷吏,妖狐特赦,才能重見天日。」林鳶茵一聽,暗暗叫苦,又來了一個敵人了。玉清師太壯著膽子道:「這次追殺也是狐族意願,長老既然有罪,應當在冥界好好反省,為何想出來阻撓?」那老頭仰天大笑道:「我有罪?哈哈哈。」突然笑容一斂,冷若寒冰的眼神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看的所有人不寒而慄。那老頭不疾不徐的道:「我有罪與否,老天有眼,自有判斷。我今天來,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保住星晨。


那一瞬間,林鳶茵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狐族的人更是懷疑聽錯了:「為什麼?你不是最反感星晨的嗎?」那老頭道:「沒錯,以前我的確是非常反感他,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他。也正因為如此,我跟他打了一架,他親自把我鎖入冥界,身受萬苦。可是,從今天起,我將尊他為最神聖無比的主上!!」
一時間,冷風瑟瑟,殺機碰撞,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到了刺骨的涼意。玉清師太咬著牙道:「長老真打算大戰一場?」老頭冷冷一笑:「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見惡戰無法避免,玉清師太再無猶豫,放出普陀金蓮,那老頭只站著不動,手杖頂部忽然發出綠色的光圈,光圈所到之處,狂風頓起,天昏地暗,飛沙走石,金蓮被活生生擋了回去。只聽得鬼哭狼嚎,慘叫聲不絕於耳,林鳶茵看得心驚肉跳。風聲平靜後,狐族和法術界門人的屍體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面容焦黑,彷彿被火灼燒過一樣。幾個掌門已經暈倒過去,剩下幾個人慌慌張張奪路而逃。那老頭也沒有去追,回頭對已經目瞪口呆的林鳶茵喝道:「丫頭還不快跑?」林鳶茵鼓起勇氣問道:「請問你為什麼要救……救他?」那老頭看了一眼星晨平靜的面容,歎了一聲:「等他醒來讓他告訴你吧,現在,我要回去了。」說完又從裂縫中緩緩降下,裂縫合攏,地面恢復原狀。林鳶茵忙護送星晨上五台去了。
  
  這個消息仿若晴天霹靂打在眾人頭上,長老聽完那人講述,只覺天旋地轉,腳下一軟,癱坐在地上,喃喃道:「他怎麼會出來的……怎麼會……」
禪月大師那支隊伍最先到達山頂,智慧大師早在寺門口等待,見他們上來,歡喜迎上去道:「我佛保佑,總算來了。」吳剛英和三名師兄弟早拜倒在地。智能大師忙扶起道:「你們受苦了。」又笑呵呵對楊淙道:「女施主以柔弱之身,輔佐剛英師侄認清迷途,佛性之高,老衲自愧不如。」楊淙臉一紅,抿著嘴看著吳剛英笑。孤星寒也探出頭來湊趣道:「吳師兄氣度實在令我敬佩。」吳剛英一抬頭猛然見眾伽裟中一道袍顯眼的亂晃,一直緊繃的神經立即條件反射,舉劍就劈:「奸細!」「匡」原來是禪月大師拿禪杖擋住了,把嚇得魂不附體的孤星寒扯了過來。智能大師道:「師侄誤會了,孤星寒也是痛心終南所為,才投奔本派的。」「原來是這樣。」吳剛英覺得不好意思:「我給他賠個禮好了。」正找人時,孤星寒早躲進寺裏去了,無論其他人怎麼叫就是死活不出來。
  
  正敘別間,眼尖的楊淙發現山路上有一個匍匐的身影在艱難的挪動。「林鳶茵?」眾人紛紛搶上,已經快虛脫的林鳶茵一抬眼見大家擁著一鬍子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急急而下,心中料定那必定是智能大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哭訴道:「求大師救救星晨。」說完,心底的委屈彷彿一洩而盡,泣不成聲。智能大師忙扶起她道:「快起來,把星施主抬回寺裏再說話。」吳剛英乍見林鳶茵,悲喜交集,有許多話要說,卻一句也說不出,見眾人忙亂,二話不說扛起星晨大步流星就往寺裏跑。
  
  禪月大師突然想起一事,忙扯住智能大師道:「師父,眾師叔現在在山腳集合,說要攻上山來呢,那離魂陣是不是……」智能大師甩開他道:「現在沒空管這事,有陣法擋著撐多久算多久。」跟著吳剛英上去了。落伽三個門人不解:「離魂陣對人不是不起作用的麼?」禪月大師苦笑道:「我也不清楚師父的想法。但是現在看來那陣似乎真的有點用,否則這麼久他們怎麼還沒攻到山上來?」
  
  山腳下,空明大師正急躁的走來走去,擺動著雙手道:「難道我們這麼多門派久這樣被一個破陣法困住了不成?傳出去要給天下笑掉大牙了。」天機道長道:「反正他們都已經上去了,跟五台正面一戰勢不可免,既然如此,我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轉頭對玄信大師道:「大師能將離魂陣的原理告訴貧道麼?好仔細參詳參詳。」玄信大師道:「離魂陣勢從佛渡化孤魂典故而來。相傳我佛夜聞孤魂嚎哭,心生憐憫,前往探視,發現罪業深重無法輪迴。我佛發大宏願之心,召觀音傳諭。觀音以柳葉為刃,將魂與罪業分開兩半,准許其輪迴轉世。離魂陣就是仿觀音柳葉而成,分隔魂魄,擊惡渡善。」天機道長撚著須道:「這樣說,陣中央應該是一個柳葉的形狀。」玄信大師點頭道:「正是。」天機道長道:「那大師可見到陣中央有什麼異樣?」玄信大師回想了一下,皺著眉頭道:「好像有一點黃色東西,不確定。」「黃色?」天機道長沉思片刻,突然「唰」的一聲站了起來:「是符咒!難道是那個符?」
  
  「彭!」吳剛英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他和星晨已經雙雙摔倒在地。與此同時,寺中紫金缽忽然嗡鳴不絕,放出萬丈金光罩住寺院。禪月大師叫道:「紫金缽辨認出妖狐,封鎖住寺了。」智能大師趕到寺門前,從袈裟上摘下一顆玉珠,彈入寺內,高聲叫道:「異類亦可修善,眾生只要向佛,盡皆平等,我寶何苦固執如此?」玉珠彈到紫金缽上登時粉碎,紫金缽嗡鳴聲逐漸消失,金光也消弭不見。智慧大師自己扛起星晨,直往方丈室去了。眾人急急尾隨,卻被智能大師拒於門外:「老衲檢視期間,各位在外面稍等。」
  
  半晌,智慧大師才出來,臉現異色,眾人趕緊圍上前去,智能大師欲言又止,轉頭問林鳶茵道:「星施主可曾對你透露過他的來歷身份?」這也一直是林鳶茵的心病,不禁全身一震:「大師知道了他的身份?」智能大師皺眉道:「不好說,照理說,如果是妖狐,月牙寶石是融為一體的,不可能被摘下。很顯然他不是妖狐,但是現在身體處在一個非常奇怪的狀態,既不像死亡,又不像活著,有點瀕死的徵兆。」林鳶茵一驚:「求大師救他。」智慧大師正待說話,寺門後面傳來巨大的嘈雜聲,智能大師點頭歎氣道:「先不說這個,眼下估計要有一場惡戰了,唉,都是五台的劫數啊。」話音剛落,小沙彌驚慌的跑進來報導:「狐族和各派掌門都站在寺門外,殺氣騰騰的,方丈快過去看看吧。」吳剛英咬牙切齒道:「終於來了嗎?」智能大師道:「請林施主帶同星施主去後殿暫避。禪月,傳令下去,所有弟子排班跟我出去迎敵!」禪月大師忙道:「弟子這就去傳。」
  
  長老等得正不耐煩,要不是顧慮自己沒敢怎麼用絕磐,早就衝進去了。按捺了半天,才見寺門緩緩的開啟了,身著黃色僧袍的眾僧人都分列兩邊魚貫而出,簇擁出袈裟披身的智能大師。長老哈哈大笑道:「我還是第一次上這五台,想不到見一見智能大師如此的難啊。怎麼樣?遺言寫完了沒?」吳剛英反唇相譏道:「也是你最後一次上五台了。你的遺言拿過來給我參照參照。」智慧大師只微微一笑,沒有還口,反而將目光放在眾掌門身上。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昔日的同門,不少人都羞愧得低下了頭,智慧大師有感而發:「不知哪年哪月,還能再舉行盂蘭盆會了。狐族愚昧,不可能破下面的法陣,不知道是哪位高人出手呢?」
  
  長老朝天機道長努努嘴。智能大師道:「我猜也是你,不知道天機師弟有沒有將我動過什麼手腳告訴大家?」天機道長臉一紅,低下頭不說話。空明大師怒道:「你自己暗地裏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還好意思說出來,你幾輩子的老臉已經丟了嗎?」智能大師忽然哈哈哈大笑三聲,這三聲洪亮如鐘,中氣十足,震得眾人耳朵紛紛嗡嗡作響,智能大師將禪杖往地下一拄,臉上的笑容已然消失殆盡,換而用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眼神緊緊的盯著眾人,直看的大家都不由自主的往後退。長老知道智慧大師氣勢壓住了自己這邊,心知不妙,正要出面挽回頹勢,智能大師已經朗聲說道:「天機不敢說,我來說!這離魂陣大家都知道,是觀音菩薩為了渡化冤魂留下的柳葉化身,可是,你們只知道這個典故的上半部分,不知道它還有下半部分。觀世音渡化冤魂之後,向佛祖複命,說道:『眾生苦者,我佛何不憫悲?』說的是什麼意思?說的是眾生的苦,要比這些冤魂還要悲痛,佛祖怎麼不憐憫呢?為什麼眾生的苦會更悲痛?因為生者有思,有思則有魔。
冤魂求的只是超生輪迴,別無他想,而生靈貪慾之大,幾可為魔。魔既然生,世俗就亂,因此苦海只存於人世。佛祖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於是對觀世音說:『持此咒去,當可化魔渡人。』觀世音將此咒貼於陣法之中,離魂陣就不再是那個可分化冤魂罪業之陣,而是擊震人化為魔之陣!各位道那個咒是什麼獨門咒?就是我們平常用的最普通的驅魔咒!利慾薰心,背佛棄祖,你們已經不是佛道弟子,你們已經沉淪魔道!!」
這番話講出來,眾人臉上皆變了顏色,心中彷彿一隻小鹿亂撞一般忐忑難平,看向天機道長時,他垂頭不語,顯然智能大師並沒有撒謊。為佛道所唾棄,轉而為魔,眾人心中縱然早有準備,此時猛地戳破這層膜,還是接受不了。尤其是那些不明底裏的弟子,面現驚惶,要不是兩方對敵,早就四散走了。

這一回合智能大師大獲全勝,吳剛英用欽佩的眼光看著他,心想,這些大道理我也懂得的,可是說出來為什麼就是沒有這般的氣勢?看來修為這東西還是偷不得半天懶。師父以前常說五臺山是浪得虛名的無知教派,現在看來落迦山並不委屈。長老出位笑道:「是佛也罷,是魔也罷,我們都已經作了。佛魔不由得大師來說,事成之後自有定論。你們人類不是有句俗話說,成王敗寇嗎?說得再多,今日之戰也是避免不了的。」智能大師點頭道:「自然,紫金缽與絕磐向來水火不容,既然一同出現了,總要有個勝敗向天下交代。」空明大師慫恿道:「我們也一起上,看五台能抵擋多久。」「砰!」禪杖重重的擊在石板上,石板頓時裂開了四五塊,沉悶的回音縈繞在對陣的雙方人群縫隙之間,鎮住了惱羞成怒蠢蠢欲動的法術界群體。智能大師手持禪杖,平靜的道:「當日法術界各派祖師曾在此處立下盟誓,五台被尊為聖地,同門不得在此爭鬥。各位要做魔我智慧攔阻不了,但是有必要進一步做一個叛師背祖的喪心病狂之徒嗎?若真有拋開一切要與五台為敵之意,請先自絕門派,不要汙了各位祖師的清譽。」
  
  眾人對看一眼,一時間均囁嚅不敢前行。空明大師又恨又怒,大聲叫道:「那是我們祖師受你們五台矇騙,結下這荒誕的誓言。好,我就先跟落迦自絕門派,待我收拾了你這老禿驢之後再衣錦還鄉,重修我落迦名聲!」吳剛英一聽這話,眼眶一紅,差一點落下淚來,好容易忍住,頓時被怒火所代替,持劍就想往前衝,禪月大師忙暗中拉住了他,道:「要打,馬上就有的打了。」智慧大師微微一笑:「既然這樣,好,有請長老請出絕磐,紫金缽也等這一刻好久了。」長老笑笑道:「好!」從旁邊接過一個木盒子。大戰到了最緊繃的時刻,決戰雙方往往不多言語,而氣氛嚴肅到極致,眾人都未曾見過絕磐廬山真面目,只是耳聞了諸多傳說,都不由有些懼怕,紛紛後退,只有智能大師神態自若,接過用紅布蓋著紫金缽的託盤。紫金缽一早感應到絕磐的存在,顫動不已,只是黃符封著無法嗡鳴。
  
  長老輕輕揭開木盒,木盒顫動了一下,突然從盒子的縫隙中爆發出一道青黑色的光,光波掃到紫金缽的時候微微凝滯了一下,只這一剎那,黃符消融,紫金缽驀地爆發出萬道金光,劇烈嗡鳴不絕。長老將木盒高高托起,喊道:「絕磐,赤鬥荷你都能收復,區區一個紫金缽你會怕不成?」木盒的盒蓋「砰」的一聲打開,一面光彩奪目的圓形鏡子緩緩從裏面升出,光芒並不很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的眼睛都刺得睜不開。
  
  禪月大師捏著一把汗,悄悄的對智能大師道:「能贏麼?有幾分勝算?」智能大師道:「十分。」禪月大師又驚又喜:「真的?師父怎麼一直沒有交底?早知道我就不用那麼緊張了。」智能大師道:「我是說絕磐能贏紫金缽十分。」「什麼?」禪月大師呆在當地,智能大師已經揭開了封在紫金缽上的黃符,紫金缽放出萬丈金光,飛到半空,與絕磐遙遙相對。絕磐微微一震,已然綻放出虹霓遍天,霎時天地變色,兩光相碰,飛沙走石,不少弟子站立不穩,早已摔得鼻青臉腫,巨大的衝擊波差點把智能大師和長老兩個對敵的也掀翻在地,紫金缽發出一陣悲鳴,金光驀地放大了數倍,將原本咄咄逼人的虹霓擋了回去。「師父,你開什麼玩笑?紫金缽打不贏你還力拼?拼完了人界還能留下什麼?」禪月大師抱住智能大師的腿大叫道。智能大師悲憤道:「人界如果都完了,還留下這個紫金缽又有什麼用?」吳剛英早被掀了幾個跟鬥,毫無防備的他被重重的摔到牆上,吐出兩口鮮血,勉強看著智能大師,一時說不出話來。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02 AM

長老那邊也不好過,除了他用枴杖勉強支撐著之外,其他人早已不知道被衝到哪裡去了,空明大師找了一塊大石頭躲著,才免於被波及,初時見絕磐穩佔上風,誰知後來紫金缽突然增大力量,現在兩物相持,竟看不出何物為王,不由急了,踉踉蹌蹌的來到長老身邊,喊道:「長老,為什麼絕磐打不贏紫金缽?」長老就快站不穩了,勉強答道:「因為還有符咒封在絕磐上面。」空明大師急道:「那你趕緊扯下來啊。」長老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嗎?絕磐的真正力量可怕無比,像你我這等功力萬一鎮壓不住,給反噬了怎麼辦?」空明大師一時傻眼了:「那……那怎麼辦?這樣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我看你的功力就快耗盡了。」長老咬牙強自支撐著道:「如果這個時候還能出來一樣法寶幫幫絕磐就好了。」空明大師毫無猶豫道:「好,我馬上拿落迦鎮山之寶出來。」長老破口大罵道:「你那個算個什麼爛寶物,普天之下,還算能跟紫金缽平起平坐資格的就只有終南的龍泉劍了。還不快點叫天機道長過來?」空明大師醒悟過來,趕緊踉踉蹌蹌而去。
  
  「什麼?讓我拿龍泉劍去對付紫金缽?」天機道長也是灰頭土臉的狼狽相,一聽這個提議,立時不幹了:「你當初跟我說是讓我一起前去搶絕磐,搶回來後公平決鬥來確定歸屬,這下好了,看看你都讓我做什麼了,先是讓我去追什麼星晨,後來又是什麼你那不肖的弟子,現在居然讓我對付五台?」空明大師道:「道長這是什麼話?反正我們也跟五台翻了臉了,正面對決是遲早的事情啊。」天機道長道:「翻臉是一回事,對打又是另外一回事。現在絕磐已經到手了,真搞不懂你們還打五台追什麼星晨幹什麼,我們應該立刻回去公平決鬥。」空明大師道:「我們也不想追,可是星晨是個重要的角色,長老說以他的功力,就算絕磐在我們手裏,也照樣可以追回來,所以此人不得不殺。」天機道長道:「他不是死了嗎?」空明大師道:「死了就好了。道長先不要爭論這些了,現在事態緊急,道長如果不肯出手,我們就功虧一簣了!」「可是……」天機道長猶豫道:「可是要我在五台打鬥,還跟紫金缽為敵,我這可是犯了兩條大戒啊。」空明道長咬牙切齒道:「自古要成大事,必然要心狠手辣,當年五台佔據紫金缽時,可曾想到什麼道義?道長,對付這等人就應當以小人之道待之。道長難道想終南永遠屈居五台之下嗎?」「屈居……」天機道長暫態不言語了,半晌,痛苦的閉上眼睛道:「請歷代祖師原諒弟子今日……」說到最後,哽咽不能出聲,待他睜開眼睛,空明大師在對面的笑容正是燦爛無比。
  
  禪月大師抬頭呆呆地看著紫金缽放出的絢麗光芒,他從來沒有看到它發威得這麼久,這麼厲害,從那奪目得炫耀中他嗅出了一絲不祥:「師父,不是說,紫金缽沒有勝算嗎?」智能大師道:「是啊,如果絕磐完全解放的話,看來長老他們也害怕反噬啊。」禪月大師臉上出現一絲喜色:「這樣一來,我們還有反敗為勝的希望吧?」「不,」智能大師淡淡的道:「這是大劫,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禪月大師詫異道:「可是你明明說佛道大劫發生在六年後的??」智慧大師臉上出現一絲慘笑道:「這是人界的大劫,六年後是佛道大劫,這次大傷元氣,天絕我法術界啊!」
  
  話音剛落,絕磐的左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亮點,初時並不是太醒目,到後來越來越大,光輝幾可相爭,禪月大師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那是什麼?」迷濛間,卻見智能大師脫下身上的金絲袈裟,遞給禪月大師,禪月大師大驚:「師父你幹什麼?」智能大師正色道:「禪月聽命,現在由你接掌五台掌門之位,臨危受命,當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五台一點血脈!」說完緩聲說道:「照顧好何健飛和田音榛兩個,他們跟六年後的大劫有密切的關聯,千萬不能出事。」禪月大師的嘴巴都要合不攏了:「師父……你……你……你這是幹什麼?你……瘋了……瘋了……」智能大師直接把袈裟丟到禪月大師的身上,仰天長笑道:「祖師爺,師父,弟子萬萬沒有想到,今日居然喪於龍泉劍之下,真乃法術界莫大的笑話!弟子沒能力挽狂瀾,愧對五台,愧對你們!」龍泉劍?禪月大師忙睜眼細看,果然隱約有龍氣遊動,剎那肝膽俱裂,厲聲吼道:「天機你這個敗類,為了絕磐你連人性都沒有了,居然想滅門五台?!!」回身抱住智能大師喊道:「師父,師父,弟子不要這什麼掌門之位了,要死就我死吧,五台不能沒有你啊!」說到末尾,眼淚早已奪眶而出。師徒情深,智能大師也不禁眼眶濕潤了,看著兩人生死相扶,吳剛英只覺得心裏說不出的難受,要比身上的傷口更難受,為什麼?為什麼落伽山就沒有這個福份?
  
  五臺山的寺廟門裏,怔怔的站著一個人,沙石撲頭撲臉的打在他的身上,可是他沒有躲避,只管注視著智慧大師師父相扶的身影。半晌,孤星寒無力的倚倒在門框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只覺得極度的不舒服,五台的滅亡竟然是終南在推波助瀾,真是一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他閉上眼睛,那幕刻骨銘心的情景又清晰的浮現在他的腦海裏面。

  方丈室裏,智能大師只留下孤星寒一個人對坐。孤星寒忐忑不安的看著對面的智慧大師,智慧大師半晌沒有說話,良久歎了一口氣道:「你師父是帶了龍泉劍下山的是不?」孤星寒侷促不安的回答了一聲:「是!」智能大師道:「當年我聽你祖師爺講經的時候,曾經聽說龍泉劍的法術分為兩個層次。」孤星寒道:「沒錯,第一層次叫發出術,即是召喚龍泉劍發動攻擊,我們現在所學的所有道法都是這個層次的。」智能大師道:「那第二層次是什麼呢?」孤星寒道:「我正為這個奇怪呢,當日問過師父,師父沒說什麼,我們門裏的弟子也都不知道第二層次是指什麼,應該是龍泉劍的昇華之術吧?」智能大師搖搖頭道:「龍泉劍的第二層次是跟發出術相對應的,叫召回術。」「召回術?」孤星寒又驚又疑道:「有這種法術嗎?龍泉劍威力迅猛無比,一旦發出,哪有可能召回?」

智能大師道:「正因為如此,才更難練,才會是更高的層次。自古法寶要能發能收,那才叫運用自如,像紫金缽,也是有召回之術的。這麼說,你師父沒教你召回之術?」孤星寒搖頭道:「連發出術我都沒學全呢?」突然心神一動:「大師跟我提這召回之術是……」智能大師點點頭:「我夜算天象,恐怕龍泉劍這次要給五台添麻煩了。」孤星寒「噌」的一聲站起,臉憋得通紅,結結巴巴道:「不……不可能!跟五台為敵那是師父萬萬做不出來的。」智能大師沒有言語,良久,淒然一笑道:「師侄,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來麼?現在的世道還不夠瘋狂嗎?絕磐的引誘讓人心以摧城拔寨的速度淪喪,什麼事都有可能。」     

孤星寒的身軀狠狠一震,他沒有再說話,也想不出來該說什麼。智能大師道: 「當年你祖師爺臨走之際,曾經送給我們一本書,上面記載有召回之術的咒語。但是這召回術極耗功力,萬一使用不當,被龍泉劍反刺還是小事,恐怕身體碎為齏粉也不可料。我自知五台沒有資格請求師侄這樣做,但是為了天下蒼生……」說到這裡,智能大師頓住了,從懷裡掏出一本破舊的書,擺放在孤星寒的面前:「做與不做,由你選擇。」     

做與不做,由你選擇,興衰成敗,由你選擇。餘音不絕,一直在孤星寒的耳邊迴盪,他從懷裡掏出那本書,怔怔的看著封面「召回術」三個大大的字,外面的爭鬥更加猛烈了,掉落的沙石也更大了。走火入魔?碎為齏粉?孤星寒的嘴角邊突然出現了一絲苦笑,他將書遠遠的扔開,無力的仰起頭,瞇著眼睛,嘴唇顫抖著,一滴豆大的淚珠從眼角邊悄然滑落……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03 AM

那邊廂天機道長早已祭起了龍泉劍到半空,默唸咒語,龍泉劍化為龍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紫金缽衝去,接近紫金缽的時候,龍泉劍忽然悲鳴一聲,調頭而去,空明大師吃了一驚:「這怎麼回事?」天機道長道:「龍泉劍不聽指揮了,我多念幾遍咒語吧。」幾番爭持,龍泉劍終於不情願的再朝紫金缽衝去,眼見兩物相撞,在絕磐的威力之下,紫金缽即將碎為粉末,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都別過頭去,不忍再看。

房內,林鳶茵癡癡的看著外面的混沌日月,轉頭輕輕的說道:「看來五台也沒能保住,也許這就是命,命還是改變不了的。不過,總算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好的,不能再連累五台了,你說是嗎?」

床上,星晨靜靜的躺著,眼睛安詳的閉合成一條美麗的弧線,那月牙寶石的印記還在額頭上殘留著,裡面發出點點微弱的閃光。「末日到了。」這是絕望的林鳶茵想說的最後一句話。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04 AM

「噌」,只聽得微弱的一聲擦響,一個重重的物伐摔了下來,砸得智能大師眼冒金星,定睛一看,卻是剛剛在上空的紫金缽。那邊長老剛好接住了絕磐,兩對人馬面面相覷,莫名其妙,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有天機道長驚惶的叫道:「哎呀,我的龍泉劍哪去了?」話音剛落,就見濃煙瀰漫之中,緩緩走出一個人影,雙手捧著閃閃發光的龍泉劍,臉上滿是毅然決然的神情。「阿彌佗佛」,智能大師宣了一個佛號,打破了這難忍的寂靜:「我替天下蒼生多謝師侄。」「你…… 你……」天機道長指著前方全身劇烈的顫抖:「你怎麼在這裡,孤星寒?!」孤星寒抿抿嘴唇,淡淡的道:「師父是否更應該問,為什麼龍泉劍在我手裡?」天機道長變色道:「你居然敢違逆規條,偷學召回術,真是大逆不道!」智能大師忙道:「跟師侄沒有關係,是我給他的書,要說偷學,也是我的意思。」「大師也錯了。」孤星寒低低的道:「我沒有使用召回術。那本書已經給我丟了。」智能大師詫異道:「啊?那你怎麼召回的龍泉劍??」孤星寒道:「大師也沒有看出來嗎?不是我召回龍泉劍,是龍泉劍自己回來的,而我就只說了一句話而已。」天機道長忙道:「是什麼話?」孤星寒朗聲說道: 「就算全山淪喪殆盡,也有我一人存留終南最後的良心!!」龍泉劍瞬間嗡鳴不絕相和,天機道長臉上失色,指著孤星寒顫抖道:「你……你……」你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字來。空明大師惱羞成怒道:「大膽,居然敢對你師父這樣說話,你還配叫終南弟子麼?」孤星寒聰惡的看了他一眼道:「這是我們終南的事務,外人無權插手!」 「你……」空明大師氣得一口氣沒上來。    

孤星寒轉向天機道長道:「師父,龍泉劍是終南鎮山之寶,它護衛的是終南的道義,是終南的象徵。當年弟子入門拜師,你跟弟子說,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如若不然,將被天鄙棄,最起碼,會被終南鄙棄。今日你我在戰場上相見,你只道我大逆不道,背棄終南,投奔五台,其實到底是誰背棄了終南,龍泉劍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斷。師父你如果看不清眼前的哪條路才是正確的話,那麼就相信眼前這把龍泉劍吧!」天機道長臉色蒼白的看著孤星寒,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驀地仰天長歎一聲,將手中拂塵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05 AM

事起突然,長老和空明大師都沒反應過來,其他掌門更是面面相覷,終南散去,對軍心打擊極大,連狐族的人馬也出現了疲態。長老見勢不妙,對空明大師道:「先撤到山下。」空明大師不甘心道:「這樣就算數了?」長老臉色慘白道:「我的功力就快耗光了,萬一讓絕磐脫離控制那就得不償失了,你看智能他還臉色如常,這場仗我們暫時輸了,明天再作打算。」空明大師無法,只得對智能大師等人罵道:「今日就多讓你們聆聽一晚佛音,明天送你們去下地獄吧。」吳剛英一聽這話,激怒攻心,忍不住又一口獻血噴了出來。智能大師忙對眾沙彌道:「快扶進去調養。」眼看長老人馬漸漸退至不見蹤影,智能大師終於撐不住,「哎喲」一聲癱倒在地上。禪月大師大驚道:「師父你怎麼回事?」忙扶起來看時,智能大師面白氣弱,絲毫沒有剛才對陣灑脫的風采,斷斷續續道:「你……扶我進去……我的功力……也用光了……」禪月大師又急又痛,趕忙跟著幾個和尚扶進去了。    

林鳶茵和楊淙見眾人平安無事的回來,自然歡喜的很,見到智能大師這個樣子,都嚇了一跳:「這……」智能大師是他們最後的依靠,如果連他都成了這個樣子,那星晨還保得住麼?林鳶茵看著眾人前前後後的忙亂著療傷,思前想後了半天,終於一咬牙,擠進去對智能大師道:「大師,他們是衝著我跟星晨來的,反正絕磐也沒保住,不如我們兩個出去算了,留得五台血脈,將來好為搶回絕磐作準備。畢竟我們的命,跟絕磐相比,不算得什麼大事。」「萬萬不可!」吳剛英一急,胸口一痛,說不出話來,只好用哀求的眼神看著智能大師。禪月大師沒作聲,他倒是不排斥這樣,畢竟師父不能沒了,要不這局面靠誰來收拾呢? 智能大師微微一笑:「林施主不用內疚,這不僅是你們的劫數,更是我們的劫數。星晨的身份複雜,恐怕與絕磐有著不一般的關係,保不住他也就不用想絕磐的事情了。既來之則安之,天無絕人之路,總歸有辦法的。」林鳶茵含淚道:「但是這樣僵持下去,大師能有幾分勝算,我不想以我們兩條人命換這全寺上上下下幾百條人命啊。」楊淙道:「對了,這麼多人來五台,說不定下面的警察會上來幫忙,這樣危局就可以解了。」禪月大師搖搖頭道:「都別憂心,先出去散散吧,讓我好好想想。」     

禪月大師最後一個走出房門,轉眼卻瞥見孤星寒靜靜的站在旁邊看著他不說話。禪月大師欣喜道:「剛怎麼不見你?這次五台能保得住,你居功至偉啊。」孤星寒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勉強笑了笑:「智能大師既然沒有什麼大礙,弟子要告辭回山了。」禪月大師一怔:「你……但是下面不是封住了山嗎?」孤星寒道:「有龍泉劍,我出得去。」禪月大師道:「看你的樣子似乎不太開心。」孤星寒歎氣道:「師父沒有回山,不知道去哪裡了。終南山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禪月大師凜然道:「沒有回山,但是你這最後的良心還在啊,他不回,你就繼任掌門之位!難道因為一個人就可以毀了終南?」孤星寒嚇了一跳:「不……不,我不做掌門的。」禪月大師奇怪道: 「為什麼?」孤星寒忸怩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我……已經有心上人了……」禪月大師啼笑皆非暗想道:「又是一個多情種。」當下說道:「也好,別連累你們這些外人,你就快回去吧,收拾收拾,你師父會回來的。」孤星寒點頭告辭,禪月大師突然又叫住了他,半晌才道:「如果非讓你接任掌門呢?你會選擇回世俗嗎?」孤星寒怔了怔,馬上大聲道:「我死都不做掌門,要真讓我做了掌門,我這輩子就永遠不出終南山山門!」房內智能大師聽得清清楚楚,長歎一聲:「冤孽啊冤孽,果然一切都是注定的。」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12 AM

入夜,林鳶茵睡不著,起身出到院子裡,頭上的月亮星星分外耀眼,這大戰前夕的黑夜竟有一股攝人心魄的魔力,讓人覺得全身寒噤噤的。林鳶茵依靠在欄桿上,回想起自己當初跟星晨相識時,兩人一起查探第九間課室之謎的時候,他是如何孤傲清高,神采飛揚,又是如何俾睨一切,高高在上,可是現在,卻只能不省人事的躺在那裡任人宰割。如此劇烈的顛覆讓她嘗到了命運的可怕,明天她還能再看見太陽嗎?跟星晨在一起更是可望不可及的夢想。    

正胡思亂想間,卻見楊淙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智能大師在前殿叫我們過去。」林鳶茵詫異道:「這麼晚?現在?」楊淙點點頭:「要說落迦山拿不到絕磐,就算拿到了,恐怕也未必是五台的敵手。」吳剛英奪得佛家第一弟子竟是早已注定失敗,想起以前落迦山一直密謀靠妖狐之事反制五台的陰招,林鳶茵苦澀的一笑。    

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兩人獨站在大殿的台階上,兩人的穿著都極為奇怪,智能大師脫了袈裟,穿著一件緊身的僧袍,腳上打了裹布,換了一雙厚底的納布鞋。禪月大師也沒有穿往常那種正式的僧袍,除了跟智能大師一樣穿著一件緊身的衣服外,還外加了一個小腰帶,把腰部束得緊緊的,兩隻手的手腕上還加了腕箍,顯得極為怪異。楊淙一看,差點失聲笑了出來,林鳶茵卻臉色慘白,蠕動著嘴唇道: 「氣氛有點不太對勁。」     

智能大師見兩人出來,只是微微朝她們點了點頭,回頭對面前的僧人道:「我夜觀天象,金星處有殘紅,明天必然有血光之災,不知道眾弟子心意如何?」眾僧齊刷刷大吼道:「誓與五台共存亡!」智能大師淡淡一笑道:「我知眾位拋家棄子,來此修行,嘗遍艱苦,為的是休成正果,涅?之日,得見如來。所謂慈悲之心,原本便是神佛的宗旨,我們不過身體力行而已。我們既然入了這佛門,自然應當渡化世人,倘若渡化之人已經先行死去,那眾生又指望誰呢?老衲心意已定,此次雖然是五台的劫難,更是我一人的劫難,不能因為我智能而毀了五台六百年聖地,眾位的心意我心領了,我代表五台列位祖師謝謝各位。」場下起了一陣詫異的喧嘩聲,都看著智能大師有點不知所措。有一個僧人大聲道:「方丈不想跟他們打,可是他們不會放過五台,要我們投降的話,弟子寧死不從!五台不是苟且偷生的地方!」 他的話立即得到了所有僧人的一致響應。    

智能大師微笑道:「我想諸位誤解了我的話了。剛才我思來想去,他們並非完全衝著五台而來,他們所要的,不過是三樣東西:我的人頭,紫金缽還有星晨。如果這三樣離開五台,那麼五台就得以保全了。列位祖師辛苦幾百年建下的基業,我想各位也不願意就這樣毀於一旦吧?渡化世人靠的不是蠻力,而是懂得韜光養晦,避其光芒啊。」「什麼?方丈離開五台?」林鳶茵錯愕的看著智能大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人群中立刻炸響了鍋一樣,亂糟糟的,智能大師後面那幾句話沒人聽得進去。幾位年老的和尚急急問道:「方丈是五台之根本,不能輕易離山,我們拚死一搏,或許還有勝算,今天不是已經打了個平手嗎?」智能大師神色從容道: 「我沒有輕易離山,這時已經是五台生死存亡之際,事急從權,祖師們不會怪我。今天一戰之所以平手,完全在於狐族長老忌憚絕磐威力,不敢輕易發揮,但是不瞞各位,老衲已受重傷,十天半個月的才能好起來,紫金缽威力雖然非凡,但是這裡面恐怕尚未有能自如駕馭它的人,五台明天一戰必敗!」 一時間,人群又平靜下來,連智能大師都說必敗了,看來五台這次劫難難逃。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13 AM

智能大師長長的呼了一口氣道:「我心意已決,大家不必再勸。禪月是我閉門弟子,此次跟我一起出逃。至於何健飛和田音榛,我已有密令發出去,不准他們兩個回來。各位也請切記,不要將他們兩個牽扯進來。吳剛英師侄,你過來。」吳剛英從僧人群中走出,早已眼含淚光,就差點跪下去了:「落迦山出此敗類,連累五台,真是我的羞辱。」智能大師道:「師侄別這樣說,他們是人,人心本來脆弱,要不絕磐何以能蠱惑人心?落迦山有你一個,已經不愧為法術門派了。你和楊施主原本不是主要目標,因此我想你還是不要跟我們一起出逃了,待我們離開,他們精力有所轉移,你們再伺機衝出去,日後若有機會,我們再行會合。」說到這裡,智能大師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如果五台還是沒能逃過這滅頂之災,請師侄代為管理這寺廟,等我師徒二人歸來接管。如果我二人無法歸來……」說到這裡,智能大師停住了,然後微微一笑。吳剛英禁不住問道:「那怎麼辦?」智能大師道:「天命自有指派,到時自然會有人來接掌這五台山的。」禪月大師心中一動,抬起頭看師父,智能大師面上雖然帶著笑容,可是神色裡卻浸滿了一種說不清的淒清之色。「天生異象,觀音伶仃。」禪月大師閉上眼睛,低下頭去。吳剛英早已深深的拜伏下去:「謹遵大師囑咐。」   

智能大師對眾僧又道:「要交代的事已經交代完了,最後幾句話是智能自己的心中感言,也贈予各位師侄弟子,智能為能和你們一起修行而驕傲,為能有這麼多佛眾而於心無憾。謝謝大家!」說完,智能大師深深的朝下面鞠了一個躬。「方丈—— 」眾僧泣而下跪,看著這感人一面,無異於生死別離,林鳶茵和楊淙也不由落淚。    

天上的星星明明滅滅,注視著燭光搖晃,風雨飄零的五台山。最後的佛家聖地,最後的大義留存,在這最艱難的生死關頭作出了抉擇,亦是最悲涼的抉擇。



智能大師轉頭對林鳶茵道:「林施主是不是先去準備一下?天色馬上就要亮了,我們要快點出發了。」林鳶茵哽咽在喉,半晌才道:「大師年邁之軀,不宜跟我們一起奔波。我知道他們是為了星晨而來,既然是我帶給五台這個劫難的,還是讓我一個人帶著星晨走吧。」智能大師道:「你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帶著他能逃到哪裡去呢?此次劫難不僅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我當仁不讓。星晨若是給狐族奪去,絕磐之戰我們就永無勝算了。」林鳶茵心中一動,智能大師似乎話中有話,正待詳細詢問,智能大師卻開始揮手讓她回去準備。林鳶茵只好退了下去。    

長老那邊也是一團亂,終南的退場無疑對軍心造成了重大打擊。不少門派的掌門都鬱鬱寡歡,不少人甚至有了退卻之心,空明大師又氣又急,跑來對長老道: 「長老,明天一戰若不結果了五台山,那麼我們這邊的人就快跑光了。」長老臉色如常道:「大師放心,明天一戰必贏,雖然智能不動聲色,但是絕磐最後發出的一擊力量非同小比,連我都差點受傷,何況正面抵抗的他?我想他一定是受了極重的內傷,只不過撐著沒有說出來。你等著吧,明天絕磐只要一放出來,保證五台全滅。」正說著,一個手下匆匆跑過來道:「長老,一切都佈置妥善了。」空明大師道:「佈置什麼?」長老道:「佈置天羅地網,以防他們出逃。」「出逃?」空明大師不可置信道:「怎麼可能?五台是命脈,智能看重得不得了,死都要跟五台一起的。」 長老呵呵笑道:「生死存亡之際,狗急了尚能跳牆,誰又能斷定他會不會出逃呢? 何況,星晨還在他的手中,他要聰明的話,就會千方百計保住星晨。大師應該也累了吧,先去好好休息吧。」     

眼看空明大師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長老拿出裝絕磐的盒子,細細撫摸,半晌長歎一聲,老淚縱橫道:「主人,老朽沒什麼能為你做的,也沒什麼能報答你對狐族的大恩大德,就讓我拚命為你滅絕了五台山,讓你重掌絕磐之前報此血海深仇吧。」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15 AM

五台山內,林鳶茵早已收好行裝,楊淙握住她的手,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兩人相對垂淚。吳剛英在旁邊勸解道:「好了好了,又不是生死別離……」話沒說完,已被楊淙打斷:「不是麼?」吳剛英氣極敗壞道:「別說喪氣話。我們一定可以勝利的。」林鳶茵微微笑道:「都像你這麼樂觀就好了。」正說著,一個小和尚神色驚慌的跑了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下面狐族的人馬把五台圍了個密密麻麻,還到處去搜尋。」林鳶茵心裡「咯登」一聲,原本機敏的她此時也茫然不知所措。智能大師及時一步跨了出來:「走,圍個天羅地網也要走!不走只有死,走了還能做漏網的魚。」楊淙道: 「素聞大師精於天命,我想知道這次的勝算有多少?」智能大師決然道:「老衲不信天命,信自己!」說完,掉頭離去。楊淙愕然,禪月大師苦澀一笑,輕輕的道:「如果師父你不信天命,為什麼要收兩個徒弟呢?」來到林鳶茵旁邊,背起星晨道:「走吧。」林鳶茵點點頭,放開了楊淙的手,依依不捨的看了楊淙和吳剛英一眼,跟著禪月大師出了後門。    好不容易聚首的聯盟,在僅僅相聚了一個晚上之後,再次分手。    

三人出得後門,還沒走幾步,智能大師牽動內傷,禁不住劇烈咳嗽了幾下,禪月大師大驚:「師父,你的傷勢沒事吧?」智能大師忽然喝道:「禁聲!」只聽到不遠處傳來輕微的「息息索索」的聲音,顯見是有什麼東西走過。禪月大師和林鳶茵對望一樣:「狐狸?」智能大師冷笑道:「好,好,這佛門聖地就護理快變狐狸山了。看來狐族那邊已經想到我們會出逃了,那隻老狐狸看來不容小覷啊。」禪月大師道: 「師父那怎麼辦?你身上有傷,我又要顧及星晨,恐怕很難衝出去。他們數量太多了。」智能大師道:「不沖,我們賭一把,西方是佛光之地,也是五颱風水生點,我們往西衝,或許還有一線生機。」林鳶茵聽得心下一涼,忙扯住智能大師道:「大師,這種事情怎麼能賭博呢?萬一衝不過去怎麼辦?」智能大師道:「衝不過去唯有死而已,佛門弟子自入空門,就應當懂得捨生取義,林施主覺得現在的情勢如果不賭博,難道能活得過明天嗎?」     

林鳶茵一怔,看向禪月大師背上的昏迷的星晨,淒然一笑道:「原來我跟你最後的時光就是今天晚上。也罷,我跟你哪次不是賭博,不差這一次。大師,我們走吧。」「你們若硬衝,必然死路一條。」靜謐的山林裡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禪月大師嚇了一跳,護在智能大師身前,四周環望時,卻不見有任何異常。林鳶茵道:「這聲音好熟悉,我在哪裡聽過。」智能大師突然指著地面道:「聲音從冥界傳來。」「什麼?!」兩人都吃了一驚,難道冥界也開始介入絕磐爭奪戰之中?那他們就算怎麼賭博也再無勝算了。地面忽然裂開一丈有餘,裊裊白眼中,一手持怪異枴杖的老人出現。林鳶茵叫道: 「啊,又是你。你就是那天救走我們的……」張口結舌間才想起忘記問他的名字。禪月大師緊張得手心捏了一把汗:「救走你們的什麼啊,你倒是快說啊。」智能大師捂著胸口站起來緩緩道:「我認得你,你是狐族的前任長老,靖河血難也有你的一份功勞,後來星晨初立,你反對他的領導,被他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火烤油煎,永不超生。現在星晨被擊倒,他給你設的封阻力量有所減弱,你就可以自由出入這俗世和冥界了。」那老人「桀桀」笑道:「一直聽聞五台方丈智能善於精演天數,能知天上地下之事,現在看來,枉我活了六百年,終究還是不及你啊。」智能大師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長老此次突然現身,恐怕不是為了要向星晨報當年之仇吧?」老人道:「自然不是,否則我當初何苦出手相救這小丫頭呢?我一生不計較個人恩怨,只為狐族大計著想。只是狐族不幸,出了幾個敗類,現已走上邪道,我亦無能,只能眼看狐族衰落。我想請問大師一個問題,人與妖能否共存?還是不共戴天?」     

智能大師道:「我佛慈悲,原本世上萬物皆能修行,生靈乃天之恩賜,哪有什麼共存不共存的?狐族與人界之間因四界之戰大傷元氣,從此相互猜疑,只是按照老衲的想法,這扇門上本來沒有鎖,只是看你願意不願意打開,也許把門關上的恰恰便是自己本身。」老人哈哈大笑道:「看來大師是真慈悲,有你這句話我便放心了。人界有個俗語,得饒人處且饒人啊,還是希望法術界最後能放狐族一條生路。主上經此一戰,對狐族必定厭惡非常,假使他日能夠醒來,還請大師相勸,別物傷其類。」智能大師道:「殺生本來就是佛門大忌,這點請長老放心。」     

老人這才正色道:「我阻止你們下山,是因為狐族已經在山下布下天羅地網,山腳的每一寸土地都布了暗線,暗線直接牽到絕磐那裡,你們只要一觸動,絕磐就會知覺,立即對你們進行追殺,你們可以說是一出山必死無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林鳶茵驚得出了一身冷汗:「這廝這麼狠毒?」智能大師道:「長老可有妙計?」老人道:「我已經想好,待會我先下山,引發絕磐注意力,再撕裂他們的防線,你們趁機逃走。記住,西北和東南均是狐族的地盤,要逃的話往西南方向,想辦法拖時間,好讓主上盡快醒來,否則你們決無勝算。」林鳶茵急急問道:「星晨他會醒來嗎?」老人道:「這就要看機緣是否巧合了。還有,記得別讓冥界介入,無論如何要鎮住他們。」智能大師道:「長老想跟絕磐抗衡?恐怕瞬間化為齏粉了,我們也沒有逃脫的時間啊。」老人道:「放心,我畢竟做了狐族這長老有幾百年了,不少都是我曾經的屬下,不敢對我動手,而那些敗類們也對我甚至忌憚,拼了這條老命,總能爭取些許時間。」智能大師道:「阿彌佗佛,長老捨生取義,這筆功德會記在狐族身上的。」老人長歎一聲道: 「我一生血債纍纍,靖河血難塗炭生靈,也將狐族拖入萬劫不復之地,還求什麼功德不功德呢。只是今天你我結盟,也算是一大奇觀,我死而無憾,哈哈哈。」大笑著便往山下去了。禪月大師望著他的身影感歎道:「想不到狐族也有這等生靈,可歌可歎啊。」智能大師道:「萬物本來平等。天靈地秀不單單鍾情於人類,這是上天憐憫我們,派貴人相助。少說廢話,我們趕緊下山,看準時機便跑吧。」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17 AM

「無知小兒,快給我出來受死!」長老疲累了一天,正酣睡間,忽然聽得外面起了一陣很大的吵亂的聲響,把他驚醒,緊接著便聽到這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由心神一凜:他怎麼出來了?正想著躲哪裡去,一個老太婆已經衝了進來,驚惶失措的道:「長老……他……他來了。」長老煩道:「我知道,你且出去應對著,說我不在,我不想跟他碰面。」「你不在?」外面那個聲音突然提高了分貝,緊接著一陣狂風刮來,火滅地搖,帳篷被連根吹起,老人獨立在空地中央,周圍簇擁著一群神色驚懼的狐族人馬,都不敢上前,只是縮在一邊瑟瑟的看著。    長老心中一跳,無奈已經現身人前,只好硬著頭皮上前喝道:「你怎麼出來了?」老人冷笑道:「不錯啊,羽翼豐了啊,對我開始大呼小叫起來了,我為什麼不能出來?我本來就應該在這裡!」長老勉強道:「你……你不是該在十八層地獄受苦嗎?你這是違反旨令。」老人仰天狂笑:「哈哈哈,畜生,我違反旨令,你把主上打得不省人事又算什麼呢?你自己都廢了主上,到頭來還叫我聽他的旨令,你倒是存心想讓我笑掉大牙啊。倒是你,操控狐族,又該當何罪?」     

長老怒道:「閉嘴!廢你長老之位,也是經主人認可的了。」「該閉嘴的是你!」 老人怒吼成嘯,把長老嚇得全身一個寒顫:「他已經不是我們主人了!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你們就是不聽,能當我們主人的,必須要以狐族前途為己任,可是他心中已經只有復仇和慾望了,他不配當我們的主人!」長老氣呼呼道:「除了他,還能有誰夠資格當?難道要指望星晨那個傢伙嗎?」老人冷笑道:「我看主上比他好多了。」長老喝道:「當初是你反對星晨,現在卻來擁護他,真是反覆無常的小人!星晨非我同類,遲早會有異心,怎麼能夠當我們的主人?」老人道:「不要忘了,當初是你們的主意,現在你們又矢口否認主上,到底是誰反覆無常?到底是誰生了異心?狐族的兄弟姐妹們,你們都瞎了眼嗎?我任長老400多年,你們說,我有哪一件事是為了自己,我有哪一次決定是包藏禍心,我有哪一次行動是別有目的?原本指望大家能夠安居樂業,不至於流離失所,現在好了,為了爭奪什麼天下,結果天下沒得,還死傷慘重,天下是狐族的,自然會給狐族,不是狐族的,你怎麼搶也是徒勞。非要到狐族面臨滅頂之災的那一天你們才會幡然醒悟嗎?」老人說到最後,聲淚俱下。狐族當中起了不小的騷動,不少看著老人,眼泛眷戀之情。    

長老見勢不妙,忙大聲喊道:「他禍亂軍心,來人啊,快把他收拾了。」老人把枴杖往地下狠狠一拄道:「我看誰敢上前!」長老怒目朝向幾名帶頭的人,那些人都含淚下跪道:「屬下不敢,不是他,我們連命都沒有了。要我們對救命恩人下手,萬萬不行。」長老氣得吹鬍子瞪眼道:「我是長老,你敢不聽我命令?」老人大笑道:「長老?你不要忘了,長老權杖還在我的手上,權杖在誰手,誰掌長老位。你要真認為自己配當這個長老的,為什麼不自己來搶搶這杖試試看?」這句話戳中了長老的心病,一直以來,就因為沒有這個長老權杖,自己這個長老總是為人詬病,暗中很多人都不心服。可是他知道這老人的實力,當年靖河血難,揮杖殺百人的功力震驚天下,恐怕現在在地獄也有練功,越老越精通了,哪裡敢上前,壯著膽子道:「念你曾經為狐族立下汗馬功勞,我不想為難你,你若再不識相退下,不要怪我出動絕磐了。」 「絕磐?」老人的眼裡浮上了一層複雜傷感的神采:「不錯,我當年得到這個東西的時候,也是好像你這般欣喜若狂,以為天下就在我手,以為天都可以逆,你遲早知道,這個東西不是什麼好東西,它只會給狐族帶來災難。如果沒有它,我們照樣可以發動靖河血難,說不定,天下就已經是狐族的了。」長老以為他怕了,底氣更足道:「廢話少說,你倒是走不走?」老人「嘿嘿」笑道:「不走,你倒是拿來看看,我還沒試過跟絕磐對抗呢。我看以你的功力,能把絕磐發揮到幾分。難道你不怕我誘發絕磐反噬你嗎?」長老一時語塞,半晌惱羞成怒道:「為了狐族,打不過也要打!」說完搶身而上,老人道聲「好」,杖隨身走,雖然已經老邁,但是身影靈動之處,顯然比長老要高出一兩籌。不到十分鐘的功夫,長老已經接連吃了幾招,頭暈目眩,老人冷笑道:「長老大人,讓你嘗嘗什麼叫長老的絕招吧。狐魅月心,起……」 枴杖頭上噴出了兩道詭異的綠光,交集在一起,化成一隻九尾狐的模樣,轉而嚙牙磨齒朝長老猛地衝了過來。長老萬萬沒有想到老人竟然毫不忌憚,想取他性命,此時再去取絕磐已經來不及,心裡暗暗叫苦,看來這次必然命喪當場。    

正在此關鍵時刻,一道白光突然從不知何處射出,將綠光擊得粉碎,老人被震盪到心胸一陣劇痛,早踉蹌退了兩三步,嘴角沁出血絲。長老恍如夢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動到顫抖的語音迴響在上空:「主……主人?」老人摀住胸口,嘴角處現出一絲無奈的冷笑。一個雄渾的聲音遊蕩在空氣中:「羯□,你居然敢違抗我,膽子不小。」長老道:「主人,這裡交給我收拾就好了,你千萬不要再傷神了,狐族的天下還得靠你呢。」老人仰天長笑道:「狐族的天下早就毀了,靖河血難過後就毀了,你費盡心機以為能得到什麼呢?你已經不是我們狐族的同類了。」那個聲音並沒有絲毫的動怒,只是悠悠的道:「你大逆不道,我現在沒有時間來收拾你,你還是下去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地下裂開一個大口,捲起強烈的氣流漩渦,老人被捲了進去,他拚命扒拉著地上的泥土,大喊道:「你已經不是我們狐族的同類了,你不配當我們的主人,你再也沒有資格帶領狐族了,你的心裡只有復仇,只有血腥!狐族會毀在你的手上的!」長老聽得臉上失色,白光散盡,地面恢復原狀。那聲音再也沒有出現過了。長老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揮手道:「各守其位,別亂了陣腳。」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18 AM

智能大師一行正在借夜色潛行,猛然間後面一股白光泛起,智能大師悚然回頭,禪月大師道:「師父,怎麼了?」智能大師驚疑不定道:「這股白光……好像是……」禪月大師不解道:「是什麼?」智能大師道:「大事不妙,我們快點逃,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他們非要殺掉星晨了。看來這次星晨的劫難大了。」林鳶茵聽得心頭怦怦亂跳:「大師是什麼意思?星晨為什麼會突然又有大劫難了?」智能大師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總之我們快走。他讓我們走西南,肯定有他的打算,禪月,西南有什麼著名的山?」禪月大師忙道:「西南有落伽山。」「落伽山?」智能大師吃了一驚:「怎麼會是去那裡?難道他想讓我們……」說到一半,卻說不下去了,只是掉頭繼續往前走去。禪月大師和林鳶茵面面相覷,只好趕上前去。    

長老那邊根本不知道智能大師他們得脫牢籠,第二天仍然大張旗鼓浩浩蕩蕩的上五台挑戰,誰知道到得山門,只看見吳剛英倚著劍在門口打盹。長老一愣,五台怎麼這麼輕敵?空明大師見到吳剛英,眼睛裡的火都要冒出來了:「你這小畜生,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吳剛英起身懶洋洋的道:「怎麼?我跟你們打你們還覺得委屈了?要知道,我可一點都不想跟你們打,免得你們做了枉死鬼,昨天他們好勸歹勸的,我才勉強答應出手。這是你們的榮幸。」長老素知吳剛英的性格不是那麼愛戲謔他人的,心下警覺,止住了旁邊氣得雙腳亂跳的空明大師,道:「五台方丈呢? 怎麼不叫他出來?」吳剛英道:「都說我都不夠你們打的咯,何苦牛刀小用呢?」長老沉下臉道:「你再胡攪蠻纏,休怪我打進山門。」吳剛英道:「我願意奉陪到底。」 空明大師氣道:「不用長老出手,對付這個小崽子我還綽綽有餘。」     

吳剛英眼睛裡也冒出火來:「你這個敗壞落伽山名聲的傢伙,我也早想跟你一斗了。」空明大師道:「你這欺師滅祖的叛逆,難道比我好得到哪裡去?」長老一頭霧水,見此狀況,也不阻攔,決定靜觀其變。空明大師急需此戰勝利來刺激士氣,當下不遺餘力撲了上去。吳剛英抽出寶劍鬥在一起,雙方各放落伽山法寶,虹霓遍天,煞是好看。俗話說,薑還是老的辣,空明大師念出大明咒,配合佛珠聖光陣,頓時將吳剛英陷住,再兩個回合,吳剛英手腳已經被佛珠綁住,不能動彈。長老見外面打得這麼驚天動地,寺廟裡面仍然是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心下起疑,叫人拿來山石擺陣一算,叫苦連天道:「完了完了,智能那幫禿驢已經逃出山去了。」 空明大師正待處置吳剛英,一聽傻眼道:「怎麼會這樣?你不是對我誇口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讓他們插翅也難逃的嗎?」各大掌門也紛紛用懷疑的眼光望向長老。    

長老明知必定是那老人聲東擊西讓智能大師有了可趁之機,可是這些是狐族的內事,家醜豈可外揚,當下打了個哈哈道:「智能的功力大家又不是沒見過,昨天我們都精疲力竭的,也是那老禿驢狡猾,只不過他身上有傷,能逃到哪裡去?我們立刻去追就是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費點功夫而已,難道他還能上天不成?」 空明大師聞言放開了吳剛英,原本想對他痛下殺手的,但是思來想去,還是不捨得,畢竟是自己親手養大,只怕將來還能幡然醒悟,當下狠狠刮了他一巴掌,打得吳剛英天旋地轉,等到清醒過來,大批人馬已經不見蹤影了。楊淙趕緊從廟門裡出來,扶起吳剛英道:「怎麼樣?你沒事吧?」吳剛英苦笑道:「師父可打得夠重的了,可惜我沒能拖太長時間,不知道智能大師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楊淙道:「你不是說他不再是你的師父了嗎?」吳剛英低了一回頭,歎口氣道:「是他把我養大的,又教了我這麼多,我不是無情無義的,只要他肯回頭,我……我還是會認他做師父的。」

「等等……別跑了。」智能大師上氣不喘下氣的叫住了前面的禪月大師和林鳶茵。禪月大師道:「師父怎麼了?你的傷勢有變?」智能大師道:「不是,我們也不能這樣瞎跑,是時候該坐下來商量一下去哪裡避避的問題了。」林鳶茵不解道:「可是,大師,狐族的人馬追蹤很厲害,我們如果在這裡耽擱下去,恐怕很快就要被他們找到了。」智能大師道:「我們若是沒有目的亂跑,天下就算再大,也會被找到的。那個人叫我們往西南跑,除了避開狐族的勢力範圍之外,肯定還隱藏著別的深層次的含義。」林鳶茵道:「什麼含義?」智能大師道:「我跟他都知道,要想在這場戰鬥中抓住唯一的勝算,就是必須保全星施主,不僅如此,我們還要想辦法讓他醒過來。」 林鳶茵馬上追問道:「我一直就想問了,為什麼要保全星晨才能獲得勝算?他就算再厲害,也是不能跟絕磐對抗的。難道大師要犧牲他來封印絕磐嗎?」智能大師道:「非也,絕磐並非普通的法器,乃冥界鎮界之寶,何況絕磐又吞噬了妖界之寶赤斗荷,兩寶合一,威力非凡,不是普通的角色就能使用的。五台山門一戰你也看到了,我是出盡全力,驅馭紫金缽迎敵,而狐族那邊卻是畏畏縮縮,絕磐光亮稍微強了一點,便忙不迭的回收功力,你道這是為什麼?」     

林鳶茵道:「對了,我也正在奇怪這點,照說他們太想利用絕磐滅了五台山了。怎麼大好的機會放在眼前,他們卻偏偏瞻前顧後的一樣?」智能大師道:「正是如此。絕磐功力太過強大,而且由於被封印了百年,怨恨極深,因此只需要稍微一點點的功力就極有可能產生絕磐能量的爆發。而一旦爆發,如果使用絕磐的人功力不足以強到可以壓制絕磐爆發的話,那麼絕磐會反噬主人,就像反噬赤斗荷一樣。狐族那邊正是由於忌諱這點,怕反噬給狐族造成重大損失,所以才沒有出盡全力。要是真讓絕磐爆發,五台山恐怕早就滅門了。」禪月大師道:「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可怕的啊。絕磐滅不了五台,也同樣滅不了天下。他們又沒煉製出妖狐,師父還擔憂什麼呢?」智能大師長歎了一聲道:「徒弟啊,天底下能操縱絕磐的,不止妖狐一個種類啊!算了,這是天機,我們不談。狐族也深知這一點,他們要滅天下,要重奪陸界,必然會尋找能夠操縱絕磐的人。我們要做的,就是趕在他們找到這個人之前,先把絕磐奪回來。」     

林鳶茵道:「大師剛才說不能跟絕磐正面對決,現在又說要搶回絕磐,這不互相矛盾嗎?不正面對決怎麼搶?偷?就算狐族大意,絕磐也未必願意給我們偷吧?」智能大師笑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不可能,我們循理而作就是了。今天既然能逃得出來,就是天命不讓我們絕,你們看著吧,自然會有轉機出現。但是,現在星施主倒是一件麻煩的事情。」禪月大師道:「師父,你看他為什麼會昏迷不醒?」智能大師道:「若星施主是真正的妖狐,則狐族不敢背叛,而妖狐一摘下月牙寶石,就會煙消雲滅。從這點來看,星施主恐怕並非妖狐之身,至少現在不是。但到底是什麼,我現在還沒參詳得透。但是有一點可以確信無疑的是,星施主平時施法及攻擊五台山的力量必定來自於月牙寶石……」「什麼?!!他還攻擊過五台山??」林鳶茵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智能大師道:「都是過去的事了,當時星施主誤入魔道,自然要幫狐族,還曾震得紫金缽共鳴,這麼強大的力量,歷來只在妖狐身上出現過。妖狐也是要靠月牙寶石來發揮功力的。因此法力源泉的月牙寶石一旦喪失,星施主就迷失了神智,甚至連清醒的力量也喪失了。」 禪月大師哭喪著臉道:「這麼說來,要救回星晨,得去狐族那裡拿月牙寶石了?如果這樣,那我寧願去偷絕磐,可能這個還來得快點。」智能大師道:「那倒不必,我聽說月牙寶石的法力源泉雖然主要來源於狐族的血祭儀式,也要依仗月光極陰之氣的推動,才有月牙之名。既然狐族沒有舉辦血祭,又憑空多出來了一個寶石,因此我推斷這個月牙寶石跟歷代妖狐額頭上的不同,應該是只利用了月光極陰之氣。星施主的身體一直以來習慣了借助月光極陰之氣而行動,一旦月牙寶石被摘下,身體不能脫離習慣,就昏迷不醒了。但是他的身體裡必然有一股原始的獨屬於自己的力量,只是受到月光壓制,不能發揮,如果我們能找到一個完全沒有月光的地方,將他放置三天,那麼就應該可以甦醒了。」林鳶茵喜形於色道:「這太簡單了。我們找個房子把所有的窗口都用厚厚的布簾圍起來就是了。要不就找個陰天,雲彩遮住月亮的時候。」     

智能大師斷然道:「不行!月光的極陰之氣不等同於人肉眼可以看到的光亮,它可以穿透任何物體,就算是雲彩遮住了,表面上看沒有光亮,但其實極陰之氣仍然在散發,星施主的身體仍然受到壓制。」林鳶茵目瞪口呆道:「照大師這樣說,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處地方可以做到毫無月光了。在地球的每一個角落,都可以看到月亮。」智能大師道:「天地之大,無奇不有。我剛才說了,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禪月大師突然顫抖著語音道:「師父……你……你難道是指那個地方  ……」智能大師點點頭:「難道還有別的地方我們可以去的嗎?」林鳶茵忙問道:「是什麼地方?」智能大師還沒來得及回答,禪月大師已經因為極度的懼怕而撲了上來: 「師父,不能去那個地方!你難道不知道,那個地方一旦開啟,所有的結界契約都有可能失效了,這麼重大的責任我們難道負得了嗎?!」智能大師反問道:「莫非你認為絕磐還有可能有放天下一馬的慈悲嗎?進也是死,退也是死,反正後果都是天下的毀滅,那麼為什麼不乾脆冒一下險呢?更何況並非一定不能成功。成大事者,要挽救蒼生,只有破釜沉舟,而且為師一直認為,那個地方之所以當初留下來,就是為了化解這種劫難的。」   

林鳶茵看不懂師徒倆的驚惶,她急得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你們先別說這些,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智能大師對禪月大師道:「如果有得選擇,我也不會走今天這一步。」這才回過頭來對林鳶茵道:「你聽過四界之戰麼?」林鳶茵點頭道: 「但那不過是個傳說,不一定是真的。」智能大師道:「是真是假年月久遠,我們也無法斷定了。但是據說當年四界之戰落下帷幕之後,大家瓜分範圍,好相互設立結界,隔絕種族。結果到了我們人間界陸界劃分結界的時候,出了一段小插曲。就在結界最後整體完成的時刻,因為一小塊地方的歸屬發生了爭議,我們的先祖主張那該是人間界的,而冥界認為我們是在無理取鬧,那塊地方從存在開始就屬於冥界。這場爭執驚動了其他兩個族類,精疲力竭的神界和妖界跑過來調解糾紛,發現那塊地方處於獨特的地理位置上,剛好是連接冥界和人間界的一個天然的通道。無論是劃歸哪一方所有,都必然會使那一方擁有鑽空子隨意進出兩界的可能。神界思來想去,就跟我們的先祖還有冥界說,大家都退一步吧,把這塊地方讓出來,給個緩衝,既不允許人間界的勢力到此,也不允許冥界窺視,將來你們再有大的紛爭,還能找到一塊公平決戰的地方,如何?人間界和冥界互相不服,一聽此言,正中下懷,於是簽訂契約,把這一塊地獨獨留出來。照理說,冥界當然屬於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只是我們幾個就算能勉強下去,也呆不太久,更何況冥界向來對妖界也不甚友好,放星施主下午無異於送羊入虎口,所以只有那塊地方是我們能去的了。」     

林鳶茵道:「既然是這樣,為什麼禪月大師這麼驚惶失措?難道下去那個地方會對我們的身體有害嗎?反正我是已經不貪戀生死的了,如果大師有顧忌,不妨讓我下去陪星晨。」智能大師歎道:「不是這樣說,我們入佛門之日, 也早已視生死如解脫了。只是這塊地方跟別的地方不同,兩界各設的結界不是在一起的,而是分立開來,各自發揮作用這也就是說,此處的結界力量稍顯薄弱,適合逐個擊破。一旦兩界結界破裂,那麼冥界和人間界氣息相通,後果不堪設想。」林鳶茵道:「不堪設想?會有什麼後果?當年四界不就是連在一起的嗎?」智能大師道:「那是當年,現在經過千百年的結界封閉,兩邊早已是完全不同的世界,相互碰撞衝擊,恐怕除了神界,其他族類都要毀於一旦了。」旁邊禪月大師插口道:「靖河血難的時候,狐族就是想依靠妖狐的力量保全自己一族,而妄圖打開結界滅了人類和冥界,從而實現自己獨霸冥界和人間界的目的。幸好他們最終也沒找到地方在哪裡。」林鳶茵道:「連狐族都不知道,難道大師知道?」智能大師緩緩的搖搖頭道:「不知道。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這個秘密很久之前就失傳了。但是,命數到了的時候,它終將會被人們發現的。」 林鳶茵喪氣道:「既然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我們想去,也不過是白日做夢。」智能大師道:「雖然不能說確切知道在哪裡,可是蛛絲馬跡我們還是知道一點的。」「真的?」林鳶茵欣喜道:「大師說說?」智能大師道:「從古書上得知,這塊地方應該在西南部位。」「西南?」林鳶茵驚呼出聲:「你是說那個老人知道這個地方?」智能大師道:「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但是他似乎的確是希望我們去那裡,說明我跟他想法一樣,只有那裡,才能讓星施主盡快醒來。」禪月大師道:「西南這麼大,怎麼找?」智能大師道:「或許有個人知道怎麼找。」「是誰?!」林鳶茵和禪月大師異口同聲。智能大師道:「有一種生物,非人,非怪,能自由來往人間界和冥界之間,前身是天上的神詆,但卻受盡詛咒的痛苦。」林鳶茵訝然脫口而出:「墮落的女媧?!」禪月大師莫名其妙道:「什麼墮落的女娃?」   

顧不上跟禪月大師解釋,林鳶茵急急的問道:「墮落的女媧是為了封禁第九間課室而設的,跟這塊地方有什麼關係?我們學校離西南部差了十萬八千里了。」智能大師道:「錯了!墮落的女媧不是為了封禁第九間課室而設的,恰恰相反,她是為瞭解禁第九間課室而設的!」「什麼?!」林鳶茵頓時傻眼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智能大師道:「這是狐族的伎倆,從目前我得到的情況來看,狐族內部分裂成了兩股勢力,一股是現在追殺我們的,一股就是設立封禁結界對抗的。原本第九間課室的設立就是為了不讓絕磐被世人發現,但是狐族處心積慮想拿到,就指使星施主和你聯手,去展開一系列所謂的解謎行動,因為狐族知道,必須要靈媒介質才能依仗天生靈敏的彼岸相通氣息去感應喚醒絕磐,才有可能破除第九間課室的封印,找到絕磐。」      

林鳶茵兩眼一黑,感覺身體搖搖欲墜:「你……你是說我跟星晨不過是他們手上的兩顆棋子?」智能大師點點頭道:「可以這麼說,你們嚴格的按照他們設定的路線進行,第九間課室解禁的那一天,不僅絕磐會出現,墮落的女媧也會出現,而他們就達到了一箭雙鵰的目的,既可以擁有冥界之寶,又可以趁機探尋那塊神秘地方的確切所在。」禪月大師聽出了智能大師話中有話:「你是說,墮落的女媧現在在那塊地方?」林鳶茵道:「不可能,她明明在我們學校,除非她會飛天遁地。」智能大師道:「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但我知道,要培養墮落的女媧,只有那個地方才能做到。也就是說,在此之前,已經有狐族的人進去過那個地方。」「校長!」林鳶茵恍然大悟:「是校長!他肯定知道。第九間課室解禁後他就消失不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禪月大師道:「那現在我們的任務是找校長?」智能大師道:「林施主,你手上現在有沒有有關他的物事,我們好作法追蹤。」林鳶茵猛然想起來道:「有!我竟忘了這東西。」說著,從脖子上拿出一個拴著的物體出來,原來是那塊小銅牌。林鳶茵把那塊銅牌遞給智能大師:「這是他藏起來的,當初就是根據這個銅牌的指示,我們才得以破解第九間課室的。」禪月大師疑惑道:「不對吧?明明讓你們解開第九間課室之謎的是狐族長老,校長既然是另外一派人馬,應當拚命阻止才對,怎麼還放塊銅牌協助你們解謎呢?」林鳶茵一聽也糊塗了:「但是……但是的確是根據這塊銅牌解謎的啊……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智能大師撫摸著那塊銅牌道:「這個一定是很貴重的東西。」禪月大師道:「何以見得?」智能大師道:「這不是自然界的銅,是狐族練出來的銅,一般來說,狐族練這個會大損元氣,所以通常用來記錄極其重要的文字。我想林施主他們解謎的時候可能是誤打誤撞或者是長老那邊有意製造假象配合,這個銅牌應該不是為瞭解第九間課室之謎而用的。」林鳶茵道:「那大師能猜出銅牌上的意思嗎?」智能大師笑道:「我又不是神,即便是神,估計也要等抓到校長之後才能知曉了。不過,有頭緒總比沒頭緒好,我們就開始行動吧。」   

禪月大師自告奮勇道:「師父,你休息,我來吧。」說著,拿起銅牌,在地上劃了一個圈,把銅牌放置在中央,雙手合十,念聲:「佛法無邊,尋我根源。」只見銅牌上突然燃起了一陣綠色的火焰,火焰一閃一跳,半晌,火焰像是有靈性般突然劇烈抖動了幾下,然後「砰」的一聲向西南方爆炸成了星星點點的灰燼。林鳶茵忙不迭上前看時,銅牌上卻毫無異樣,完全沒有火燒過的痕跡。禪月大師叫道:「師父,他現在在西南方的一個小漁村裡。」智能大師疑惑道:「他怎麼也在西南方?難道他現在正在那個地方避難?既然如此,我們也快點趕路吧。」 「好!」禪月大師忙背起星晨,智能大師突然喝道:「慢!」隨後壓低聲音道:「狐族追上來了。」林鳶茵一陣緊張:「那怎麼辦?」智能大師道:「先避一避。」說著,拉著兩人找到一處凹角藏了起來,用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個佛號,念聲:「苦海迷障!」 又對禪月大師道:「你身上有沒有戴佛珠?」禪月大師道:「脖子上有一串。」智能大師道:「你給三顆給我就夠了。」拿得三顆佛珠,智能大師分別埋在東西南三角,佛珠一埋下去,便起了一陣微弱的白光,三點連成兩線,將三人以三角之勢團團圍住,剛佈置好,就聽得遠遠傳來了談話聲和腳步聲。      

「哎呀,你走慢點罷,讓你找人你那麼積極幹啥?」「要是找到他們幾個有大賞呢!」「賞個屁!就算碰上了你能打得過五台的方丈麼?只怕見了就死翹翹了。照我說,要是真找到了,該撒腿兒跑的是我們才對。」「那怎麼辦?要是真放他們走了,給主上醒過來的話,長老說,他會滅了我們整個族的。」「能怎麼辦?能收拾主上的另外有人,反正不可能是我們,也不可能是長老,別白白送命了。」「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突然出現的那個聲音?」「噓!別亂說,這可是我們族的大秘密,反正狐族的好日子就快到了,我們就好好留條命來樂就是了。」      

腳步聲已經很近,林鳶茵甚至看到一雙鞋就在離他們不遠處停下了,林鳶茵緊張得連大氣也不敢喘。佛珠微微的放著白光,柔和的掛在草的稍尖上,只聽得那人道:「這裡不知道長了些什麼雜草,氣味好難聞,我在這裡站了一會,就感覺肚子裡不舒服,頭也暈乎乎的。我看,我們還是趕緊離了這鬼地方罷。」腳步聲慢慢的遠去,而佛珠的白光也漸漸黯淡,直至消失不見。林鳶茵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道: 「幸好有佛珠陣保護,否則這麼平坦的地方早就被發現了。」禪月大師卻神色凝重: 「師父,聽他們說話,似乎狐族找到了可以使用絕磐的人選了。」智能大師也一頭霧水道:「照理說不可能啊,就算是現在舉行血祭也來不及了,他們到底是找了誰呢?」林鳶茵道:「在這裡亂猜不是辦法,我們還是盡快啟程吧。」智能大師道:「說得是,我們走。」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19 AM

三人一路躲躲閃閃來到了靠近西南邊的林間小道上,連日以來,他們不敢去大路上招搖,甚至連吃飯也不敢與山下人家接觸,只是依靠禪月大師拔些野菜用篝火煮了來吃,風餐露宿,憔悴了不少,只是智能大師的傷勢好了很多。狐族人馬好幾次與他們擦肩而過,但由於智能大師及時發覺,佈陣保護,都沒能找到他們。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個月。      

這一天晚上,智能大師還是像往常一樣,獨自坐在篝火邊,凝望著星晨的昏迷的臉龐出神,良久,低低的長歎一聲。「大師……」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智能大師道:「林施主還沒有睡嗎?明天還要繼續趕路,辛苦得很,還是早點休息吧。」林鳶茵在他的對面坐下來:「我不睏,大師不也沒有休息嗎?這幾天來,無論再辛苦,你總是要在這裡坐上很久,恐怕不是為了傷勢的事情吧?」智能大師微微一笑道:「你冰雪聰明,我也沒打算瞞你,的確,我一直在猜星施主的身份之謎。」林鳶茵道:「那大師猜到了嗎?」智能大師道:「我知道一點,但是我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所以我需要時間讓心去接受它,然後才能分析它。」林鳶茵道:「星晨不是人,是嗎?」智能大師道: 「這點已經是共識了吧?」林鳶茵又問道:「那麼,也不是狐,是嗎?」智能大師緊緊閉著嘴唇,半晌,才道:「很抱歉,林施主,我想如果星施主的身份真的跟我猜的一樣的話,那麼他一定不太願意讓你知道。所以,我想,等他醒來之後由他親口告訴你會更合理一點。總之有一點你記住,既然你打算將這條路走下去,那麼就要做好面對所有惡果的準備。」林鳶茵靜靜的道:「我已經做好準備了,無論星晨是什麼,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我想,佛也會欣賞我的執著的。」「南無阿彌陀佛。」智能大師長宣了一句佛號,在月光淡淡的照映下,兩個孤獨的人影長長的拖在山坡上,彷彿預示著未來的命運波折而多舛。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19 AM

次日醒來,三人整裝出發,直奔西南的小漁村而去。歷經半個多月,才終於到達。那裡真是名副其實的漁村,村子很小,錯落有致的幾戶房子若隱若現在層層密密麻麻的漁網後面,海邊有很多船,但都空著,有些佈滿灰塵,看上去很久沒使用過了。禪月大師驚異道:「現在並不是休漁期,怎麼會看上去這麼安靜,都沒有人出海打魚?即便是休息,也該有人出來曬曬網什麼的,怎麼都閉門不出啊?莫非這村子已經荒廢掉了?」林鳶茵突然尖叫一聲道:「你們看!」       

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忙舉目望去,只見沙灘上所有的地方竟然布了一層廣闊的白色的物質。禪月大師道:「是鹽。他們在曬鹽,可是這麼一望無際的地方都在曬,我還從來沒看見過這麼規模宏大的鹽場呢。」林鳶茵痛苦的摀住頭道:「不是鹽,我能從那裡感覺到強烈的怨恨氣息。我好辛苦,我先退後了。」不容分說早遠遠的退到了很後面。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對望一眼,均感駭異:「不是鹽,那是什麼?」兩人走到沙灘前,智能大師蹲下身去,抓起一把白色的粉末在鼻子邊細細聞了一聞,驀然間已經臉色大變:「這果然不是鹽!這是骨灰!」「什麼?!」禪月大師被嚇了一大跳:「你說這沙灘上鋪滿的全部是骨灰?怎麼可能?就算是火葬場也沒有這麼多骨灰?」智能大師也納悶不已:「看來這裡的確非尋常之地,我們務必要處處小心才是。現在天色已晚,我們還是找個人家先投宿罷。」       

三人來到一個看起來最破爛的房屋門前,林鳶茵首先敲了門,出來一個佝僂的老頭見到他們三人神色驚慌:「你們三個……怎麼進來的?」林鳶茵不解道:「怎麼進來的?當然是走進來的。」那老頭猛然發現自己好像說漏了嘴,趕緊改口道:「不好意思,這個村子你們不能呆在這裡。回去罷。」說著,就要關門,禪月大師急了,趕緊上去把住那門道:「等等,老施主,我們是五台山上下來的僧人,因要趕路,現在天色晚了,求方便借宿一晚,也是心發善意。」「五台山?」那老頭臉上出現驚疑的神色:「五台山乃佛家聖地,那裡面的都是得道高僧,來我們這裡幹什麼?」智能大師施禮道:「阿彌佗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至於什麼原因,說來話長,還請老施主千萬行個方便。」那老頭見智能大師氣質不俗,半信半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拒之門外,進來吧。」因又看見禪月大師背上昏迷的星晨,道:「此人是誰?」禪月大師剛要說話,智能大師已經搶著道: 「那是老衲路上救的一個途人,還請施點水喝。」       
林鳶茵一進屋子,立時感覺到一股強烈的不舒服的氣息襲來,她勉強鎮定住自己,舉目四望,立時發現床上躺著一個小孩,也是昏迷著的,旁邊圍了一家人,奶奶,爸爸和媽媽都愁眉苦臉的看著不說話。「這小孩發燒了?」林鳶茵脫口而出。老頭詫異的看著她:「你怎麼會知道?」   

林鳶茵根本沒有走近小孩就立時把症狀點出,連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都感到不可置信。林鳶茵道:「我感覺出來的。老人家,你這個孫子恐怕不是普通的發燒吧?」老頭驚懼的看著她:「你……」林鳶茵道:「你這個屋子很奇怪,怎麼周圍儘是些髒東西。這裡面很髒,小孩子抵抗力差,當然會生病,我看你們還是……」話沒說完,老頭忽然指著她顫抖著聲音道:「你……難道你是靈媒介質?」林鳶茵微微一怔道:「是啊,怎麼了?」    「你……你們滾!」老頭喘著氣打開了房門,「老施主!」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紛紛驚異的阻止道。老頭憤怒的眼神盯向不知所措的林鳶茵:「我們這裡不歡迎靈媒介質。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否則我殺了你!」不容分說就將三人趕出了屋子。    

林鳶茵早嚇得一動不動:「怎麼會這樣?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智能大師道:「奇怪,剛才他目露凶光的時候,他的身上竟然展現出來一個殺人如麻的將軍一樣的殺氣。」禪月大師啼笑皆非道:「師父多慮了,這裡一個小小的漁村,他一個世代捕魚的農民,怎麼可能會是將軍?更加不要說什麼殺人如麻了,看來是沙灘上的那些莫名其妙的骨灰都給我們的心裡帶來了陰影了。」      「為什麼不可能?這裡是四界之戰的中心點,向來兵家必爭之地,也不知道發生了了多少次驚天動地的大戰,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骨被村民縱火焚燒,就成了現在這樣。這沙灘是他們的戰利品擺放地。」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輕飄飄的回聲,禪月大師警覺道:「是誰?給我出來!」一個頭髮花白形容枯槁的人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林鳶茵的旁邊,朝三人深深的拜了下去:「屬下參見主上。」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21 AM

禪月大師駭然道:「你是……」林鳶茵的眼裡早就冒出火來:「主你個大頭!沒看到你的主上已經昏過去了嗎?你還有臉出來?」「林施主別激動。」智能大師忙攔住她道:「你難道就是那個狐狸校長?」那人抬起頭來,果然赫然便是出逃多日不見蹤影的校長。校長道:「是的,不過我現在是老長老的人了。他命我在這裡等你們,協助你找到那個結界封閉的地方。」「什麼?」智能大師詫異道:「你也不知道那個地方在哪裡?那你的墮落女媧是怎麼培養出來的?」說到墮落的女媧,林鳶茵再也忍不住了:「你這禽獸不如的畜生,你對小晶她……她憑什麼要為你們這些私利忍受這麼大的痛苦?你想獲得絕磐,你幹嗎不自己去變成墮落的女媧?她不過是一個單純得不能再單純的女孩,為什麼要剝奪她愛的權利,剝奪她生存的權利?你知道嗎?她到現在還在為你辯護,還在相信你對她的真誠,還在苦苦等著你回來看望她一眼。不,你不會知道的,你根本不會知道她受了多麼大的痛苦,你根本無法想像她現在的醜陋模樣,你們所有人都拋棄了她,現在只有她自己還沒有拋棄自己。」說到最後,林鳶茵眼圈紅了,連連搖著頭後退。墮落的女媧,這個美麗而血腥的傳說背後葬送的不僅僅是一個花季少女所有的生命和熱情,更埋沒了天地之初賜予生物的憐憫扶持之心。 禪月大師驚訝的看著林鳶茵,沒有見過墮落女媧的他根本無法理解林鳶茵現在的表情。智能大師只是暗暗歎氣。校長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臉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悲痛之色:「我知道小晶對我的感情。我難道對她沒有感情?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女兒,但是從小養到大的,誰沒做過父母,誰又忍得?可是我沒有辦法,不立刻封住絕磐,不要說校園,這個天下都要毀了。當時狐族搶絕磐搶得很厲害,差一點就被他們發現了。我能有什麼辦法?可是天下的太平總要付出代價的,要怨,就怨小晶她不好命吧。」       

「我呸!」林鳶茵啐道:「憑什麼不是你不好命?你們是為了一己私利把絕磐偷出來的,沒想到鎮不住,還假惺惺的說什麼為了天下安寧。我看你今天是走投無路了才投奔長老的吧?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校長叫苦連天道:「姑娘誤會我了。是的,我當初的確是動了貪念,想佔有絕磐,想做天下第一,但是我敢以我的性命擔保,我絕不僅僅是為了貪念才偷走絕磐的。這裡面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險惡內幕。」禪月大師喝道:「那還不快說?到底是什麼內幕?」

校長道:「我來本來也是要告訴你們這些事情的。請允許我從最開始的時候說起。我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了,狐族得到了絕磐。不,應該說,狐族一直擁有著絕磐,從絕磐吞噬赤斗荷之後,狐族就一直佔據著它,因為妖界之寶已經沒有了,再失去絕磐的話,就要連棲身之地都沒有了。這件事惹怒了冥界,所以一直都在暗中想來破壞妖界。狐族鍛造妖狐說是為了對付人類,可是更大的目的是為了對付冥界。只有妖狐才有使用絕磐的資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本來鍛造出來的妖狐是擁有不死的力量和永久的生命,但是只要使用了絕磐,就會一個一個的死去。這件事極大的動搖了狐族繼續使用絕磐的信心。你們也知道,妖狐的鍛造耗了狐族太大的元氣了,這樣下去,遲早都要被滅的。狐族認為是鍛造妖狐的過程中出了問題,所以在五十年前就通過長老會議作了一個決定,決定暫時停止鍛造妖狐,妥善保管絕磐,直到找到問題所在為止。就在這個時候,主上誕生了。」   

「等一下,」林鳶茵急急的打斷他道:「星晨是怎麼誕生的?為什麼要確定他為主上?那麼說來星晨不是你們鍛造的妖狐了?」校長茫然道:「我都不知道,這些都是長老會議的高度機密,從來沒有人說。只是我知道,從那次以後,老長老表現得非常的煩躁不安,他常常跟我們這些心腹說:『狐族這樣遲早要被他們毀了的,不能這樣做……怎麼可以這麼做……』我們問他什麼事,他又不肯說,只是一次次的跟其他狐族的首領吵架。然後突然就得到了主上誕生的消息,怎麼誕生的,在哪個家庭誕生的,以及是誰生的,我們都不知道,只知道那天早上,新長老氣勢洶洶的衝進來對著老長老說:『他是注定要做主上才誕生出來的,沒有他,我們狐族才生存不下去!』老長老氣壞了,把枴杖一駐道:『你們這樣做是要遭天唾棄的!天都不要我們了,還談什麼生存啊?這種毀亂四界的行為不能做!你忘了當初四界之戰的協議了?違反協議的將永墮四界之底,沒有任何翻身的機會!』新長老臉色一變罵道:『現在還談什麼唾棄不唾棄,就我們今天這個鬼樣子,唾棄不唾棄都是一樣的!與其等天來憐憫,還不如自立自強。你看著吧,主上的能量必然超乎我們想像之外。』老長老怒道:『恐怕主上不是你們的終極目標吧?不要以為我老了,就不知道你們玩的鬼花樣!我跟著幾代妖狐過來的,什麼風浪沒見過,你們這樣做,自己千刀萬剮沒所謂,但是帶累了整個狐族我絕對不答應!那個什麼主上你們自己供奉去吧!』這句話好像說到了新長老的痛處,他臉色有點青白,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嘿嘿笑了兩聲道:『好罷,今天我打不過你,我不跟你爭。不過當主上成長起來之後,你最好對他尊重一點的。你要知道,就算加上長老杖,你也不夠他打的。』然後悻悻的帶著人離去了。」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21 AM

星晨的出生原來是遭天唾棄的行為。這個結論瞬即震住了所有人,包括智能大師。林鳶茵不可思議道:「怎麼就會遭天的唾棄了?一個生命的誕生是很正常的啊。難道說排斥了妖狐就是遭天唾棄?」智能大師道:「我猜,應該是星施主出世的時候,狐族採用了什麼十惡不赦的方法來提升他本人的功力吧。就像墮落的女媧一樣,為天所不容,為天所不齒,這樣的報應遲早會落在狐族頭上的。」校長道:「何嘗不是呢?老長老也是這樣說的。只是到底用了什麼十惡不赦的方法,我們不清楚,只是隱約聽說要比狐族血祭鍛造妖狐更為血腥恐怖的法子。就這樣,主上慢慢長大了,功力也越來越強了。老長老還是對他出言不遜,我們都很擔心,這樣下去,老長老遲早沒有好下場的。但是老長老性格倔強,決不認錯。終於,主上到了成年的一天。主上過來跟老長老要求拿絕磐,老長老拒絕了,然後大戰就開始了。那場戰役真的是驚天動地,十里之內的山坡都被他們倆給夷平了,狐族自己人都給主上誤殺了不少。到處是血流成河,到處是狐狸的屍體,到處是砸下來的石塊和血肉模糊的骸骨,那種情形不亞於靖河血難。那時候的主上真是血腥冷酷,翻臉不認人,連新長老都因為擋住了路被打飛了。我們嚇得抱頭逃竄,後來才聽說老長老雖然用盡絕招,但是奈何主上實在太強了,還是敗下陣來。但不知道為什麼,新長老極力主張殺他,主上卻始終沒有下手,後來只是打他入了冥界讓他身受萬劫之苦。」

林鳶茵沒作聲,她回過頭去看星晨那睡著的安詳的臉。那張完美如神的臉龐上滿是靜謐,眼睛微微睜著,嘴角處彷彿還帶著他那慣常的似冷非冷的笑容。「林大小姐的推理能力真是驚天地動鬼神……」這個冷酷的男生唯獨對她說起話來是說不出的柔和和動聽,這個對誰都果斷狠絕的男生唯獨對她三番兩次下不了手,她無法想像星晨大開殺戒時候的樣子有多麼可怕多麼冰冷,可是她相信那是真的,校長全身顫抖的驚懼樣子足以說明,還有狐族人馬對星晨的敬畏也可以說明那場大戰給他們留下了多麼深重的心理陰影。      

禪月大師正聽到精彩處,見沒了,忙問道:「然後呢?」校長淒然一笑:「然後?然後我們這些昔日的心腹就沒好日子過了。可是老長老留了一招,把絕磐藏在了一個主上找不到的地方。主上天天跑去冥界折磨老長老,可是老長老絕口不提。主上沒辦法,只好跑來逼我們開口。眼見我們的兄弟一天被整死一個,我們怕了,還剩最後三兄弟極好的,晚上湊在一起商量,反正都是個死字,不如死得暢快點,偷了絕磐連夜逃出狐族,反他娘的去也。得到了絕磐我們就是天下無敵,再也不用怕什麼主上和狐族了。計議得當,我們就抱著封印的盒子還有狐族的一些珠寶財產連夜逃了出來,在一個寧靜的地方建立了一所高校,一方面也是迷惑狐族的幌子,因為狐族比較害怕這些書香聖地,另外一方面,我們也需要時間去研究怎麼掌握這個絕磐。」       

「不久,我們立馬知道了當年為何老長老生命垂危之際都不願意動用絕磐的原因。不是他不想用,而是實在用不了。絕磐實在太厲害了,厲害到根本隔著盒子你都控制不住。最恐怖的是,絕磐發出的微弱光芒也能傷人,控制人。絕磐到了那個地方之後,學校周圍已經莫名其妙的死了好多人。我們的大哥,學校的第一任校長,在我們的眼前滿面流血,瘋狂的大吼大叫受盡痛苦死去,而絕磐只用了透過盒子縫隙的一道極其微弱的光芒就創造了這一震悚我心的一幕。那一刻,我知道,我永遠都做不了天下無敵,因為這個英雄般的寶物絕磐,也只有英雄般的人物才能掌持。我放棄了,真的放棄了。可是我的二哥不願意放棄,無論我怎麼勸說。我萬般無奈,終於決定自行將絕磐封印住。可是要封印絕磐談何容易,我遍讀群書,也查訪了無數民間異士,也是天機湊巧,不經意竟讓我知道了墮落的女媧這個陣法。這個陣法據說當年是在四界之戰中冥界用過,結果觸怒其他三界,聯手封殺,後來再也沒人敢用了。可想而知,墮落的女媧封印能力應該是全天下最強的,它既然能封印住冥界,那麼封印住冥界之寶更加沒有問題了。所以我動念頭收了小晶做女兒,同時一直密謀各種準備工作。墮落的女媧要求太多太苛刻,需要很多世間根本找不到材料,比如?腳這個東西,人間界和妖界 都沒有,最後我是在荒墳裡面的一個惡靈身上搶到的。好容易配齊了所有東西,已經過去了整整18年。而小晶也長大成年人了。雖然說墮落的女媧可以封印住絕磐,但是地方也要穩妥得當,否則狐族一旦找出,隨時可以破解這個外部脆弱的陣法。因此我又開始絞盡腦汁,剛好當時在建教學大樓,為了能一勞永逸,我費盡心機想出了第九間課室的妙計,絕磐才終於告一個段落了。」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事情雖然計劃得十分完美。但是我犯了一個致命的失誤,這個相信林小姐也已經知道了,就是有一份關於第九間課室的文件沒有被銷毀,流傳了下來。而後我又發現因為我的修為和功力不夠,墮落的女媧陣法並不成熟,不能完全封印住絕磐。絕磐還是能在月盛氣陰的時候出來殺人,因此也就有了校園裡非常著名的第九間課室的傳說。本來恐慌到想找措施補救的我,聽到了學生們畏懼的神色和一時間視教學大樓為禁地的舉動,突然覺得這樣在傳說的幌子中應該挺安全的,所以就放任不管了。傳說累積的色彩越來越神奇,人死得越來越多,學生會看不過去了,出手干預。我沒料到居然有人真的窺破了第九間課室,找到了課室的本體。那個手持蠟燭微笑走向課室女生的瞬間場景的出現讓我極為恐慌,我知道,借助她這個提示,一定會有更多的人找到這裡,發現這個秘密。正當我準備干預的時候,我竟然發現在新生入學中有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冷笑著看著我。我倒抽一口冷氣,差點沒癱倒在校長講話台上。那不是主上嗎?這裡畢竟還是引起他們的注意了。而主上親自出動來解第九間課室之謎更讓我不敢輕舉妄動。但是我還存一絲僥倖之心,因為沒有靈媒介質的幫忙,他是找不到墮落的女媧。沒想到……」校長看著林鳶茵苦笑一聲。林鳶茵不好意思的扭過頭去,輕聲的辯解了一句:「我怎麼想得到背後有這麼多勾當……我就當是普通的傳說了……再說星晨他說……」      

校長長歎一聲道:「過去的都過去了。這事還是謝謝林小姐,不是你,主上不會有那麼大的改變。不是你,主上也不會心念一動把老長老放了。「老長老是星晨放的??」三人異口同聲。校長道:「是的,我也是聽老長老說的。本來主上過一段期間就要去折磨他,逼他說出掌持絕磐的方法。可是有一天,主上來了之後,只是悶坐在一邊,然後突然問老長老相不相信俗世的感情。」林鳶茵聽得心「砰砰」亂跳:「然……然後呢……」校長道:「老長老覺得有異,就回答說,當然相信啊,生靈有情有義,才能在天地中立足。如果都六親不認了,那跟石頭有什麼分別?主上若有所思,然後就把老長老放了,跟他說,狐族有二心,要殺他,但是他也不是省心的料,不會束手待斃,所顧忌者,只有一人而已。如果老長老能感念今天放他一馬之恩,那麼請代他保護這個人。」林鳶茵眼淚不由自主流了下來:「他真的這樣說麼?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滿足了,什麼都滿足了。」禪月大師道:「怪不得,我正奇怪呢,你們的長老為何甘冒這麼大的風險救我們出來?原來是跟星晨有這麼個約定。」校長肅然道:「老長老是最重信義的人,既然允諾當然會做到。」智能大師道:「狐族尚且如此,何況人類?」兩人對望一眼,想起門派紛爭,圍攻五台,都搖頭歎氣。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22 AM

智能大師又道:「正要問你呢,聽你口氣,你似乎也不知道這塊結界封閉之地在哪裡?那你的墮落女媧是怎麼鍛煉成的?」校長道:「沒錯,鍛煉墮落的女媧按照傳統的做法,的確是需要到結界封閉之地那裡才能一邊侵受陽氣一邊侵受陰氣。但是你們忘了,我有一個天然的優勢條件——絕磐。絕磐是冥界之寶,在月陰之氣盛時可以開啟冥界的入口,而且絕磐放出的氣息能夠扭曲周圍的空間,達到跟封閉的結界一樣的效果。」智能大師道:「話雖如此,但是你難道公然在課室大樓裡面鍛煉墮落的女媧?」校長道:「自然不是,在這裡我弄了一個小小的花招,我先想法把絕磐周圍的環境調整到跟封閉的結界差不多,然後利用遠程感應把小晶傳送到那個地方去了。」禪月大師悚然動容道:「感應傳送?你居然會這個?」校長道:「這是老長老的絕招,教過我。要不我怎麼知道那個神秘的地方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漁村裡面呢?」     

禪月大師驚喜道:「就是說我們找對地方了?」校長肯定道:「當然,靈媒介質已經告訴我們了,這裡邪氣這麼多,正是最接近冥界的地方。」林鳶茵道:「但是村民都不肯幫助我們,我們自己尋找可能有點困難。」校長道:「他們當然不願意幫助你們了。你們還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吧?他們表面上是漁民,這裡表面上看上去是漁村,可是他們都是負有特殊使命的一群人。他們與世隔絕,世代通婚,維持著固定的人數。他們是當年結界設立之時就確立的守護者,使命就是守護這塊神秘的地方不被發現和破壞。傳說他們不屬於冥界或者人界,而是直接聽從於神界。」禪月大師吃了一驚:「神界派下的守護者?那豈非不是凡人?應該要有功力才對。」校長道:「那是自然,否則這個地方早就破了。我都能找到這裡,難道上千年來不會有別的族群找到嗎?他們身上有神秘的能力,能夠抵禦外來法器的一切攻擊,他們世代相傳,絕口不對外界透露任何秘密。所以一直以來,我們都拿這裡沒辦法,因為在這個陸界上,他們怕的只有一種人……」說著,校長徑直將目光望向了正在呆呆的聽故事的林鳶茵。  

林鳶茵臉色發白道:「你說什麼?他們怕我?怎麼可能?我根本就沒有什麼法力,我……我只是學到了一點皮毛而已……我的能力僅限於跟彼岸溝通,這個能力根本不具有任何攻擊性。」校長道:「我也始終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如果他們不懼怕,剛才為什麼聽到你是靈媒介質就非要把你們都趕出門去呢?難道你們看不到他們眼光中的那種顫慄?那不是裝的,是經歷過生死大劫的人才能流露出來的神采。這個地方,因為那個神秘的結界封閉之地,已經爆發了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場的戰爭了,他們從來就沒有退縮過,也從來沒有畏懼過,唯有對著靈媒介質的時候才會畏縮,想逃跑。所以,老長老猜測要想破掉這個秘密,必須要靈媒介質親來,所以才命我在這裡等你們的。」禪月大師道:「你們長老知道他們為什麼害怕靈媒介質嗎?」校長道:「目前還不知道。」禪月大師道:「那怎麼破?就算靈媒介質親來了,但是村民們這麼害怕我們的樣子,打也沒得打,更不要說找結界封閉之地了。對了,你不是說你曾經利用遠程感應傳送過去那裡得嗎?我們能不能也這樣過去?」校長惶恐的搖手道:「要不得,莫說現在絕磐不在我們身邊,就算在,我們生靈也不能在絕磐真正的光芒下存活超過三秒的,除非我們變成墮落的女媧,啟動那個可怕的陣法,否則是不可能傳送過去的。更何況,只有女的才能變成墮落的女媧。」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23 AM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智能大師突然道:「我想,我已經猜出了他們害怕靈媒介質的原因了。」「真的?」禪月大師和林鳶茵又驚又喜,問道:「是什麼?!」智能大師道:「他們是神界派下的守護者,沒有攻擊的能力,只有防禦的能力,我想那一定是神界特別賜予的,為的是不擾亂陸界和我們的法術體系。所以只有同樣經過神界祝福而誕生的靈媒介質才擁有跟他們對抗的資格。」禪月大師道:「我還是摸不著頭腦,師父,就算他們跟靈媒介質一樣,都是受神界祝福。但是靈媒介質就算有對抗的資格,卻沒有對抗的能力,他們害怕什麼呢?」智能大師搖搖頭道:「你錯了,靈媒介質是有攻擊能力的,不過那是一種隱形的攻擊能力,一直沒有為人所知而已。」隱形的攻擊能力?三人都愣了,只聽智能大師道:「我問你們,靈媒介質為什麼會能跟彼岸溝通?」校長道:「自然是因為受過神界的祝福……」智能大師打斷道: 「這不是直接原因,這個村的人也受過神界的祝福,為什麼他們不是靈媒介質,他們不能跟冥界溝通?」這麼一問,三個人都啞口無言。      

智能大師道:「靈媒介質之所以能跟冥界溝通,就是因為他有隱形的攻擊能力——刺破人間結界和冥界結界的能力!」三人異口同聲道:「刺破結界的能力?」智能大師道:「沒有錯,這就是他們害怕靈媒介質的能力。他們之所以能夠抵禦一千年以來的攻擊,就是因為他們身上擁有著跟人界結界相類似的保護屏蔽,只有靈媒介質才能破壞他們這層屏蔽。同樣的道理,也只有靈媒介質能找到並進入封閉之地,這才是靈媒介質真正的功能和作用。世間誕生靈媒介質絕對不僅僅是因為要讓他們與冥界溝通,維持兩界的聯繫,更重要的,是不至於使這個神秘的封閉之地喪失打開的方法,成為真正的神秘之地,從而使它存留世上的主要作用——兩界大戰之地沒有流於形式!」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24 AM

這麼一番驚世駭俗的話說了出來,連最熟悉智能大師的禪月大師都無法接受: 「這個……這個……」智能大師道:「我們先找個地方安定下來,歇息一段時間吧,要好好想想怎麼找出這個封閉之地了。到時候你們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校長道: 「不行,現在沒有時間了,狐族的人馬隨時可以追上來。」智能大師道:「追上來不要怕,我們這裡有紫金缽。」校長急道:「他們有絕磐!」智能大師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道:「不要忘了,這裡是約定的兩界大戰之地,如果他們膽敢把絕磐帶到這個地方,那麼我相信冥界也膽敢突破結界上來搶絕磐。因為唯有在這裡開戰,是不會破壞他們和神界的約定的。」   智能大師所料不錯,狐族人馬雖然知道他們來了這裡,卻只敢遠遠的駐紮在三十里以外,不敢靠近。一直煩躁不安的紫金缽也終於平靜下來,沒有再發生嗡鳴聲。四人找了個破敗的棚寮安身,一路趕奔,智能大師的內傷好得極慢,趁難得的安靜機會,趕緊打坐調息。禪月大師則出外找找有什麼野菜,留下林鳶茵和狐狸校長對坐沉默無語。原本恨極狐狸校長的林鳶茵見他又是咳嗽又是憔悴,自己沒撈到什麼好處,但是也算為了阻止絕磐危害天下蒼生幹了一件好事,雖然第九間課室也殺了不少學生,心情慢慢平復下來,緩緩問道:「你……不知道星晨的真正身份是什麼?」狐狸校長惶恐的看了她一眼,搖搖頭道:「不清楚,據說只有新長老知道,我們的老長老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應該猜到了什麼。」     

林鳶茵又問道:「你們狐族經常會出這種神秘的領袖來的嗎?」校長道:「從來沒有過。所以主上才一直得不到狐族下面的擁護。不瞞你說,我們狐族最重視的就是血統,包括做小首領,也是得八輩子查得清清楚楚,高貴血統的狐是不會去做巡山一類低級的活的,同樣的,低級的狐也上不了我們高級狐族的檯面。但是從來沒有人知道主上究竟是狐族哪家的孩子,也不知道他的血統究竟有多高貴。只知道他一出生就被新長老抱養了。」林鳶茵道:「他這麼神秘難道你們狐族就沒有人追問過新長老嗎?」校長道:「追問過的。但是新長老統統呵斥了,說這是秘密,如果秘密被說出來,主上就會喪失法力的。狐族一直以來多災多難,被人類欺壓,生活得很艱難,難得出來一個這麼厲害的領袖,如果不小心導致法力喪失的話,對狐族來說是一大損失,所以後來也就沒人問起了。」林鳶茵道:「那麼星晨跟你們別的高貴狐族比起來有多厲害呢?」校長道:「這正是最大的謎啊,我見過最高貴的狐族,那是極其稀少的雪尾狐族,全家族總共也才十幾號人,妖狐多半都是出在他們家的。他們不服新長老,過來大鬧,那場景太恐怖了,所有雪尾狐一起圍攻,殺傷力差不多等於半個妖狐,可是主上只是輕輕一揮手,全部重傷!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也沒有人看到有什麼殺氣從他身上溢出。不是我誇張,就是那一戰,除了我們的老長老,再沒人敢對主上說半個不是。」林鳶茵聽得直咋舌:「這麼厲害……天啊,我當初在學校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恥笑他呢,他要對我輕輕一揮手,我現在不知道在哪裡了。」

「你為什麼會說狐族一直以來多災多難?」一直靜坐的智能大師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突然問了一句,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校長似乎有難言之隱,囁嚅了半天,才吞吞吐吐道:「那個……靖河血難之後狐族就一直元氣大傷,沒有力氣鍛造妖狐了,所以……」「元氣大傷?」林鳶茵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你說反了吧?大傷元氣的應該是我們法術界啊!你們妖狐帶領狐族殺了我們多少人,血流成河,很多門派都被你滅門了,到處都是殘缺不全的屍體,天下苦難,不是用一個慘字形容得了的。」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24 AM

智能大師止住了林鳶茵,繼續問道:「你們妖狐究竟是如何被反噬的?反噬一直是絕磐傳說中的功能,但是我師父卻一直不太相信這個傳聞的真實性。雖然我曾進做過推論,但是那畢竟是推論,我想知道真正的真相是什麼。妖狐必定做了什麼惹怒絕磐的事情吧?」校長臉色一變,低下頭去不再言語。林鳶茵不解的追問:「什麼反噬了?反噬是什麼東西?不是說他惹怒了神界被殺了嗎?」智能大師道:「那只是法術界為了平定天下的質疑而編造的一個謊言,真相並不是這樣的。神界早就隔離了,以至於到底有沒有神界我都無法確信了。你不覺得奇怪麼?靖河血難中狐族獲得了壓倒性的優勢,為什麼到現在卻變成我強狐弱的局勢呢?就是因為這裡面突然發生了一起顛倒乾坤不可思議的事情,是人類百思不得其解的大謎,是狐族的絕密,有人說是神界出手了,可是我更願意相信,是狐族內部出了問題。」說著,智能大師看了一眼校長,緩緩道:「出了一個連狐族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轉機。而正是這個轉機,讓狐族體驗到了從王者之身跌落草莽之輩的巨大落差,從而讓他們鋌而走險不知道用什麼方法促生了星施主,促生了今天的一切。我說的對嗎?」校長全身劇烈顫抖了一下,隨即無力的低下頭去。    

林鳶茵奇怪的看了一眼校長,用哀求的眼光看著智能大師道:「大師給我講講靖河血難的真相好不?我一直都很好奇,但是吳剛英那傢伙死活都不肯跟我多說,說什麼太血腥了。」智能大師呵呵笑道:「他沒有錯,換了任何一個法術界中人都不願意提起。那是我們最大的恥辱,是狐族的最大榮光。真的是很血腥,我的師父那時才5歲,但是他所看到的場景,給他的那種震撼,是他接下來一輩子所有事情都比不上的深刻。那可能就是人類恐懼的極限吧。」林鳶茵問道:「五台是紫金缽所在地,肯定也參加了戰鬥。」智能大師道:「沒有錯,五台是主力,也是死傷最慘重的一個,人都快死完了。那是我師父是先祖的閉門弟子,先祖怕他留在五台有事,還不如帶在身邊妥當一點。本來一開始妖狐出世的消息傳到法術界的耳中的時候,大家並不怎麼慌張。妖狐再強,也未必鬥得過全體法術界的聯合。但是沒想到,這一次妖狐的力量強大到天地不安日月變色,他能呼風喚雨,移山平湖,甚至能開啟一個巨大的漩渦結界,瞬間將數百人捲到支離破碎血肉模糊。他下去冥界威脅冥界使者,逼迫到冥界都不敢出手相助,那是最強的一屆妖狐,也是最有智慧和計謀的一代妖狐。一開始他隱藏實力,讓我們對他放鬆了警惕,且敗且退,他算計了我們整個人類,我們的祖先中了他所設的全部陷阱,被困在一個山谷裡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那時,法術界死傷到沒剩幾個人了,我師父躲在一個山洞裡偷偷往外看。我的先祖靠著紫金缽的保護勉強的撐著自己的身體,在他的對面,是一片開闊的大地,樹木都被燒光了,只剩下最後一棵大枯樹。枯樹上面就坐著那妖狐。」林鳶茵驚呼一聲:「不是說沒有人見過妖狐的樣子嗎?」

智能大師笑道:「這個就跟你的第九間課室傳說一樣啊,沒有人見過就是說見過的人都死了。我先祖就是死在那一場戰役中,五台全軍覆沒,除了我師父一個人。」 「啊……不會吧?」林鳶茵合不攏嘴:「那……那妖狐……」智能大師歎道:「那妖狐坐在樹的頂端,雪白的長髮隨風飛舞著,白皙的臉龐上滿是盈滿而溢的殺氣,他什麼動作也沒有,就只是用妖狐特有的藍色的眸子靜靜的看著我先祖在地上痛苦的掙扎,良久,在他的嘴角邊出現了一絲淡淡的冷笑。冷笑過後,我先祖就此氣絕身亡。」林鳶茵全身微微一顫:「藍眸……冷笑……「她情不自禁的回過頭去看自己身後那昏迷的星晨,但是轉到半路,她又強制自己不回頭去看。她覺得,智能大師描繪的根本不是妖狐,而是星晨,這就是星晨最應該有的表情。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36 AM

智能大師似乎沒有察覺到林鳶茵的異樣,繼續敘說道:「我師父怕得不得了,又不敢哭,只是全身震顫,冀望著妖狐沒有發現他,放他一條生路。但是妖狐功力蓋世,其實早就發現他了,聽得妖狐一步一步向自己藏身的山洞走來,我師父就快絕望到癱軟了。就在這個危急時候,突然來了一批人,是法術界的最後一批後援軍到了。妖狐似乎有點惱火,他哼了一下,我師父估計著他要出手,但是怪事發生了。我師父看到洞口有一道詭異的強烈的白光閃過,然後外面便是鬼哭狼嚎慘叫遍地之聲。好容易沒有聲音了,我師父等了半日,見沒有動靜,覺得奇怪,戰戰兢兢出來看時,只見屍橫遍地,無一生還——但那都是我們的人,最奇怪的是,妖狐不見了。從此,再也沒看到妖狐出現,狐族全軍潰敗,舉旗投降,一百多年不敢再侵犯人類。」林鳶茵聽得目瞪口呆:「不是說妖狐聰明無比嗎?怎麼會察覺不到,輕易被反噬了?」她是對著智能大師問的,眼光卻看向了校長。    

校長又顫抖了一下,頭低得更低了,還是不說話。林鳶茵正待追問,智能大師已經道:「算了,人家不想講的事情,不要去逼迫他。只是,我想,既然你們現在和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絕磐出世,危及天下,我們的敵人早就不是單純的一個族了,還包括我們自己的同類。這個情況比當年靖河血難還要嚴峻,為戰友者,當坦誠以對,而不應該還有私心,遮遮掩掩,到頭來全部喪命,保守著這秘密又有什麼用呢?我已將五台秘密說出,至於你,就看你的心意了。」校長靜默不語,林鳶茵也不說話,怔怔的看著前方,一時間陷入了難忍的寂靜,半晌校長突然長歎了一聲,抬起頭來道:「大師說的是,要是都死了,保存著這個秘密要來幹什麼呢?大師可知道為什麼前面的妖狐都只能跟法術界抗衡,就算有優勢也只是微弱的優勢而已,而上一屆卻有如天神下凡,法術界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上屆妖狐是個聰穎的主,掌握了使用絕磐的方法,當然,狐族究竟是怎麼搶到絕磐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用了絕磐片刻就將你們殺了個片甲不留。看著原本狐族就要取得天下,誰料到妖狐居然貪心太過,想收服冥界。」   

「收服冥界??」這次林鳶茵和智能大師不約而同異口同聲,連臉上錯愕的表情也一模一樣。校長點頭道:「是的,我們老長老苦勸,但是妖狐不聽,催動絕磐爆發,想一舉滅了冥界。沒想到,他忽略了至關重要的一點,絕磐乃冥界之寶,在冥界鍛造而成,是為守護冥界而產生的,絕磐是靈性之物,探知妖狐心意之後,大怒爆發,瞬間將妖狐反噬,同時重創狐族,狐族死傷也大半,不得不退居山林,不敢再染指天下。」     

「收服冥界?」智能大師匪夷所思道:「連神界都不敢輕言收服冥界,看來貪念生嗔,必然招致殺身之禍。妖狐此舉,觸怒上天,狐族命數才會一直低下。」校長道:「何嘗不是呢?後來狐族還不死心絕磐,抱了回去藏了起來,老長老百般勸說丟了這個不祥之物,但是絕磐的誘惑太大了,誰捨得呢?就這樣一直存留了下來,本來說好是等下一屆妖狐出來之後給他用的,但是狐族一直就沒恢復元氣過來,還談什麼鍛造妖狐呢?」「對了,」林鳶茵突然想起一件事,從自己的脖子上扯下一塊東西對校長道:「你看看這是什麼?這是你藏在學校檔案室裡的東西罷?」校長定睛一看,嚇了一跳道:「天啊,原來這小銅片在你這裡啊,害我以為丟了,給老長老差點打死了。」林鳶茵道:「快說,這銅片是幹什麼的?不是為了讓我們去破壞墮落的女媧陣法而設置的吧?」校長道:「當然不是,我怎麼可能去指點你們破壞墮落的女媧呢?這全是狐族的陰謀,那些什麼湖裡的男生,什麼電腦室的慘案都是他們做的,仿造成女媧做的樣子,最終引你們到碑林去,那碑林就是墮落女媧的陣法……」 林鳶茵聽得不得要領,打斷道:「你說這些廢話幹什麼?你只說這銅片是做什麼用的就是了。」     

校長愁眉苦臉道:「我也想知道啊,這銅片是跟絕磐一起密封在盒子裡的,誰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只是一起順帶偷了過來而已,也沒發現有什麼用,只是我想既然跟絕磐一起封著,想必是很要緊的東西。後來我跟老長老說了,老長老很緊張,叫我找出那個銅片來,但是找來找去都不見 了,我就說掉了,老長老氣得差點沒把我給殺了。」智能大師道:「看來這銅片上的字要依據一定的順序才能讀得通。」一群人正在研究銅片,禪月大師突然大汗淋漓神色慌張的跑進來道:「不好了,師父,漁村的所有村民拿著工具把我們包圍了!」     

「不是吧?」林鳶茵驚慌的站起來,智能大師也站起來沉聲道:「別慌,該來的遲早都要來。他們既然沒衝進來,我們何妨出去跟他們對對話。禪月,扶我出去!」禪月大師忙過來攙扶著智能大師出去了。果然,外面早已站了黑壓壓一群人,都是漁民打扮,頭上包著白色的頭巾,手裡拿著鋤頭、鐵棍、魚叉等簡陋的工具,臉上帶著一番戒備的神情,為首的是一個鬢髮如銀的老太婆,佝僂著腰,用勉強張開的小眼睛瞧著智能大師他們出來,怪聲叫道:「哪個是靈媒介質?」林鳶茵嚇得直往智能大師後面躲。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0 AM

智能大師微微一笑道:「阿彌佗佛,老衲這廂有禮了。守護者別來無恙?」老太婆一眼瞧到智能大師懷裡的紫金缽,身子顫了一顫,表情也不似先前那般凶狠了:「原來是五台山住持駕到,人界至寶紫金缽臨場,怪不得大師不卑不亢,從容有餘了。」智能大師哈哈大笑道:「守護者這麼說就是錯看了五台了,難道我們是那靠著法寶就有底氣說話的人?要真是這樣,人界也存續不了多久了。我們靠的是心中正氣,問心無愧,說話自然坦蕩。」那老太婆一時語塞,隨即換了個話題道:「我們村不歡迎靈媒介質,叫那個女孩出來。」     

智能大師神色自若道:「休得無禮!當年四界之戰,神界派你們守護結界,也是為了人界和冥界服務而已。現今紫金缽已到,當以禮相待,難不成守護者還想違逆職責,驅趕紫金缽出人界不成?」一番話頂得那老太婆直翻白眼,說不出一句話來。禪月大師忙扯智能大師的衣服:「師父,小心惹怒了他們。」智能大師道:「不會,這些人是最重信義的人,身受自己宿命結界的束縛,終生為守護結界和兩界安寧而存,膽敢違逆職責必然觸怒上天,全村滅絕。」果然,那老太婆的態度又恭謹了很多:「大師說的是,但是大師應該也知道,我們是絕對不允許有人膽敢破壞結界的,照我看來,大師帶著這女孩過來分明就是想跟我們對著干的。到時候,我可不管什麼紫金缽紫銀缽的,只要有人膽敢破壞這裡,我們就拼著這命跟他頑抗到底了。」     

智能大師道:「守護者此言差矣。當初派你們下來說是為了守護這結界之地,但是守護結界之地的根本目的是什麼?是為了兩界安寧,為了戰火不無限度擴大,禍及黎民。當今兩界已經不安,大戰一觸即發,你們還死守這裡,不問世事,豈不是跟當初宗旨背道而馳?這樣神界饒得了你們嗎?就算神界饒得了,這兩界饒得了你們嗎?」老太婆道:「大師不要危言聳聽。我沒發現什麼兩界不安的事實?」智能大師哂笑道:「當年靖河血難人界不安,冥界亦不安,當時的守護者可不是像你這麼行事的,她及時伸出援手,打開結界之地,使冥界之寶能感應冥界的氣息,最終平定大亂。現今絕磐再度現世,落入叵測之主手中,到處愁雲怨霧,等這紫金缽被滅,難道這人界還有能偷生的不成?人界被毀,你們還守著這塊沒用的地方幹什麼?莫說我危言聳聽,我只舉一個最明白的例子說明。兩界若安,則結界平穩,不生罅隙,但是狐族有一人利用絕磐所創空間遠程感應輸送墮落的女媧過去,布成陣法。我想問一問守護者,若結界沒有罅隙,即便環境再相類似,難道遠程感應還能靈驗嗎?只怕不止結界,你們村子本身也出現了一些徵兆吧。」   

老太婆臉色一變,卻沒有說什麼。後面的人群卻開始暴怒起來:「這老和尚在亂說什麼?」「他在詛咒我們呢。」「把他打一頓,趕出去!」「管什麼紫金缽,照打!」一時間人聲鼎沸,禪月大師緊張的護在智能大師身前,智能大師只是神色自若微微一笑。老太婆猛地大喊一聲:「都給我閉嘴!別吵!你們先退下去。」「什麼?婆婆他們……」老太婆吼道:「叫你們退下去都不聽話了是不是?!」人群不敢再發一言,乖乖的片刻就全散了。禪月大師一行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老太婆喘著氣:「老身有所冒犯,恕罪了。請大師到舍下一談。」智能大師長宣佛號,跟著走了。「哎……師父,等等我。」醒悟過來的禪月大師一行趕緊追了上去。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1 AM

老太婆的房子在漁村的最裡面,最不靠海的地方,旁邊是陡峭的石壁,一個比其他家都要破爛的茅房,裡面卻沒有一般人家有的那種鹹酸味,收拾得很乾淨。一張簡陋的小木床,一張沒有椅子的桌子,還有幾個小板凳,構成了這個家所有的家當。老太婆把凳子搬出來給大家坐。智能大師道謝道:「謝謝守護者了。」老太婆道:「我叫諾家氏,大師別再叫我守護者了,聽著彆扭了。」智能大師道:「原來是諾施主。剛才我也有所冒犯,恕罪了。」那叫諾家氏的老太婆微微一笑道:「其實看到紫金缽我就很相信你們是五台的人了,但是事關重大,不得不試探一下。如果不是得到高僧,大師哪裡說得出那些話來呢?說得沒有錯,絕磐現世,驚動天下,所有的門派都出動了,難道我們會不知曉?每次絕磐一現世,就會掀起驚濤駭浪。只是,不知道大師有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狐族如果沒有找到可用絕磐之人,是不會膽敢這麼大興兵馬四處討伐的。」智能大師心裡咯登一聲,還沒來得及作聲,諾家氏已經有意無意的看了躺在一邊的星晨一眼道:「但是這個人是誰呢?不是他,不是你,不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就算我肯為你們打開結界之地,也未必能夠扭轉頹勢啊。」     

智能大師道:「你的意思是,他們已經鍛造了新的妖狐?」校長馬上堅決的道: 「不可能,狐族元氣大傷,不要說鍛造妖狐,能找齊血祭的靈性之狐都不容易,若是能鍛造的,狐族也不至於這麼倚重絕磐了。」諾家氏嘿嘿笑道:「大師是聰明人,怎麼想不通?不是只有妖狐才能使用絕磐的,例如躺著的這個年輕人,就可以用啊。只要達到了符合使用絕磐的力量,使用絕磐並不是難事,難的只是怎麼防止被絕磐反噬而已。靖河血難一役,狐族難道不會吸取教訓的嗎?這一吸取教訓啊,恐怕什麼觸犯禁忌天地不容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照我看,這天下還有得亂。」智能大師道:「既然如此,請諾施主大開方便之門,打開結界之地,好讓目前這位能用絕磐的人甦醒過來,我們才有一線生機。」諾家氏歎氣道:「我正是為此事才請你們進來坐的。這件事情,只有我一人知道,全村都不知道,因為這是世代相傳的絕密信息,也是維繫這個漁村的生死秘密!其實,我們早就不知道結界封閉之地的確切所在地了!這個秘密早在上幾代就失傳了!」「什麼?!」所有人大驚起身,滿臉錯愕之情。智能大師忙忙道:「但是靖河血難的時候你們不是……」諾家氏道:「不是打開了結界封閉之地是不?不,那只是我們村向外界編造的謊言,其實我們只是舉辦了古老的儀式把這件事通知冥界而已。」

智能大師這才知曉事態嚴重:「那你們豈不是……」諾家氏接口道:「沒錯,我們已經不再是結界之地的守護者了。」林鳶茵臉色「刷」的一下白了:「那這樣說,你們不是已經違背了神界給你們的職責?」諾家氏的老臉上出現一絲苦笑:「是的,我們已經違背了神界的諭令,我們已經違逆了自己的宿命。一旦被發現,全村的滅亡是遲早的事情。所以我們才這麼小心翼翼,不讓靈媒介質進來,也盡量不跟外界接觸,只希望這個秘密保得住一時是一時。絕磐現世,全村人都不得安寧,你們也看到了,邪靈入侵這個村莊,好多小孩子都生病了,我們也沒辦法,不敢外出求醫,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唉,我愧為這一村之首啊!我們現在……全都是苟且偷生的人了。」說到最後,諾家氏徑直擦起了眼睛。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2 AM

禪月大師只看著智能大師不說話,沉默了半晌,智能大師才開口道:「結界之地如此重大的事情,你們村又沒有經過什麼大的災劫,怎麼會突然失傳了呢?即便知道地方的人死了,也還有其他人知道啊。」諾家氏道:「大師不知道,雖然我們整個村子都是為了守護這個結界之地而存在的,但是從自古神界給諭令給我們流傳下來的規矩,為了防止秘密外洩,這結界之地的確切地點只掌握在一個人手中。這個人就是你們通稱的守護者。一般是從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當中選出,具有通靈的能力,據說可以跟神界溝通,然後終身不嫁,獨居一室,修煉法力,以求外界侵襲的時候可以抵抗。但是兩百年前,當時我們村出了一個通靈能力特別強的少女叫燕子,成為新一代的守護者,她的法力也是遠遠超越了所有前輩的。當時村子裡面都很高興,覺得出了這麼一個強人,保幾十年安寧沒有問題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怪事發生了,那個少女終日躲避在自己的屋中不願出來,偶爾出來面容顯得特別憔悴蒼老,似乎一直被什麼煩心的事所困擾,村子裡的人覺得怪異,就跑去問她,她也不答話。終於在她二十三歲那一年,她在自己的屋子裡割脈而死。死前留下遺書,上面說:結界之地這個秘密到我這代就終止了,也別再流傳下去了。各自珍重吧!這事情給村子裡面造成了很大的風波和人心動盪,雖然後來及時選了一位守護者出來,可是不知道確切地點的守護者還算什麼守護者呢,我們的宿命也就從那個時候開始被違背了。迄今為止,我們這群逆天之人已經活了十幾代了,也夠本了。」說到最後,諾家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智能大師道:「她沒說明理由?」諾家氏搖搖頭道:「什麼都沒說,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死去了。」智能大師道:「不可能啊,如果有什麼突發事件,她又怕連累到你們的話,可以暫時不說,但是不會連一點線索都留不下來的啊。她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諾家氏道:「除了一個墓碑,什麼都沒留下。」智能大師道:「那我們明天去看看那墓碑,我總覺得她肯定想告訴後人一些什麼。」諾家氏道:「好,那我明天領你們去,你們也都累了,還是早點吃飯休息的好。」     

沒有人注意到,星晨的眼皮微微閃了一閃,沒有人注意到,在村子的東方,泛起了一陣微弱但廣闊的白光,更沒有人注意到,放置在桌子上的紫金缽微微震了一震,煥發出一種詭異的紫金原色光圈……   

守護者的墓園原來就在那面陡峭的石壁後面,密密麻麻的立著樣式不一大小不一的墓碑,有木頭做的,已經腐爛不堪的,也有精美的石頭做的,顯得華麗而大方,還有用磚瓦砌起來的,很是寒酸。林鳶茵奇怪道:「怎麼都是不同待遇的?那些木頭做的可就慘了。」諾家氏道:「那是根據他們的靈力大小而決定的,而且尊重了她本人的意願。墓碑有無都不重要,我們從來不到這裡祭拜,因為我們這樣的人死了是不去冥界的,而是直接魂消魄散的,所以也省了供奉的事情。她們在我們心裡就可以了。」說著,來到一個很不起眼的破爛石碑面前道:「到了。」智能大師忙湊前去看,只見碑上的字雖然掉色了,但是勉強還看得清,上面正書著:「第五十五代守護者燕子鑰靈之位」。除此之外,別無他字,墓碑也是平常,除了因為疏於清理,沒有任何的異常之處。    

智能大師看了半天,不得要領,轉頭對林鳶茵道:「你是靈媒介質,過來看看吧,或許能發現什麼。」林鳶茵答應一聲,走到墓碑前面,還沒等她彎下腰來細看,已經「哎唷」一聲癱軟在地。眾人都吃了一驚,諾家氏馬上扶著她道:「你怎麼了?」林鳶茵捂著頭,滿面痛苦難堪之色:「我……我頭疼……啊——疼——」諾家氏手足無措道:「怎麼回事?」智能大師忙道:「快扶走她,這裡果然有問題。」諾家氏趕緊把林鳶茵扶到離墓碑十米之外,果然頭痛便漸漸的止住了。林鳶茵「刷」的一聲站起來,俏麗的臉上滿是驚恐:「這裡不是她的墓碑。」諾家氏道:「不可能,村子裡的人親手埋的,再說也沒有第二個墓碑了。」林鳶茵仍然堅持道:「這肯定不是她的墓碑。我剛才經過其他守護者的墓碑,都感覺很祥和安寧,而且墓碑上有靈光簇動,唯有這個墓碑,我一靠近,就聽見很多詭異的怪叫的雜聲,刺耳得很,而且碑上沒有靈光,只有一團紅色的不知道什麼東西跳來跳去,看不清楚。」     

諾家氏難以置信道:「這……這不可……」智能大師打斷道:「沒有什麼不可能。在這裡,靈媒介質的話就是現實。我問你,這個墓碑的地方是誰選的?」諾家氏道: 「這是隨便定的,看哪裡有空地就哪裡了。」智能大師道:「看來不是地方的問題。林施主,你能夠分辨出那些令人不安的氣息究竟是從哪裡散發出來的嗎?」林鳶茵定睛勉強看了半天,搖搖頭道:「分辨不出,只知道不是從地底下傳來的。」禪月大師猛地道:「石料!會不會是石料有問題?不是說墓碑的用料是自己選的嗎?」智能大師恍然道:「對,對,石料是哪裡搬來的?」諾家氏道:「我要回去查資料才知道。」智能大師道:「快去查,這個很重要。」諾家氏道:「這石料有問題說明什麼嗎?」智能大師道:「靈媒介質只有在冥界氣息相當重而且煩亂的情況下才有可能感覺頭疼,這說明,她給我們留下了最直接最有效卻也最隱秘的線索 ——只有靈媒介質才能發現的線索!因為知道你們村會誓死捍衛宿命,不讓任何靈媒介質進來,所以她這個方法非常的保險和安全,即便有靈媒介質誤入村中,也不會來到這片後面的墓園,如果沒人帶領,更加不可能找到她的墓碑。那麼她為什麼要自殺然後不傳結界之秘,謎底恐怕都在這石料所出之地上面了!!」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3 AM

諾家氏回去急急找了資料來看,卻發現石料的採掘地在漁村的東北角,幾乎就快出了漁村的範圍了。諾家氏不可置信道:「怎麼會去那麼遠的地方挖石頭呢?」智能大師道:「那個地方是什麼地方?」諾家氏道:「那是個幾乎沒人去的偏遠地方,都是陡峭但不太高的山壁,堅硬而且灰褐色的石頭,看上去有種陰森森的感覺,也沒人喜歡去哪裡,倒垃圾倒是常貪圖方便順手就丟垃圾過去了,也不知道怎麼會在有葬又臭的這個地方選取石料。」智能大師道「快別多說了,帶我們去那個地方。」     

諾家氏忙帶著一行人走了快一個小時,才來到那個石壁前面。一道奇形怪狀的象刀刃一樣的峰壁出現在眾人的眼簾,石壁上寸草不生,卻覆蓋著一層顏色極為奇怪的苔,褐褐的又帶黑點的顏色讓人看了極不舒服,更要命的是,從石壁上傳來陣陣惡臭,在石壁下面還可以看到大堆的腐爛和沒腐爛的垃圾。石壁不算大,卻給人一種很震撼的感覺,太陽遠遠的照著,發放出一種暈眩的光圈。「呼——啊呵——呼呼——」一陣奇怪的聲音傳進了林鳶茵的耳朵裡,頭又開始隱隱的痛了起來:「這怪聲是什麼?」「怪聲?」諾家氏一臉錯愕的表情:「沒聽見有怪聲啊?」再看智能大師等其他人,也都搖頭。林鳶茵抱著頭痛苦的支吾了一聲道:「看來…我又聽見冥界的聲音了。真奇怪,我聽見亡魂的聲音一般不會感覺頭疼的,這次怎麼了?」禪月大師同情的看著她道:「怕是這裡臭氣熏天,給熏壞的吧?」智能大師喝道:「別胡說,靈媒介質不輕易頭疼。我們進去看看,林施主,你還撐得住不?」林鳶茵點點頭,禪月大師道:「師父,我也要進去嗎?我背著一個人呢,爬山不便。」智能大師道: 「當然要進去,我們就是為了星施主而來的,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發生奇跡的機會。」     

禪月大師想跟智能大師說,這星晨的身體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重,可是智能大師已經搶先躍進石壁裡面去了,禪月大師無奈,只好苦著臉跟上來。石壁裡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諾家氏一拍手道:「是我的不是了,竟然忘記帶火把來,等我回去取去。」智能大師道:「不用了。」說著拿出紫金缽,頓時煥發萬丈金光,將石壁裡面照得如同白晝。禪月大師眼界大開道:「原來紫金缽還可以當日光燈用,虧我怎麼從來不知道。」智能大師道:「這裡彼岸世界的氣息非常的濃厚,所以紫金缽才會發出強光,林施主,你要忍著頭疼了。」     

林鳶茵點點頭,一行人蜿蜒走了進去。石壁外面看上去狹長矮小,但是裡面卻別有一番洞天。不時的眾人會經過一片開闊的大洞中,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的水流聲一直忽遠忽近的響著,越往裡走,臭味就越聞不見。走了約莫十幾分鐘,那石壁也未見盡頭。諾家氏驚奇道:「原來這石壁裡面竟這麼大,我活了許久,也從不知道。」正說著,林鳶茵感覺那怪聲越來越近,彷彿是有人在說話一般:「呼——結界——呼呼——」   

林鳶茵叫道:「有人在說結界,啊,不,有東西在說結界兩個字。」智能大師停下來轉頭問道:「你確定聽清楚了嗎?」林鳶茵點頭:「其他的聽不清楚,這結界兩字是確實聽到了。」智能大師道:「這個怪聲在這裡已經是最大了嗎?」林鳶茵道: 「啊,不,可能還要再往前走點。」智能大師道:「前方吉凶未明,這樣,你們都留在這裡不要動,我跟林施主單獨過去查看一下。」禪月大師緊張道:「師父,我也陪你去。」智能大師道:「不用,有紫金缽料著出不了什麼大事。」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4 AM

兩人走了大概五十米,林鳶茵只覺得那怪叫越來越刺耳,就快忍受不住了,正要跟智能大師說,突然胸口「滋」的一聲,冒起一陣白煙,滾燙的感覺傳來,好像有團火焰一樣。林鳶茵嚇得大叫一聲,趕緊把胸口處的一個發燙的東西掏了出來。赫然便是那面銅片!此刻銅片像是給鍍上一層金一樣,發著燦燦的金光,跟紫金缽的金光互相輝映,竟是奪目至極。智能大師也吃了一驚道:「發生什麼事?」聽到林鳶茵大叫,後面三個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著上來了。林鳶茵喘著氣道:「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塊銅片剛才起了一陣白煙,燙死我了,趕著掏出來就變這個樣子了。」 眾人湊上來看時,發現銅片只是顏色變了,上面的字還是一樣。禪月大師道:「奇怪,這銅片怎麼無緣無故變色了?有點古怪。」眼尖的林鳶茵又叫了一聲:「大師你看。」智能大師忙循聲望去,只見銅片上居然顯現出四道隱隱的白色光線,將「舊」 「神」「王」「為」四個字串聯了起來。智能大師顯然也大為詫異:「這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這就是銅片的秘密之所在?舊神王為?不對,好像讀不通。」兩人正猜度間,那光線卻漸漸隱退下去了,銅片重新恢復正常。眾人人面面相覷,智能大師道: 「這銅片必有玄機,只是現在急不可得。你還是先收起來吧,找到結界封閉之地更為緊要。」 

林鳶茵把銅片拿得遠遠的,吐吐舌頭道:「再不敢戴它了,快給燙死了。」這時右手不小心碰到了石壁,林鳶茵只覺一陣劇痛傳來,忍不住又大叫一聲。眾人再度給嚇了一跳:「又怎麼了?!」林鳶茵惶恐的退了幾步:「不得了了,現在連石壁也會咬人了!」智能大師趕緊擎起紫金缽看時,所有人卻不約而同倒抽了一口冷氣。就在剛才林鳶茵摸過的石壁上,潦草的刻著四個將近模糊掉的大字,給人的眼睛以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感,這四個字赫然便是「結界之地」!「天啊……」諾家氏走上前去,老淚縱橫的撫摸著這四個模糊不堪的大字:「原來……原來我們祖先的秘密就收藏在這裡!我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我們族終於又可以繼續守護下去了,終於可以守護下去了!」激動到最後,諾家氏泣不成聲。    

智能大師感慨道:「踏破鐵鞋無覓處,想不到得來全不費功夫。諾施主,你可曾記得開啟這結界之地的咒語?」諾家氏道:「記得的,雖然秘密失傳了,但是我們還是按照古老的規矩把所有一切背熟,以備不時之需。想不到今天真的用上了。」 說著,她把自己的臉頰貼在石壁上,雙手往上撐開,形成一個奇怪的姿勢,喃喃有聲,頓時全身泛起了一道奇異的七彩光圈,石壁上的字也緊隨著她的身體開始發光。諾家氏突然跪在地上,朝上大叫道:「依照神界賦予我們職責使命,我以這一代守護者的名義,號令這結界封閉之地開啟!」石壁「卡嚓」一聲倒塌下去大半,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4 AM

「結界封閉之地打開了!」這下子連禪月大師都有點激動:「快,等我把星施主抬進去。」「等會兒,有點不對。」智能大師突然神色嚴峻的阻止了他,問諾家氏道:「這石壁打開就是結界封閉之地嗎?」諾家氏道:「按照我們族的守護者譜記載就是這裡了。」智能大師道:「結界封閉之地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啊,我記得五台有一本書,講了宋朝的時候有一個人誤入結界封閉之地,『漫天星光,恍如蒼穹;金煌琉璃,燦燦升光,不知者,以神之天殿而為也。』但是現在不要說什麼金壁輝煌,怎麼連一點光都沒有?恐怕有問題,你們先少待,我進去看看。」諾家氏擔心道:「不是封閉之地出了什麼問題吧?我跟大師一起去。」智能大師忽然想起來道:「對了,林施主,你是靈媒介質,你也要來才是,那些叫聲你忍忍吧。」      

林鳶茵本來耳朵疼得受不了,看著那黑黝黝的洞就覺得害怕,沒奈何,智能大師點了她的名,只好跟著進去了。進去之後紫金缽的金光照亮了周圍,只覺得到處都是石壁,沒有任何異樣,就跟普通的山洞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林鳶茵捂緊了耳朵,半點不敢鬆懈。諾家氏尋思道:「怎麼會這樣?我記得裡面再怎麼樣,都應該留有當年四界訂立這個封閉之地的契約在的啊。莫非是我們真的找錯了地方?」智能大師道:「不,如果是找錯了,為什麼你的咒語能打開石壁?你看,這裡的石壁是黑色的,彷彿被火燒過了一樣,這裡一定曾經出過什麼大事,才變成了今天這個模樣。」      

林鳶茵突然道:「大師,怪叫聲是從左邊的牆壁那裡傳來的,頭好疼啊。」智能大師忙過去看時,只見那邊牆壁上赫然有幾道尖銳的劃痕,細細撫摸時,那些凸出的石塊仍能把人的皮膚割痛。在牆壁的下面,還有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智能大師一一辨認道:「這是尖銳的利器造成的,這是一種類似鏈條的東西鞭打牆壁形成的……這裡……這裡一定曾經發生過一場慘烈異常的戰鬥。諾家氏,你們守護者用的是什麼法器?」諾家氏忙道:「用的是一種前頭尖後頭分為三叉的武器,我們稱為守護神器。」智能大師道:「你過來看看,如果把神器刺入牆壁,會不會是這樣的情景?」諾家氏依言過來看時,只見牆壁上有幾個非常微弱的深淺不一的小圓點,一驚道:「就是這樣的。難道說,我們的先祖在這裡跟人打鬥過?怎麼可能?這裡除非守護者允許根本進不來。」   

智能大師道:「如果經過了允許呢?」諾家氏一愣道:「什麼?」智能大師突然長歎了一口氣,緩緩道:「我怕我們這幾個月的辛苦都白費了,這個漁村的使命也白費了。」諾家氏全身一震:「你說什麼?」智能大師指著一處尖銳的石壁道:「根據我們五台的經書圖示,這裡就該是兩界的結界所在之處。但是現在,只有一堆雜亂無章的石頭。」林鳶茵驚恐道:「那代表什麼?」智能大師搖頭道:「還不明白嗎?燕子為什麼要割脈自殺?為什麼結界之地不用再流傳下去?——因為結界之地已經不存在了啊!!」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6 AM

「怎麼會?!」諾家氏癱倒在地:「結界之地怎麼會……怎麼會突然就沒有了?」智能大師環顧四周,蒼涼的道:「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有人闖入了這裡,燕子跟他發生了激烈的戰鬥,燕子的靈力很強,可是那人也相當的不凡,兩人激戰了很久,這裡到處都是兵器相交造成的傷痕,可以想像他們是多麼的生死相決。看樣子是燕子最終殺了那個人,可是,可是她也輸了。那個人的實力已經搶到可以在戰鬥中毀掉了兩界的結界。燕子最終引咎自殺,可是卻再也無法挽回這個神聖的地方。」說到最後,智能大師不忍的看了林鳶茵一眼,林鳶茵明白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那就是星晨已經永遠喪失了甦醒的機會了!!    

林鳶茵腳底發軟,踉蹌退了兩步。難道上天真的是在戲弄他們?一次一次的瀕臨絕境,一次一次的死裡逃生,好容易來到了這裡,卻發現重新回到了起點。諾家氏扶住牆壁放聲大哭,淚如雨下,漁村數百年來的宿命,原來早已終結,他們原來早已失去了生存的意義。怪不得全村的人不停的被邪靈外侵,不停的死亡,原來只是因為神界的光芒早已消退。燕子啊燕子,作為守護者,你為什麼會允許外人來到這裡神聖的地方?為什麼你會忍心讓全族人的使命終結在這裡?究竟是什麼人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毀壞這個結界封閉之地?     

「婆婆……婆婆……」洞外有人倉皇的叫喊。諾家氏一驚,趕緊止住了哭聲:「是二鬍子?你怎麼會來這裡?」「村外面來了好多人,氣勢洶洶的,好像要打進來似的,大家都快請婆婆過去呢。我找了好久沒找到你,沒想到你跑這裡來了。你來這裡幹什麼呢?」諾家氏尋思道:「又是誰來尋晦氣呢?我馬上過去,你先出去吧。」石洞外沉默了一陣:「婆婆,你在哭嗎?」諾家氏喝道:「胡說!你聽錯了,還不快去?!」那人趕緊跑走了。諾家氏道:「老身不得不先去了,不能陪各位了,請大師答應我一個條件。」智能大師忙道:「請說。」諾家氏苦澀的笑笑,兩行濁淚順著深深的皺紋流了下來:「請大師和林小姐不要把這個真相告訴我的村民們。是的,也許這對他們不公平。可是我想,我還是會做出跟燕子先祖一樣的選擇,這個後果由我一個人來獨自承受。哪怕我們這個漁村注定慢慢滅亡,我也要讓村民們在幸福中死去。這算是我最後一代守護者唯一能盡到的職責吧。不是為了神界而守護,而是為了自己的親人而守護!」 智能大師心裡也說不出的難受,點點頭道:「你……出去吧。」看著諾家氏蹣跚出去的腳步,想起這個守護的神話,這個神界唯一和三界有聯繫的地方終於也破裂了,不禁唏噓不已。

智能大師轉向低聲啜泣的林鳶茵道:「走吧,我們出去吧。」林鳶茵抬起頭,兩行淚痕留在那已經悲痛到木然的清秀的臉上:「大師,是不是星晨再也沒有機會醒過來了?」智能大師想說是,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心似乎也在破裂,但是他沒有說出口,只是悲傷的看著林鳶茵沒有說話。片刻,林鳶茵像是對他說又像是對自己自言自語道:「即便醒不過來,路還是要走下去的。畢竟星晨還活著。」說著,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拭去淚珠道:「走罷,總會有出路的……」       

會有出路嗎?智能大師轉頭向出口望去,可是什麼都望不到,只有手裡紫金缽發出的金光,照亮著四周慘淡的牆壁……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16 AM

簡短的說明了情況之後,智能大師不容的禪月大師發表任何難受的評論,直接下令出洞。實在是他也就快經受不起這樣的言論撞擊了。一行人默默的走了不到幾分鐘,智能大師敏銳的聽到前方有人走動的聲音,他機警的把紫金缽收了起來,拉著林鳶茵蹲了下去。後面兩人猛然見光亮都沒有了,嚇了一跳,腳步聲卻聽得清晰了,雖然擔心師父的安危,但是禪月大師仍然理智的示意另外兩人也跟著蹲下來。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非常的急促,是兩個人,聲音一個重一個淺,淺的那個磕磕絆絆,有一次還差點摔倒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匆匆的向他們方向走來。到了比較平坦的地方,兩人甚至飛跑起來。眾人都不敢亂動,心裡卻怦怦亂跳,紛紛猜測會是誰在這緊要關頭找到石壁這裡來。林鳶茵忐忑不安的偏頭想看看智能大師,可惜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估摸著那兩人離自己只有十米距離的時候,智能大師猛地站起來,拉開衣袖,喝聲:「佛光普照,萬魔遁形!」紫金缽放出萬丈金光,以迅猛之勢朝跑過來的兩人直奔而去。就在此危急關頭,跑在前面一人大聲喊道:「智能師伯住手!」智能大師聽得聲音熟悉,趕忙收回了金光,定睛一看,已經大吃一驚:「吳剛英,你怎麼來了?」林鳶茵驚喜的叫道:「怎麼是你們?」原來來者正是吳剛英和楊淙兩人。楊淙見到林鳶茵分外興奮,連話也顧不得說,直接撲上去抱住就啜泣起來。四人小聯盟再度在一個特殊的環境下重逢了!      

吳剛英擦著汗道:「幸虧我發現得及時,喊得快,要不就做了紫金缽下的一個冤魂了。」智能大師道:「是我的不是了。我也太緊張了,這麼一個特殊的環境,我無論如何想不到是你們,只是以為敵人來了,為了避免林施主受到傷害,我也只有先下手為強了。不是叫你們守住五台山嗎?怎麼都全跑這裡來了?」吳剛英道:「我本來遵循師伯之命留在五台吸引兵力,直到前幾天發生了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禪月大師忙問道:「什麼事情?」吳剛英道:「不知道大家還記得不記得,青城山不是不願意跟那幫門派一起去搶絕磐嗎?他們門派小,可能想著與世無爭就算了。想不到狐族前幾天帶領人馬殺過去,逼他們降服,他們不幹,狐族就把他們全滅門了!」「滅門?!」禪月大師驚叫道:「狐族怎麼有這麼大的本領?雖然青城山是小派,但是……但是他們也有些法寶的啊。狐族應該沒這麼快打得下來。」       

吳剛英道:「更吃驚的事情還有,我和楊淙知道了之後,就火速下了五台山,日夜兼程趕去青城山,去到那裡發現,不獨人沒了,連房子也夷平了,方圓 100米的一個大坑,周圍的人們都說不得了了,是外星人幹的。我們也不敢聲張,四處打聽,聽附近的人家說,他們連戰鬥都沒怎麼戰鬥,就看見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之後,就變成這樣了,人的屍體也找不到,房子也沒了,就留下一大坑,彷彿所有東西都是無聲無息瞬間消失一樣。」「絕磐?!」一直不說話的智能大師終於忍不住驚呼出聲。吳剛英的臉色沉下來道:「沒錯,我見過狐族長老用絕磐的樣子,絕磐根本沒可能發出如此大的威力,這種威力……我只聽說過靖河血難裡有!」靖河血難?!所有人緊繃的神經都再被挑動了,不約而同的一雙雙憤怒的目光都射向狐狸校長,校長連叫委屈道:「我敢以我的性命擔保,狐族真的沒有元氣再練妖狐了!就算強自練,也得一年半載的,哪有可能突然就蹦出來一個?妖狐真要這麼好練的,狐族早該練七個八個出來了!」       

智能大師道:「你們別懷疑他了,他說的是正確的,要能練妖狐早練了,也不用弄星施主出來了。看來是狐族找到了可以用絕磐的人啊,這個人會是誰呢?」禪月大師忍不住道:「對了,你們怎麼知道我們到了這裡?我們可是一路逃亡過來的,沒驚動狐族他們。」吳剛英奇怪的笑了一下,臉色有點慘白:「是麼?現在是全天下都知道你們在這裡了!」這下子連智能大師都吃了一驚:「為什麼?」一直沒有說話的楊淙忍不住喊道:「你們還不知道嗎?兩天前狐族和法術界已經率領全部人馬浩浩蕩盪開向這裡,我們拚命趕路,才剛剛趕得及在他們圍住這個漁村之前進來見你們。現在漁村四面八方密密麻麻都是他們的隊伍,他們已經重重包圍了這裡了!!」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17 AM

「啊?」林鳶茵頓時慌神了:「大師,我們怎麼辦?」智能大師的臉色很不好看:「我也料到他們會猜到我們來這裡,但是這麼明目張膽的公然帶領所有人馬過來跟我們對抗,看來絕磐有新的主人了,才會放手一博。而我們這邊唯一的勝算……」智能大師回頭看看依舊昏迷不醒的星晨,長歎一聲道:「也已經沒有了。」連智能大師都認輸了?林鳶茵惶恐的睜大了眼睛,吳剛英急切的道:「難道沒有辦法了嗎?大師,我們還有紫金缽的啊!」智能大師道:「你也看到了,紫金缽是根本打不過吞噬了赤斗荷的絕磐的!如果打得過,會有靖河血難嗎?!這次狐族搶儘先機,他們一定會吸取靖河血難的教訓,不會讓絕磐輕易反噬主人的!不,應該說,這次絕磐並不需要花太大的力量,因為……」說到這裡,智能大師慘然一笑:「愚蠢的法術界已經主動投降了大半。」一向堅強到是大家心中永不倒下的碑石,被譽為最德高望重的佛家泰斗,維繫著所有法術界的生死和榮譽的靈魂人物,在帶領一行人拋寺棄山奔逃千里之後,在所有可以救援的希望完全破滅之後,第一次在戰友的面前,流下了不輕彈的兩行淚水,為這即將滅亡的天下默哀。連智能大師都說贏不了,那麼……智能大師這麼一哭,頓時擊垮了所有人的信心,碑石已倒,勝算破滅,洞裡很靜,卻彷彿聽得見各人胸口有什麼碎裂的聲音。是信心?還是希望?「師父……」禪月大師深深的震驚了,第一次看到智能大師流淚,心中竟是沒來由的刺痛。校長低下頭不敢作聲,只是偷眼覷著眾人。楊淙捂著臉,在低低的抽泣,吳剛英轉身癱倒在岩石上,閉上眼睛,大口的喘著氣,只留下林鳶茵,怔怔的站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和神采,就只是那麼呆呆的看著絕望到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一處的智能大師,看著那安詳得如同天下依舊安寧得沒有任何紛爭的星晨。那麼長久以來的努力和鬥爭,那麼長久以來的夢想和情懷,就要就此破滅了嗎?腦海裡一片空白,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的,掠過一個再也熟悉不過的畫面,「我星晨從來不會輕言放棄,林小姐要是撐不住了,可以從現在開始就對第九間課室死心!」星晨眉毛一挑,轉身就走,那種決絕容不得任何緩衝的空間存在,直氣得身後的林鳶茵怒髮衝冠,就差一點忍不住衝上去拳打腳踢了。      

星晨……林鳶茵微微顫抖嘴唇,那個在她身邊就覺得就算天塌下來都不會害怕的男生,那個沉穩堅毅得如同一座厚實的山的男生,此刻再也不能給她以這種安全感了。相反,她成了那個撐住天的人,成了那座山,而現在,天真的要塌下來了!「如果第九間課室之謎解不開怎麼辦?」「怎麼會解不開?」「我是說如果,你個星大蠢蛋!聽不懂如果是什麼意思嗎??」「恰巧我就聽不懂。在我的字典裡,沒有『如果』這個詞的解釋。我說解得開就一定解得開。」「你這個我豬,我不想跟你說了!」「如果你自己都對自己失去信心了,那還談什麼解謎?!」那些已經淡忘的對話在這個呼吸都艱難的空間裡驀然變得如此清晰,清晰到連星晨嘴角邊那一絲極難察覺的嘲笑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鳶茵仰起頭,輕輕的閉上眼睛,喃喃的道:「我該怎麼辦,星晨?」「如果你自己都對自己失去信心了,那還談什麼解謎?!」星晨的面容一閃而過,同時閃過的還有他僅有一次的淡淡的微笑,那麼的驚為天人,那麼的賞心悅目。難道我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容了?難道我再也沒有親耳聽到你對我表白感情的機會了?難道你我連擁抱都要成為奢侈的破滅?不!林鳶茵猛然睜開了眼睛,對智能大師等人說道: 「大師絕望了,可我不絕望!」眾人驚異的看向他,看向這個流著淚說話眼神裡卻包含著一股前所未有的堅毅的女孩:「是的,什麼能幫我們的我們都找了,可是就算這些希望都破滅了,至少我們還有留存最後一樣希望!————奇跡!我相信奇跡!」 楊淙哭道:「鳶茵你瘋了,都說了是奇跡,世界上如果有那麼多的奇跡,它就不叫奇跡了。」「不……」林鳶茵感覺自己的語音在微微發顫,身體也因為過度的激動而搖晃:「奇跡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只是你們沒有發現。星晨……星晨他來校園就是為了要幫助狐族顛覆人類的,可是他沒有這樣做,反而救了我們,這是第一個奇跡!星晨的性格是誰擋他的路他就殺誰,可是我觸怒了他好多次,他從來沒有對我動過手,這是第二個奇跡!還有本來我們在五台就要大傷元氣的,可是龍泉劍臨陣叛變,聽從召喚回到我們陣營,這是第三個奇跡!還有……」       

楊淙忍不住打斷道:「你說的那些我們都知道,我們的奇跡已經夠多了,你有什麼理由認為,這次我們還會遇到奇跡?」「我不知道……」滾燙的淚水不停的從眼眶滑落,林鳶茵盡量保持自己的語氣平穩到足夠讓所有人聽清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我只知道,只要你相信奇跡,奇跡就總會發生的。星晨說過,如果連自己都對自己喪失了信心,那麼還談什麼解謎呢?謎都不能解,又談什麼挽救蒼生呢?蒼生可以絕望,但是我們不可以!」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17 AM

林鳶茵搖搖晃晃的轉過身去,朝出口的方向走去:「現在未曾戰鬥,就已經言敗,我不甘心,也不情願!活著就是希望,活著就能等待奇跡!沒有結界封閉之地了又怎麼樣?我相信,星晨不會拋下我們的!一路走來那麼辛苦那麼艱難,每次在生死危急的關頭,他都會像救世主一樣過來救我們。這一次,他同樣不會爽約!」 智能大師駭異的看著這個柔弱而堅定的女孩,在理智判斷沒有任何勝算和生機的框架下,她竟然選擇了放棄理智,相信感性,相信那遙不可及的奇跡。可是奇跡真的會發生麼?沒有人注意到,躺在禪月大師背上的星晨在林鳶茵淚珠掉落在地的那一剎那,眼皮再度微微顫動了一下。  

吳剛英站起來,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道:「鳶兒說得對,戰鬥都沒有戰鬥過就言敗,我也不甘心。除非死了,我決不放棄!我也相信奇跡,上天對我們這些善義之人的眷顧的奇跡。靖河血難就是一個例子,法術界不是都已經垂危了嗎?不是死剩最後一個人了嗎?不是看起來完全沒有贏的可能了嗎?可是我們還是贏了,雖然不知道怎麼贏的。師伯你說過,秉承善義,上天動容。為什麼狐族那邊一次奇跡都沒有降臨過?這絕不是巧合,用佛家的一句最樸素的話來說,就是好人有好報!」

「師父……」禪月大師看著他們兩人,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心裡已經相信沒有勝算了,明明已經絕望了,但是為什麼身邊會有那種很溫暖的感覺?就猶如陽光好不吝嗇的照在自己身上一樣,在這陰冷潮濕的洞壁通道中,是如何一種奇妙的感覺,莫非這就是奇跡的溫暖?智能大師先是怔怔的看著這立著的兩人,眼神慢慢的融化開來,半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微微一笑:「我失態了。想起來真好笑,當初你們在五台山都絕望的時候,我其實已經料到了今天這一步,但是很奇怪,我沒有絕望,還在拚命鼓勵你們千里奔逃。但是到了這一步,反倒是最堅持的我最先放棄了。想來我修佛幾十年,終究不及林施主的一念之間。贏也罷,輸也罷,是贏是輸終究要拼一場,即便是輸,也要輸得坦坦蕩蕩。」 「對!輸也要輸得坦坦蕩蕩。」吳剛英的嘴邊漾起笑意,林鳶茵欣慰的看著大家,歷經絕望之後,眾人終於又重新擰成了一條繩。「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吳剛英問道,頓時大家的眼光又唰唰的盯回到了剛剛被勸說過來的智能大師身上。智能大師道:「既然林施主相信……」話未說完,林鳶茵已經打岔道:「大師,你就別施主施主的叫了,這麼久了,我們早已經是一支生死隊的戰友,就直呼我名字好了。」智能大師笑道:「好,既然林鳶茵相信星晨不會拋棄我們,我們為什麼也不能相信呢? 狐族已經包圍了我們這個小漁村,結界封閉之地也湮沒了,我們逃無可逃,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拼上一場。」吳剛英急切道:「但是問題是怎麼拼?我們只有這麼幾個人,而且還有兩個是不會法術的,我的水平又難以跟兩位相比,直接正面衝撞簡直就是以卵擊石。」智能大師道:「我已經有主意了。不過在說出這個計劃之前,我想先問諸位一句話。」林鳶茵道:「是什麼話?」       

智能大師眼光逐一掃過身邊的每一個熱切的臉,那麼的充滿朝氣而燦爛,他似乎有點不忍,半晌,才緩緩的道:「如果這個計劃要求你們當中的某一個人獻出生命,你們有誰是不願意的呢?」「都願意。」四人驚人的異口同聲,然後互相驚訝的看看對方,緊接著「噗哧」笑了出來。吳剛英道:「你們兩個女的搶什麼搶,犧牲是男人們的事。」「我呸。」楊淙紅著眼道:「有我在,輪不到你。」禪月大師臉色卻有點慎重:「師父似乎話中有話。」智能大師淡淡一笑,一字一句道:「我也願意!」 「大師?!!」除了禪月大師之外,所有人的臉色「唰」的一聲白了下來。禪月大師想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可是擠了半天愣是擠冤鬼路第四部——魂祭(完整版)* 不出來,只好咬著嘴唇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裡迸出道:「我早猜到師父的意思了,現下能跟絕磐抗衡一陣時間的,只有紫金缽,而這裡除了師父,都不是用紫金缽的好手,師父是想自己先抵擋一陣,好為我們爭取到逃出重圍的機會,然後師父再捨……捨生取……義……」說到最後,禪月大師自己先怔了,未語淚先流,最後幾個字說得含混不清,差點說不下去。      

「不……」林鳶茵驚惶的搖頭:「大師你是佛門泰斗,你若沒了,以後靠誰去團結法術界抵抗這次絕磐大劫?」吳剛英道:「沒錯,大師留著,我去。」楊淙道:「不,我什麼用都沒有,我去。」林鳶茵急道:「禪月,勸勸你師父啊。」禪月大師搖搖頭:「連我都用不好紫金缽,何況你們?你們給我一個正當的理由,一個可以比師父出面勝算還要大的計劃,我就去勸他。」三人面面相覷,再也無言以對。智能大師站起來長舒一口氣道:「剛才林鳶茵也說了,我們是生死隊,從進這個隊一開始,從千里奔逃一開始,我們就不知道這個隊伍裡面有誰會永遠退出。今天走到這裡,我們沒有絲毫傷亡,已經是幸運了。戰爭怎麼會沒有流血犧牲?我這身臭皮囊,能死得其所,是佛對我的眷顧。禪月聽令,我現在正式將五台山掌門之位傳與你,從此謹記祖訓,慈悲為懷,道義為先,光大五台,留佛世間!」      

禪月大師掙扎著跪在地上,深深的叩拜下去:「弟子接命,定當拼盡殘生,護住五台。」抬起頭來,禪月大師已經是淚流滿面,智能大師看著他,終於如釋重負的笑了:「還有,幫我照顧何健飛和田音榛那倆傢伙,你知道的,他們太調皮了。一下沒有人看住他們就……」說到這裡,智能大師突然頓住了。禪月大師終於能擠出一個苦笑,臉上的淚水順著上彎的嘴角流進了嘴裡,那是自己從來沒嘗過的鹹澀。 「大師!」另外三人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18 AM

智能大師道:「我們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勢,再定計劃。狐族不知道結界封閉之地沒了,一時半刻不敢輕舉妄動的,計劃定下來之後,禪月由你負責帶領他們逃出去,往北逃,逃得越遠越好,星晨會醒來的……」說到最後,智能大師的眼神也開始迷離起來。只是,星晨醒來之後,沒有絕磐的他真的能對抗整個狐族嗎?這個問句智能大師沒有說出口,他贊同林鳶茵的話,總歸是要拼一下的,除非這支隊全軍覆滅了否則不言敗。「出去罷。」智能大師的語氣平穩至極,絲毫看不出即將要出去生死相拼的味道,禪月大師知道智能大師已經冷靜下來,道別已經道別過了,該是做正經事的時候,擦擦眼淚,也跟著站起,深呼吸幾口氣,道:「是,師父,我們走吧。」只是,他的神情始終帶著一種木然,一種痛極而抑的木然。            

一行人默默無言的走到接近洞口的位置,立時聽到外面遠遠的傳來一陣喧嘩的聲音。吳剛英緊張道:「狐族殺進來了!」智能大師道:「不是,紫金缽沒有報警,不是異族,出去看看。」一行人趕著出去一看,頓時都驚呆了,只見洞口黑壓壓的圍著幾圈村民,像當初那會一樣,拿著鋤頭鐮刀什麼的都有,為首的諾家氏,拄著一根枴杖,見他們出來,迎上去道:「狐族包圍了我們這個村子,但是大師你放心,我們全村人決定拼了這幾百條命,也要護著你們衝出去。」「你們……」智能大師深深的震驚了:「不,我們不想連累到你們。」諾家氏道:「大師說哪裡話?我們說是守護者,但還是人類,是人類的,就該守望相助,就不該無視這天下滅絕之事,更不能容忍狐族肆意妄為。何況,」說到這裡,諾家氏淒然一笑:「我們要守護的東西早就沒了,我們沒有再存留在這個世上的理由了,反正都要滅絕,還不如就讓自己的生命做一次燦爛的煙花,綻放得越絢爛越好,絢爛到可以照亮你們前進的路,絢爛到黑暗過去的那一天。」 「這也是奇跡嗎?」楊淙看著這些素不相識卻堅毅的面孔,聲音嘶啞的問道。「不是奇跡。」吳剛英輕輕的呼了口氣:「我更相信,這是我們的命。我們不是在違逆上天,我們是在順應天命。正義光明才是真正最終的天命!」禪月大師道:「師父,我們不好推辭。」智能大師眼噙熱淚,深深的鞠了一個躬道:「那我就代天下謝謝你們了。」禪月大師等也忙跟著鞠躬。所有村民都自發的回禮,諾家氏道:「大師不要跟我們客氣了,不是你們,我們還在苦苦掙扎在自我封閉中,而現在,終於到瞭解脫的時候了。」             

諾家氏道:「大師,我們這條村還有一個古老的暗道,就是不知道現在還通不通得了,現在生死關頭,也不顧的這麼多了。我給你們準備了炸藥,如果不通,就現炸開,我們在這裡拖住狐族,不讓他們搜到這邊來,你們無論如何要逃出去。」 禪月大師一聽喜形於色道:「有暗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師父不用再正面拼了。」林鳶茵忍不住笑道:「看來老天也不忍讓我們有所傷亡,處處有轉機,這是好的預兆啊。」             

「預兆?哼,真的以為守望相助可以讓你們逃過這次劫難嗎?多麼好笑的笑話啊。」一個輕輕的柔柔的聲音突然傳來,眾人都嚇了一跳。「是誰?」吳剛英拔劍出鞘,大喝道。沒有人答理他,過了一會,那個聲音再度響起:「我真的已經煩厭了,人類這麼自不量力為什麼還能統治陸界那麼久呢?天道一定被扭曲了。」林鳶茵忽然轉頭大叫道:「背後有異族氣息!」眾人趕緊刷刷的回頭看去,只見半山腰有一棵半枯的樹,似乎被雷劈過,半邊寸綠不生,半邊鬱鬱蔥蔥。在主幹的分枝上,正斜倚著一人,打扮極其怪異,穿著一身看上去極其名貴的白毛長裘袍,袍腳順著樹幹垂下,遮住了他的腳。頭髮是銀色的,長長的披散開來,軟軟的蜿蜒在袍中的摺角中。但是最令人吸引的是他的臉,彷彿完美無瑕的一塊溫潤之玉,天人般的弧線勾勒,五官都像是精確計算過才安放在上去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每一個流露的神色,都足以讓人屏住氣息,彷彿一丁點的風兒,都會吹去這仿若夢境的雍榮華貴。攝人心魄的還有那雙藍色的眼睛,幽幽的深藍色中點點星光微熒,像是在盯著你看,又像是望著天邊。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19 AM

「藍色的眼睛……」林鳶茵像是想起了什麼,轉頭看看昏迷不醒的星晨:「那種藍色一模一樣,為什麼他也會有……」吳剛英看了好半天才醒轉過來:「你……你是誰?」 不知怎地,握著劍的手有些顫抖。那人嘴角邊慢慢的浮現出一絲冷笑,雖然是冷酷至極的表情,卻不由讓人感覺象墜入棉花地般朦朧柔和:「我討厭人類。」「你……你是……」智能大師趨前了一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分辨著眼前這彷彿不是人間之人,驀地全身顫抖,幾乎癱軟到地上:「不可能的,怎麼會……」禪月大師大驚忙攙扶道:「師父你怎麼了?」狐狸校長原本只是呆呆的仰望著,突然大叫一聲,臉部抽搐,倒在地上,瞳孔裡滿是那種無法抵抗的驚懼:「怎麼會是他……怎麼……」到最後,他牙齒劇烈打戰,竟一個字都說不出。            

吳剛英一急,衝了過去,劈頭就給了狐狸校長一頓巴掌:「現在不是你暈過去的時候,說!他是誰?!」狐狸校長卻突然做出了一個驚異的舉動,他朝著那人緩緩的跪下,毫無力氣的跪下,把頭深深的埋在手掌的陰影間,閉上眼睛,嘴裡喃喃有聲,頭卻始終不敢再抬起來。那人正眼也不望他,只是仰著頭看著天上,玉蔥般的手滑落下來,捋著那耀眼柔順的裘袍上的皮毛。倒是智能大師終於能說出話來,雖然還是異常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他就是———發動靖河血難的上代妖狐玉無顏!!」「什麼?!!!」彷彿晴天霹靂降落在頭頂正中央,頓時所有人都傻眼了。這下子連血氣方剛的吳剛英也癱倒在地上,諾家氏和一幫村民早震驚得坐倒在地,半天沒醒轉過來。靖河血難,是一個如何惡毒沉重至極的詛咒,連說出來都是一種勇氣的挑戰,連回憶都是對神經的一種折磨,更何況,那個傳說中的人物,那個屠戮與血腥化身的魔神,恰恰的出現在自己眼簾中。天下滅絕……這是所有人的心中唯一掠過的一個詞。

轉眼間,站立者唯剩林鳶茵一人而已。            

那人卻「噗哧」一笑,只這一笑,足以傾城:「奇怪,智能,你沒見過我,怎麼知道的呢?哦,對了,我想起來了,定是你那運氣好得死不了的師父回去畫了我的像給你看是吧?」智能大師凝神看著他,理了理呼吸,道:「你不是被絕磐吞噬了嗎?怎麼會……」「怎麼會回來?」他微微一笑,連楊淙也覺得心波蕩漾,趕緊偏了頭不去看。「你覺得我不應該回來嗎?我是這個陸界真正的主,不回來就會給你們人類弄得亂七八糟的。」他偏著頭,托著腮,靠在樹幹上,笑意盎然的看著智能大師,直看得旁邊的禪月大師毛骨悚然,別過頭去不敢再看。一時間,智能大師居然不知道如何答話,他只能目不轉睛的看著妖狐皮毛裘袍裡面露出的一個古銅色的物體,那麼的灼灼閃光,那麼的質樸厚實,他認得出來,那是絕磐。            

玉無顏注意到智能大師的目光,掖了掖裘袍,露齒一笑道:「你放心,對你們我還用不到這個東西。」他把目光緩緩的轉到唯一還站立著沒有倒下的林鳶茵身上:「靈媒介質啊,真是個麻煩的東西。」林鳶茵毫不畏懼的盯著他:「你身上有濃厚的冥界氣息,你是剛剛從冥界上來的。」從冥界上來的?!眾人又是一驚。難道他已經能突破冥界的結界,來去自如?智能大師心裡哀歎一聲,天啊,不是我智能願意絕望,而是你逼我絕望。二十個紫金缽又如何?擋得住這再一次的靖河血難嗎? 玉無顏沒有搭理林鳶茵,而是繼續把目光緩緩的向右邊轉去,轉到禪月大師剛剛放下來的星晨臉上,從容的眼神才終於一緊。星晨閉著眼睛,面目依舊安詳寧和得很,渾然不知外面天翻地覆的變化。林鳶茵忙走上前去,用自己身體擋住了玉無顏的視線。「走開。」玉無顏的語氣很平靜,眼神卻沒有一點偏移。「林鳶茵快走開!」 智能大師忙喊道,憑師父的記述,玉無顏這麼平靜的語氣就是他的警告,下一步就是出手了。林鳶茵咬著下嘴唇道:「你都已經這麼俾暱天下了,還在意他這麼一個醒不來的人幹什麼呢?」玉無顏沒有說話,只是眼皮緩緩的眨了一下。「林鳶茵小心!」智能大師突然掏出紫金缽,把林鳶茵撲倒在地。紫金缽放出萬丈金光,籠罩住兩人,但彷彿是地底傳來的衝擊波同時也到了,林鳶茵只覺得周圍劇烈搖晃,頓時飛沙走石,風雲狂捲,轟隆一聲,旁邊被震出一個環狀的深三米的大坑,楊淙和吳剛英沒防備,早齊齊掉落到坑裡去了,只有紫金缽金光籠罩之處沒有陷進去,但是也已經草皮松亂,好像被人亂翻過一樣。智能大師忍不住,「哇呀」一口獻血猛地噴了出來。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20 AM

「師父!」禪月大師肝膽俱裂,早搶了過去扶住智能大師。林鳶茵震驚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怎麼會……大師跟他的功力居然差這麼遠?」智能大師咳嗽著道:「不要違抗他,讓開,靖河血難絕不是玩笑!」「走開。」依舊是平靜的聲音和波瀾不驚的面孔,玉無顏盯著星晨的面龐只是不放。林鳶茵顫抖著身軀站起來,最終還是擋在了星晨的前面。「林鳶茵……」智能大師震驚的看著林鳶茵,他不相信這麼一個柔弱的女子何來這麼大的勇氣,能夠堅定的正面妖狐,那個死亡枷鎖的化身。玉無顏的眉頭難得的皺了一下,他還是沒有開口,只是眼皮再度緩緩的眨了下去。「完了。」 智能大師絕望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自己已經沒有功力再去抵擋攻擊了,想不到最先死的人竟然是林鳶茵!

「參見我主萬福!」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玉無顏的神色微微一凝,即將要眨下去的眼皮硬生生的停在了半路。從地底冒出一陣白煙,一個巨大的裂縫出現,煙霧迷濛中,一個老人拄著枴杖正半跪在地上,朝玉無顏俯下頭去。狐狸校長顫顫微微的抬起頭來喊了一聲:「長老。」正是老長老趕到了。玉無顏的臉上重新漾開了一層淺淺的笑意:「你還活得真長啊,一直都沒死。你不是被下到冥界了嗎?怎麼比我還來去自如了?看來功力大長啊。」老長老癟著嘴道:「是冥界使者知道狐族有難,所以特地赦我上來的。」「狐族有難?」玉無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是我有難吧? 想不到不自量力的不僅僅人類,還有冥界。」             

老長老抬起頭,早已淚痕滿面:「我主,懇請聽老身一句勸。」玉無顏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我主?當不起,你不是已經有了另外一個主上了嗎?」老長老道:「我主當年是老身一手主持血祭誕生出來的金貴之身,靖河血難為我們狐族長了多少志氣。不論您在哪個界,都是我們的主,我們不敢忘本。」玉無顏道:「好!既然你還認我這個主,那我命你殺了他們幾個。」智能大師倒抽一口冷氣,暗道:又來了一個高手,這下不妙,恐怕要全軍覆滅了。            

老長老朝地上磕了一個響頭道:「主雖然還是主,但那是過去的主,不是現在的主了。」眾人都沒料想他突然迸出這句話來,頓時嚇了一跳。玉無顏卻並沒有勃然大怒的意思,只是剔著指甲,悠悠的道:「為什麼呢?」老長老涕淚交流道:「因為我主已經死了,從靖河血難結束的那一天開始,從您被絕磐反噬的那一天開始,您就已經死了。生死有命,輪迴有道,這些都是天命的循環,是亙古不變的常理,違逆不得的。既然死了,就是冥界的人,不再歸屬陸界,自有他該去的去處。您為了這不再屬於您的天下,利用絕磐召喚而形成的出口,勉強上來,是違逆天命,強扭輪迴,置這四界的秩序於不顧,這後果絕不僅僅是觸怒上天這麼簡單的。自古以來,四界就在一個巨大的結界中,誰違背了這個結界的規矩,就要受到殘酷的懲罰。我恐怕這懲罰不僅不是您一個單單能承受得了的,也是狐族所不能承受的。就請主為了我們狐族好容易殘存下來的一點脈源,為了我們狐族這最後的棲身之地,放了這天下,放了您的霸業吧!」

「天命?輪迴?」玉無顏眉一挑,臉上出現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照你的說法,人類欺壓狐族就是天命,就是順應輪迴?那這樣的天命我強違!這樣的輪迴我硬逆!我玉無顏將統治人、妖、冥三界,狐族成為最高貴的種族,從此之後,這天命輪迴的規矩只有我能制定!我就是天命,我就是輪迴!」老長老一怔,已然哭倒在地:「可是我主,你這樣做,不僅不可能得這天下,更會滅絕了這所有狐族。當年絕磐反噬您難道只是純粹機緣巧合?不是您一心想屠盡天下之人,欠下太多血債,還欲收服冥界犯下的天命所致的嗎?」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21 AM

「住嘴!」玉無顏似乎有點惱火:「我明白了,你的心裡現在只有那個主上了。」 老長老道:「一山不容二虎,他既然是我們的主了,就不可能有另外一個主出來。」 玉無顏展顏一笑:「可是那個主如果死了,不就可以有另外一個主了?」老長老心裡一涼,竟不知說什麼好。玉無顏已經幽幽的道:「你忤逆我實在太多,夠死你一千次一萬次的了。但是念你這些年來操持狐族,靖河血難功勞甚大,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替我殺了他們,我就暫且饒你這條老命。」老長老猶豫片刻,才道:「就算是殺,也容我跟他們道別一下,畢竟那曾經是主上。」玉無顏冷笑一聲,仰頭看著天不說話。老長老顫顫的站起來,轉身朝智能大師走去。智能大師心裡叫苦不迭,心想這下子可真的再無勝算了。吳剛英見老長老走過來,早雙眼冒火道:「要殺就殺,道個屁的別!我們都看錯你了!」老長老沒理吳剛英,逕直走到智能大師身邊,低聲道: 「等下我出手跟他周旋,你們趁機逃去暗道那裡。」這一下真是大出智能大師意料之外,抬頭看看老長老道:「那……你呢?」老長老澀聲道:「他是我從小看著大起來的,料著不會輕易對我下得了殺手,即便下得了,那也是我的命,活了這麼久,夠了。只求大師能好好照看主上,以後狐族遇難,多多援手相救,好存續命脈。」智能大師心下感動兼且震驚,當下滿口答應道:「你放心好了,以後五台和狐族共進退,誰要想滅了狐族,五台第一個不答應。」老長老道:「如此,真的多謝大師了。」 說畢,轉身對玉無顏又緩緩的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突然手持枴杖高舉過頭,大喝一聲:「長老秘傳,狐之襄光!」杖頭猛地放出綠光千道,急奔枯樹上的玉無顏而去。吳剛英和楊淙都傻眼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智能大師大吼 一聲:「我們走!」禪月大師一把搶過星晨背在身上,推了林鳶茵一下就跑,吳剛英和楊淙才醒悟過來,趕緊跟著跑走了。            

「叛徒!」綠光中傳來玉無顏恨恨的聲音:「你就永遠留在冥界好了!」說著,手伸到裘袍下面,老長老朗聲說道:「我主最好不要輕易用絕磐,您這次違逆天命所犯罪過豈是靖河血難比得了的?只怕一用絕磐,先下冥界的不是我,而是您自己了。若您不信,大可以試試。」玉無顏果然猶豫了,剛才被老長老打了個措手不及,而且他深知自己的弱點所在,拿那綠光只死死的罩著自己額頭上的月光寶石。長老杖原本就是月光寶石的母體,兩者相生相剋,倒暫時壓制住了玉無顏一半的功力,不拿絕磐的話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斃了老長老。可是用了絕磐的話會不會反噬呢?玉無顏看著智能大師一行倉皇逃去,心下惱怒,硬是活生生抽出一部分功力來,一道白光劇烈的噴湧而出,朝智能大師他們急奔而去。            

「妖狐休得作亂!」諾家氏圓目一睜,大喊道,一幫村民紛紛跟著她撲身而上,頓時一道怪異的光圈泛起,正是當年神界給他們設置的守護結界,竟硬生生的接住了玉無顏這一擊,只是所有人都口吐獻血,倒地不起。智能大師等人終於安全的逃離玉無顏的視線範圍之內。老長老拿著枴杖的手有些顫抖,人類這等捨生取義,不計生死,難怪雖然弱小,但是狐族怎麼也打不贏。只這等氣度和坦蕩,便已經是日月可鑒,贏盡狐族了。諾家氏歪著頭,淒然一笑:「守護者的宿命終於終結了,我們終於能夠解脫了。神界,我們沒有辜負你的使命!我們維護了人界的安寧!」大叫兩聲之後,閉目逝去。

玉無顏又氣又惱,直後悔剛才為什麼只顧談笑風生,不直接斃了這幫醜陋的村民。老長老見諾家氏等人紛紛死去,想及狐族又欠下一筆血債,心下黯然神傷,手上的綠光不由就弱了少許。趁著這空隙,玉無顏袖袍一揮,一股巨大的力量反擊而來,老長老支持不住,枴杖脫手而出,一口獻血狂噴出來,向後便倒。「長老!」一直茫然不知所措的狐狸校長趕緊衝上前去,剛好來得及接住老長老。玉無顏雙眉倒豎: 「你這個老不死的,我斃了你!」老長老苦澀一笑,掙扎著爬起,跪在地上,緩緩的道:「老身受死。」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22 AM

「我主明鑒!」大驚之下,狐狸校長也不顧自己身份低微,長跪在地,哭道: 「長老畢竟是一手扶持我主出來的,不要說靖河血難,狐族這些年沒有長老的話早就已經滅絕了。我主在的時候,長老盡心伏侍,不敢說死而後已,但也鞠躬盡瘁,絕磐反噬那會,長老恨不得代您去死。救過您多少次就更加數不盡了。我主不看僧面看佛面,難道您忍心對您的恩人下手嗎?」玉無顏抬起的手止在了半空。遠方的夕陽斜斜的掛在天邊,如血的顏色籠罩了整個山頭,一個小巧的身影在樹林中穿插來穿插去:「來抓我呀,來抓我呀,哈哈。」一個老人在背後追得氣喘吁吁:「我的小主人,別跑遠了,我老了,追不上了。天啊!你快回來,那裡是懸崖啊!」大驚失色的老人飛身衝上,將不知情的小傢伙一把撲倒在地。銀色的長髮披散開來,柔和的落在老人虯枝般的手背上,長髮中一雙茫然不知發生什麼事的藍色小眼睛在不停的眨啊眨。這些久違的片段像是被撕碎的老相片,紛紛揚揚的飄滿了整個天空,轉眼匯聚在這個獻血滿嘴,跪倒在地的老人身上。            

玉無顏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手慢慢的放下來。「我主必須殺他!」新長老已經帶領一幫狐族人馬匆匆趕了過來,見到狐狸校長和老長老都紛紛吃了一驚,齊刷刷的跪在了地上。老長老抬起頭看著新長老,只是冷笑一聲。新長老卻顧不得許多,不殺這老長老,他如何能再做長老?再說,星晨之事如何能瞞得過?當下磕頭苦勸道:「我主,雖說他為我們狐族立下過功勞,可是功過相抵,不能因為有功勞了就可以隨便壞我們狐族大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次寬了,下次如何能嚴?他放走智能大師一行,簡直就是想毀了我狐族的命脈。如此忤逆,不殺難以平眾憤,您是果斷之主,還請盡快做個了斷,也好讓全族知曉你掌控這天下的決心!」             

狐狸校長只聽得毛髮倒豎,插口道:「功過相抵,長老何嘗有過?他不是為了狐族命脈,他會置他性命名譽於不顧,跑來苦勸我主嗎?」新長老大怒道:「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跟我頂撞,敢這樣跟我……」「別吵了。」玉無顏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新長老趕緊俯伏在地,不敢再作聲。玉無顏直直的盯著老長老,良久,才緩緩道: 「你走吧,別再讓我看見你。你說生死由天,就看天給你安排了什麼命吧。」 狐狸校長面有喜色,新長老卻心中咯登一聲,卻不敢再出言苦勸,只怕玉無顏遷怒到他的身上,只是心裡暗暗奇怪,都說妖狐六親不認,狠絕異常,如何這號稱一代妖狐的玉無顏卻這般心軟?老長老臉上卻不見有任何悅色,只是又磕了一個頭,掙扎著爬起,也沒有去撿拾長老杖,只是蹣跚著佝僂著腰,艱難的背轉身朝智能大師他們消失的方向一深一淺的走去。走了沒幾步,突然,身體猛烈一晃,早禁不住跪倒在地,驀地雙手向天大哭道:「天啊,為什麼這麼對待我們狐族?為什麼?!」連問三聲「為什麼」之後,身子一軟,已然溘目而逝。  

「長老——」狐狸校長淒厲的叫聲劃破長空,也驚住了正逃亡的智能大師等人,眾人紛紛轉過頭來,看著那叫聲傳來的方向黯然神傷。智能大師長歎一聲,雙手合十,施了個佛號道:「狐族有此等忠良之輩,滅不了,想天地會放你們一條生路的。」說畢,對眾人道:「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枯枝上,玉無顏抬頭看著清澈的蒼穹,緩緩道:「我給了你天命,可是天命讓你走不出這十步。」說畢,淡淡的又道:「都退下罷,好生查找那幫人的下落,報我知道。」新長老忙應聲:「是。那幫法術界的門派不知道我主怎麼處置。」玉無顏道:「順我者留,逆我者殺。」眾人心領神會,都趕緊退下,只有新長老看了看正在撫屍痛哭不已的狐狸校長猶豫道:「他們……」玉無顏道:「放著罷。」新長老只好應了聲也跟著退出。    

玉無顏靜默的看著那哀哀不已的狐狸校長,還有那雙目圓睜,不平滿面如同在生的面孔,喃喃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我掌控不了的東西。」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神裡滿是未曾見過的落寞。「爺爺,來追我啊,來追我啊,哈哈。」笑聲遠遠的傳來,連同那個銀髮飄飄的小身影,定格在這片血染的空地上,就在那屍體的周圍,不停的追逐著,嬉鬧著……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23 AM

「我們受婆婆之命,護送你們進入暗道。」一轉過山腳,兩個小孩齊刷刷的站出來了。智能大師看著眼前兩個稚氣未脫的小兒,心下一陣辛酸,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村子已經被滅門了,點點頭勉強笑道:「謝謝你們。」也不敢再說什麼,控制情緒一頭走進了暗道。「師父!」禪月大師忙追了上去:「我們不管那兩個小孩嗎?」吳剛英氣喘吁吁跑過來道:「是啊,他們的父母已經肯定活不下來了,他們無依無靠的,說不準什麼時候就給狐族的人殺了,我們就這樣放他們倆在這裡?」楊淙道:「還是帶著他們逃罷。」     

智能大師道:「帶著他們,他們死得更快!妖狐追殺的是我們,雖然說慈悲為懷,但是我們現在連自己都保不住了,連星晨都快保不住了,還談什麼別人呢?而且,他們是守護者的人,守護者世代不能走出漁村這個結界的,那是他們的宿命,我們帶他們離開,只怕他們的命運會更悲慘。」吳剛英道:「可是……」智能大師道: 「別說了,快逃罷。天下都快保不住了,這蒼生黎民都快保不住了,還談什麼這杯水車薪的憐憫?等到我們有機會活下來,你要救多少人都行。」說畢,匆匆的自己先向前走了。禪月大師無奈的看著吳剛英一笑,也跟上去了,楊淙和吳剛英對望一眼,兩人心中都心酸異常,只是沒有時間再去緬懷這些慘絕人寰的經歷。    

「姐姐,你見到我們的爸爸媽媽了嗎?」兩個小孩一直靜靜的看著他們進入暗道,只是叫住了最後一個進入暗道的人——林鳶茵。林鳶茵的身子微微凝滯了一下,楊淙耳朵尖,聽到了,回過頭來看看著林鳶茵。暗道裡面光線很暗,看不清林鳶茵臉上的表情,只聽得她略微嘶啞的聲音在這空洞的地方響起,引發一陣回音:「你們爸爸媽媽都是開開心心的,你們都是好人,都會開開心心的。」說完,林鳶茵抽身狂奔,一下子就超過了愕然的楊淙。兩個小孩面面相覷:「奇怪,這個姐姐怎麼答的我們都聽不懂?」     

萬幸這個暗道雖然古老不堪,但是一直都能看到亮光透進來,遇有落石阻擋,吳剛英奮勇當先,用法力劈出一條路來,帶領眾人一直走到暗道的盡頭。暗道的盡頭被一個碩大的石頭封得僅四角有微弱的光亮透出來。吳剛英目瞪口呆道:「這個大石頭我可劈不開。」智能大師道:「讓開,我來。紫金缽雖然不如絕磐,但對這個綽綽有餘。」說畢,將紫金缽罩在石頭上,喝聲:「生天有路,破!」紫金缽發出一陣強烈的震動,石頭從內到外開始出現大小不一的裂縫,然後瞬間化為齏粉。吳剛英吃驚道:「 好強的力量。」驀然想到,紫金缽如此之強超出自己的想像之外,況且不是絕磐的對手,那麼絕磐的真正力量又會是怎麼樣的呢?想到此處,早不由得臉色陰沉下來,一看眾人臉色也不太好。智能大師自然知道大家心中在想什麼,苦笑一聲道: 「走罷。」   

眾人出得暗道,見暗道外面赫然是一片綠林,智能大師看了一眼禪月大師,禪月大師會意,從懷中掏出一根細小的鐵棒,正當其餘人都不知道拿鐵棒出來做什麼的時候,禪月大師已經將鐵棒高高拋起,喝聲:「指南聞北!」鐵棒在空中靈巧的翻了幾個跟斗之後,穩穩的停在了半空,凝滯一會之後,緩緩的將尖端指向一個方向。禪月大師道:「這邊是北,我們朝這裡走。」吳剛英大開眼界道:「五台居然還有這種法術,實在是前所未聞啊。」禪月大師笑道:「這是一次師父雲遊的時候不小心迷路了,所以回來就發明了這個東西,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了。」吳剛英奇怪的問道:「迷路了就多轉幾下,總歸能轉出去的,我也迷路過的,也就幾個小時就摸清楚了。」禪月大師道:「師父每次迷路總也找不回出去的路,就在原地兜圈子兜一天……」說了半句突然閉嘴不說了,吳剛英轉頭一看,智能大師的臉黑得像暴雨天,一愣,馬上訕笑道:「我記錯了,我上次是兜了幾天才找到出去的路,智能大師已經相當不錯了,一天就兜出去了……」還沒圓完謊,背後的林鳶茵和楊淙早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一直緊張的氣氛才有了些微的鬆動。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2:59 PM

因為怕妖狐發現,眾人一直不敢離開森林地帶,餓了就殺野獸烤了吃,渴了就接天上的雨水喝,智能大師因知道妖狐性喜潔淨,不愛去潮濕陰暗之地,所以專門撿了那泥濘的土洞來歇息,就苦了眾人,全身上下滿是大塊大塊的泥巴,濕了又干,干了又濕,楊淙還全身過敏,靠著林鳶茵這個靈媒介質對異族氣息的靈敏,逃過了狐族數次近在咫尺的追殺。幸好玉無顏生性嬌懶,而且剛剛從冥界上來,身體還比較虛弱,不得不休養生息,未能參與搜尋,否則即便有一百個靈媒介質,也逃脫不了他的掌心。就這樣走走停停了數日,前方突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吳剛英大為緊張,剛想找個地方隱藏,林鳶茵已經出聲道:「不是異族氣息,是人類。」智能大師道:「人類現在也不見得安全,還是躲一躲罷。」話剛說完,只聽得周圍「噌噌」 數聲,已經有數十人突然出現在周圍,將智能大師等人團團包圍住,個個臉色嚴峻,目露凶光。    

智能大師凝神打量了一下牽頭的一個人,開口道:「好久不見了啊,普陀掌門玉清師太。」玉清師太臉一紅,呢喃道:「那個……我們並不想為難你,但是妖狐說了,只要你們交出星晨,一切都好說。我想著,你們何苦老護著他不放呢?到頭來連累了整個法術界,要再這樣下去,靖河血難必然重演,我們都會被滅門的。」智能大師笑道:「好啊,呵呵,這個世界的邏輯真是變化的快,反倒變成我們連累法術界了。難道把星晨交給他就不會靖河血難了?那就不是妖狐了。」玉清師太道:「既然大師一意孤行,我們就只好得罪了。」智能大師道:「你們還當我是大師嗎?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在天理,究竟是誰一意孤行,日後自然知道。只是想提醒師太一句,你自信能打得贏我嗎?」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00 PM

玉清師太窺見智能大師背後金光閃閃的紫金缽,臉色一暗,智能大師已經道:「即便你帶了普陀金蓮來,也不是我的對手。我不想為難你們,你們再怎麼誤入歧途,也是我法術界的人,紫金缽是拿來守護人界的,不是為了殺人的,你們不要逼我動手。」玉清師太淒然一笑:「大師之命,恕我難從了。我殺不了你,只要能拚死拖住你們,普陀上下幾百人就不會被滅門。還是請大師出招吧。」智能大師搖頭道:「愚昧!真以為他會放過你們麼?為什麼還不吸取靖河血難的教訓?」「普陀金蓮,生生不息!」玉清師太不再答話,放出萬朵金蓮。吳剛英為難道:「怎麼辦?」智能大師咬牙道:「殺!」禪月大師驚道:「可是普陀山……」智能大師道:「還有什麼普陀山? 現在所有的門派都被妖化了,天下重要還是普陀山重要,這罪責後果我一人承擔就是了。」     眼看大戰一觸即發,突然兩人縱身跳入戰局,喝聲:「停手!」竟然是天機道長和孤星寒兩人。吳剛英一見,雙眼冒出火來:「想不到孤星寒你也投奔妖狐去了,看來當初在五台山上就該一劍把你劈了,免得留下禍害。」孤星寒看了一眼天機道長,沒敢作聲。玉清師太也有點吃驚,自五台天機道長羞憤而走,已經很久不見他蹤影了:「道長這段時間去哪裡了?怎麼突然在這裡出現?」天機道長陰沉著臉道: 「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我們份屬同門,自然會幫你。但你的確不是智能的對手,且請退下,以免誤傷。這裡交給我來,他已經受了重傷,鬥不過龍泉劍,這次勢必要擒拿住他們。」智能大師暗暗叫苦,即便勉強拼贏了龍泉劍,恐怕再也沒有氣力逃避狐族的追殺了,想不到最後死在自家人手中。玉清師太早就大喜過望:「如此,謝道長大恩大德,我們就先告退了。」 見玉清師太等人退去,吳剛英和禪月大師雙雙搶先擋在了智能大師的身前:「先過我這一關!」吳剛英殺氣騰騰道:「禪月大師,你拖住天機,我先殺了孤星寒。」孤星寒鬱悶道:「吳剛英你真不厚道,專門撿軟柿子捏,你怎麼不去對我師父讓禪月大師來對我?」吳剛英一愣,天機道長突然屈膝「撲通」一聲跪在了智能大師的面前,老淚橫流道:「大師,我錯了。」這一變故過於突然,導致眾人都愣住了,智能大師半晌才醒悟過來:「你……你……」天機道長哭道:「當日被蒙蔽了心,忘了這理之正道,也是貪念作祟,想要什麼絕磐,現在已經悔之莫及了。」智能大師忙扶起他道:「你能幡然醒悟,是終南之福,也是我們法術界之福啊。還望道長現身說法,勸歸其他門派,我實在不想同門相殘啊,只有我們法術界擰成一條心,才有戰勝妖狐的希望。」     

天機道長搖頭歎氣道:「只怕已經遲了,現在除了五台終南,還有被滅門的青城,所有的門派都被妖狐挾持了,妖狐已經下令,如果他們不全力捕殺你們,就逐個滅門。在這巨大的恐懼之下,幾乎所有的門派都迫不得已,只怕現在你們周圍已經是天羅地網了。我曾經秘密接觸過他們,他們都後悔不迭,還說搶什麼絕磐,現在能保住命就不錯了。他們死了不緊要,怕的就是門派被滅了,千秋功業毀於一旦。」智能大師歎道:「這個時候還談什麼門派之見,難道幫助妖狐殺了我們他們下去就有臉見歷代祖師爺了?」說著看了吳剛英一眼,才小心翼翼的問道:「那落迦山方丈……」吳剛英頓時心都提到喉嚨上去了,天機道長也瞄了吳剛英一眼,才支吾道:「他倒跟別的掌門不同的,現在是妖狐身邊第二大紅人了,妖狐見他忠心耿耿,許他事成之後,把紫金缽給他,讓他掌領法術界,所以他現在很是積極。不過幸好落迦山的弟子都挺明事理,陽奉陰違,造成後果不大。」       

「匡啷」吳剛英猛地將劍插入旁邊一塊石頭中,轉身將手扶住樹幹,把額頭靠在手背上,深呼吸一口氣,一言不發。林鳶茵和楊淙雙目對望,都不敢去勸。智能大師微微一笑:「有得必有失,落迦弟子都是純良之輩,未必不是福氣。既然這樣,恐怕一時之間要讓其他門派醒悟是不可能的了。」天機道長道:「是,除非我們能滅了妖狐。我看大師一直不捨不棄,拚死逃亡,是不是有什麼可以破除妖狐的方法?」智能大師道:「也算不上找到了方法,只是星晨身份神秘,我探得他身體中有股潛藏的神秘能量,而且狐族之前一直就是把他當成絕磐的使用者來供奉的,妖狐捕殺我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掉星晨,可見狐族上下都對他甚為忌憚。你知道絕磐是鬼界法器,我們人類不能使用,所以只能寄希望於星晨醒來看看能否搶回絕磐了。」       

天機道長面有喜色道:「有希望就好,我還以為這次鑄成大錯,無法挽回了呢。只是不知道我能為大家做些什麼?」智能大師道:「我聽說妖狐當年是被絕磐硬生生的反噬進冥界去的,也就是說,那棵月牙寶石也是跟著一起進去了的,那麼星晨額頭上被摘下的應該是另一顆。也就是說,狐族現在一共有兩顆月牙寶石,現在星晨之所以昏迷不醒,就是缺乏了月牙寶石的啟動能量,道長如果方便,看看能否為我們拿到這另一顆月牙寶石,好讓他早點醒來,解救危難。」天機道長道:「我明白了,我們這就去做。」說畢對孤星寒道:「徒兒,我們走吧。」孤星寒道:「師父且慢,吳剛英師兄剛才說要跟我決一死戰。」吳剛英尷尬道:「我有說過嗎?沒有吧?我只是說恨不得當初劈了你。既然當初沒劈到,現在就不想劈了。」孤星寒不依不饒道:「這筆帳我記著,佛道第一弟子之爭的時候我再找你算。」吳剛英苦笑道:「你還是找智能大師的愛徒何健飛算好了。」孤星寒露齒一笑:「不管是你還是何健飛,我都會打敗的。」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01 PM

看著兩人遠去的身影,禪月大師感歎道:「那孤星寒雖然年紀小,氣度卻是不凡,終南有此人物,怪不得氣數不盡了。這句話幸好沒被何健飛聽到,否則孤星寒有得苦頭吃了,還不知道他會怎麼整人呢。天下如果能太平,這第一弟子之爭,吳剛英,孤星寒,何健飛,可真是精彩紛呈。」吳剛英無言的苦笑一下,第一弟子,這個這麼遙遠的夢魘似乎早就被自己忘記得一乾二淨了。如果自己真的能奪得第一弟子的稱號,師父會因此回心轉意麼?法術界會原諒師父麼?      

「啊呀!」林鳶茵突然叫了一聲,嚇了眾人一跳:「做什麼?」林鳶茵道:「我明白了那塊銅牌的意思了,它上面不是連起來四個字了嗎?雖然我們一直不知道應該按照怎麼樣的順序讀,可是你們剛才談妖狐,我就猛地想起來了。那塊銅牌上的字就是對妖狐的預警啊!」智能大師道:「預警?怎麼說?」林鳶茵道:「這四個字的正確讀法就是舊王為神!舊王,就是暗指上代妖狐玉無顏會復出,為神,就是說他會得到絕磐,擁有毀滅掌控天下的力量,可以挑戰神界。」吳剛英忍不住道:「瞎扯,那做銅牌都是那麼久遠前的事情了,怎麼可能知道這許多年後變故?況且玉無顏能出來也是所有人預料不到的。」     

「不!」智能大師突然道:「我想起來了,林鳶茵說的有道理,天啊,我居然忘了這麼一個重要的提示。據說守護者裡面如果靈力比較強的,就能跟神界直接溝通獲得強大的預知能力,當然,直接溝通之類的可能是誇大了,但是,有預知能力卻是千真萬確的說得通的。林鳶茵是靈媒介質,也有一定的預測能力,靈力的確是可以跟預測掛鉤的。」吳剛英堅持己見道:「不可能跟守護者有關,大師你也說過,這銅牌的原料並不是大自然普通的銅,而是狐族自己練出的銅,如果真的是守護者留下的警告的話,她為什麼要用狐族的銅?她又是怎麼得到狐族的銅?還有那塊銅牌為什麼會留在狐族那裡?」林鳶茵立刻馬上辯駁:「如果跟守護者無關,為什麼銅牌上的提示要到了結界封閉之地才能顯現出來?狐族不可能知道這塊秘密的地方具體所在,除了守護者,誰也進不去。」禪月大師頭痛道:「好了,別爭論了,看來這裡面還有太多謎題了,不過這塊銅牌到底提示什麼,已經無關緊要了,反正妖狐已經出來了,現在最緊要的是保住星晨的命。你們如果繼續爭論下去,狐族就該追上來了。」楊淙道:「沒錯,我們還是趕緊北上吧。」 一行人於是繼續往北走去,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之後,在前頭做探路先鋒的吳剛英突然蹲了下來,嚇得後面眾人也紛紛隱蔽在草叢裡。楊淙忙道:「發生什麼事了? 狐族追上來了?」吳剛英道:「不是,前面沒有林子了,全部是空地,你叫智能大師上來看。」智能大師已經遠遠的躡腳上來了:「怎麼了?」吳剛英忙讓出一個空地道:「大師你看,前面沒有林子了,是一大片空地,我們怎麼過去?」智能大師舉目望去,果然,前面舉目開闊,一眼望去,能見度差不多有200多米,空地上以及周圍靜悄悄的,連一絲風都沒有。智能大師道:「蹊蹺!我以前來過這裡的,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空地?現在白天不宜行動,只有等晚上了。」吳剛英道:「從空地上過太凶險,要不要繞另外的道路?」智能大師道:「北上只有這麼一條路了,如果繞過去,怕妖狐已經休養生息好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養精蓄銳,天色黑了就用最快的速度衝過這片空地。」      

一行人坐下來捶腿揉手,喝水吃乾糧,遠遠的一棵大樹頂端,一抹白色隱藏在綠色的陰影中,玉無顏平靜的看著他們在做著各種準備,良久,他把目光放在了林鳶茵脖子上拴著的那個銅牌上,眼神微微一緊,仰起頭來看著天,眼中驀然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鬱。明明是很遠久的記憶了,為什麼都那麼多年了,還是那麼清晰? 那個婉約的身影,彷彿還在自己眼前晃動,清香的氣息簡直可以讓所有自然中盛開的花朵自慚形穢。只是,那纖巧的眉目之間寫滿的全都是「決絕」二字:「你徹底死心吧,我是不可能也不會考慮這個問題的!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是一開始就已經注定的結果!你我都要服從這個天命!」「該死!」玉無顏煩惱的揮了一下手,把這些不快的記憶暫時揮散,原本以為靖河血難的血腥和快感能夠抹去這些太過刻骨銘心的傷感,想不到卻烙得越來越深,早知如此,當初何苦那麼勞心搞什麼靖河血難,還害得自己被反噬到冥界,給冥界使者羞辱了好幾回。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05 PM

「君陌斜陽歸,山籬不知催。掬酒幾回清,妾如蓮天蕊。」玉無顏喃喃的念著,長長的指甲劃過樹幹,割開一道深深的裂痕,他的嘴角邊現出一絲再淡不過的冷笑:「入夜了,你們都得死。星晨,你就死心吧。」

夜,終於慢慢的降臨了。今天的天空出奇的清澈,一道彎彎的弦月鉤在天簾上,照得空地上甚是明亮。智能大師皺眉暗道:這月亮照著,星晨就算一百年也醒不來。何況這麼亮,可怎麼衝過去這片空地上去呢?要不要再等一晚?正躊躇間,轉頭見眾人已經摩拳擦掌,悉數準備好,智能大師想及玉無顏的可怕,一咬牙道:「我們衝!」一行人開始快速的衝出林子,一路狂奔著朝空地的另一端的林子衝去。    

大家剛好跑到空地的中央,突然,從周圍射出了無數支箭,齊齊向眾人衝來。智能大師大驚道:「我們中計了!」吳剛英拔劍出鞘,正待擋住來箭,箭卻轉了方向,全部射入地下,瞬時所有箭矢圍住他們形成了一個圓圈,圓圈放出強烈的青光,將一行人圈住在裡面。智能大師道:「這是狐族的陣法,看來他們早就已經發現我們了!」       

話音剛落,周圍想起了震天動地的笑聲,無數的火把亮起,四面八方人影幢幢,不知道湧來了多少人馬團團聚集在空地的周圍和角落,圍成了第二個大的包圍圈。那些都是狐族的人馬,個個齜牙咧嘴,打扮得奇形怪狀,有拿著戟,有拿著大刀,還有拿著不知道什麼兵器的;大都穿著各色皮毛盔甲,有的還未完全成年人形,拖著一條長長的大尾巴,都猙獰著笑著看著青光中的眾人。「我主萬福,盡掌天下!」眾人的歡呼聲響徹雲霄,搖山撼地,震耳欲聾,從正北方湧過來又一大批人馬,卻是法術界各門各派的弟子和掌門,還有狐族高層及長老,簇擁出一輛八寶琉璃車,車上放著繡花大團墊縟,上面正斜靠著那容顏無雙的玉無顏。那一瞬間,智能大師想起了師父跟自己描繪的場景,這分明就是靖河血難最後拚殺場景的重現!      

玉無顏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青光中惶恐還未完全清醒過來的眾人,懶得說話,只是指了一下長老。長老會意,出來大喊道:「你們自以為能逃脫,我主智慧,早就在暗道的出口等你們了。你們一路上沒有一點離開我們的監控,能留到今夜再死已經是我主的慈悲了。」暗道的出口?楊淙和林鳶茵對望一眼,玉無顏果然跟守護者有關係,否則怎麼知道暗道的出口在哪裡?智能大師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這下子天機道長和孤星寒就暴露了,他們的處境可危險了。      

見眾人都只是不說話,長老得意的回頭對玉無顏道:「我主,他們都被您的氣勢嚇住了,我們還等什麼?直接衝上去亂刀斬死算了,只要星晨死了,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能夠對您形成威脅的東西了。」玉無顏似笑非笑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要知道,星晨可是你弄出來的,過了今晚,他如果還活著,你就看著辦吧。」長老嚇出一身冷汗,忙道:「是,我本來是用他來為我主出來掃清異己,鋪平道路的,我沒想到他居然叛變得這麼徹底,我的心都是向著我主的,再無二心,可昭日月!」玉無顏淡淡的道:「非我族類,必生異心,這個道理你還不懂?也罷,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       

長老等得就是這句話,趕緊大叫一聲:「全部給我衝上去,斬死一個有重賞!」 狐族都踴躍異常,發出轟天般的歡呼聲,一個個惡狠狠的衝上來,恨不得生啖人肉。「且慢!」智能大師聲若洪鐘,鎮住了正要衝上來的狐族人馬。智能大師掏出紫金缽,緩緩道:「紫金缽一出,縱然再不濟,狐族死傷也決不會小。妖狐你功力蓋世,要殺我們易如反掌,何苦把這些不相干的小兵上來送死?」玉無顏拍掌道:「大師果然不愧是佛教的泰斗,臨死都還想著慈悲。」智能大師凜然道:「我只是不想再犯這無辜的血債。今日死便死了,雖然恨我學藝不精,不能保護我身後的這幫忠勇之師,不過智能已經問心無愧,地下見到眾祖師也顏面有光。」此言一出,法術界各門派的掌門都滿面慚羞的低下頭去。這次來圍剿,都是妖狐逼著來的,眼看一代佛教泰斗即將灰飛煙滅,預示著法術界大勢已去,不少人忍不住掩面啜泣。智能大師轉頭對禪月大師苦笑道:「早知今天,當初就該留你在五台延續脈源的。」 禪月大師道:「弟子能跟師父一起赴死,死而無憾。」吳剛英也走上前去道:「我能以一死保全落迦門派聲譽,也是死而無憾。」一邊說,一邊用眼光搜尋他師父的身影,可是奇怪的是,空明大師並未出現在隊列中。長老憤怒的叫道:「你們這些快要死掉的螻蟻,還好意思說什麼空話大話,本來還想留個全屍給你們,現在把你們剁成碎醬也不過分!還不快給我上?!殺死一個的我提他做隊首。」狐族人馬又開始大舉進攻了,一時間,喊殺聲震耳欲聾,智能大師在最後關頭仍然不忘緊緊護住背後的林鳶茵、楊淙和昏迷的星晨:「要死也是我先死!」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06 PM

「都退下。」玉無顏的聲音不大,卻傳遍空地的每一個角落,所有高舉的兵器在一瞬間都僵直住了,秋風瑟瑟的吹來,竟是一股難撩的寒意,鑽入毛孔,直上腦海。空地上一片難忍的寂靜,狐族你望我我望你,卻沒人敢再動一分一毫。有個小妖終於忍不住了,記掛著隊首的誘惑,怪叫一聲,就朝吳剛英撲了過去。吳剛英趕忙暗唸咒語,劍身泛起白光,後退半步準備迎頭劈過去。那小妖欺身而上,想避過寶劍的鋒芒從側面攻擊,還沒到得吳剛英身前,已經慘叫一聲,彷彿風聲驀然變成刀刃一般,瞬間被撕裂成無數細小的碎片,在呆若木雞的吳剛英眼前紛紛揚揚的飄下。     

長老艱難的轉頭道:「我主,這……」玉無顏娟秀的容顏溫潤如玉,輕輕放下了剛才揮起的手,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大師既然有這美意,我們怎麼好不成全呢?正好,這絕磐也太久沒用了,征戰天下,必然嗜血如狂,讓它先嘗嘗味道吧。」說著,從袍子底下掏出了那面古銅色的鏡子。狐族都露出了夾雜著恐懼的笑意,紛紛忙不迭的往後退,唯恐絕磐傷了自己,一時間,包圍圈又恢復到最初的樣子。玉無顏的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我主,能不能大發慈悲,放過一個人?」吳剛英眼神一緊,果然,果然,他還是來了!玉無顏的目光落在吳剛英身上:「放過你的徒弟是麼?」空明大師從背後轉出來道:「是的,他沒什麼本事,也不會對我們造成多大的危害,我保證一定好好管教他,他再不聽話,我自己執行家法處置了他。」說著,深深跪下磕下頭去。      

吳剛英看著昔日尊貴的師父此刻竟神態卑微的拜服在妖狐膝下,心膽俱裂,師父為了他放棄身份寧願屈膝,足見雖然自己叛逆非常,但愛徒之心依舊。儘管他利慾熏心完全背叛了佛道,可是對自己沒有變。但是,他給這天下,給這法術界欠下的血債,又豈是這些師徒私情能夠淹沒的?吳剛英劍指空明大師,強壓心中悲痛道:「不必了,我們這裡都是一個整體的,他們死了,我不能苟活。我們師徒情分已斷,還請空明大師另擇賢能光大落迦門派。」玉無顏看著那顫抖異常的劍身,譏笑道:「劍抖得這麼厲害,怎麼刺進我的心臟啊?空明,人家不領你的情,如何?」 空明大師身軀微微一震,再度拜服下去:「他不知深淺,冒犯天顏,還是請求您看在我份上放他一馬,我一定好好懲罰他。」玉無顏道:「好吧,我就留他這一條命。大師,你們且請安心去你們的極樂吧。」說著轉動絕磐,絕磐發出奪目的白光,籠罩空地上空,頓時天地風雲變色,一股雷電盤旋上空,狂風四起,不少樹被拔根而起,也有不少狐族的人馬被捲上半空,發出陣陣慘叫。紫金缽也知曉凶險,微微一震,大放金光,團團籠罩住眾人,只是這金光在愈來愈強盛的白光面前顯得微弱而勉強。      

縱然知道會面臨死亡,但是真當這個時候來臨,楊淙還是覺得有點緊張,她不由下意識的想去拉住林鳶茵的手,卻看見林鳶茵怔怔的看著胸口的銅牌不語。驀地,她像是想到了什麼,大踏步而出,走出紫金缽的金光光圈,吳剛英大驚道:「林鳶茵,你幹什麼?快回來!」林鳶茵倔強的抬起臉迎著狂風,瞇著眼睛大聲喊道:「妖狐,我們在漁村那裡呆了那麼久,你難道就不想知道她還有什麼話對你說嗎?」林鳶茵此言一出,智能大師等人都面面相覷:「她在說什麼?」狂風卻瞬間停止,絕磐已經重新被收回到袍子底下,玉無顏臉色鐵青的看著她:「你說什麼?」      

林鳶茵心中一喜,看來果然他跟那個守護者有牽連:「我說什麼妖狐大人自然心裡清楚,這裡雜人多,也不便明言。」長老一頭霧水,看向玉無顏道:「這……」玉無顏冷笑道:「她就算有什麼話,你怎麼會知道?別使緩兵之計。」林鳶茵道:「我是靈媒介質,擁有可以跟彼岸直接溝通的能力,這你應該知道。她也是一個靈力相當強的人,她離去的時候那麼的不甘心,留下了那麼多遺憾,她把這些不能對外人說的秘密都跟結界封閉之地的牆壁訴說了,我可以感覺她那強烈的悲傷。難道你就不想為釋解她的痛苦而做點什麼?」禪月大師莫名其妙道:「牆壁訴說了什麼?」智能大師卻隱隱猜到了林鳶茵要走的棋,眼睛一亮。      

玉無顏臉色嚴峻,冷冷的盯著林鳶茵,那股眼神中透出的殺氣和霸氣幾乎要把林鳶茵逼到崩潰,但是想到背後眾人,想到那昏迷的星晨,林鳶茵身體中就不由自主湧出一股潛在的勇氣,對抗著那幾乎無人可擋的氣概。良久,玉無顏才開口道: 「你要什麼?」林鳶茵錚錚而言落地有聲:「我要你承諾不殺星晨!」長老怒道:「你放屁!」一出口,立即害怕了,趕緊回頭看玉無顏,幸好玉無顏似乎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只是繼續冷冷的盯著林鳶茵。      

這時候,連再笨的吳剛英都看出來了,林鳶茵似乎掌握了玉無顏的什麼把柄,只是他糊塗的是,林鳶茵一直跟他們在一起,跟妖狐也不過打了一個照面,是怎麼找到他的小辮子的,只有智能大師知道怎麼回事,手心裡捏了一把汗。他們不說話,狐族的那些更加不敢說話,於是又回到了那只能聽見風聲的死靜時期。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玉無顏的臉上,集中在那個現在就是天下之神的身上,集中在那個從未有過敵手所向披靡的一代妖狐身上。 「你真的就這麼狠心?你真的對我沒有任何的話要說?」那個婉約的身影定住在月光之下,斜斜的長長的人影依著樹幹,那是一幅如何絕美的風景畫面。她的聲音就跟那月亮一般淒清:「說什麼話都沒有意義了,就算有,也不再適合對你說了,我會跟月亮說,會跟星星說。你永遠地離開這裡吧。」背後的少年靜默了,半晌才道:「就只是為了那個異類的原因?」她淡淡地道:「違抗天命都沒有好結果,你比我更知道這點,你回到你本應該在的地方去吧。只是,記住,你要胡作非為,我不會因為今日而對你手下留情。」 少年輕輕聳拉下眼皮,道:「那……我走了,我不會再回來了。回來的時候,不會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他轉頭就走,在轉頭的剎那,彷彿看見了她搖晃站不穩的身軀。他狠下心,不再回頭,大踏步離開這面陡峭的石壁。遠遠地,傳來了似有似無的啜泣聲……這聲音折磨了他整整一百多年,即便在冥界受苦的那段期間,也未曾停過。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08 PM

良久,玉無顏才緩緩地道:「有些事情,天時地利人和也未必能成,還要有機會。對我而言,機會只有一次,第二次來的不是機會,是背叛,是殺戮。曾經真的我有一個機會可以選擇,但是那個機會已經過去了。所以很遺憾,你抓住的那跟救命稻草是已經過時了的。現在我的眼中只有天下,不會再留戀其他任何的東西。我也從來不會被別人蒙騙。」他的嘴角邊掠起一絲得意的笑容,看著林鳶茵那慘白的臉,一字一句道,「星辰必須死!」說著,從袍子底下重新拿出絕磐,又道,「但是,我不確定你是否真的知道了那個秘密,但是對於我來說不重要,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你是靈媒介質,你的血一定特別合這鏡子的胃口。」絕磐放出奪目的白光,如同萬千嘶吼的妖魅衝殺過去。    

「林鳶茵!」吳剛英反應最快,但是也只是來得及擋住林鳶茵半個身子。林鳶茵的嬸子周圍泛起一道透明的光圈,白光微微一震,兩人已經吐出一大口鮮血,雙雙被打飛十米遠。「林鳶茵!」「吳剛英!」智能大師等人忙上全攙扶,「怎麼樣?」吳剛英勉強還能撐起半個身子,林鳶茵傷勢最嚴重,胸口劇痛無比,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死死地看著楊淙,半晌才斷斷續續道:「到……星……那……我要……跟他……一起……」楊淙哭道:「你到底怎麼樣?」玉無顏臉上略有詫異:「真了不起,星辰居然瞞過了我的這些蠢下屬,給你暗暗設了一道保護結界。只是,他能為你設多少次結界,又能擋住絕磐多少次攻擊呢?」   

禪月大師毛髮倒豎,大踏步上前吼道:「你一代妖狐,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有什麼顏面?有本事就先殺我!」玉無顏淡淡地道:「你錯了,我也從來不受你這種蠢人的挑撥。我殺人從不看他有多厲害,只看他有多需要被殺。你看她滿臉鮮血的多痛苦,何不讓她解脫了呢?早日投胎不是更好。這個世上根本不需要什麼靈媒介質,林鳶茵,你就靜靜地去吧。」絕磐再度發出刺眼的白光,禪月大師趕緊挺身欲擋,白光一個靈巧地轉身繞過了他。智能大師見勢不妙,祭起紫金缽,白光又是一個轉身避過了紫金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高速衝向林鳶茵。作為最後的屏障,楊淙急中生智,撲倒在林鳶茵身上。只聽玉無顏冷笑一聲,手指微微一抬,楊淙的身體竟然升起來浮在半空中,白光毫無阻擋地刺向林鳶茵的胸膛。長老只看得毛骨悚然,玉無顏竟只存心要先殺林鳶茵一個人!    

在這生死存亡千鈞一髮之際,智能大師只來得及絕望地回頭,也只來得及看到那迅猛無比的白光不知怎麼被反彈回來,而禪也大師恰巧看到了反射回來的白光擊中了玉無顏身邊的一個狐族老人,老人可怕地尖叫一聲,竟化為灰燼散去。  風聲瑟瑟,吹動著旁邊的數枝「辟里啪啦」地作響,狐族的人馬不知是被鎮住了還是因為天氣太冷的緣故,臉上都是毫無血色,偶爾有一兩塊肌肉抽搐著。一些年齡比較小的雙腿發軟,甚至有轉身逃的衝動。就連身經百戰的長老也身子僵直,腿好像不是自己的,動不得半分半毫。在他的身邊,剛剛活生生的一個老友早已成為灰點,隨風飄舞到狐族的每一個角落。玉無顏垂首看著那光芒依舊大盛的絕磐,神色如常,沒有半分改變,只是輕輕地歎了一聲:「我是不是早該預料到這一切?」     

這是怎麼回事?!禪月大師連忙回過頭去,卻整個人被嚇呆在當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滿身鮮血的林鳶茵的身前,在智能大師的身後,長身挺立著一個人,臉上的神情要比玉無顏更加平靜,風度飄然,正是一直昏迷不醒的星辰!星辰醒來了?!怎麼可能?現在天上月光大盛啊。禪月大師腦子都不夠用了,可是他能確定一點,眼前的絕不是夢!智能大師錯愕地看著星辰,他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他的疑問跟禪月大師的一樣,從理論上來說,月光明亮的晚上,星辰絕對沒有醒過來的可能!「奇跡——我們都要相信奇跡!」林鳶茵的聲音猶繞在耳,智能大師釋然了,是的,只能相信奇跡,但這會成為奇跡嗎?吳剛英的眼神從呆若木雞轉變到狂喜,「星辰不會丟下我們的!」那一瞬間,他也想起了林鳶茵的話,他想說,好小子,你總算醒過來了,不枉背你那麼久。可是胸口劇通,實在說不出話來。楊淙喜極而泣,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從面對死亡到仰望希望落差實在太大了。但是,所有人的驚喜加起來都比不過給林鳶茵帶來的衝擊大,那股衝擊使她忘記了自己的重傷和胸口的劇通,面對著日思夜想盼望的情景終於出現,居然沒有絲毫想流淚的衝動,只是衝動地喊了一聲:「星辰……」然後淚水「刷」的一聲雙行而下,是毫無知覺地流下來的,是眼眶在腦子完全沒有控制的情況下放的閘。    

玉無顏用手背托著腮,專注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對手,看著這個曾經被尊稱為 「主上」的人,半晌,才輕輕道:「真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樣的人,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氣度要比我想像中更飄逸出俗。」星辰克制住回頭看林鳶茵的衝動,也一直靜靜地看著玉無顏,兩人眼中凌厲的殺氣互相碰撞,竟不分高下,這更堅定了玉無顏要殺星辰之心。這個世界上,不能再有第二個跟他一樣出色的人了。良久,星辰才回道:「我也不得不承認,你的話要比你的人更加令我噁心。」長老見時機難得,趕緊出來表忠心,可是對著星辰全身瀰漫出來的凌厲,話到喉嚨卻不知怎麼變成結結巴巴的:「你……你這……個叛……叛徒……」星辰看都沒有看他,只是安詳地道:「閉嘴。」長老立即住嘴不說。    

玉無顏懶得理長老,他現在有點後悔,為什麼不先把這個傢伙給處死了,不是他,就不會有星辰,也不會惹來這麼大的麻煩。他看著手中的絕磐沉吟不語,星辰卻繼續發話了:「不想死的都滾。」昔日的主上對於一般狐族的人來說仍然具有強大的震懾力,星辰力壓老長老更是一直為人談之色變。一時間,狐族人馬四散逃奔,你推我擠,哭爹喊娘,至於那些兵器脫手刺傷別人的,一擁而上踩死人的,更是不計其數。玉無顏也淡淡地道:「逃者殺!」狐族的人馬瞬時僵住了,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不如逃了,說不定還能活!」頓時,哭喊擁擠聲不絕於耳。一會兒,偌大的空地只剩下各法術門派、長老等狐族高層還有玉無顏。玉無顏的眉頭難得地微微皺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旁邊幾乎快要癱軟到地上的長老道:「你也想逃?」長老戰戰兢兢道:「不……不…… 不是……我……只是……」玉無顏懶得再跟他說話,直接手指一抬,長老狂叫一聲,喉嚨處被割出一道大口子,鮮血噴湧而出,一頭老狐狸就此橫屍中間。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09 PM

玉無顏悄不聲息就殺了長老,一時間,原本想投奔智能大師那邊的法術門派都嚇得面色鐵青,不敢再妄動,更遑論那些狐族高層了。玉無顏梳理一下垂到耳邊銀髮,微微一笑道:「如果有可能,我倒是想跟你大戰三百回合,看看是妖狐強還是你這個主上強,不過沒有時間了,天下唾手可得,我已經急不可待了。你這等人物能死在絕磐之下,也不枉負你了。」智能大師忙呼道:「星辰小心!絕磐力量非同小可!」星辰充耳不聞,只是冷冷地道:「多謝好心。不過絕磐雖然冠絕天下,卻並不是對什麼都有用的。」「那麼就試試看吧。」玉無顏懶得再說,直接轉動了絕磐,白光噴湧而出。「星辰……」林鳶茵微弱地呼道。    

星辰冷笑一聲,站在原地未動,只是右手在身前劃了一道半弧形。玉無顏只覺眼前一花,原本直直射向星辰的白光,齊刷刷地掉頭朝自己衝來。玉無顏「咦」了一聲,白光到他身邊硬生生地轉了一個大彎,「啊——」狐族高層頓時又死了三人。剩下的全部癱軟到地上,只是叫不出聲來。星辰道:「既然決心用絕磐對付我,那麼就拿出絕磐的真正力量來。這等功力連你都可以輕易反彈,何況我?」玉無顏靜默不語,一絲不屑出現在星辰的嘴邊:「當然,尊貴的妖狐殿下如果害怕被絕磐反噬,也大可以丟掉絕磐跟我決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種心情誰都可以理解。」     

玉無顏道:「你知道的,激將法羞辱法對我統統沒用,否則我就不是那個發動靖河血難的一代妖狐了。所以別使這些蠢計,降低你的身份。」星辰反唇相譏道: 「我確定的只是一點,你太害怕絕磐反噬了。沒有被絕磐反噬到冥界受辱一百年的,就不是那個發動靖河血難的一代妖狐了。」「撲哧」,卻是禪月大師忍不住笑了出來。玉無顏的眼中冒出怒火:「星辰,惹怒我的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星辰眼中迸出殺氣:「你已經惹怒我了。」玉無顏緩緩地從車上下來,挺立在星辰面前,高貴的皮毛隨風飄閃,他的面容又重新恢復了平靜:「星辰,不要說你根本打不過我,你也該想想自己的身份是什麼。」星辰眉頭微微一皺,沒有說話。智能大師已經叫道:「該死,妖狐居然拿這個來要挾星辰!」林鳶茵茫然地看著眾人道:「星辰的身份是什麼?」沒有人回答他,因為除了智能大師沒有人知道。    

玉無顏繼續緩緩地道:「我是誰?你是誰?我們之間相隔有多遠?你難道就沒有自己好好量算過?又或者你根本量算不了那無限的距離。現在不是成王敗寇英雄不問出處的亂世,你真以為血統身份沒有任何的關係麼?我是妖狐,是用血祭儀式誕生出來的最高貴的靈性之狐的化身,你呢?你連狐都不是。是什麼我甚至不齒說出口,不要說狐族不容你,只怕天地日月都不容你,何況人類?你為他們拼生拚死有任何意義嗎?」星辰沒有說話,只是眼神越來越緊。吳剛英從來沒看過星辰有這麼憤怒的眼神,彷彿活生生要把玉無顏吃了一樣。星辰的身份果然是他的最大軟肋?!所有人的心中都轉過這麼一個念頭。禪月大師趕緊走到智能大師身邊低聲道:「師父,你既然猜到了星辰的身份,快點幫幫他啊。」智能大師搖頭道:「我幫不了他,真要幫的,這裡也只有林鳶茵能幫了。」     

只聽玉無顏好整一暇地左右踱步,繼續道:「反正你們也要死了,我不怕跟你說。因為我在世上已經孤獨寂寞了那麼久,難得遇見你這麼跟我平分秋色的人,如果我不是妖狐,或許我們會成知音。我知道你喜歡後邊那個靈媒介質……」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林鳶茵抨然心動,臉飛紅霞,偷眼覷星辰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臉上毫無表情,既沒承認也沒否認。玉無顏為一笑:「你不用承認,我忘記了,你的身份讓你根本不敢去接受這份感情,對嗎?不過就算你真的是狐,這份感情也不會有結果。就像很久以前那個人離開我是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等一下!」林鳶茵突然琅琅出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她親口對你說的話麼?」 玉無顏一怔,沒有答話,林鳶茵已經冷笑道,「我看她從來沒有說過甚至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念頭,一切都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既然願意為了你放棄守護者的身份,這麼大的希望都作了,難道會僅僅因為你是妖狐就放棄了麼? 恐怕她的放棄是看出你心中真正所愛是這天下,是這權利,而不是她。因為如果真正愛一個人,就不會去毀掉那個人看重的東西——結界封閉之地。你和她的事情我不想過問,也懶得過問,但就星辰來說,沒錯,我的確還不知道他的身份是什麼,我只知道他不是人,也不是狐,但就算他是墮落的女媧,就算他是從來沒有過的怪物,我也沒有一刻改變過我的心意!什麼血統什麼身份對我來說統統都是放屁!玉無顏,你說你錯過了那個唯一選擇的機會,可是照我說,你從來就沒得到過那個機會!她是被你殺的!」     

「閉嘴!」玉無顏勃然大怒,狐族的人從來沒見過他像今天一樣雙目精光大盛,怒髮衝冠的模樣,林鳶茵的這番話簡直回擊得玉無顏無藏身之地。看著林鳶茵的冷笑,連玉無顏自己也奇怪,素來最能克制情緒的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殺人衝動?真的是因為她擊中了心中軟肋嗎?旁邊的星辰已經冷冷地提醒他道:「你的對手是我。」玉無顏強壓怒氣道:「這麼忤逆我的,你是第一個。你們就好好享受一下絕磐的光芒吧。」說著,轉動絕磐,催動它光芒大盛。白光迅猛地衝向星辰,星辰動都沒動,白光從他的胸膛穿透而出,星辰只是踉蹌往後退了一步,又站住了。這下子,所有人都大吃一驚,除了玉無顏眼中光芒一閃,彷彿想到了什麼。    

「他怎麼會受了絕磐的光芒仍然沒事?」這下子,連智能大師都感到難以置信了。星辰卻緩緩道來:「絕磐的力量的確是無可匹敵,狐族就是為了不再發生反噬的悲劇才讓我誕生的。你應該沒忘記,四界之寶雖然各有所長,神勇無敵,但是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它只能對四界之物才具有攻擊力,我跳脫四界之外,並不受這四個法寶管轄,所以他們是傷不了我的。如果你要打敗我,就要靠自己的的力量。不是說一代妖狐不但智慧美貌,功力更是超越歷代妖狐,深厚無比嗎?難道我我看錯了?你只是一個會借助絕磐力量的傀儡而已?」     

跳脫四界之外?這是星辰第一次隱晦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四界之外還能有什麼?眾人茫然地互相對望,林鳶茵更是愕然:難道星辰真的是一個難以言明的怪物?狐族究竟是用什麼辦法什麼原諒將他造出來的呢?「啊,我知道四界之外的東西是什麼了?」吳剛英突然出聲叫道:「是什麼?」眾人異口同聲地問道。吳剛英認真地道:「我看過《西遊記》,裡面孫悟空的原型石猴就不是四界之物。我佛還說有另外三種猴子也不是四界裡面的,會不會星辰就是其中一種猴子?」話沒說完,已經遭到林鳶茵一行人的一記白眼。吳剛英急道:「真的!我剛看了,絕對沒有記錯!」這下,連狐族和法術個門派那邊也一起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玉無顏淺淺一笑:「是麼?我倒不知道這點。」一邊說著,一邊恨恨地看了一眼長老的屍體,這下子有點棘手了。星辰道:「可惜你殺了他,他是讓我出來的人,也是唯一知道怎麼殺了我的人。你又錯失第二次機會了。」「四界之外又如何?」玉無顏臉上沒有任何驚惶,「我可不相信妖狐還比不過你。別忘了,那月牙寶石是專門為妖狐的身體而設計的,你如何能達到我這種融二為一的境界?事到如今,我也沒辦法了,我原本不想為了你們這些草芥浪費我太多的功力,但是看來星辰你不是個吃素的,也罷,大戰一場未嘗不痛快。」星辰道:「你我相鬥,可能一百天也不能決出勝負,我也不耐煩在這裡跟你鬥,能不能想一個快點的法子?」玉無顏笑道:「我不怕麻煩。」星辰道:「可是狐族怕,這一斗下來,可不就給冥界坐收漁翁之利了?我知道你中是巴不得快點結束戰鬥,只不過拿這話試探我而已。」     

玉無顏臉色一變:「你真像我肚子裡的蛔蟲,我想什麼你都能知道。」星辰道:「如我像你的蠢手下一樣,你又何苦千里追著要殺我呢?」玉無顏一笑道: 「好,爽快!那你說吧,什麼法子?」星辰道:「你我各出三招,接招的人不能還手,看誰能致對方於死地。」玉無顏道:「如果三招之內無法致死如何?」星辰道: 「那麼再出三招,你我就算是神人,也擋不住十招。」玉無顏想了半天,若有若無地一笑:「這招太老套了,我怎麼記得不止一次聽到過。在我們兩大高手之間用這招,恐怕你死了都難以名垂青史啊。」星辰道:「我只求不要遺臭萬年。這招雖然老套,不過生死立判,高下立見,用不用隨你。或者你自己來提方法。」  

玉無顏道:「不必了,我玉無顏的作風向來就是任憑人家提出規矩,哪怕再不公平也好,哪怕暗藏更多陰謀詭計也好,我就是要讓對手輸了心服口服!來吧,你身體剛剛痊癒,我讓你先出招,這樣更符合你心目中的公平了不是?」星辰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請接招。」玉無顏沒想到星辰毫不退讓,直接順水推舟先出招,反倒哭笑不得。他說得輕鬆,暗地裡卻知道星辰實力絕不容小覷,光看他能夠輕鬆反彈絕磐白光就可以略知一二,因此趕緊暗地裡運用功力,在自己身邊設了三圈結界,將全身保護得嚴嚴實實,暗地裡卻有一絲歡喜,星辰這次必然命喪當場,他並不知道守護者當年教會過自己這種神界流傳下來的天下無雙的防禦結界。即便你攻擊再猛烈,只要一有殺氣發出,結界立馬反彈增強,除非熟知這種結界設置的人,加上強大的功力從內部攻破,否則根本不可能對他造成一點傷害。星辰啊星辰,你自以為籌謀算計,勝券在握,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怕這次你死都不真鯛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這邊,星辰卻已經出手了,身隨風動,竟是說不出的靈巧。眾人原本捏了一把汗,見了星辰的身手,都看呆了,想及以前的舉止,才知道星辰一直故意隱藏實力,現在才真正當做生死之戰來對待。吳剛英更鬱悶,想到以前挑戰星辰要跟他決戰,幸虧星辰根本不在意,否則自己死一萬次也不夠。玉無顏只是靜靜地看著,面無表情,一方面是對自己結界的自信,另一方面,他也真的很想好好看看這個傳聞中對手的實力。轉眼間,星辰已經到了玉無顏的身邊,如雨般無聲無息,如雪般輕巧柔和,探手入內,竟然直取心臟!一出手便是殺招!玉無顏仍然冷著臉動都沒動,狐族那邊卻發出了很大一聲驚訝的聲音。永別了,星辰!玉無顏閉上了眼睛,默默地念道。    

「你輸了!」星辰在玉無顏的而邊淡淡地道,他的氣息讓玉無顏而邊的銀絲飄揚起來好幾跟。「什麼?!」玉無顏驚訝地張開了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狐族所有人震撼的面孔。然後他覺得似乎身上有異樣,低頭看去,那只原本要取他心臟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轉了方向,此刻正放在他的腰間——不,是死死地握著腰上別著的一個東西,絕磐!玉無顏心中一驚,星辰已經在旁邊緩緩地道:「聽聞神界有一種神奇的防禦結界,可以對一丁點殺氣做出反應,讓不知內情的對手頃刻間粉身碎骨。我想,守護者肯定知道這個設置方法,要不然,怎麼可能守護結界封閉之地這麼久? 你說是嗎?妖狐殿下?」智能大師已經長長地送了一口氣。星辰原本根本沒有想殺玉無顏,純粹只想拿絕磐,所以沒有絲毫殺氣冒出,自然不會觸動結界。太過自信高傲的玉無顏毫無防禦,所以才會這麼輕易中招。    

玉無顏剛想說些什麼,星辰已經先開口道:「你想說我居然用詭計取勝是嗎? 殿下這麼聰明美貌,怎麼還會相信我這類人會用君子之道來待你呢?再說,我在你口中根本是低賤的生物,那麼就更家不用顧忌自己高貴的身份了,是嗎?」玉無顏抽了一口冷氣,緊閉嘴不說話。星辰道:「殿下如果這樣,我就為難了。絕磐對我無效,未必對殿下也無效,你說要是把絕磐這麼一翻轉過拉,會產生什麼後果呢?」玉無顏咬了咬下嘴唇,半晌才道:「星辰,你實在太聰明了,聰明得不應該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如果老天都不容我,更加不會容你。你們走吧!」星辰目光一閃道:「多謝妖狐了,不過你的話我不敢全信,說不定你是比我更卑鄙的小人呢。還是留個信物做印證吧,這絕磐反正你用不著了,用了也怕反噬,不如我幫你先保護吧。」玉無顏眼睜睜地看著絕磐到了星辰手中,恨得牙癢癢的。只是沒辦法。    

禪月大師早喜出望外,沒想到星辰這麼輕鬆地贏了,趕緊扶著智能大師道: 「師父,我們快走。」林鳶茵更加驚喜交加,正待說些什麼,突然一真強烈的暈眩傳來,「哎喲」一聲暈了過去。楊淙吃了一驚,上前看望時,只見林鳶茵面色青黑,氣色極其難看,趕緊向智能大師道:「大師,快來,她好像有點問題。」智能大師趕忙過來看,把脈片刻,才道:「不妨,她只是中了屍毒。」屍毒?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吳剛英怒向玉無顏道:「你這傢伙果然齷齪,居然用毒!」玉無顏冷笑一聲,也沒有答話。智能大師道:「不是妖狐放的……」說到最後,欲言又止,半晌,搖搖頭閉嘴不言了。  

吳剛英只是氣急而言,轉頭想想,玉無顏這麼高傲自負,連對付星辰都要擺譜,怎麼有可能用屍毒來對付人?就算要對付,也是對付星辰,不可能對付林鳶茵這種手無縛雞之立的人,退一萬步來說,就算要用毒,也是用狐族的毒,不會用這麼弱智易解的屍毒。既然不是玉無顏放的,狐族又沒有其他人再出手,林鳶茵也沒有接觸過死屍,那麼是怎麼感染到屍毒的呢?大家不約而同驀地想起了一個人——那個最應該一開始就急切地跑過來查看並且陪伴在林鳶茵身邊,然而一直到現在都站在原地動都不動置若罔聞的人——星辰!聽著智能大師猶豫不決的話語,星辰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風中卻傳來玉無顏的大笑聲。    

玉無顏用欣賞的目光看著星辰痛苦的模樣和林鳶茵那青黑色的臉,銀髮飄飄,衣衫袂袂,原本恥於失敗的他轉眼間容光煥發。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小雨,雨絲飄飛在玉無顏那無暇的容顏上,他的嘴角邊洋溢著最甜美最毒辣的笑聲: 「星辰,你要永遠記住你的身份!就算是那個女孩子可以不顧一切的愛你,你也承受不起!你不但給不了她幸福,反而會給她帶來災難!因為你沒有愛的資格!」玉無顏轉身上車,在狐族和空明大師的簇擁下遠遠地離開,雨簾中傳來他若有若無飄渺的聲音,「絕磐我會要回來的,星辰,你什麼都得不到。」     

留下未動的法術界各門派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都齊刷刷地向著智能大師跪下去……    

雨越下越大,順著髮絲流了下來,涼涼地沁入毛孔,在這初秋的晚上,星辰卻感到了大雪飄飛的寒意,揮之不去如同噩夢的寒意。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09 PM

房間裡忙成一片,「給我這個,不是,是那個白色的小瓶子。」「我來擦擦汗吧。」吳剛英靠在門上,疑惑地看著滿屋子站都快站不下的人群:「不就一個屍毒嗎?用得著這麼多人?」智能大師擦了一把汗道:「怎麼這麼多人進來了?屍毒又不是什麼大問題,用不了這麼多人,快!都給我出去,這麼擠,要把病人給悶壞了。」智能大師下了逐客令,各派的人只好一個一個地跟著出來了。吳剛英看得啼笑皆非,也跟著退出來,卻見楊淙端著熱水進來了,問他道:「星辰去哪裡了?」吳剛英沉著臉道:「不知道。」楊淙道:「你還記恨他什麼?不是他,我們這次全死光了。我勸你還是看看他,要是他出了什麼事,林鳶茵要傷心死了。」吳剛英無奈道:「是了是了,我去找他去。」     

星辰一直在離這所房子不遠的一個山坡上坐著,靜靜地看著下面那一片廣袤的綠地。他的臉色還是一如平常的安詳,絲毫看不出剛剛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大戰的痕跡,只是,眼神裡卻多了一層捉摸不定的深邃。吳剛英走到他身後,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隨著他看了下面的綠地半晌,才開口道:「你不去看看她?」星辰沒有回答,風聲漸起,拂起了兩人鬢角邊的髮梢,那些稍露頹敗之勢的枝葉在風中不斷「沙沙」作響,一般微弱的塵土揚起,全部撲打在山坡壁上,消散於無形。天空中打了一個悶雷,隨後開始點點滴滴地下起雨來了,一開始雨並不大,絲絲點點滑過臉龐,很清涼的感覺,但是隨後越下越大,打濕了衣襟,打濕了肩膀,也打濕了一直沒有乾燥的心。「這裡雨真多。」吳剛英抬頭看著天,感慨地說,雨點掉落在他的眼眶裡,又順著眼角流下來。    

「我記得……」星辰出神地看著下面的林子,「就是在這麼一個大雨滂沱的晚上,我們第一次發現了第九間課室的瞬間場景。」吳剛英淡然一笑:「那時候,你還是想殺我們的是不?」星辰沒有否認:「我一直在想,當時是什麼原因沒有動手?如果我下了手,今天的結果會不會好點?」吳剛英道:「無論好不好,都不會是你我想見到的結果。星辰,你的身份到底是什麼?」星辰默然不語。吳剛英道:「罷了,你不願意講我也不勉強你。」星辰突然站起,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道:「玉無顏說得對,我的確沒有跟她在一起的資格。由你來照顧她更合適。」     

吳剛英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我不管你是什麼,是神還是低等的生物,但是,林鳶茵不是皮球,不是給你踢來踢去玩的。當初我既然自願退出這場鬥爭,你就應該有個勝利者的樣子,負起男人該有的責任來!更何況,她喜歡的是你,我不會去勉強擁有一段沒有愛情的人生。」星辰道:「你難道絲毫不為她的幸福考慮?」吳剛英道:「幸福?你瞭解人類的幸福是什麼?幸福就是為了愛而快樂。千里逃奔,艱辛異常,讓我重來一次都不願意,可是她為了你可以重來一千次一萬次,這就是幸福。你忍心辜負這種幸福嗎?」     

星辰沉默了。吳剛英看著天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想必她也快醒來了。」說著,轉身就走。「等一下,」星辰叫住了他,「如果林鳶茵跟我在一起會讓她很快致死呢?這也是幸福嗎?」吳剛英一怔,抿緊的嘴唇片刻才再度打開:「星辰你有時候聰明得可怕,有時候卻蠢得像頭豬,難道這千里奔逃很安全嗎?在面對妖狐的時候,她就已經做好了為你犧牲的準備。你認為像她這種女子,死會阻隔她對你的感情嗎?我警告你,星辰,你最好不要再胡思亂想!你這輩子定要好好待她,你要敢欺負她一丁點,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說完,大踏步而去,走沒兩步,「唉呀!」一聲,已經在草地上連摔三個跟頭,一頭栽在泥地裡,等到好容易抬起頭來,早全身泥濘,活像個還沒完工的兵馬俑,身後傳來星辰淡淡的聲音:「你罵我可以,但是生平最恨人家說我是豬。」     

「星辰你這個卑鄙的小人,居然敢使陰招!」吳剛英咬牙切齒地爬起來,「我偏罵!星辰豬,星辰大豬,星辰超級大肥豬!」撥劍就刺了過去。星辰雙指拈住劍尖,雙眉一豎道:「你當我真沒辦法對付你?我不信你吳剛英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吳剛英道:「你有什麼招只管使!」話沒說完,就感覺一個涼涼的東西順著衣服的領口溜進了胸膛。「這是什麼?!」星辰道:「沒什麼,一隻肥美的田鼠而已,就當給吳公子做晚餐吧。」田鼠?吳剛英臉色頓時白了,再不顧得許多,劍一仍就忙不迭地解開上衣:「星辰,這一輩子你別想甩脫我!」星辰退到以便欣賞他忙中生亂的樣子道:「吳公子的體魄真不錯。」     

「你們在做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後面多了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原來是林鳶茵醒來之後不見星辰,擔心之下跑出來找他。智能大師、禪月大師、楊淙和一眾掌門又怕林鳶茵身體虛弱有所不測,也拖徒帶弟跟了來,於是發生了這麼一幕。一時之間,吳剛英恨不得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滿腹狐疑地看著光著膀子的吳剛英道:「你脫衣服幹什麼?」吳剛英忙解釋道:「你別誤會,剛才是星辰欺負我,他捉了一個田鼠放到我衣服裡,所以我才……」說到這裡,突然發現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只好尷尬地閉嘴。星辰捉田鼠?誰會相信?吳剛英忙轉頭向星辰求救,可惜星辰抬頭欣賞天色,絲毫沒有為他正名的意思。林鳶茵轉了一下眼睛才問道:「你怕田鼠?」吳剛英一時語塞。他不知道星辰是如何得知他怕田鼠的,但是這件事一旦傳出去,堂堂落迦山大弟子怕田鼠,那是一件多麼丟人的事情啊!    

吳剛英啼笑皆非,事情演變到這個程度,他只好咬碎黃連硬往肚子裡吞:「算了,星辰你好樣的,這件事暫時不提了。」沒想到林鳶茵不依不饒:「你脫掉衣服幹什麼?」吳剛英鬱悶道:「我脫衣服淋淋雨成不成?這是我個人自由,林小姐無權干涉吧?」楊淙忍笑補充道:「不對吧?我剛才明明聽到有人說要跟某人一輩子,讓他甩不脫。」林鳶茵眉頭皺了一下:「吳剛英,我想不到你是這種愛好。雖然這是你的自由,但是如果星辰不喜歡你,還是請你不要纏著他。」 吳剛英啼笑皆非,這簡直比讓眾人知道他怕田鼠還要讓他想要跳樓,可是此情此景,就算全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怪就怪林鳶茵他們怎麼就這麼巧,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才來。「我還聽到一句,」龍虎山掌門插嘴道:「說什麼吳公子體魄好得很。」瞬時,所有目光「唰唰」全部盯到了星晨的身上,星晨沒想到火居然燒到他身上來了,吳剛英苦笑道:「報應啊,成,成,我跟他明天就登記結婚去,各位滿意了否?」星晨想了片刻道:「是不是要我殺了他才能表明清白?」吳剛英怒道:「你說什麼?!」人群再也忍不住,爆發出一陣大笑,智能大師笑道:「好了好了,我們都識趣點,退下吧,還有擊敗狐族的大計要商量,請各位跟我來。」眾人都笑著退下,吳剛英恨恨的看了一眼星晨道:「你狠!」也狼狽的退下了。只留下了林鳶茵和星晨四目相對。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10 PM

吳剛英本想滿腔怒火的衝去找楊淙算帳的,不料看到楊淙躡手躡腳的遠離大部隊,悄悄的鑽到草叢裡去了,吳剛英好奇心起,也跟著她鑽了進去。蜿蜒前行一段時間後,楊淙蹲下身來,吳剛英這才發現前面還蹲著兩人,赫然是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兩人只跟楊淙點頭一下算作招呼,然後繼續全神貫注的盯著前方。吳剛英也跟著往前看去,原來他們繞到了後頭,可以清楚的看見林鳶茵和星晨面對面靜坐著不說話的身影。「這就是討論對付狐族的大計?」吳剛英哭笑不得道:「喂,你們這樣偷窺不太道德吧?」楊淙啐道:「呸!那你幹嗎還跟著看?」吳剛英道:「我是來勸你們迷途知返的。」禪月大師反駁道:「誰說我們是偷窺?上頭不是大太陽照著,我們是光明正大的看。」智能大師道:「噓!他們說話了。」     

「我要你回答那個問題。」林鳶茵低下頭,可以感覺得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臉上有點發燒。星晨乾脆的道:「已經回答過了。」林鳶茵氣道:「你那時的回答是『我拒絕回答』,這算什麼答案?」星晨道:「那你想要什麼答案?」林鳶茵語塞,幸好她靈敏,立馬反應過來:「我要你心中的答案。」等了半晌,星晨還是不言不語,林鳶茵失望道:「難道你真的不願承認這段感情?既然這樣,為什麼你要為我跟玉無顏決戰?」星晨道:「這個問題我等下答,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林鳶茵怔道:「什麼問題?」星晨道:「你討厭不討厭偷窺的人?」     

潛伏在草叢中的智能大師一驚:「不好,逃!」其他三人還沒反應過來:「什麼?」話沒說完,已經齊齊摔了一個大跤,智能大師發現得早,倖免於難,趕緊逃了,其他三人爬起來也不敢回頭看,也狼狽的跟著跑了。林鳶茵又氣又笑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四人:「這些都是些什麼戰友啊?」     

「現在人走了,你告訴我答案了吧?」林鳶茵看著星晨的臉龐,那麼久之後,終於可以好好端詳這張魂牽夢縈的面容了。星晨背轉身道:「如果跟我在一起你會很快死呢?」林鳶茵對這個問題置若罔聞,繼續道:「答案。」就在這時,星晨做出了一個出乎林鳶茵意料的舉動,他轉身過來,將林鳶茵摟在了懷裡。「星晨……」林鳶茵有點震驚,耳邊傳來星晨低低的聲音:「在你知道我身份之後,如果你還願意像現在這樣在我懷裡,那麼我也不會辜負你。」「你還在擔心你的身份嗎?」林鳶茵輕輕的閉上眼睛,享受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我不逼你,你想告訴我的話自然會告訴我。就算一輩子我不知道,我也會心安理得的跟著你。」     

雨,慢慢的變小了,朦朧間,霧氣瀰漫開來,籠罩住這一對緊緊相擁的身影……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11 PM

智能大師「咳」了一聲道:「現在真的是要討論對付狐族的大計了。」底下吳剛英正哭笑不得地看著他。眾掌門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正要發言,智能大師道:「大家懺悔的話就不必說了。智能也不深究各位,畢竟絕磐乃稀世珍寶,自古就善於蠱惑人心,諸位能在關鍵時刻改旗易幟,棄暗投明,也是我們法術界的福氣。現在雖然絕磐在我們手上,但是妖狐賊心不死,還是得要從長計議。畢竟那玉無顏不是省事的料,前期是因為絕磐在手過於自信,現在輸了一場,想必更加謹慎,只怕陰謀詭計百出。」智能大師這番保全顏面話反而讓眾掌門更加羞於見人,什麼改旗易幟,分明是星晨挾制住了玉無顏才得以讓他們脫身出來。    

玉清師太首先發言道:「以前的事情不必多說了,都是我們的錯,接下來總要好好的彌補罪過,才見得了歷代的祖師。」正待繼續說時,外面突然起了一股躁動,一個龍虎山的弟子急匆匆跑進來道:「終南山掌門天機道長和其弟子孤星寒到了。」「啊?」眾掌門紛紛亮出法寶。智能大師忙道:「天機是我們自己人。快請進來。」話音剛落,天機道長和孤星寒已經徑行闖入了房間,哈哈大笑道:「大喜,大喜,我們剛到得狐族營地,發現裡面居然防守空虛,正疑惑時,就聽見你們大敗妖狐的消息了。果然天不絕法術界,千里奔逃畢竟有了轉機。」     

正說著,天機道長看到玉清師太也在場,便作了一個揖道:「師太別來無恙?」 玉清師太羞愧難當:「原來道長早就道心清靜了,謝道長給我們普陀台階下。」天機道長呵呵笑道:「貧道不也曾利慾熏心?只五台得清醒而已,要不然這百年基業也就全毀了。」智能大師道:「玉無顏一直在跟蹤我們,我只怕你們有性命危險,幸好沒事。」天機道長道:「我們受智能大師所托,日夜兼程趕往狐族大營,一路並沒有受到阻攔,想必那妖狐疲於應對你們,根本無法抽空來監視我們了。不過這一行雖然沒有拿到月牙寶石,卻發現了一個讓貧道震驚的事情。」   

智能大師忙問道:「是什麼?」天機道長道:「我們無意中發現,狐族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各派法術秘笈,正仿造我們鍛造他們狐族自己的法寶兵器。貧道曾經偷偷試過其中一樣九叉戟,從外形上來說酷似九華山的超度戟,法力驚人,就算比不上超度戟,估計也有它的七成威力。本來這也算不得什麼,但狐族整整打造了幾百支九叉戟擺放在那裡,還有仿普陀金蓮的,仿龍泉劍的,仿降魔杵的,都一溜在那排著呢,看那架勢,竟是要人手一支了。」人群中頓時起了一陣很大的騷動,大家都面露異色交頭接耳:「怎麼會這樣?」「還想著我們比狐族強,現在看來狐族早強過我們了。」     

智能大師聽了,半天說不出話:「幾百支超度戟?狐族如何有這能力打造這些兵器?須知我們自己想仿造一支超度戟出來都做不到。」天機道長道:「就是這點怪異,一支超度戟不可怕,可是幾百支超度戟幾百把龍泉劍幾百朵普陀金蓮,那就簡直是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不要說我們現在對付不對付得了妖狐,即便妖狐敗了,狐族也依舊有實力掌控天下!看來他們這次臥薪嘗膽數百年是決意一擊必殺的了!」人群中的躁動更大了,這時智能大師擲地有聲鏗鏘而言:「拼是肯定要拼的了,沒聽說過靖河血難不用死人的!他們不是昔日的狐族,難道我們便是昔日的法術界了?況且絕磐和紫金缽兩大法寶現在都在我們這邊,正義天理也都在我們身後,沒有不贏的理?」     

智能大師這番話終於將開始崩潰慌亂的人心重新凝聚起來,眾人又開始聚精會神的看著智能大師。智能大師見人心開始穩定,才緩緩的道:「在拼之前,我們必須弄清狐族打造兵器的秘密,否則這個禍害不解除,只要狐族一天有所殘存,我們一天就會有危險。」人群中不知是誰叫道:「滅了狐族,趕盡殺絕就是了。」智能大師長歎道:「阿彌佗佛,我們修佛修道的千萬別說此話,到了生死關頭,慈悲二字就該拋到腦後了?自來眾生平等,皆能修身,狐族也是生靈,有它們生存的權利,人類何苦如此殘忍,欺壓其他生靈,這等狠絕恐遭天遣,反倒走了狐族今天的老路了。更何況,狐族的老長老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不是他主動犧牲,我們早就沒命了,更沒有還能跟狐族抗衡的今天,老衲親口答應他日後放狐族一條生路,狐族危難也當援手相助,報答他救命之恩,言猶在耳,豈能轉眼就背信棄義?想世間天理,逃不脫『公平』二字,狐族可恨,但只不過是妖狐和高層幾個妄圖擁有天下,那下面的狐族小民才是可憐的跟著送命的,苦海無邊,渡的不僅是世人,也該包括所有生靈。」     

天機道長道:「智能大師說得對,冤有頭債有主,要是殘殺無辜,我們跟妖狐跟靖河血難又有什麼區別?」玉清師太等眾掌門也分分響應。智能大師道:「接下來要討論一下該怎麼探聽狐族打造兵器秘密,還有要及早分配人手應對狐族大戰,我們的弟子都是嚴格訓練出身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該是他們為世人做貢獻的時候了。老衲身體不適,無法顧這些雜務,要先行退下休養,麻煩天機老弟代為主持了。」天機道長忙道:「大師快請,你受傷好些天了,正要好好調養一下。」     

智能大師出得門外,卻並不去休息,反而轉身朝後方走去,在後方一百米處不遠的地方,星晨正靜靜的坐著。「星施主好些了吧?」智能大師趨前問道。星晨看了一眼智能大師,淡淡的道:「原來你知道。」說著,早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嘴角滲出血絲,旋即就用衣袖擦去。智能大師道:「絕磐本就威力驚人,吞噬了赤斗荷之後更是可以跳脫陸界結界,壓制紫金缽,你雖然不是四界之物,但是絕磐雖為冥界之寶,卻不是為了這四界之物而鍛造的,對什麼都會有攻擊力。你這招險是險了點,但是不是這樣又如何騙得過老謀深算的玉無顏?老衲佩服你的膽識,就只是怕你身體受不住。」星晨道:「多謝大師關心,我傷勢雖重,但是不危及性命,慢慢的也就好了,你不要告訴林鳶茵他們,免得他們擔心。聽大師口氣,似乎是已經知道了我的來歷。」     

智能大師微微一笑:「老衲猜到一點,不過不敢妄言。」星晨道:「你既然知道,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對於我,該何去何從,我跟林鳶茵是否還有希望?」智能大師沉吟片刻才道:「林施主願意不願意的,我不敢斷言,不過據我看,你的身份恐怕不能讓她放棄對你的感情,她是一個有膽識極聰明的女孩子,認定了自己的幸福就會一直走下去,不會輕易放棄。況且感情這東西,本就不論出身貴賤的,我想你大概是受了妖狐言語挑撥,心智有些不穩。說什麼英雄不問出身,在老衲看來,萬物都不論出身,人類並非生而是這陸界的主宰,上天體恤我們,也不過給了我們這生存的權利,其餘的都是靠自身打拼。既然你能出來這世上,就有你存在的道理。何況上天待你不薄,給你一段感情,在你生死關頭,也有我們這些人為了護住你千里奔逃。說到底,都是一個理字,一個義字,義理在你這邊,自然得道多助。只要義理所在,沒有什麼天地不容的道理。」     

星晨道:「謝大師開解,我會努力的。」智能大師笑道:「星施主的問題問完了,該輪到老衲了吧?」星晨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的確能操縱絕磐,但是我身體現在尚未復原,正面跟妖狐鬥勝算不大,還要靠大師拖延一段時間。」智能大師道:「星施主聰明,我還想問一個問題,據你看來,紫金缽若跟玉無顏鬥,勝算有幾何?」星晨道:「不好說,玉無顏狡猾無比,紫金缽是死物,大師若能打醒十二分精神跟他周旋,或許還有勝算。不過大師心軟,顧慮太多,身邊掌門弟子眾多,妖狐可能會利用這一點。」智能大師道:「如此,我明白了……」欲言又止,半晌還是轉身離去。  「大師是不是想問狐族造兵器之謎?」星晨問道。智能大師轉頭驚喜道:「你知道?」星晨道:「其實大師已經說中了。你們尚且無能力仿造超度戟,難道法力基礎遠遠差於你們的狐族就能做到了?

這不太不符合常理了麼?」智能大師驚疑道:「你的意思是……」星晨道:「面對妖狐,我們還是劣勢,像他這麼聰明的,再疲於奔命也不至於對天機不聞不問,何況他還沒到那個地步。」「空城計?!」智能大師脫口而出:「那是狐族的幻象,是為了擊潰我們的鬥志故意弄的。怪不得,我說怎麼他們這麼容易到得狐族大營內部。」星晨點點頭,沒再說什麼。智能大師也不便再說什麼,轉身離去。    

離去的那陣,智能大師感覺到一股非同尋常的冷意,這般的工於心計,這般的巧思妙想,這般的迂迴曲折,以人類的智慧恐怕根本不是敵手。玉無顏是血祭誕生的非一般生靈,而星晨更是極盡怪誕的儀式的產物,智慧程度遠遠超過了這些原本自然而生的生物,只是這般聰靈,天地會容於世嗎?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12 PM

狐族大營那邊也正在緊鑼密鼓,跟出征前一片喜氣洋洋的不同,大營裡面一片愁雲慘霧,絕大多數都認為苦心經營數百年恐怕又要功虧一籌了。玉無顏的臉上卻毫無頹色,仍是那般輕鬆自如的歪在他的皮褥座上,懶洋洋的修著自己的指甲,只是眼神裡,常常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狠光。下面的那些狐族老人們,渾身顫抖,不敢說話,雖說玉無顏是狐族的主,但是他們實在摸不透這個王的脾性,只怕一不小心說錯話了立時斃命,況且玉無顏又是那種不管輩份不管功臣的絕情主。    

玉無顏偷眼覷一下底下戰戰兢兢的屬下,心下暗自好笑,慢吞吞的開口道: 「伴君如伴虎,是麼?」狐族老人們齊刷刷身子一震,忙不迭的紛紛跪下:「效忠我主,絕不變志!」「起來吧。」玉無顏懶洋洋的道:「緊張什麼呢?我當真是那種是非不明的王?殺你們的長老,全因他壞了我族的大事。他要不造這個星晨出來,休說天下,只怕冥界也在我的手中了。我也把話說前頭了,他若不能將功贖罪,我也沒什麼好徇私的。他早該死了,是我留多了他幾天而已。」狐族老人們你看我,我看你,都鬆了一口氣,氣氛開始慢慢鬆泛起來了。    

一個老太婆趨前陪笑道:「不是老身唐突,但是現在被那個星晨奪去了絕磐,形勢對我們狐族有點不利。我們下面是心急火燎的,真沒有我主那種從容的氣度。該怎麼做,還請明示。」玉無顏好笑道: 「你覺得我們已經沒了勝算?你們越老智力越退化回去了。那我問一下,既然星晨拿到了絕磐,如你們所說,處於絕對的優勢,為什麼他不趁機把我滅了呢?反而還跟我談條件,要我放他們走,難道放虎歸山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會不懂麼?」這一句話把大家都問傻了,是啊,星晨為什麼不趁機滅了狐族,還要選擇談判呢?像他這麼聰明的人,不可能做賠本的買賣。    

一直在旁邊侍立的空明大師道:「我想,星晨自己也受了重傷吧?」玉無顏讚賞的看了一眼空明大師道:「不錯,說什麼絕磐對四界之物無效這種謊話只好騙三歲小孩和你們這些老人去,不過他居然能抵擋住那麼犀利的白光的確是讓我有少少驚訝。」下面的老人頓時沸騰了:「既然星晨身受重傷,為什麼我主不揭穿他的把戲,乘勝追擊?這可是大好的時機啊。」玉無顏冷「哼」了一聲道:「幾位現在說的真是大義凜然啊,看看他們,再看看我們的這些手下,一到關鍵時刻,個個逃得屁滾條流,你們不是我殺了長老,估計早跑光了。讓我一個人單獨面對他們不成?我不會冒這個險,為了天下,我要做到萬無一失。況且如果沒法真正擊倒星晨,他總會爬起來的,仍然是個麻煩事。」說著,冷冷的掃了一眼底下:「你們都知道,星晨不是普通的生靈,靠單純的攻擊是不能殺掉他的。」說得底下都齊齊抽了一口冷氣。    

空明大師道:「我主有什麼妙策沒有?」玉無顏道:「關鍵就在他的甦醒上。明明理論上必須有月牙寶石的力量啟動,或者放在一個月光陰氣絕對照射不到的地方破除啟動屏障他才有可能醒來,可是這不可能偏偏昨晚就成為可能了。我向來不相信所謂的巧合或者奇跡,他能醒來必然有合理的而我們疏忽了的理由。我想了一下,終於明白,是林鳶茵的愛給了他力量。當林鳶茵性命懸於一線,他對愛情珍惜的本能衝破了月光的屏障,打了我們一個出其不意。愛,的確是一種要比月牙寶石更強大更深不可測的力量。」玉無顏嘴角彎著,回想起了他那年少輕狂的時代。    

狐族老人們面面相覷:「那……這怎麼辦?」玉無顏道:「現在星晨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醒來,他畢竟還是要靠月牙寶石實現真正的甦醒。他現在是因為俗世中的牽念和羈絆才保持清醒,一旦這些牽念和羈絆沒有了,他就會再度昏睡。人類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生無可戀,死亦無可戀。戀者既去,逝者如斯。我們要做的實在太簡單了,就是把他身上那一根微弱的紅線輕輕的砍斷。天下,總歸都是狐族的。這是宿命,也是天命!」空明大師抖擻道:「我主的意思是殺林鳶茵?」玉無顏道:「現在星晨受了重傷,不是我對手,而我們放出的兵器幻象勢必已經動搖法術界的意志,正是大好的出手機會。只要搶在前面控制住林鳶茵,就算星晨是神界轉世,恐怕也不能奈我何了。」狐族老人們紛紛欣喜若狂:「什麼時候行動?」玉無顏冷峻的眼神一閃:「今晚!星晨想必也在爭分奪秒的恢復。」空明大師問道:「要不要夜襲?」玉無顏道: 「不用,紫金缽也不是省油的燈,夜襲的話它會第一時間知覺並報警的,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宣戰。傳令下去,這次一戰,狐族擁得天下,我許各位金山銀山,人肉盡啖!敢有退一步者,誅連九族!!」空明大師第一個拜服在地:「我主聖明,必為天下之主。」玉無顏頜首道:「你很忠心,很好。我不會虧負你的。明天之後,紫金缽就是你的了,法術界也是你的了。落伽山世世代代為法術界泰斗門派!」空明大師激動的全身顫抖,將額頭貼緊地面,喃喃的唱著佛號。眾人退出之後,玉無顏又恢復了那種懶洋洋的樣子,他出神地把玩著那潔白的袖子:「星辰,你我皆不容於世,只是,你選擇的是適應這世界,而我選擇的是改變這世界。」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14 PM

月兒靜靜地掛在天上,夜一片靜籟,眾人都進入了夢鄉。吳剛英呼嚕打得鎮天響,隔壁的楊淙被吵得睡不著,忍無可忍地起來,找了個瓦片丟過去,恰好丟在吳剛英的鼻子上。吳剛英一骨碌惱火地起身罵道:「誰在放暗器?」「普陀金蓮!」卻是旁邊房間的普陀師太也受不了了,放出法寶,頓時把吳剛英打了個落花流水。一直靜坐養神的智能大師不禁莞爾。就在這時,放置在案台中央的紫金缽突然一震,猛地放出萬丈金光,驚醒了滿屋的掌門們:「怎麼回事?!」智能大師臉色一變道:「不好,紫金缽示警了!」     

話音剛落,房屋外就遠遠傳來那個令人震悚的動聽聲音:「狐族玉無顏率大軍請戰。」狐族主動挑釁?!這一變故太過突然,智能大師頓時愣住了,眾人的臉色早「刷」的一下就白了。「哎喲」,卻是一個弟子禁不住腳發軟,跌倒在地上。一時間,劇烈的心跳聲在這寂靜的房間裡聽得一清二楚。正在這難忍的寂靜當口,屋外卻傳來一個朗朗的男聲:「迎戰!容列陣以待。」正是星辰!智能大師衝出門外,一把扯住迎風而立的星辰:「你瘋了!你受傷正重,我們這樣是去送死!」星辰道: 「逃也是送死。玉無顏看來知道我受傷的事情了。大戰無法避免。」禪月大師見他淡然依舊,不動聲色,駭異地指著他道:「你……你怎麼一點都不緊張害怕?」星辰看著眼前逐漸出現的狐族人馬身影,淡淡地道:「我從來沒有說我們勝利了,我們本來過的就是生死邊緣上的生活,隨時都有可能會死,既然這樣,有什麼緊張害怕的?」     

「星辰,怎麼回事!」卻是林鳶茵和楊淙到了。星辰看見林鳶茵,眼神裡方才起了一絲波瀾:「沒事,玉無顏是個聰明的傢伙,我也料到他可能會來。」林鳶茵急道:「什麼叫沒事?你都有絕磐了,他為什麼還敢來送死?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星辰沉默了片刻,道:「也許是他知道時日無多,不如盡力一拼,既然如此,我們就快點結束這場戰鬥好了。」林鳶茵如何相信那個狡猾奸險的妖狐會有如此一跟筋的想法,不由狐疑地看向智能大師。智能大師只得苦笑,星辰不願意透露自己的傷勢,他也不好透露,林鳶茵見智能大師這般,更加確信星辰隱瞞了自己什麼,但是知道星辰不願意講的話絕對不肯講,也當機立斷道:「好,我隨你們上去。反正你說的,玉無顏是來送死,我到前線也沒有什麼危險。」星辰眉頭一皺,卻想不出什麼理由來阻擋。    

「到底怎麼辦?」眾掌門也出來了。智能大師長歎一聲道:「迎戰吧,他們沒有我們那麼好的法寶,而且絕磐也在我們這邊,遲早都要決戰的,晚戰不如早戰。」吳剛英心急道:「可是星辰的傷……」禪月大師見勢不妙,一個箭步上去眼明手快地封住了他的嘴巴。林鳶茵抓住不放:「星辰的什麼?」吳剛英一見林鳶茵,立馬改嘴:「星辰的風度太帥了,我怕刺激到妖狐,你知道狗急跳牆,狐急了也會跳牆的。」林鳶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眾多掌門都知道星辰重傷一事,只瞞著林鳶茵一人,此時只得苦笑。想此戰必然滅亡,想不到千辛萬苦逃脫魔掌,卻仍然騙不過精明的玉無顏,到頭來難逃一死,難道靖河血難真是逃不掉的宿命?智能大師偷偷地將天機道長拖到一邊:「等下趁空你和你徒弟就逃走,法術界總要留下一點血脈守護這蒼生。」天機道長大驚:「你如何使得?我罪孽深重,死不足惜,還是大師逃吧。」智能大師苦笑道:「我是個帶頭的,妖狐肯放過我麼?老弟,多照看下五台山吧。」天機道長泣不成聲,卻再說不出一個字。    

智能大師緩緩地環望眾掌門和弟子,只見不少人臉色慘敗,棉如死灰,有的甚至木然而立,毫無鬥志,心下低歎一聲,看來妖狐的陰影不是一般的沉重,連他都覺得有所驚悚,更何況這些定力不夠的同門,只是沒有鬥志,這場戰鬥更加毫無勝算,當下朗聲對眾掌門和弟子道:「法術界宗義當捨生取義,守護蒼生,死非終結,乃是解脫、超度與昇華。靖河血難,多少前輩前僕後繼,多少祖師命喪當場,可是面對死亡從來沒有人怕懼,哪怕全軍覆滅,屍橫荒野,終於阻止了妖狐瘋狂的腳步。那一刻所有人知道沒有勝利,可是沒有人不相信勝利,這是為什麼?因為天理昭彰,報應循環,他們不相信屠戮是這個世界本來的面目,他們不相信扭曲是這個時間該有的規則!靖河血難他們沒有絕望,那麼,今天,我們有什麼理由絕望?!」     

一席話說的吳剛英暗自佩服,智能大師作為泰斗的確是當仁不讓,自己的師傅哪怕有白分之一這樣的胸襟和豁達,落迦山也不至於衰敗如此。再看眾弟子連上都漸漸地煥發出光彩來,不少人想起入門那會兒跪地發誓,更是熱血洶湧。不知誰喊了一句:「跟狐族拼了!」群情洶湧,激憤頓起。眾掌門對望一眼,面露笑顏,有智能大師在,士氣果然不容易低落。玉清師太輕鬆道:「我們不怕死,犯下這麼嚴重的罪過,差點親手毀了這天下,能以死挽回,也不虛活了一世了。」智能大師道:「時間不多了,我們立刻不陣吧。現在有弟子多少人?」玉清師太忙回道:「總共有五十人。」智能大師道:「我們做頭的,列第一排,二十人在第二排,三十人在最後一排,以乾坤為勢,陰陽八卦為位,盡量寬鬆地擺開。」天機道長忙道:「難道是擺龍斗銷雲陣?」智能大師簡單地丟了一句話:「不錯,禪月你留下主持。」轉身對星辰道:「走吧,我們先去會會玉無顏。」星辰點點頭。林鳶茵忙拉著楊淙跟上一起去了。    

龍斗銷雲陣?眾人都咋舌不已。這龍斗銷雲陣來頭並不簡單,據說是明朝期間五台方丈凝畢生精力研究而成的一個陣法,集攻擊防禦為一體,取相生相剋之意,將來敵之功化為我方之防,生生不息,圓而成一體,威力無比,曾打敗群鬼。但是由於鎮法太過複雜,於清末年漸漸失傳,現今只作為記載留存在五台的古老經書上——也不知是否原抄,還是後人以訛傳訛補充了來的,也沒人敢試。傳說靖河血難最後關頭法術界曾經想用,但是陣未布成,玉無顏就已經殺到了,所以總未知道效用。這次大敵當前,智能大師竟然要求布這等複雜的陣法,看來決意以死一拼了。    

雖然狐族一直蠢蠢欲動想衝上去,不過玉無顏止住了他們,好整以暇地坐在他那舒服的座位上,只是微笑著耐心等待。「我主聖明,得擁天下!」星辰和智能大師他們終於出現了,只是每走一步,周圍就想起震天響的叫聲,響徹雲霄,聞者變色。狐族這次捲土重來,士氣高昂,皆因知道星辰身受重傷,每個小兵都齜牙咧嘴,看著香噴噴的人肉流口水。黑幢幢的大軍不斷地湧來,密密麻麻黑壓壓的一大片,原本做好心理準備的智能大師不禁眉頭皺了一下,粗粗看了一下,估摸著應該有數千人眾,可憐這邊才幾十人,如何是對敵的料?偷眼看下星辰,面上 依舊沒有一點驚惶,彷彿只是赴約喝酒般輕鬆自如。    

玉無顏待他們走到包圍圈中心,才笑盈盈道:「一晚不見,怎麼都剩下這些人了?其他人都死絕了嗎?」星辰也懶得理他的嘲笑,直接開門見山:「你怎麼又回來送死了?」玉無顏笑道:「身受重傷還能教訓我,真不簡單。怎麼樣?絕磐的滋味好受嗎?」身受重傷?!林鳶茵驚疑地看著智能大師。智能大師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好僵在那裡。林鳶茵何等聰明的人,立馬明白了,驚嚇之下,奔上前去,扯住星辰的袖子道:「你瘋了!受傷也不告訴我?!還敢跟妖狐正面對決?!」星辰轉頭看了她一眼道:「那你給我找出另外一個能跟他正面對決的人來。」林鳶茵立時語塞。星辰已經回頭,半是安慰林鳶茵半是警告無顏道:「多謝妖狐大人關心,我傷勢並不重。就算還剩最後一口氣,也能再發動絕磐一次,狐族這麼多蝦兵蟹將,白光一閃估計也就死得差不多了。」     

提起絕磐,狐族還是有點變色,眼看天下在望,誰願意死?誰不願意留下條命享享擁有天下的滋味?不獨狐族高層,那些小兵也如是。玉無顏「格格」一笑道: 「別緊張,我們的星大公子似乎只剩下用絕磐威脅這一招了。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拿你性命的,只是本著親戚的情分,過來問問,你把你的來歷身份告訴大家聽了沒有呢?」一說到「身份」兩字,星辰的臉色就變了:「要戰就戰,不必多言!」玉無顏哈哈大笑道:「何苦呢?難道你認為能掩蓋一生一世?與其慢慢受死,不如來個痛快,如何?」一直默不作聲的智能大師突然開口對星辰道:「老衲認為,與其逃避,不如坦然。」星辰何等機敏的人,馬上明白了智能大師的含義。玉無顏此來就是專程利用身份羞辱他的,無論自己如何阻擋,那個事實遲早都要揭露,心中長歎一聲,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玉無顏笑對林鳶茵道:「不知道林小姐知道星辰的真正來歷沒有呢?」林鳶茵心中「怦怦」直跳,喧囂了那麼久,她何嘗不想知道星辰的真實面目是什麼?可是林鳶茵更清楚,無論如何,現在絕對不能露出任何渴望知道的表情,因為這是對星辰的一種無言的巨大傷害,要說也要讓星辰親口說出。當下林鳶茵只是漠然道:「我沒興趣,我記得我跟你說過,身份貴賤對我來說就如同一個可笑的笑話。」玉無顏靜靜地道:「那是因為你並不知道世界上會誕生如此一種怪物。知道了,或許你就會噁心得趕快逃離了呢。」林鳶茵知道玉無顏這次是無論如何也要利用這次機會羞辱星辰的,當下淡淡一笑:「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你要說什麼只管說吧,何苦還繞圈子呢?」

玉無顏露齒一笑道:「既然林小姐想聽,我就說吧。這事的淵源還要從我被絕磐反噬開始說起。我被絕磐反噬到冥界之後,狐族震驚並且元氣大傷,無法再鍛鑄妖狐,而且他們認為,就算再怎麼努力的鍛鑄,也無法出現跟我匹敵的人物了。我捎回來的口信是利用絕磐創造結界再吸我回陸地,可是當時我的元氣也大傷,沒有辦法配合絕磐,只有苦等一百年。這一百年,狐族高層怕你們法術界趁此百年不遇之機把狐族全滅了,也怕狐族力量薄弱,無法保住絕磐在自己手中。就在這個背景下,被我斃了的那個長老動起了歪念頭,想創造一個怪物來保護狐族。一開始只是想讓這個怪物也能用絕磐威脅人類,不能讓絕磐反噬他,後來聯想到人類的法力增長很快,而且法寶眾多,雖然狐族以前也搶了不少,但都不能用,如果能聯合利用狐族和人類兩個身體優勢,揚長補短,兩界寶物都能使用,不是能夠使那個怪物法力大大增加嗎?由此他們想到了四界之戰之前一直流傳的一個邪惡的儀式——魂祭儀式!」     

智能大師的臉頓時黑了下來,果然,狐族用的正是這個被四界封印、被天詛咒的儀式。玉無顏已經雜那邊笑盈盈地解釋道:「這個法術在其他三界估計都失傳了,但是狐族保留下來了。我們的祖先吞不下被人界詭勝這口氣,一直小心地保留下來,就是防著將來有用。想必在場的各位,除了智能,都不知道什麼叫魂祭儀式。我就在這裡稍稍解釋一下吧。最原汁原味的魂祭儀式是指找四個靈力最高強的生靈,最好是不同類的,把自己的靈魂獻祭給上天,隨後將四具軀體合成一具,以此換取上天的四界天地靈氣。作為代價,新產生的軀體雖然擁有無比強大的法力,但是永遠只是一個行屍走肉,沒有思想,沒有意志,只能聽從於主人。這本來是一個法力協議,但是傳說遠古四界之戰的時候,各界為了戰勝對方,都挖空心思,這個原本極傷元氣的方法被大量濫用,出現了很多怪物。與此同時,天地靈氣卻被吸收無度,終於激怒了上天,拒絕再接受這種法力協議。」     

「後來神界改進了這個協議,加入了一種強大的制約力,強迫上天接受。公然地搶劫靈氣,靈氣虛耗過度導致不平衡,天地劇變,很多陸地下陷成為海洋,天上出現了窟窿。這個儀式開始被天詛咒,但凡舉行這個儀式所產生的怪物,雖然仍然可以擁有跟以前一樣強大的身軀和法力,卻只能活十年,十年之後血肉會化為齏末,隨風散開。而被作為交換代價的靈魂永遠不得超生輪迴,屈身於地獄的最底層泣血號哭,受盡萬般苦楚。四界震悚,終於不敢再用,而且達成協議,永久封禁這個儀式。也就是說,如果要再用這個儀式,首先必須得破解天的這個詛咒,為此狐族的確絞盡了腦汁。有一天突然想到,天不是詛咒血肉會化為齏末嗎?那如果血肉本來就是齏末的話,這個詛咒不就不能生效了嗎?」     

「本來就是齏末?」林鳶茵忍不住重複了一遍,「什麼意思?」玉無顏道:「因為怕詛咒牽連到狐族,所以他們沒敢打靈性之狐的主意。他們抓了很多法術界的弟子回來,雖然弟子的功力要比師父差得遠了,但是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嗎?好狗敵不過賴狗多,一個弟子差遠了,十個弟子加在一起就差不多了。陸陸續續抓了有幾百人之眾吧,都好吃好喝地養著,月圓之夜,沐浴熏拜,把這數百人齊齊趕進一個巨大的桶中。在桶的上方,有好幾個梯子,上面站著長老他們幾個,每個拿著一把巨大的帶著很多倒鉤刺的鐵棒,一聲令下,幾跟棒子一起狠狠地擲下,頓時腦漿和著血肉的碎片都濺到了木桶的邊緣。」     

「啊——」楊淙一聲尖叫,幾欲作嘔。林鳶茵咬牙道:「狐族的心果然是鐵做的!」玉無顏依舊不慌不忙地講述著:「也不知道碾了多久,這幾百人終於碾成了一桶血肉泥,但這僅僅只是成功了第一步。接下來,他們抬出一個人的模型,挑選血色最殷紅的部分灌入其中,將月牙寶石放在額頭中央,在月光下照射七七四十九日,在這期間,完全嚴格按照流傳下來的方法舉行魂祭儀式,終於誕生了星辰。這就是星辰的真實身份!他就是一個由屍泥拼湊而成被天詛咒的最低賤的怪物!他連生靈都不是,他連怪物都不是,他甚至連行屍走肉都不是!他只是一個人肉垃圾,一個連本來面目都沒有的傢伙,有什麼資格做主上?!」玉無顏惡狠狠地笑著,狐族周圍起了很大的一片嘲笑聲,大家都在炫耀著自己是生靈的自豪。星辰閉上的眼睛一直沒有打開,他只是靜靜地傾聽這些刺耳的笑聲,傾聽著周圍一切他根本不願意聽到的聲響。    

「屍泥的怪物?」剛剛趕過來的吳剛英等人恰好聽到了最後幾句。吳剛英強自壓抑自己心中的震駭,望向星辰。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星辰這麼擔憂自己的身份被暴露。老實說,自己雖然知道那是玉無顏的詭計,但是還是止不住地對星辰感覺有點噁心,有種想遠遠離開他的感覺。眾掌門也是跟吳剛英同樣感覺,紛紛面露詫異之色,連連後退。玉清師太小聲道:「天,真沒想到是這樣的怪物,那的確是天地不容了。」禪月大師急奔向前,扯著智能大師的衣襟道:「師父,你怎麼可以讓玉無顏把這個秘密都說出來?你看,人心都開始潰散了。他們都不相信這樣的怪物會幫我們。」智能大師平靜地道:「遲早都要說出來的,這也是我們人類自己的一個考驗。是相信所謂的生靈,還是相信這公義?接下來,我們都無能為力,所有的一切都要看林鳶茵了。星辰這樣子逃避不是辦法,就算這次又給他逃過了,他也遲早會被強大的心理壓力給壓垮的。唯一能解救這個困境的,唯有林鳶茵一人了。」

玉無顏雍容得打量著星辰慘敗的面容,良久,將笑意的目光投到了一動不動盯著他看的林鳶茵身上:「你們不是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沒有接觸到屍體的你會感染屍毒嗎?他就是一個巨大的發霉腐爛的屍體,只要你跟他在一起,你就會不斷地感染屍毒!一次,兩次,智能可以治好你,可是你本身的元氣也在慢慢地被銷蝕。你的一輩子只有八十二的命,每一次感染屍毒都要減壽三年,你還能有多少光陰陪在他的身邊?你還有多少元氣可以供他銷蝕?什麼天長地久的愛情,什麼海枯石爛的誓言,在這樣殘酷的事實面前,都是可笑的謊言!在這個世上,只有成王敗蔻才是永不變的真理!」一直緊伴左側的空明大師也喊道:「沒錯,各位同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打得再激烈,也是生靈,你們放心讓這個非生靈的怪物、噁心到齷齪的怪物帶領你們去尋找什麼勝利嗎?你們遲早也會被滅的,快點醒來,聯手消滅了這怪物,我們再來公平地打鬥!須知這陸界,起碼也是生靈的陸界!」吳剛英氣得吼道:「你給我閉嘴!誰跟你是同門?!你早就已經不是法術界的人了!」眾掌門卻面露驚惶之色,互相張望。    

禪月大師叫苦不迭道:「人心開始慌亂了,師父,想想辦法。」智能大師長歎一口氣,靜靜地站立在原地。現在這情景一定跟當年靖河血難的最後關頭很相似,祖師,你究竟用什麼辦法讓人心抵禦住強大的恐懼?現在的困局,林鳶茵你一個人解救得了嗎?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無能為力的荒涼。    

玉無顏道:「這幫愚蠢的人類。空明,這幫人你再幫忙說一下吧。」空明大師憤怒地瞪了吳剛英一眼,繼續煽動道:「也許你們認為我已經能夠被魔化了,也許你們認為我沒有資格再入法術界了。可是我再背叛,也不如這怪物背叛。沒錯,我才能敢不掩飾我要滅門五台山。」說到這句時,智能大師和禪月大師不約而同投來憤怒而詫異的目光。空明大師置若罔聞道,「可是滅門五台山的理由絕不僅僅是為了什麼紫金缽,而是為了他們庇護這怪物!天生異兆,必有不詳。自從這怪物出生以來,陸界諸多怪事,不僅絕磐 出世殺人,而且挑撥法門相殘,妄圖絕滅狐族一族生靈。其心可誅,其身可誅!與狐族相鬥,他們還會給你們一個痛快,他們還會允許你們的後代存留下去,他們不會滅絕了人類。可是這怪物呢?你們要讓這世間變成寸草不生的又一個地獄嗎?」吳剛英見勢頭不妙,趕緊將落迦山的一個弟子叫來,耳語幾句,那弟子飛快地跑了。    

空明大師巧舌如簧,顯然已經說動了眾掌門,大家都在一起交頭接耳。半晌,玉清師太為難地道: 「智能大師,五台是佛家泰斗,總要請大師說一句話才是。」智能大師無奈地轉身過來,看著這些惘然不知所措的掌門們,苦笑一聲道:「老衲沒什麼可說的,只是憑心向佛而已。五台保星辰!」眾人嘩然,又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空明大師淡淡地道:「五台決意一意孤行,可敬可歎,卻也可憐得很。智能,你要記住,是你一手葬送了五台!」   

吳剛英突然滿頭大汗地出來大叫道:「且慢!我有話說!」空明大師怒道:「吳剛英你又出來攪什麼場?」吳剛英朗聲說道:「是的,我不得不承認,空明大師的話說得有多麼合情合理,當真是舌如蓮花,入口即化。當日終南掌門天機道長在五台山門前也是何等的氣貫長虹,當時相信所有人都覺得天機道長代表的才是世上的真理。可是真相如何呢?龍泉劍被他的徒弟孤星寒輕易地召回去了,是孤星寒的法術突飛猛進麼?不,是龍泉劍拋棄了天機道長,或者說,這種至寶回歸到了真正的終南山!人心可以迷失,言辭可以扭轉,可以指鹿為馬,可以不分黑白,但是真相卻永遠不會因為人的意志而有所改變,世間的公理如是,我們的百年基業如是,我們的法寶也如是!當我們的心因為種種的誘惑而喪失了原本應該有的方向,我們更需要做的,不是互相辯明,而是應該看看我們的戰友——那些也不是生靈,而是死物的法寶是如何回應?」     

眾人素知吳剛英是那種心拙口笨的人,從來不曾見他這麼流利的長篇大論,只這剛才一番話,氣勢上已經不知不覺壓倒了空明大師,都紛紛側目。空明大師也從來不曾見過他如此神采飛揚,器宇軒昂,脫胎換骨,一時之間竟然呆了,沒有接話。卻見落迦山一個弟子匆匆跑上來,呈上一個用黃色絲綢包住的物事給吳剛英。吳剛英接過那個物體,高舉過頭,一把扯下黃布,大吼道:「落迦山掌門做的是對是錯,寶物早就做出了明確的答覆!」     

空明大師驚恐地睜大眼睛,黃布隨著風飄然緩緩地落下,赫然出現了落迦山掌門的標誌——長明燈座!燈座上火焰早已熄滅,然而最恐怖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原本閃閃發光的金體,此刻卻像人肉一樣的腐爛,不少地方大塊大塊地掉下粉末來,有些地方像是被硫酸腐蝕了一樣,銹跡斑斑。「啊!」眾掌門禁不住驚叫出聲。空明大師更是全身劇烈的顫抖:「怎麼會這樣?是你……是你弄的麼?」吳剛英慘笑一聲,朝西跪下:「家醜原本不可外揚,可是事態緊急,請歷代祖師恕弟子擅自披露之罪,實在是落迦生死關頭,不得不為而已。」玉清師太忙拿出普陀金蓮來看時,發現中心也有一點類似的小黑點,當下連念阿彌陀佛道:「是我愚蠢了,管他什麼怪物不怪物,我們普陀該認的不是什麼生靈不生靈,而是公義。」眾掌門道:「沒錯,法術界守護的不是什麼生靈,而是這世間的公義!」     

楊淙驚喜地看著吳剛英,這麼一場信任危機就這樣輕易被化解了,不禁對啊刮目相看。空明大師眼睛大睜,眼珠子都快要凸出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早已不成樣子的燈座,連連後退:「不可能……怎麼會這樣……不可能……」腳一軟,早已癱倒在地上,呆若木雞,木然不語。玉無顏沒想到勢態這麼快被扭轉過來,登時對吳剛英恨得牙癢癢的。一直沉默的林鳶茵突然冷笑一聲道:「怎麼妖狐殿下沒話說了呢? 我以前一直以為,靖河血難人類之所以逃脫是我們的運氣,可是現在我知道,那是宿命的必然。我以前一直以為,她不喜歡你真的如你所說,只是因為你不是人類,可是現在我明白那不過是她的說辭。她不喜歡你的真正理由是因為你才是真正的怪物,一個披著生靈外衣的怪物!但凡生靈,都有基本的道德準則,都有最基本的憐憫之心,可是你的心中,有的只是殺戮和背叛,有的只是血腥和恐怖,你的心才是這個世間最齷齪不堪的地方!你才是那個真正屍泥拼湊起來的怪物!」「你說什麼?!」玉無顏一掌狠狠拍在扶手上,扶手立刻粉碎成末,「我不准你再說她!」     

林鳶茵緩緩地道:「至於我,從始至終,心意未變。」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對著玉無顏,眼睛卻望著星辰。星辰的身軀微微一顫,睜開眼睛,四目相對,目光交流,只這一瞬間,彷彿萬事萬物都已經湮滅,只有那原本就應該相融相通的心意。林鳶茵厲聲道,「星辰,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害怕什麼?這不是我心目中的星辰!玉無顏那個垃圾他從來都不如你!」星辰全身一顫,仰頭向天,長鬆一口氣。

滴答,滴答,天又開始下起小雨了。卻不是那種賞心悅目的雨線點點,而是那分辨不清的朦朧的陰雨,下在人心裡,是說不出的潮濕陰冷。玉無顏面無表情地道: 「我不喜歡在雨天殺人。可是,我更不喜歡在晴天殺人。星辰,你還有力量發動絕磐麼?」星辰搖搖頭,又道:「我不是靠絕磐勝你的。」智能大師大吼一聲:「佈陣!」眾人反應過來,早站好位,隱隱間一股凶氣開始瀰漫飄蕩在眾人面前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17 PM

玉無顏看著星辰那安靜的臉龐,慢慢地道:「我會好好安葬你的。殺。」狐族人馬震天般地響起來了,智能大師緊張道:「陣形聽我號令!」頓時,諸多法寶開始閃放金光,智能大師吼道:「眾志成城!上!」禪月大師道:「不行,師父,陣法還差三個缺,書上沒有記載,沒辦法發揮效用!」智能大師道:「你先頂上!」禪月大師手足無措道:「我也想頂上,可是我不知道站哪裡。」「憑心向佛!」智能大師怒目圓睜,「快去!」禪月大師茫然道:「什麼意思?」狐族人馬已經殺到,吳剛英拔劍出鞘,殺氣騰騰道:「佛祖要恕罪了,我今天大開殺戒!」念定咒語,寶劍泛出光芒,轉手便是兩劍,兩聲慘叫過後,兩個狐狸的頭顱已經在地上亂滾。楊淙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景象,一嚇只下竟然暈了過去。吳剛英忙扶住她道:「看不慣還來前邊,真拿你沒辦法。」且殺且退,交給普陀門人道:「幫忙照顧一下。」轉身又衝入狐族人馬當中,左劈右殺,當下慘叫連連,血肉橫飛,只這一衝,已經留下屍體遍地。    

吳剛英猙獰的嘴臉嚇退了不少狐族的人馬,轉而向法術界各弟子掌門進攻,可苦了他們,又要站住位置,又要殺敵,一時間,弟子也有好幾人陣亡,碩大的頭顱咕嚕嚕地滾到玉無顏的車下,熱氣騰騰的鮮血噴了玉無顏一袖子,雪白的皮毛上襯托著幾點殷紅,竟是說不出的鮮明。玉無顏沒有在意,只是盯著星辰不放。星辰對林鳶茵道:「你來我身邊。」一把把她拉在身後,狐族的人如潮水般湧來,但是到了星辰這邊卻自動分開,像是一塊巨大的石頭把水流分成兩半——儘管星辰重傷,但是狐族仍然對他心存忌憚,除了玉無顏,似乎仍然沒有人願意挑戰他。    

戰場上已經分不清敵我,只聽得見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聲音都是狐族發出來的,人類剩下的只有苦戰。法器雖然厲害,但是根本擋不住。玉清師太一個拂塵把兩個狐狸打翻在地,白色的拂塵早已血跡斑斑,大聲對禪月大師疾呼道:「禪月師侄,到底這陣法還要不要發動?我們現在站位已經越來越困難了,外圍的弟子死傷很多,再不決斷,這陣就算能成,也沒人可擺了。」禪月大師手足無措,想去找師父問個清楚,轉眼卻見智能大師周圍已經圍了三圈狐狸,正陷入苦戰中,怎麼辦?到底這陣法要不要擺?能不能成功?還是讓他們分散開來保命要緊?禪月大師咬牙間,數十個念頭已經轉瞬而過。     血汩汩地流出來,匯成無數條小溪,在這綠色的草地上顯得格外的鮮艷和奪目。法術界的弟子死傷已經過半,不少人廢了一手一腳,在地上哀號,轉眼就是一個狐狸上來一槍,然後又是一個掌門把那狐狸的腦門拍得粉碎。細細算來,狐族死傷更加慘重,因為多半是那法力低賤的剛成年人形的低級狐狸,血肉橫飛間,如果不是簇擁著那高貴典雅的玉無顏,真會讓人錯覺是人類在發動靖河血難。狐族高層沒有玉無顏的下令,都不敢輕舉妄動,都在旁邊圍護著,個個心知肚明玉無顏是存心利用狐族的數量優勢來消耗對方的戰鬥力,但是看著自己的同胞一大片一大片地倒下,仍然忍不住咬指發寒。一個老太婆上來賠笑道:「我主,這樣做我們的人死得也恁慘了點,您一出手就能贏的,是不是……」玉無顏悠悠道:「再等等。」     

「師太……師太!」一個小尼姑不知道從哪裡頭破血流滿身是塵地爬出來,朝玉清師太淒厲地哭喊著。玉清師太認真辨認時,不由得一驚:「惠修?你怎麼來了? 你不是守山的麼?」那小尼姑哭喊道:「普陀山全完了,所有人都被挾持住了,他們說,如果師太不歸順狐族,就把我們全滅門了。」「什麼?!」普陀金蓮「叮噹」掉在了地上。「小尼姑……」玉無顏慢慢地開口道,「你是不是……還漏了一句什麼話?」小尼姑看到玉無顏,猛地一驚,哭道:「他們還說……還說……還說……」卻因為極度的驚悸說不出來。    

一道白光激噴而出,小尼姑慘叫一聲,倒地身亡。「惠修——」玉清師太痛不欲生,那是她最心疼的入室弟子啊。玉無顏道:「這麼無用,說不出話的弟子你也收,怪不得普陀衰落至此了。他們還說,如果你繼續幫助五台,恐怕不僅這滿門派的人,就連普陀基業也都毀於一旦了。從此這個世上,再沒有普陀山派了。還請師太好好考慮。」說著,又緩緩打量一圈面色慘白的眾掌門,輕輕一笑道:「其他人是不是覺得你們很幸運?我不這樣想,我只覺得奇怪,你們的弟子算著路程應該到了,怎麼還沒來呢?」   

「你卑鄙!」玉清師太已經完全不顧任何的風度,像是發瘋的女人一樣歇斯底里地吼道。玉無顏看著智能大師淺淺一笑道:「至於你,就放棄妄想吧。無論你如何求我,我這次都要必須滅了五台。五台根本不應該在這個世上存在。」說著靠在椅背上,對眾掌門道,「說我卑鄙也好,說我小人也好,我玉無顏根本就不在乎。知道你們人類最重所謂的情義,我也不願強人所難。讓你們幫忙攻打五呆實在太困難了,這樣吧,只要你們接下來不幫忙,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如何?留得青山在,下一句什麼來著?你們自己思索吧。」     

星辰心理暗歎一聲,心想,今天注定斃命於此了,今天親口聽到林鳶茵心意,算了,也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不要連累別人就是,一邊暗暗地從懷裡掏出絕磐。玉無顏正在欣賞智能大師臉色的變化:「星辰,如果你拚死發動絕磐,不一定能打贏我,但是你一定會煙消雲散。怎麼?終於發現到了魚死網破的地步了嗎?」 林鳶茵一把按住星辰的手:「不可以!我們相信奇跡!」玉無顏嗤之以鼻道:「奇跡?讓我看看什麼是奇跡?」     

玉無顏右手輕飄飄地送出,星辰臉色一變:「大家小心!」轉身將林鳶茵抱住,決意以自己功力拚死抵擋住這一擊。「星辰不可!」林鳶茵急得拚命掙扎。 「哇!」鮮血登時噴了一地,那些嫩綠的草芽上頓時如同瑪瑙般晶瑩剔透,卻是天機道長不知道什麼時候飛身進來,替星辰擋住了這一擊。「老弟!」智能大師心痛至極,趕緊扶起天機道長。天機道長滿足地笑笑:「智能老哥,我想過了,終南要保,但那是下一代的事情了,我已經讓孤星寒回去了,我是你們一代的人,要死就一起死吧,這是我們的宿命,原本進來這個門,隨時便想著為這蒼生獻身的。」智能大師忍不住落下淚來:「事到如今,我也不忍連累你們了,玉無顏雖然無恥,但是說話算話,只要你們不幫我們五台,他會留你們一條生路的。」天機道長道:「不要這樣說,沒了五台,我們就算留下來又能怎樣?基業是什麼?基業不是哪個道觀不是哪個山門,是我們門派的精魄。精魄在,就算人都死絕了,終南山也不會滅!玉無顏,你小瞧了我們,靖河血難你也用過這招吧?如何?有沒有哪個門派最後叛變呢?」     

玉無顏臉色微微一變,靖河血難他的確用過了,可惜各門派眾志成城,哪怕死剩最後一個人都要戰鬥,讓他頭疼不已,否則也不會想打絕磐的主意害得自己被反噬了。禪月大師回過頭去,驀然發現,儘管大家都強忍同門被挾持之痛而面無血色,唏噓流涕,但是沒有一個人離開站位,陣法竟然一直完好地保存著!禪月大師開始相信,靖河血難的勝利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在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法術界終於認清了自己的方向,大家終於組成了最堅固的長城!    

天機道長勉強站起來道:「智能老哥,龍斗銷雲陣雖然書上記載不完整,大家都道失傳了,我卻知道,你早已鑽研出來了是不是?」智能大師落淚點頭:「只是時機未到,發動不了,我也無能為力,此陣也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行。」天機道長微微一笑道:「禪月師侄聰明非常,怎麼會悟不破這箇中奧妙呢?」「天時地理人和?」禪月大師正在咀嚼這句話的含義,猛然發現天機道長站位非常奇怪,原本被扶著的人應該全身靠在另外一個人身上才是,可是天機道長卻拚命把身軀向外,再看一眼智能大師,站位更是奇怪,像是游離在陣法之外,又像是纏繞在陣法之中。按照書上記載,龍斗銷雲陣之所以失傳,就是因為最關鍵的三個發動陣法位置沒有標明,天機道長和師父不可能知道怎麼站位,可是他們為什麼好像知道一般穩站不動?難道他們通過一種特殊的方法知道了正確的站位?是什麼特殊的方法呢?     

「憑心向佛!」智能大師的這四個字如電光火石在禪月大師腦海裡快速地一閃而過。禪月大師全身劇烈顫抖,天啊!原來這個陣法的真相居然是這樣!果然是世上最奇妙的陣法!禪月大師忍住激動,閉上眼睛,細細感受周圍的法力流向,那一瞬間,什麼狐族,什麼玉無顏統統都不過是虛幻的景象,真實的,唯有那一股股細細的暖暖的熱流。對了,就是那裡!那裡還有一個缺!那個方位不應該沒人!禪月大師欣欣然走了過去,站好位,睜開眼,正好看見對面的吳剛英詫異地看著他: 「你怎麼過來了?」 「轟隆!」平地上突然響起了一聲悶雷,狐族最怕雷聲,不少狐狸嚇得抱頭鼠串,天上突然變了色,大批大批的烏雲聚集起來,然後又散開,周圍刮起了大大小小不一的龍捲風,雲上隱隱透露著五彩的霓光。狐族高層仰天上望,議論著:那是什麼? 一道金色的龍形之氣突然從雲層中俯衝下地,發出陣陣清吟,所到之處,狐狸無不死傷,龍形氣體最終圍住陣法盤旋兩圈之後,散入陣中。頓時,陣中每個人所站之點都迸射出金光,直衝雲霄。    

狐族大為惶恐,紛紛後退,一時間,哭喊聲響天動地。「龍斗銷雲陣?」玉無顏面色如常,「智能你真是個人才,這陣法我一直以為是傳說,想不到真的存在。當年你師祖想擺,但是沒擺出來。來吧,讓我看看,這個陣法究竟是不是真如傳說中厲害。狐族的人聽著,上前殺陣法中的一個人,連升三級,敢後退一步的,株連就族!」狐狸們又開始吶喊起來了,害怕的、不害怕的,膽大的、膽小的,都擠著往前湧。    

智能大師欣慰地看了一眼禪月大師,回頭對玉無顏道:「知道狐族最輸人類的是哪一點嗎?就是你們的心中只有慾望,沒有信念!變陣!」眾人依言踩踏方位,霎時,無數條金龍從陣法四面八方衝出,直衝上天,又俯衝下地,「轟」一聲,成片成片的狐狸已經倒下去,幾層屍體搭著幾層屍體,還活著的,或者捧著自己的殘肢哭泣,或者連滾帶爬地往山上逃。狐族高層個個看得冒出冷汗,也不由得連連後退。    

玉無顏變了顏色:「血債血償,你們今天一個都別想跑掉。這個陣再厲害,也不是我的對手。就算你們什麼佛祖親來,我也親手把他大卸八塊!」這次玉無顏似乎是真的發怒了,他「霍」的一聲站起身來,褪出了那身華貴的皮毛大衣,露出裡面緊身的白色外衣,一步步走下車來,「什麼破龍?我不出手,真當我是病貓了!」星辰叫道:「小心!」眾人早知星辰實力非凡,連他都這麼緊張,眾人更是緊張。    

玉無顏從背後掏出一樣東西來,似乎有點像鎖鏈,但是又比鎖鏈粗。這是玉無顏第一次拿出了兵器,沒有人認得那是什麼。玉無顏二話不說,直接將那兵器朝智能大師甩去,只見那兵器遇風越長越長,智能大師一驚:「變陣!」玉無顏冷笑一聲,一個幽雅的轉身,無數條金龍衝出的剎那,那兵器也幻化成千條萬條,緊緊地縛住金龍。智能大師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那個到底是什麼東西?」   玉無顏冷著臉道:「我是一代妖狐,不要以為這麼一個破陣就能打倒我!」手腕轉動,白綢飛動,說不出的絢麗華靡,金龍被絞得粉碎,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強大的衝擊波襲到。「哎呦!」眾人無一例外摔了個灰頭土臉,爬起來早已面入土色。玉無顏站在那裡,在全身白光的照耀下,秀髮飛揚,肌膚如雪,脫塵出俗,如同天神——嗜殺的天神!這就是一代妖狐的實力!

智能大師臉上變色,萬萬想不到,最強的龍斗銷雲陣在玉無顏面前也不過是一個擺設。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強的人物?難道真的天命所歸,要讓他掌管這天下?玉無顏不容他多想,已經緩緩地走了過來:「你們讓我厭煩了,我也已經沒有耐心了。你們就安心地去死好了。」「大師,沒有辦法了。」星辰突然出言道。智能大師明白他的想法,星辰是想拼著自己的最後實力發動絕磐,跟玉無顏同歸於盡。「不可以,星辰!」林鳶茵大驚失色,可惜星辰下定了決心:「沒有法子了,大師,請替我照顧好她。」說著,回頭在林鳶茵的額頭上快速地吻了一下,轉身就朝玉無顏迎了上去。    

「不——星辰——」林鳶茵悲痛欲絕。玉無顏看見星辰,眼睛裡都快冒出火來:「你個雜種,不是你,根本我不用這麼費力。你也快給我去死吧。」星辰道:「誰活誰死還說不定。」絕磐耀眼的光芒一閃,玉無顏臉色一變,轉身便是一甩,那兵器已經死死地纏住了星辰的脖子。    

「轟隆!」像是什麼巨大的物體猛然爆炸的聲音,不少人和狐狸被巨大的爆炸波推了幾百米之遠,一直遠遠觀戰的狐族高層也東倒西歪。很大的白霧突然瀰漫出來,到處都是朦朧一片,智能大師連最近的天機道長的樣子都看不清,只依稀看得見一個的大致的輪廓。「星辰——星辰,你在哪裡?要死一起死,為什麼要拋下我,為什麼——」林鳶茵撕心裂肺的哭聲讓每個人都心寒。遠方卻傳來玉無顏憤怒的聲音:「星辰,你在哪裡?有種出來打,放什麼煙霧彈?」星辰的聲音卻從另外一邊傳來:「我沒有放,這些煙霧彈不是你放的嗎?」星辰沒有死?林鳶茵欣喜若狂:「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智能大師心下掂掇,難道又是奇跡?!   

「幾百年過去了,你還是老樣子。為什麼你還不醒悟?」一個輕柔的女聲傳來。 「是誰?」吳剛英叫道。可是沒有人理他,吳剛英猛然道,「啊,難道是觀音菩薩下凡了?天啊,真的是奇跡啊,這下子連佛祖都怒了。」林鳶茵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白霧慢慢地消散,原本在玉無顏對面的星辰卻出現在了陣法的後面,奇怪道: 「我怎麼到這裡來了?」「星辰——」林鳶茵衝上去抱住他,喜極而泣。玉無顏還站在原來的地方,只是再沒有了剛才的神采飛揚、談笑風聲,相反,面色慘白,難以置信的 表情一直停留在臉上:「是你……怎麼會,你不是去輪迴了嗎?」 「你很希望我去輪迴嗎?你覺得我能夠 輪迴嗎?」陣法中央聚集了一陣白煙,慢慢地形成一個身著寬袖長袍的少女,帶著奇怪的髮冠。吳剛英駭 然道:「天,菩薩怎麼成了這副模樣?」智能大師道:「別亂說,她就是最後一個守護真正結界之地的守護者——那個靈力最強的少女。」     

那個就是玉無顏的戀人?林鳶茵呆呆地看著那個白煙中的女子,煙霧很大,看不清她的相貌,只是依 稀覺得,那一定是一個絕世美麗、無比靈性的女子,否則為什麼那高傲冷酷的玉無顏臉上會出現如此不相 稱的憂鬱和悲傷?「為什麼要救他們?」玉無顏靜靜地問道,雨點打在他的額頭上,順著那光滑的嘴角流 了下來,流到了下巴上,剔透如淚珠。「我不是救他們,是在救你。無顏,你所犯下的罪孽已經太多,懺悔也已經挽救不了。我真的料想不到,你會那麼決然地回頭,然後不再回來。」少女的聲音很柔和,很好聽,她的長袍飛揚起來,在雨霧的掩映下顯得格外的潔白。    

「是你讓我離開的。」玉無顏的眼神隨著那綿綿的細雨一起迷離,「我還記得,就是這樣的雨天。」 「你知道嗎?」少女緩緩地轉過身子,伸手想接住天上的雨珠, 「我一直以為,有兩個你,一個是那個陪著我看月亮、陪著我笑,那個笑起來就如同雪山一般沉靜的男生;一個是現在視生命如草芥、強大無比但 卻已經不再是凡人的妖狐。」玉無顏道:「前者是假象,後者才是我的本體。」「假作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上天並沒有預先注定,無顏,離開的路是你自己選擇的。」玉無顏眼神一緊道:「我還有的選擇嗎? 我是狐,你是人,我是妖狐,你是守護者,我們原本就不會有結果。」     

「斬斷選擇的路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燕子的聲音很好聽,真的就像燕子一般婀娜婉轉。霧氣很大,遮住了她的面容,林鳶茵只能看到她的髮絲飛揚,衣衫袂袂。可是能讓這般無暇的玉無顏為之癡迷的女子,一定是個容貌和才華都絕世的女子。世間最神聖的守護者和為了血洗人間製造出來的妖狐相愛,這本身就是一個為天地所不容的愛情悲劇。林鳶茵一直不相信這個衝破世俗重重阻攔的女子最後會為了所謂的異族而分手。果然,接下來燕子的講述證明了她所想的一切:「你為了這原本不屬於你的東西放棄了原本可以屬於你的東西。」     

玉無顏目光一緊:「原本不屬於我?這天下原本就是屬於我們狐族的,要不然為什麼人類節節敗退? 為什麼靖河血難可以暢通無阻?」燕子道:「那為什麼你會被絕磐反噬?」玉無顏一時語塞,半晌才道: 「那是我運氣不好。」「無顏……」燕子的聲音很悲愴,「你已經犯下了彌天大罪。兩百年前,我曾經以 為我能阻止你,但是我沒想到在你的心中,天下要比我更重要。我能為了你對抗天的宿命,可是你卻為了這骯髒的天下之夢妄圖對抗這輪迴的公義。你要再不醒悟,恐怕狐族也要替你背上這道天譴。無顏,你還是快點醒悟吧。」     

「你就是為了這個一直不肯輪迴等在這裡的嗎?」玉無顏突然淡淡地笑了,但是他的聲音裡卻透出了無奈的悲涼,「我一直以為……你是捨不得我才留下的,我自作多情了……我想跟你說,我是說話算話的 。從我掉頭離去的那一刻,以前的那個我已經徹底死掉了。現在的我,只是妖狐玉無顏,僅此而已。天下是不是狐族的,這個老掉牙的問題已經有無數人在我面前駁斥過,我聽煩了,聽厭了,是不是都好,我只 相信我自己用腳量出來的路……你讓開,有一個人我今天一定要殺。」燕子也沉默了,良久才道:「自作多情的……恐怕是我。」兩滴晶瑩的水珠掉落在草地上,旋即化為輕煙而去。 「如果沒有遇上你,我的生活會是怎麼樣?當我在陰暗潮濕的冥界遊蕩的時候,我經常在想這個問題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可是真要有,會過得比現在好嗎?我是守護者,是神界派來守護這神聖之地的使者,在世間擁有神聖無比的身份。我還不是一般的守護者,我是超越歷代的靈力最強的守護者,我一出世村子裡面就有祥光,有孔雀從天上飄然落下,他們都說我能跟神界直接溝通,我知道我不能,可是我能吸 取天地萬物的靈氣,我能用心去看這世間百象,我甚至能自由地來往兩界。這些人人羨慕的能力並沒有給 我帶來任何快樂和幸福,相反我卻要比我們的祖先承受著更大的壓力。村民們敬畏我,幻想著我能讓神界賦予這個村子更幸福的生活。我常常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村頭的矮磚牆上,看日落,看日出,看沒有太陽的陰天、雨天,看那些雨絲劃過的線最終落在地上化成漣漪一圈圈。村裡的老人說,幸虧我是守護者終生不能有歸屬,否則這天底下怎麼找得到跟我一樣出色的人去托起這份聰慧和美麗。但是他們不知道,孤獨的 美麗其實是一種醜陋,一種與悲傷相伴的醜陋。」     

「就在那天,我遇到了你。你被一群狼追殺,你臉上沒有驚慌,穿著一身雪白的衣服,肩膀上點綴著很名貴的皮毛。狼群一直遠遠地跟隨你,伺機發動進攻。你常常笑著回頭看它們,但是腳步卻不見急促, 反而更加緩慢。是的,那個時候的你總是在笑,笑起來很好看。我一眼看出那些狼是已經修煉成妖的狼, 我很好奇,於是一直悄悄地跟蹤你,看看需不需要出手救你。然後,我看到你在談笑間跟群狼死鬥,那時 你的功力不強,似乎還受了傷,眼看瀕臨絕境,你臉上那淡淡的笑容卻始終沒有褪去,舉手投足無不雍容 華貴,從容不迫。我救了你,你很驚訝,說從來沒見過這麼有靈力的女孩子,還這麼的年輕。你一眼看出我靈力非凡,自身也肯定是非凡的人物,但是你沒有講你的身世,我也就沒有問,只是帶你回去療傷。」     

「療傷的日子沉默多餘說話,我遞東西給你,你總會笑著說謝謝。為了給你療傷,我耗費了大量的功力。有一天,外人侵犯村子,我卻再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抵禦。你二話不說走了出去,拼著身上的傷勢暗中結果了那幾個侵略者。也許正是由那一次開始,我徹底淪陷。我跟你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我跟你一起去 採花,一起去追風,我跟你一起看花燈,一起去放爆竹,那段日子如同天上的雲彩般縹緲而輕盈。但是很快,你的族人來找你,我才知道你竟然是我們村子甚為忌憚的一個死敵——妖狐。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久,與其說聊,不如說是談判。我答應為了你放棄守護者的身份,哪怕遭到天譴也不在乎,可是你面對妖狐的光環和榮耀時,卻猶豫了。尤其是你認為觸手可及的天下。都說英雄愛美人不愛江山,你不是英雄, 你是梟雄,一個妄圖同時得到我和天下的梟雄。我可以為了你放棄我自己的命運,可是我不能為了你放棄我同胞的命運,因為我沒有權利剝奪他們的生存。那天,我們打了起來。你抱怨我狠心,居然能對你下手 ,卻沒看見你對我處處殺招。我救不了神聖之地,你毀掉了我守護的一切,也毀掉了我眷戀的一切。我不僅失去了我的使命,也失去了你,你最終還是掉頭離去,沒有半點的猶豫。天下與我,孰輕孰重,你沒有說,我已明瞭。後來我自殺了,一是對族人的愧疚,二是我想等待你的醒來。人是有壽命的,我只有死去 ,才能保持現在的容貌,才能天長地久地等待下去。可是你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失望,靖河血難讓我清楚寄 托希望在輪迴上已經沒有可能,雙手鮮血的你已經喪失了輪迴的資格。可是,縱使全人類都恨你,我也不 恨你。我心裡,始終記掛著那個雍容的少年,那個笑著跟我說謝謝的少年,那個一回首抿嘴一笑的少年。 滄海桑田,轉眼已經二百年過去了,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卻從來沒想過回報,哪怕身受陽光撕裂的巨痛 ,經受寂寞孤獨的折磨,我依舊在苦苦地等你,等你說出『我停手』三個字。如果你對我還有些許情分, 那麼今天,我求你。」     

原來是玉無顏毀了結界封閉之地,智能大師等人終於恍然大悟。禪月大師道:「我說呢,守護者這麼 厲害,還有誰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毀掉這個神聖的地方。如果是妖狐,那就不足為奇了。」智能答案市痛 心地搖搖頭道:「糊塗啊,妄自把這個秘密洩漏給外人,結果整個村子都為你而死。兩界之戰從此只能荼毒生靈了。」     

燕子突然做了一個令人震驚的動作——朝玉無顏屈膝跪了下去。「你——」玉無顏身體一晃,臉色蒼白,顯然心智受到了衝擊。「我主,天下在即,萬萬不可分心啊!」狐族高層一看勢頭不妙,也紛紛跟著下跪,苦勸道,「絕磐反噬之痛,冥界羞辱之痛,狐族苟且偷生之痛,都在這一天靠我主挽回了!天下已 在我手,萬萬不能放棄啊!」燕子抬起頭,霧氣消散,裊裊輕煙中那是一張如何清靈秀氣的臉龐,兩行溫 暖的淚暢通無阻地流淌在臉頰的兩側。林鳶茵不禁看呆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堅強的女子,因為 要承受與星辰這份為世俗不容的愛情之重,可是眼前的這個女子,竟比自己還要執著,還要悲涼。她與玉 無顏之間的感情才是真正受到天所詛咒的愛戀!如果是星辰殺掉自己的親人,發動了靖河血難,她會有跟 燕子一樣的勇氣繼續堅持地愛下去嗎?「如果我回頭……」玉無顏的語氣和他的身體一樣搖晃顫抖,「你以為他們會原諒我嗎?」「我不會 !」普陀山掌門玉清師太率先表態,她的眼裡滿是燒紅了的怒火。 「我也不會!」吳剛英粗著脖子叫道, 力馬被林鳶茵白了一眼。其他掌門沒有表態,但是他們仇恨的神情說明了一切。智能大師搖頭歎息:「唉 ,仇恨蒙蔽了所有心智啊。」「所以……」玉無顏靜靜地看著下跪的燕子,他想伸出手去扶她,但是半路改變了主意,轉而輕輕地拂掉了她臉上的淚珠,「英雄也好,梟雄也好,都沒有回頭的資本和道路。燕子 ,你太單純。你真覺得人類美好得足以讓你守護這一切? 是我沒用,即便所向披靡卻始終未能保住最心愛 的人。靖河血難是我為你向人類作的報復,只有用血腥才能讓他們記住一些東西。我的雙手已經沾滿了太 多的鮮血,我不能回頭,也無法回頭。你再等我片刻,等我平了冥界,我就會救你出來,不會讓你再受苦 。我的天下也就是你的天下,到時我們再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豈不更好?」     

燕子的目光一緊,林鳶茵分明看到那雙清澈見底的黑色中透出多麼令人心碎的絕望。霧突然大了起來 ,重新湮沒了她的臉龐,也把所有人都遮掩住了。林鳶茵低下頭,連自己的五指都看不清楚。玉無顏眉頭 緊緊地皺在一起:「燕子,別這樣做……你會讓我為難的。」霧氣中,燕子卻突然出現在智能大師等人的 面前:「我是靈體,這個結界雖然厲害,但是我沒有能量讓它撐過十五分鐘,現在時間已經快過去了。」 說著她把目光轉移到星辰的身上,「如果你的傷勢好了,在絕磐的幫助下能擊敗他嗎?」星辰眉頭一皺, 還沒答話,燕子已經搖搖頭道,「不行的,你打不贏。你不知道他的力量爆發起來有多麼的可怕,他不僅 僅是一個妖狐,他是一個法力的天才,比我還要強大的天才。我就是因為錯誤估計了他的力量才輸掉聖地的。事以至此,我絕望了,不再奢望他的回頭,再有看不到執手偕老的路。因為一念之差,我曾經給我的 村莊、給人類帶來巨大的災難,現在是時候讓我贖清自己的罪過了。玉無顏對我尚有眷戀,待會兒我利用 結界的掩護可以暫時封住他的全部力量,星辰,這個時候你就趕緊出手。這次不滅掉他,人類不知道還要 經受多少次靖河血難。」     

星辰用憐憫的目光看了燕子一眼:「你捨得?」霧氣中,燕子慘然一笑:「不能跟他同赴來世,一起魂消魄散也好。」說著,看著林鳶茵突然又輕柔地一笑,「我羨慕你,畢竟你所選擇的人,為了你可以付出所有的一切。而我——只是個普通的悲情女子而已。」淡淡的語音消失在濃濃的霧氣中,潮濕的感覺如 同細微的雨網撲面而來,林鳶茵揉了揉眼眶,她搞不清楚究竟是因為這霧氣太大了所以濕潤還是本來眼眶 就是濕的。    

白霧的那邊傳來玉無顏清晰的嗓音:「燕子,你是要救他們嗎?」霧氣中燕子一身長袍翩然而出:「 無顏,你知道我沒有那個能力。況且,我不可能為了他人背叛你。」玉無顏輕輕地舒了一口氣:「那就好 。要不這會讓我很為難,燕子,過來,到我這邊來,免得絕磐不小心傷害了你。」「無顏,」燕子突然撲 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玉無顏的身軀,淚如雨下,「要是我們兩個都是普通的人該有多好,我其實……什麼 都不想要了。」玉無顏柔聲道:「是不是冥界使者欺負你了?你放心,我不會放過他的。」聽著兩人宛如 小兩口一樣輕言細語,溫婉可人,一直躲在霧氣中伺機攻擊的星辰也開始有點不忍心置玉無顏於死地了。    

「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結界猛地收縮了,燕子緊緊地用盡全身力氣抱緊玉無顏,厲聲朝星辰叫 道。結界瞬時從四面八方將玉無顏圍了個水洩不通。玉無顏臉色大變:「燕子你……」「對不起……」燕 子哭道,「靖河血難你負下血債實在太多,你不死不足以謝罪,你不死不足以贖清這個罪過。你放心,我 陪著你一起煙消雲散就是了。這天下,你就讓它恢復本來的面目吧!」「你居然聯手他人對付我?」玉無 顏大怒,拚命掙扎 ,但那結界是神界所創,堅實無比,哪裡掙扎得脫。「快救我主!」狐族高層紛紛各 施法術,放出法寶,可惜在守護者布下的結界前統統無功而返,連玉無顏的毫毛都未曾碰到。霧氣中一點 光芒若隱若現,正是星辰手中的絕磐。

星辰冷著臉道:「玉無顏,你枉稱了一代妖狐,我看你白癡到連感情是什麼都沒弄清楚。」絕磐白光 一閃,玉無顏駭然,猛然看見自己身邊左下角似乎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情急之下來不及多想,抓起來 替自己擋住了絕磐這一擊。星辰功力尚未恢復,無法發出第二擊。那人慘叫一聲,狂吐一口鮮血,倒地不 起。「師父——」 吳剛英聽聲辨人,認出是空明大師,驚惶之下搶上抱住,「你怎麼樣?」智能大師怒道 :「你這個無恥的狐類,看我結束了你!」手持紫金缽剛要進行第二擊,霧氣開始慢慢消散,星辰叫道: 「不好,結界要破了,我們快走!」禪月大師趕忙背了空明大師,拉了吳剛英就跑。眾掌門和弟子也慌不 擇路在霧氣的掩護下逃走了。    

「嗤!」像是什麼東西撕裂了一般,霧氣越來越淡,僅存玉無顏身邊一襲潔白的輕煙,裊裊而上。佳人已不見蹤影,玉無顏站在當地,那張永遠高高在上嘲諷天下的臉龐此刻卻淚留滿面。「星辰,你要為燕 子的死負責,我絕不放過你——」在細雨飄飛的上空,迴盪著撕心裂肺的仇恨宣言。    

遠處,星辰回過頭來,久久地凝望著玉無顏站立的方向:「如果你我都不出現,或許這個世界便不會這麼瘋狂。」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22 PM

「師父,師父你怎麼樣?」到了一個安全一點的地方,禪月大師才把空明大師放了下來。吳剛英全然 忘記了自己與落迦山決裂的宣言,雙膝跪地爬了過去。智能大師搶上一步,搭在脈搏上聽了一會兒,搖頭 歎氣,起身離去。眾人都圍了上來,原本恨極了這個出賣法術界的敗類,可是見到吳剛英傷心欲絕的樣子 ,也都怨恨不起來。「是……是剛英嗎?」空明大師睜開混濁的雙眼,雙手在空中摸索著。 「是我……是我。」吳剛英一把攥住他的手,除了哭,他似乎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還能說些什麼。    

「呼……」空明大師鬆了一口氣,臉色蒼白的他慘然一笑,「是我糊塗了……蒙蔽了……蒙蔽了心智 ,我……我不配做你師父。」「不,是徒兒不孝,沒能及時阻止。」吳剛英泣不成聲,「師父你……你別 再說話了,好好養傷。」「我的傷是不中用了……」空明大師長長地歎息一聲,「我給落迦山抹了黑…… 給你抹了黑……我……」他突然緊緊地抓住吳剛英的手,急切地尋找他的臉龐,可是鮮血充滿了他的眼睛 ,他什麼也看不見,「我只是想讓你能夠更有出息一點……讓落迦山過得好一點……我想你獲得佛家第一 弟子的稱號,我只是…… 只是純粹想讓你……」兩滴碩大的淚珠從空明大師的眼眶中混著鮮血緩緩地滴落 ,聲音清脆而又沉著,像是空谷的風聲,又像是大海的浪鳴。「師父——」吳剛英抱住了空明大師逐漸冰 涼的身體痛不欲生,「玉無顏,師父的仇我一定會報!」     

「其實,我覺得,玉無顏並不是那麼壞。」林鳶茵望著天山飄落的小雨,若有所思地說。星辰看了她 一眼:「因為他對燕子好是嗎?」林鳶茵道:「難道不是嗎? 一個真正絕情的人是不會懂得珍惜的,何況 燕子死了那麼久,玉無顏仍然如此黯然神傷,可見他們曾經愛得多深。」星辰接口道:「可惜他們的這段 感情不會有結果。」林鳶茵反問道:「你怎麼知道沒有結果?那我們的感情有沒有結果?今天這條路是玉 無顏自己選擇,而不是老天替他選擇的。人總是喜歡在發生悲劇的時候把所有的原因都推給上天,殊不知 自是自己放棄了所有上天給予的機會。如果上天真的不想讓他們發展,那麼他們連相遇的機會都不會有。 」星辰若有所思地道: 「可是玉無顏畢竟是生靈……」林鳶茵道:「星辰你又來了,生靈也好,人狐也好 ,都是我們自己給自己戴上的枷鎖,自己給自己劃清的界限,回想四界之前,哪有那麼多區分?黃帝手下一堆非人族類的將領,蚩尤自己不是人,但是也沒人敢看輕他。我只相信……」正說著,林鳶茵突然覺得 腳底一軟,雙眼開始模糊不清,最後的意識只停留在一個溫暖而充滿熟悉的麝香氣味的懷抱,還有星辰那雙陰鬱的眼神。

\微微地睜開雙眼,一道強烈的光線猛地刺入眼簾,林鳶茵趕緊又把眼睛閉起來,好半晌才慢慢地睜開 ,旁邊只有楊淙靜靜地坐著:「你醒了?」「我怎麼了?」林鳶茵一說話,自己也嚇了一大跳,那嗓音沙 啞得簡直如同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太婆一般,「我怎麼成……這樣子了?」楊淙道:「你又中屍毒了。」這 句話一說出來,兩人又默然了。房間的漏洞下,雨滴滴地掉在瓦盆上,發出悶悶的聲音,很多小水珠彈出 來,把楊淙的肩膀都打濕了。「星辰一定又很內疚了。」良久,林鳶茵終於發出了一聲歎息,「他思想包袱一直就很沉重。」楊淙站起來,望著窗外那朦朧的煙雨,緩緩道:「智能大師說,你連總兩次屍毒,加上又受過絕磐一次間接攻擊,已經元氣大傷,身體非常虛弱。」   

   「是嗎?」半晌,林鳶茵微微一笑,「這是哪裡?」楊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這裡是河賓城的一個 鄉鎮,你放心,這個地方很隱秘,我們也不敢找太招搖的房子,都是找的那種廢棄的屋子,狐族的人馬目 前還沒有追上來。」林鳶茵道:「我想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是說星辰怎麼不見了?」楊淙沉默了片刻, 才道:「智能大師幫你除掉屍毒的時候,星辰一直在房門外等他,然後兩人就一起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裡。」林鳶茵一骨碌翻身下來道:「我找他去。」    

  「林鳶茵!」楊淙突然回頭喝道,林鳶茵的腳步停在了門框邊,她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看著那扇 已經破舊不堪的木門,似乎預知了楊淙接下來要說的話。楊淙緊緊地盯著林鳶茵的身影,良久,才一字一 句地道:「人的精元如果大損,是無法自己恢復的。智能大師說,以你身體這種情況估計,再中兩次屍毒 ,恐怕就要……」說到這裡,楊淙似乎覺得難以啟齒,她斟酌了好久,始終沒有找到自己認為合適的詞語 來表達。  

   到是林鳶茵主動接口了:「我知道。」楊淙道:「你下定決心了嗎?真的打算付出所有你能承受的和 不能承受的沉重代價,去維持這段太過驚心動魄的戀情?」 「代價?不——」林鳶茵突然笑了起來,在那 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上卻別有一番神采飛揚的美麗,「我沒有下定決心。因為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星辰 他不是玉無顏。」說完之後,她就匆匆地推開門連傘都沒有拿飛似的跑了。   

  「你方向錯了,應該是這邊!」楊淙追到門口喊道。看著雨中那跳躍的身影,楊淙沉默了。世上所有 的女孩都在幻想著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可是當真的天地為之變色、風雲為之改變的時候,又有多少女 孩能經受得住這種看似浪漫的殘酷現實。愛情,不僅僅是幻想而已。想到這裡,楊淙的嘴角邊浮現出一絲 淺淺的笑:「林鳶茵,真的只有你配當這個故事裡的女主角。」   

   「她還有幾天?」仰頭看著那些肆意的雨滴撲面而來,星辰的頭髮上、臉上全是暢快的流下的水珠。 智能大師猶豫了一下:「如果再中兩次屍毒的話,估計就差不多了。」「大師,」星辰轉頭過來,「我要的是真話。就算不中屍毒,她還有幾天?」智能大師皺了皺眉頭道:「情況想必你比老衲更清楚。林施主 的傷不止在於肌膚,還在於心結。精元大損,再加上思慮過度,體力已經是透支了。如果能安頓下來好好 休養,加上靜心養神,服藥調理,一年半載的才能好起來。只是現在非常時期,四處奔波,她絕不會因為 你的事少費半點心神,玉無顏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情況的確相當不樂觀。」星辰道:「請大師推測一個大致日期給我。」智能大師咬咬牙道:「十五天,至多十五天。十五天情況沒有好轉,只能預備後事了。 」   

   「這麼快?」星辰轉過臉去,繼續仰起頭看著那些紛紛揚揚的雨點。靜默在兩人中間慢慢地散開。也 不知道過了多久,最終智能大師忍不住打破了僵硬的氣氛:「其實照老衲看,此事未到絕境。」星辰淡淡 地道:「哦?願聞其詳。」智能大師道:「其實辣手的不是外傷,而是內傷。思慮過度,無非兩個心結, 其一就是妖狐。照老衲看,這事不算什麼大事。玉無顏雖然神勇,但是兩次死裡逃生,天理昭彰,輸贏已 見分曉,我們從不相信狐族會勝利,相信林鳶茵也是一樣的想法。玉無顏之事雖然緊迫危險,但是耗費心 神不算太多。重者是你們兩個之事,雖說萬物平等,但是這屍毒卻是邁不過去的一道坎。生靈與非生靈之 間,畢竟因為種族的區別存在著差異。不僅她為此事憂慮交加,影響傷情,你也因此思前想後,與玉無顏 之戰無法集中心神。要解決此事,就必須消除種族之間的那道門檻。林施主已是生靈,就算是靈媒介質, 也只是一凡人,不能做出再多改變,不知道你願意為她犧牲多少?」 星辰轉過身來:「大師請明言。」智能大師道:「辦法其實很簡單,就是你努力成為人類,與她同一 種族,那麼就什麼麻煩都沒有了。」「變成人?」星辰驚疑道: 「我能變成人?」智能大師道:「向來萬物之間俱能自由轉化,仙能貶謫為人,人能升化成仙,妖能修煉成年人,人也能魔化成妖,至於其他石頭、 泥土者只要具有靈性,仙、人、妖三道同樣可以循回。」星辰道:「石頭泥土是天然所成,而我是人力捏 造,恐怕不能相提並論。」智能大師道:「理出同道,皇天不負有心人,重者在心,在乎你煉化的誠意與 代價。」星辰道:「若是能成為生靈,自然是我所願,犧牲什麼都是小事,只是不知道方法如何?」   

   智能大師道:「你這個情況特殊,之前也沒有人試過。不過總要有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我曾經在五台 藏經閣中一本《軼聞志》裡面看到,明朝有一陰氣侵襲而生的怪物,為求升仙,求助於觀世音。觀世音說 ,要想成為生靈,先知曉生靈與非生靈的區別。生靈有喜怒哀樂,而非生靈沒有。而縱有喜怒哀樂者,不 為天之所聞,也是無效。喜怒樂者,可以輕易假裝,天不確信,只有哀者一項是內心所發,他物無法模仿 。因為哀者必然流淚,淚從心出,歸於土地,才能感動上天,像孟姜女、緹縈等人都是如此,以笑動天者 前所未見。」星辰喃喃地道:「流淚?我現在連笑都不會。」智能大師坦然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既然你從不懷疑你與林施主之間的感情,情由心發,喜怒哀樂絕非不可能。老衲竊以為,有情與無情,也 是生靈和非生靈的區別之一。無情之生靈,與頑石無異。冷酷如玉無顏之輩,也不能逃脫一個情字。只是 ,如果你成為人類,必須要選擇放棄自己現在所有的法力,這是個巨大的損失,就看你怎麼取捨了。」   

   「巨大的損失?」星辰搖搖頭道,「我從來不覺得這身人人羨慕的能力給自己帶來了多少幸福。高處 思低,我倒寧願做個凡人。」智能大師道:「你既然沒有異議,那老衲回去跟林施主言明。自古以來,成 大事者往往自身容易搖擺不定,我們都沒有放棄,只希望你自己也要堅持不要放棄。」星辰道:「謝大師 開解。」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58 PM

狐族議事大廳。  

   一個老人走上前來,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捧著一堆長長的手卷顫顫巍巍地讀道:「天地靈氣,盡聚我族,天下萬福,皆就我主。一代妖狐……」玉無顏不耐煩地打斷道:「說重點。」「是,」那老人三 魂嚇走了兩個,「數字統計已經出來了,法術界那邊留下屍體二十三具,皆是我主洪天之功,神威蓋世。 這二十三具屍體殘缺不全者有四,手腳撕裂者有五……」「來人!拉出去打二十大板!」玉無顏忍無可忍。新任命的長老見勢不妙,趕緊上前道:「狐族死傷慘重,有將近千人,一半是被濃霧的毒氣所殺。現在 精壯者不過幾百人而已了,沒有足夠的人力出去搜尋星辰的下落,還請我主明示該怎麼辦。」   

   坐在大毛墊子上的玉無顏再也沒有了那番飛揚自信的神采,現在的他,面色陰鬱,無精打采,很多時候幾欲睡去。他睜開惺忪的雙眼,看了一眼屏氣靜息的屬下,有氣無力道:「兩次必死的追殺,他們都逃過了。難道世上真的有所謂的天命?」「我主萬勿灰心!」底下立即齊刷刷地跪倒了一大片。玉無顏若有 所思道: 「有天命也罷,沒天命也罷。逆天這條路還是要走下去的,我本來就是個逆天的存在,不走下去 ,連我自己也沒有了生路。都下去吧,好好查探,知道消息再通知我。」說完疲倦地閉上雙眼。「是。」 眾人不敢相強,都退下了。  

   玉無顏一人獨自蜷縮在那張空蕩的大皮坐縟上,往日雄偉挺立的長身如今看起來卻像是一個剛出生滿 月的嬰兒。他慢慢地放開右手,只見手心裡面躺著一個色澤圓潤的紅色瑪瑙,隱隱地透出五彩的光華,熠熠奪目。玉無顏注視著那瑪瑙輕輕地歎口氣道:「燕子,我累了。我想去看星星,看月亮,你陪我去吧。 」說完,將瑪瑙放在臉龐上閉上眼輕輕地揉搓。瑪瑙折射出一圈柔和的光圈,冰冷的氣息緊緊地覆蓋在那 熱熱的臉上。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3:59 PM

「這樣把嘴角彎起來,就是笑,人類在開心的時候就會笑的。把嘴望下一撇,這樣,對了,就是這樣 ,就是不高興了,苦惱了。」看著林鳶茵認真地一板一眼地糾正星辰臉上的面部表情,遠遠站著的楊淙很 想笑,卻笑不出來。「這樣有用嗎?」後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楊淙回過頭去,原來是吳剛英。楊淙關切 地看著他蒼白的臉頰還有那身心俱疲的神態道:「你師父安葬好了嗎?你還是多休息一會兒吧。」吳剛英 疲倦地搖搖頭道:「不了,那邊也很吵。師父的骨灰我隨身帶著,等妖狐之事完了就回落迦山下地安葬。 也沒別的想法,給他誦經三十日,希望佛主能原諒他的一時糊塗。現在我們的人傷勢也很慘重,有個弟子腳斷了,一直在那裡哀嚎,又沒有藥救治,還有普陀山的弟子為他們死區的同門路祭,也是淒慘一片,我 看不過眼,只好出來找個清靜了。」

        楊淙點頭歎息道:「絕磐真的給我們帶來了太多的災難。這事完了,也不知道最後會有幾人能活下來 ,反正,姐姐的仇既然報了,我是生無可戀了。」吳剛英道: 「我也是。」兩人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楊淙 才勉強打起精神道:「你看他們小倆口,折騰一個下午了,也不知道星辰最終能不能體會悲的含義,流出 真正的眼淚。」吳剛英道:「我相信他心中早就明白喜怒哀樂的含義了,否則一個屍泥造就的怪物怎麼會 對林鳶茵產生感情?而且,如果心中不悲痛,他就不會奇跡般地甦醒助我們逃過一劫了。只是邁不過去以達天聽這道門檻。流淚也罷,不流淚也罷,這個世界上會流淚的怪物多得是呢。我以前只是覺得星辰似乎 很喜歡裝酷,在那裡老是面無表情的,現在想來是我錯怪了他。他不是生靈,根本不明白這些表情的含義,又怎麼會自如地呈現這些神態呢?」     

「那你呢?」楊淙聽吳剛英滔滔不絕地講了一堆別人的話,忍不住問道,「打算怎麼辦?你若這樣死 了,不僅辜負了你師父,也辜負了落迦山。」吳剛英沉默了片刻,答道:「其實我在師父的墓前想了很久 ,我生性駑鈍,但是在我身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也想通了一點。師父為什麼一意孤行一錯再錯?他不 是個容易受利益誘惑的人,之所以被絕磐迷惑,多半還是為了我,為了落迦山。說到底還是門派之見,如 果沒有門派的界限,如果沒有攀比的紛爭,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看智能大師,雖然是五台的方丈, 可是心繫的不是五台,而是整個法術界,雖入此門,不為所限。我的修為達不到他那個樣子,如果繼續留 在落迦山,我害怕我將來也會做出跟師父一樣的事情來。法術界需要的,不是多少年的基業,不是多少個 門派,而是有沒有守護蒼生、維繫安寧的精魄,沒有這個,哪怕幾萬個門派都是不管用的。」  

   楊淙終於聽出了吳剛英話中有話:「你想放棄落迦山?那佛家第一弟子怎麼不辦?這可是師父臨死前 最希望你做的一件事情,你不會連他最後的遺願都想放棄吧?」吳剛英道:「你不用勸我了。落迦山在這 個世上有沒有,存在不存在,根本不會有什麼影響。重要的是人。佛家第一弟子是個虛名,我既然已經決 意退出法術界,過普通的生活,又怎麼會在乎這些名堂呢?少一個門派,就少一點紛爭,就讓落迦山安寧 地湮沒在世人的記憶中好了,這樣還可以為它保存最後一份體面。這種轟轟烈烈的生活我厭煩了,我想平 靜地、安詳地體驗生活,最後沒有人知道我是吳剛英。」

楊淙心下覺得淒慘,卻是無話可勸,只得轉頭過 去,繼續看林鳶茵和星辰的教學。  

   「我還是覺得一點進展都沒有。」星辰不由歎了一口七。「別放棄,星辰。」林鳶茵道,「我最害怕 的不是死亡,反而是你的沮喪。你知道嗎,星辰?在我們最昏暗最絕望的時光裡,我們仍然能夠互相扶持 著走出來,他們都說多虧了我,可是不知道我卻是多虧了你。每次我絕望的時候,我就想起你來。在查探 第九間課室的時候,我畏縮過好多次,可是每次你都不容分辨地前行,堅決而不留退路,所以我們才能查 探出那個秘密,幫楊淙了結心願。為什麼在我們心意相知的今天,你反而沒有了當初那份自信和從容了呢 ?」星辰道:「那不一樣。第九間課室是在我掌控範圍內的東西,而且它只是個死物,但是今天,關心則亂……」   

   林鳶茵打斷道:「不,你自信是因為你一直堅定地相信第九間課室的謎底必將出現,而你現在還是在 迴避我們之間的感情,還是沒能下定足夠的決心去走這條執手偕老的路。我不怪你,表面上看來你是我們 當中最鎮定沉穩的人,可是我知道你比我們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壓力,你只是堅持著自己不要倒下去, 因為你一旦倒下去了,這個最後的抗爭隊伍也就失去了所有的勝算了。所以,我不能強求你傾注所有的精 力在這段感情上。但是,星辰,有一點你是不會否認的,那就是你喜歡我,對嗎?」不等星辰回答,林鳶 茵踮去腳來,在他溫軟的嘴唇上輕輕一吻,「我始終覺得,愛是比喜怒哀樂不知高級了多少倍的情感,你 既然有愛,那其他的就不是什麼海市蜃樓空中樓閣。我們一路生死相隨,我是不甘願最後關頭就這樣的放 棄,難道你甘願嗎?所以,星辰,我們做個約定吧,要一直試下去。我要是死了,就輪迴之後再來找你, 再試,千年萬年,總有感動上天的一天。」說著,翹起了小拇指,看著星辰疑惑的眼神,笑道:「人類喜 歡約定,就像是一個雙方的承諾,當兩個人的小拇指緊緊地鉤在一起的時候,就表示這個約定成立了,以 後兩個人都要互相遵守這個約定,不能隨便背叛它,否則要接受到懲罰的哦。來,把你的小拇指伸出來。 」   

   兩個拇指緊緊地鉤在了一起。「滴答」,一個冰涼的物體掉落在他們的指身上,隨即沁入了指縫,順 著指腹又緩慢地流下,帶來一陣寒冷的戰慄。「下雨了。」星辰仰頭看著天,這樣說道。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0 PM

「匡」,從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天的爆炸聲,隨即看到一圈圈金光漣漪般地散開。林鳶茵驚詫道:「 怎麼回事?難道是狐族追上來了?」星辰道:「不,這是紫金缽的金光。紫金缽好像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快回去。」兩人回到大營,只見智能大師團團轉也在找他們倆。智能大師一見星辰就道:「阿彌陀佛, 你可回來了。紫金缽發怒了。」星辰詫異道:「發怒什麼?周圍並無妖氣啊。」智能大師道:「不知道絕磐那邊發生了什麼事,這邊已經傷了好幾個人,我不敢過去,只是叫人找你,把其他人都疏遠到遠遠的地 方去了。」星辰忙抽身往他自己的房間走去。林鳶茵也要跟去,卻被智能大師拉住了,「你去不得,那裡 全是冥界的氣息。」   

   過了好大一會兒,紫金缽的光芒才漸漸消去,不在嗡鳴。智能大師道:「絕磐終於安靜下來了。」正說著,星辰也走了出來,但是臉上的神色卻頗為凝重憂慮。兩人忙圍上前去:「絕磐怎麼了?」星辰道: 「情況有點不樂觀,自靖河血難以來,絕磐估計是吸收了太多的戾氣和冤氣,現在力量大長,本身的鏡體 貌似有點容不下這般巨大的能量。能量蠢蠢欲動,老是想衝破鏡體的束縛,我剛才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它 ,若再用它大開殺戒幾次,恐怕絕磐就要爆裂了。」 「爆裂?」林鳶茵還是第一次聽到寶物有這種概念,「絕磐是冥界之寶,怎麼會輕易爆裂?」星辰道 :「絕磐正因為是冥界之寶,所以它的實物是根據容納冥界力量來設計的。絕磐吞噬赤斗荷之後,力量翻了幾近一倍,鏡體本就開始不堪重負了,又加上三界幾番爭奪,幾番廝殺,吸收冤魂的它力量不停增長。 現在的絕磐,不僅本身野性非常,而且暴躁易怒,不是個好控制的東西了。要是落到玉無顏手中,後果不堪設想。」智能大師變色道:「不要說落到玉無顏手中,就是在我們手中爆裂了,這股可怕的能量要是沖出來,也一樣可以毀滅整個天下!到時屍橫遍野,無一生還還只怕都是小事,毀山填海也未可知,真是要 把真個陸界徹底給毀了!」 一聽這麼嚴重,林鳶茵也著急了:「那怎麼辦?現在我們還可以靠星辰,以後 如果……」說到這裡,她突然住口不說了,但是另外兩個人都明白後半句話什麼意思。如果星辰真的轉變 為人類,喪失了所有法力,那就再有沒人可以控制得了絕磐了。  

   智能大師沉吟片刻道:「不行,要毀掉!不能讓絕磐留在人世上,這裡陸界的結界本來就對絕磐有刺激,既然原本就是冥界的東西,那就歸還給冥界好了。」星辰道:「歸還給冥界?怎麼歸還?」智能大師 道:「這就要靠你了。我們都是凡人的身軀,即便是老衲,雖然能藉著紫金缽勉強下去冥界,但是也只能待一小會兒,只有你能自由地來往於兩界。待與妖狐決戰完之後,你持絕磐下去見冥界使者,親自歸還給他。」星辰道:「萬一我也死了呢?」林鳶茵失色道:「不可能!你別亂說,養好傷之後,你有絕磐幫忙 ,玉無顏根本不是你的對手。」智能大師點頭道:「沒錯,只要這段時間我們躲避得當,不被妖狐發現追殺,待你養好傷,我們就算贏了這場硬戰。」   

   星辰道:「還有一個問題,我怎麼下去冥界?我可不能強行突破兩界結界下去的。」林鳶茵奇怪道: 「咦?你以前不是下去冥界看望過老長老嗎?那時候你怎麼下去的?」星辰道:「那是因為狐族的地盤裡有一個直通冥界的出口,但那個地方是狐族修煉而成的。只有佩戴了月牙寶石的妖狐才能下去。現在我額頭上的那顆寶石也不知道給他們毀了沒有。」智能大師笑道:「這個不是問題,其實那地方並非狐族修煉而成,只不過是他們給這個地方加持了結界,限制只有妖狐才能進入而已。追溯到四界之戰之後,當時冥 界和陸界也並沒有完全封死兩界,雖然留了一塊地方以備戰鬥使用,但是我們的先祖也考慮到說不定以後 兩界和平往來呢,於是特地留了幾個通道供大家聯繫出入。為了公平期間,給妖界留了一個,給我們人類 也留了一個通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個通道無論怎麼輾轉流傳,始終掌握在其中一個門派的手裡,好 不讓他人濫用。剛好各門派的掌門都在那裡,我們只需要過去問問就知道了。」

三人於是一起來到了眾人疏散的地方,大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在議論紛紛,智能大師進來, 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簡單講了一遍。得知絕磐將會給天下造成這麼大的衝擊,人人都開始後怕起來。玉清師 太首先道:「我這邊沒有什麼通道。」天機道長也說沒有,龍虎山掌門也說沒有,九華山也說沒有,一時 間,所有人說了個遍,沒一個有的。林鳶茵道:「這裡沒有來的就只有青城山和娥嵋山了,必是在這兩處 。」智能大師道:「大家先別急,這個通道極其隱秘,恐怕掌門們也未盡知。我在這裡念一首詩,看看大 家有沒有印象。」說著,念道:  

   窺破生死無公義, 

     勘透存亡有情理。

   別若滄海盡散去,

   留待香茗夜撫琴。  

   話音剛落,吳剛英已經大驚失色道:「大師怎麼知道我們後山石碑上的詩句?」智能大師、星辰和林 鳶茵異口同聲叫道:「原來在落迦山那裡。」吳剛英道: 「不可能吧?那絕對不是什麼通道,就是一個我 們平時練習的小平台,周圍連個洞都沒有。師父也從來沒有說起過。」智能大師道:「錯不了,這首詩就 是當初我們的先祖所書,用以提示通道所在處的。我猜,你們那石碑必定年月古老,而且你們門派有死規 ,不能動這後山對不對?」吳剛英只得點頭。智能大師道:「那就是了。當時為謹慎起見,記載詩的書放 在了另外的地方,輾轉到了五台,我看見過,也沒空去理會到底是哪裡,想不到是在落迦山。既然地點已 經確定,我們即可啟程前往落迦山。」吳剛英急道:「總要留下絕磐跟妖狐決戰吧?這麼快還給冥界?」 智能大師道:「我們在落迦山等妖狐來就是了。這樣萬一絕磐爆裂,星辰還有時間下去冥界。」   

   待眾人漸漸走散之後,楊淙才問吳剛英道:「你怎麼這麼沮喪?回去落迦山看看有什麼不好,你也好 久沒回去了。」吳剛英無精打采道:「回去能做什麼?這個世上即將沒有落迦山門派的存在了。而且現在 的落迦山破敗不堪,觸景傷情啊。」 想到自己的師父空明大師慘死,不由又黯然神傷,疲累地靠在牆上, 眼中隱隱有淚光泛出。楊淙也不好安慰,歎息一聲,看向門外:「下雨了呢。」   

   為了防止目標太大,被狐族發現,智能大師前思後想後,決定讓普陀山等門派的掌門和弟子各自回山 門,一來可以迷惑狐族,二來可以早日重整門派,為將來的大劫做準備,三來星辰傷勢恢復之後,依靠絕磐打敗玉無顏已經不是難事。這樣只留下最初的五人小隊西行去落迦山——讓禪月大師回五台去了。本想 讓楊淙也跟著去五台山,但是她堅決不肯,想著她一直跟隨林鳶茵和星辰過來,妖狐也對她恨得牙癢癢的 ,智能大師只好允許了。計議已定,智能大師對眾掌門道:「請各位同門趕緊回去,早做準備,特別是要 強加俗家弟子的訓練,好迎接佛家道家第一弟子的比賽。」   

   龍虎山掌門心灰意冷道:「何苦呢?經過絕磐這一戰,大家都元氣大傷,普陀幾近被滅門,終南也死 得差不多了,我們這些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還搞比賽做什麼?不如緩幾年再說。」他這個提議得到了眾 人的響應。智能大師一看急了,忙道:「緩不得!大劫幾年後就會降臨,如果不及時產生道家佛家第一弟 子,無法應運化劫。此事萬萬不可大意!本來時間就緊,更加要緊鑼密鼓而行才是,否則幾年之後,大劫 之下,法術界將蕩然無存。」   

   眾掌門不是第一次聽智能大師說這個劫數了,玉清師太好奇道:「究竟幾年後的大劫是什麼?難道會 比這次妖狐的浩劫還要大嗎?」智能大師道:「此次之劫是蒼生大劫,不是法術界大劫。幾年後的劫數是 法術界該還的孽債,逃不掉的。」說到這裡,不由神傷,低低地道,「大家知道,法術界也做過不少的錯事……」眾人無言,的確,比如這次跟著一起搶絕磐。天機道長道:「大師能不能明言到底是什麼劫數啊 ?」智能大師道:「時機未到,若洩露天機,恐怕我們連最後一分勝算都沒有了。那個劫數當要耗盡五台所有精氣了,以後法術界的劫數就要仰賴終南山了。」天機道長瞠目結舌道:「這……有這麼嚴重嗎?」 智能大師微微一笑:「五百年的靈慧,盡集一人。五百年後,五台才會再出人才。」說著,不由徐徐念道 ,「天生異象,觀音伶仃。」聲音淒慘之至,眾人面面相覷,都紛紛在心中暗暗猜想是什麼意思啊。  

   「外面下雨了。」智能大師平靜地說道。屋頂上傳來「沙沙」的雨點敲打的聲音。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1 PM

五人小分隊跟大部隊分道揚鑣之後,再次行走千里。只是這次跟千里逃奔顯然不能同日而語,回想 起以前狼狽不堪的日子,回想起那段黑暗到幾乎絕望的日子,智能大師也不禁唏噓不已,除了絕磐的爆裂 ,星辰進展緩慢也是讓眾人憂心不已的事情。星辰似乎一直還是不懂得表達悲傷的含義,雖然眾人感知到他已經學會了悲傷,可是流不出眼淚來始終不會得到上天的承認。  

   「楊淙……」林鳶茵蒼白的臉突然出現在門後,把正準備要做飯的楊淙嚇了一大跳:「呀,你氣色怎 麼這麼不好?還不快去休息一下?」林鳶茵道:「楊淙,我有話跟你說。」楊淙道:「什麼話?」林鳶茵 道:「星辰一直進展緩慢,無論怎麼催怎麼焦急,他還是學不會太多的面部表情,可是我能感覺得到,他 心理很悲傷,就是流不出淚……」說到這裡,林鳶茵哽咽了。楊淙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她。「楊淙,」林鳶茵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智能大師有沒有說我的壽命還剩下多少天?」楊淙嚇了一跳:「沒說過 ,你別那麼悲觀,哪到用天來衡量的地步了。既然有希望,慢慢地教就是了。我相信星辰一定會懂的。再 說流淚是由心而發,教不會的,假以時日,總能感化的。」   

   林鳶茵搖搖頭,有氣無力地道:「大師雖然沒有說,但是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不過了。這幾天都睡 不下覺,也吃不下什麼飯,全身像灌了鉛似的,沉重無力,頭經常發暈,看東西都是重影,也總想不來什 麼。今天吐了三次,我估計又快要中毒了。」楊淙嚇道:「你這麼嚴重的情況為什麼不早點跟我們說?強自撐著有什麼意思呢?」林鳶茵道:「我撐著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他。雖然我不肯明說,但是看著我倦怠的面容,他那麼聰明的人,豈有不知道的道理呢?所以這兩天,他也在有意無意地遠著我。我知道他心理愧疚,只有我多陪陪他才能緩解,可是身體實在撐不住,再說我也不能不顧一切,我還要留著命跟他過完一輩子的。」說著,早忍不住流下淚來。這一來,把楊淙也給惹哭了:「你要我做什麼?只管說,我照做就是了。」   

   林鳶茵柔和地一笑:「我知道,這個請求會顯得我狼心狗肺,可是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我真的沒有別人可求了。」說著,竟然跪在地上。楊淙大吃一驚,趕緊扶起來道:「別這樣。你知道的,什麼忙我都會幫你的。」林鳶茵道:「我現在不得不暫時疏遠星辰,可是不能沒人教他,時間所剩下不多了。而且沒人陪他說話,他會寂寞的。吳剛英的師父剛剛死了,心情不好,再說也沒兩個大男人教流淚的道理,因此只能擺脫你了。我知道,這個請求很沒有良心,因為你也會中屍毒,你也會損傷元氣,減少自己的壽命,可是……」「不要再說了。」楊淙掩住她的嘴,哭道,「我幫,我幫!從姐姐的仇報完之後開始,我就已經不在乎這世間的一切了。」   

   「太好了,那就真的太感謝你了。」林鳶茵疲倦地一笑,把眼睛閉上稍微養了會兒神,又睜開眼來炯炯有神地看著楊淙,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相稱的紅暈, 「我還記得那時……你問我懂得愛是什麼……我現在懂啦。」說著,羞怯地低下頭去抿嘴一笑,完全沒有了那種平素颯爽的風姿。但是楊淙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付出生命代價的愛,如果,我是說如果,星辰他最終還是學不會怎麼辦?」林鳶茵道:「我跟他有過約定,我會再世輪迴為人,接著教,教他千世萬世,他總能學會的。我林鳶茵生生世世都只做他一個的妻子吧。」說著,突然咳嗽起來,楊淙忙幫她拍著,只聽「哇」的一聲,林鳶茵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全部傾瀉在楊淙的手掌上。  

   林鳶茵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沒克制住,你趕緊洗洗吧。」楊淙卻像一個被雷驚的孩子,目瞪口呆地看著她道:「你……你怎麼還會吐血?!」林鳶茵淡然道: 「一直都有的,都一個星期了,沒事的。」楊淙「刷」的一下立起身來,渾身寒毛倒立:「怎麼會沒關係?!我沒想到你的身體虛弱到這種地步,你為什麼不告訴智能大師?不行,我要趕緊找他去。」「楊淙!」林鳶茵死死地拉住她,「智能大師如果有辦法,早就救我了。他也束手無策了。他們現在正在為妖狐和絕磐的事情煩心,你不要再去打擾他們了。我自己一個人也不覺得太難受,或許慢慢地就好了。」   

   楊淙早忍不住淚流滿面:「可是如果好不了怎麼辦?我負不起這個責。」林鳶茵道:「其實很多東西我明白,只是你們不願意跟我明說而已。就算我不再中屍毒,我也沒幾天好活的了。我這是思慮過度,大傷精元,除非我斬斷所有的情思,六親不認,這病或者才能好。但是我哪裡做得到這樣?」楊淙顫聲道:「你根本就是抱著必死的心對不對?你根本就沒想著活對不對?」林鳶茵淺淺一笑:「反正星辰不會老的,我可以輪迴,變成人。」楊淙忍不住道:「你會再中屍毒,再死。」林鳶茵執著道:「那就再輪迴,再找他。」楊淙道:「你下世不一定是人。」林鳶茵道: 「變成豬也去找他。」楊淙道:「為這相聚的幾年,你寧願等上二十年,等上一個輪迴?」林鳶茵默然,半晌道:「是。所以,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楊淙轉過身去,喃喃地道:「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智能大師和吳剛英已經坐在桌邊了,星辰是不吃飯的,站立著靠在牆壁上。見楊淙和林鳶茵姍姍來遲,向來不多話的星辰難得地開口道:「怎麼來這麼遲?在搞什麼名堂?」林鳶茵啐道:「呸!你又不吃飯,這麼急做什麼?」吳剛英道:「大姐,他不吃飯我要吃,你們磨磨蹭蹭的,是想餓死我和大師嗎?」智能大師道: 「飯來了就好。說實在的,以前都是啃乾糧,今天能有飯吃真的是恍如隔世。」   

   楊淙把碗筷擺好,飯菜也一一端了上來,這個工作平素是林鳶茵跟楊淙一起做的。但是今天林鳶茵只是端端正正地也跟著坐在桌子旁邊微笑著看著楊淙忙活。吳剛英忍不住看了林鳶茵兩眼道:「你坐在這裡不覺得臉上有一點發燒嗎?」林鳶茵道:「發燒什麼?你都沒發燒,我為什麼要發燒?你個大老爺們,不做飯也就算了,還好意思說我?」一句話說得吳剛應哭笑不得,只好起來幫忙去了。林鳶茵一抬眼剛好碰上星辰盯著她的眼神,那黑得不見底的眸子似乎要看穿到她的心裡去了。心虛的林鳶茵趕忙掉頭去跟智能大師說笑,星辰眉頭微微一皺。  

   一時間,飯菜已經擺好,眾人開始吃飯。吳剛英早餓壞了,也不管什麼菜,夾了一大筷和著飯就是狼吞虎嚥,惹得林鳶茵笑他:「那不是人的吃法,是畜生的是法。」吳剛英叫道:「少來!你又想說我像豬,我能吃得下你們做的飯已經是你們的榮幸了」林鳶茵怒道:「什麼叫能吃下就已經是榮幸了?」「你怎麼不吃?」星辰突然插嘴道。林鳶茵頓時沒了那囂張的氣焰:「誰……誰說我不吃?我這不就吃來著。」 林鳶茵夾起一小團飯,塞進嘴裡,艱難地咀嚼併吞嚥著。她吃的極慢,雖然拚命地吞,但就是吞不下去,嘴裡濃重的血腥味讓吞嚥變得更加困難。吳剛英詫異道: 「有沒有這麼誇張?雖然做得不怎麼樣,但是也不至於太難吃啊。」林鳶茵辯解道: 「我有說難吃麼?你沒聽過醫生說嗎,細嚼慢咽對身體有好處。對不,楊淙?」楊淙點點頭,隨後趕緊別過頭去,大滴大滴的熱淚滾滾落在同樣滾燙的飯裡,和著一起進了嘴乾巴,快速吞下去,根本嘗不出是什麼滋味。  

   智能大師閉上雙眼,低低歎息一聲,沒有動眼前的飯菜。吳剛英奇怪地道: 「怎麼了?感覺今天氣氛怪怪的。」星辰轉頭看著窗外,淡淡地說道:「外面一直在下雨。」

晚飯過後,林鳶茵見星辰已經起了疑心,不得不強自掙扎著起身,幫忙楊淙收拾。知情的楊淙找了個借口道:「對了,那裡還有一點剩菜,你幫我去倒了吧。」隨即使顏色讓她躲廚房裡休息。吳剛英找借宿人家閒聊去了,只剩下粒米未進的智能大師和一直倚牆的星辰。楊淙不敢正對智能大師的眼神,低頭道:「大師不吃一點嗎?」 智能大師語帶雙關道:「人命關天,如何吃得下?」楊淙一聽更慌了,只怕給星辰聽見,忙忙地收拾了碗筷走了。星辰看著她急匆匆的身影,眼神中掠過一絲落寞,道:「大師,我想出去走走。」智能大師道:「好,小心別給發現了。」   

   見星辰沒有跟過來查探,楊淙不由鬆了一口氣:「總算隱瞞過去了,可是,還能騙多少次呢?鳶茵,你現在的身體越來越差,下次你可能根本沒有力氣再坐在桌邊了,那時總會發現的。」林鳶茵淒然一笑:「不用等下次了。」楊淙詫異道:「什麼意思?」林鳶茵道:「我想星辰可能已經看出來了,從來寡言少語的他今天說了三句話,已經是很破天荒了。」楊淙道:「不可能的,他如果看出來了,還不跳起來了? 你看他連一句問過你的話都沒有。」林鳶茵緩緩道:「他是裝作沒事的。有時候,愛情就是兩個人互相裝傻。我知道,他心裡很難過。」說完這句話,兩行清淚刷地下來了,「他是一直想保護我的,誰知到頭來卻成為害死我的元兇,這個包袱我擔心他千世萬世都擺不脫。楊淙,我一直都很相信奇跡,但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我動搖了……」楊淙什麼都沒有說,上前緊緊地抱住林鳶茵。林鳶茵笑著,輕輕拍打著她的脊背,然後,突然地,兩個人哭成一團。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4 PM

雨越下夜大了,細微的雨線變成了兇猛的雨刀,風呼呼地助興地刮著,在這深秋的夜晚,卻仿若冷動時候的寒衣,沁入毛孔,瞬間半身冰涼,肌膚麻木。頭髮絲幾乎全貼著頭頂,流水不斷地衝擊著臉龐的弧線,星辰已經記不清他在這塊石頭坐了多久,只記得那紅紅的夕陽已經落下去好久了,天上沒有月亮,只有一片一片黑壓壓的烏雲,肆意地狂笑著張牙舞爪。良久,星辰才低低歎息了一聲道:「空對月影雨滂沱,這個夜晚不適合祭奠亡人。」背後傳來一個同樣憂鬱而清澈的男聲: 「寂望蒼天情蕭條,這個夜晚同樣不適合感傷佳人。」在星辰的深厚,有一株枝幹歪曲、盤跟錯節的大樹,從樹上躍下一人,縱然神傷黯然,但是風姿依舊,赫然竟是妖狐玉無顏!  

   「你等我很久了嗎?」玉無顏看上去仍舊無精打采。星辰靜靜地道:「是。」玉無顏道:「你不怕我殺你?」星辰道:「你身上沒有殺氣。」玉無顏自嘲地笑一下:「真是個諷刺,最瞭解我的人居然是我的敵人。」說著,來到星辰的旁邊道,「我能坐下嗎?」星辰道:「隨便。」玉無顏抱膝坐了下來,與星辰一起默然地看著遠方出神。雨點很快打濕了他的身體,還有他那漂亮的銀色的長髮,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一直寂靜得令人可怕。  

   半晌,星辰才開口道:「在東北角。」玉無顏道:「什麼?」星辰道:「她的墓,在村子的東北角。」玉無顏道:「我知道。」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這次是玉無顏先開口,「三天。她還有三天的命,如果不中屍毒。」星辰道:「我知道。」玉無顏道: 「看來你們的試驗並沒有取得突破性進展。」星辰道:「那原本就是一個神話傳說。」 「好歹有個傳說。」玉無顏勉強笑了一下,「聽過天仙配這個故事嗎?牛郎織女最終還能隔著銀河久久地重聚一下,他們有孩子,有家庭,可是我連過去都沒有,更不用說現在了。」   

   星辰道:「做妖狐很累吧?」玉無顏道:「你怎麼知道?」星辰道:「我坐過你那個位置,長滿了刺,不好坐。」玉無顏道:「豈止不好坐。牽扯了太多兩界的恩怨,沉重得幾噸石頭都比不過。」星辰道:「累了為什麼不想停手?」「停手?」玉無顏突然笑了起來,他笑起來的樣子還是很好看,儘管那笑容有點像苦笑,「你坐這個位置的時候,可曾試過停手?靖河血難之後,我就再也不能停手了。」星辰道:「如果,能讓你再選擇一次,你還會選擇離開她嗎?」玉無顏道:「我會選擇不是妖狐,你呢?」這一次,星辰沉默了好久,才道:「我會選擇不再認識她。」   

   玉無顏站起來道:「看來你已經立定主意了。黎明前的黑暗已經過去了,你知道的,做出決定前的那些日子最是煎熬,像有蟲子在撕咬你的心,不覺得痛,卻有剝落的感覺。你的傷勢好多了嗎?」星辰道:「好得差不多了。兩天後決戰吧。」玉無顏道:「行,我明天就通知狐族,這場戰鬥也該快點結束了。她抱住我的時候讓你殺我,你沒有出全力,是嗎?」星辰閉上眼睛道:「我不想玷污你們之間的感情。」玉無顏無聲地笑了一下:「只是這樣嗎?」星辰輕得不能再輕地歎息了一聲: 「我不想殺你。畢竟,你是在這個世上跟我唯一同類的人。」   

   「我常想,如果我不是妖狐,你不是做出來的代替品,我們或許可以成為生死之交。可是,那樣的我們,也許就沒有了今天這分驚心動魄的豪情。常人看我們,總覺得風光無比,高高在上,如何能體會妖人兩界都不容的淒涼?」玉無顏的腳底「沙沙」地磨著地面,「我跟你,不過都是狐族的一個棋子而已。只是,我走得比你遠,我走得比你淒涼。靖河血難,多麼震悚的字眼,我為狐族贏得了無限的榮光,可是我自己,卻成了靖河血難血債的唯一背負者。真是有功大家分,有過自己扛,這就是妖狐的宿命。厲屆哪個妖狐不是被群起而攻之慘死的呢?從這點來說,你比我幸福。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有她。燕子死的那天,我原本恨你到極致,可是我的心也傷到極致。我一開始想不通燕子為什麼非要殺我不可,我想了很久,想狐族,想我們兩個,想她,終於想明白了。她殺我是為了救我,我比她更可憐。我連自己的命運都把握不了,狐族造我出來的第一天,我就被強大的輿論包圍,要毀滅人世,要重掌天下,在權欲中,我迷失了自己,放棄了自己該有的東西,直到我遇到了她。她挽救了淪落的我,讓我明白這世間還有溫暖和留戀的東西,可是我是妖狐,我是六親不認的妖狐,我是必須要負起狐族天下的妖狐,就算我實力無所匹敵,計算我聰慧超越前人,還不只是上天的棋子,不能違天,不能逆天,只能走妖狐的宿命之路。擁有絕世的能力,卻不能改變這眼前的命運,這種痛苦,你跟我一樣都感覺到了吧?」兩行清澈的溪流從那堅毅得讓天下畏懼的面龐上輕輕地緩緩地滑落,那是從來沒有過的宣洩和憂傷,那是絕不能讓族人看到的軟弱和痛苦,「你一定很想流淚。可是,說實在的,流淚的感覺很不好。真的。」   

   「如果我死了,」星辰睜開眼睛道:「幫我好好照顧她。」玉無顏道:「如果我死了,把我跟她葬在一起。」兩人的嘴角同時泛起一絲簡直不能稱之為笑容的笑。「兩天後見。」玉無顏色的身影輕輕一晃,已經消失在夜色中。星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低低地道:「這雙手,同時殺掉了同類和相愛的人。天命真的不可違嗎?」   

   傾盆大雨像怒吼的雄師撲了過來,劈頭蓋臉打得人睜不開眼睛,衣服已經完全地貼在了身上,濕漉漉的下面,是深入骨髓的寒冷,像抽筋般將溫暖撕撕剝離,直至完全冰涼如同一座雪山。雨整整下了一夜……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5 PM

星辰回來之後,並未向任何人提起過玉無顏的事情。智能大師顯得心事重重,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裡靜坐,也不出來跟其他人打招呼。吳剛英還在跟借宿的人家閒聊,從秦始皇已經聊到了近代。林鳶茵早就不見影了,反倒是楊淙跑了出來:「星辰,你回來了?」星辰道:「看起來你有事找我。」楊淙訕笑道:「哪有什麼事?不過找你聊聊天。」話一出口,楊淙只覺僵硬無比,向來不善於轉圜的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星辰看了她一眼,話中有話道:「恐怕不止是你本人想聊而已。說吧,你想跟我聊什麼?」   

   楊淙鬆了一口氣道:「聊聊你的進展,最近有點感覺沒有?哪怕眼睛感覺有點潮濕也好。」星辰穩穩地搖了搖頭:「沒有任何進展。」楊淙道:「你估計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是林鳶茵她教的不好嗎?」星辰道:「她教的沒有問題,我也沒有問題,所有環節都沒有問題。」楊淙忍不住道:「那怎麼會一點進展都沒有?」星辰道:「你們在聽智能大師描繪那個希望的時候,難道都沒有聽清他第一句話?他說,那是一個記載在古籍上的神話,連觀世音都出來了。既然是神話,哪怕所有環節都完美,實現不了也是正常的。」楊淙道:「可是墮落的女媧不也曾經只是神話?」星辰道: 「問題就是這個,你永遠不知道,哪個神話可能成為現實,哪個永遠都不會。」   

   楊淙擔心地道:「星辰,你已經打算放棄了是嗎?可是林鳶茵怎麼辦?你怎麼辦?你們兩個怎麼辦?那麼艱難才走現在這一步,就這樣放手了嗎?」星辰默不作聲,半晌,轉了個話題道:「楊淙,你知道什麼樣的愛情才是幸福的?」楊淙努力想像道:「幸福的愛情……應該是兩個人都心意相通,互相把對方當成最重要的人,都快樂,然後……」說到這裡,楊淙覺得說不下去了,「愛情這個東西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描繪出來的,反正是種很奇妙的感覺。你應該已經體會到了,不是嗎?」 星辰道:「你說,都快樂,那如果維持愛情的延續,必然會使一個人長久地痛苦,這樣的愛情會是幸福的嗎?」楊淙登時語塞,半天才反應過來?:「可是如果不維繫愛情,痛苦的不是一個人,而是雙方!」星辰道:「所以為了維繫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就在這個時候,楊淙終於見到了林鳶茵一直念念不忘時常跟她提起的星辰眸子裡閃過的一絲藍光,「不,楊淙,還有第三條路!」   

   「卡嚓」一聲,手裡的佛珠已經再次崩斷,那些圓潤的佛珠像是彈弓上的丸子,拚命地蹦出來,彈跳在牆上、桌子上和地上,發出「叮叮」清脆的響聲,像碎玉落盤,煞是好看。但是智能大師的臉色卻不怎麼好看,他拾起最近的一顆佛珠,長長地歎息一口氣,疲憊地閉上了眼睛。星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天命既不可違,大師何必還苦苦相強?」智能大師睜開了眼道:「你回來了?雖說天命不可違,但為人師父,焉有不疼愛自己徒弟的? 老衲痛心,雖百般努力,終究猜不透這天機。」星辰道:「法術界大劫原本一百多年前就已經確定,既然是大劫,沒有不犧牲的道理。你們佛家弟子,生死早已托付蒼生,能為蒼生而死,是功德,大師應該放寬心才是。」   

   智能大師道:「話是這麼說,但是說實在的,這場劫數來勢洶洶,聲勢浩大,能不能化解,老衲心中實在沒有把握。怕就怕人都死光了,還是不能挽回敗局。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再加上這次一哄而上搶絕磐,更是加深罪過。這些話我只能放在心裡,半反不敢跟他們說。越是憋悶,心中倒越是痛苦。」說著,突然看了星辰一眼道:「你們決定什麼時候決戰了?」星辰有點詫異:「你看見他了?」轉眼就明白了,「對了,你有紫金缽,他雖無殺氣,但是有妖氣,紫金缽必然示警。沒錯,兩天後決戰。他也累了,我也累了,想盡快結束這場無意義的戰鬥。我們兩個其中一個不死,這天道究竟沒法恢復正常。」   

   智能大師道:「你與玉無顏都是絕世稀才,不知道幾千年的靈氣聚集才出這麼個人物,只可惜你們同時存在,而玉無顏又錯入魔道,同為天地所不容。同類相惜本是常理,如果沒有人類和狐族這層因素,相信你和他必然是互為生死之交,也不知道能為這天下守護多少年的安寧。唉,可惜啊,仇恨誤人,人心誤天,雖然知曉仇恨的可怕,可是人還是會想去仇恨。很多紛爭都是我們自己弄出來的,還不如冥界和神界,安安寧寧的,反而更好。」星辰忖度著他話裡有話,答道:「大師只管放心,惺惺相惜是一回事,決戰又是另一回事。我們都選擇了自己要走的路,不能回頭,所以只能拼出個生死。」   

   智能大師道:「看來你已經下定主意了?」星辰道:「沒錯,我不會再對他手下留情的了。」智能大師道:「不……我是說那件事。」星辰眉頭微微一緊,沒有說話。智能大師道:「對於我的方法沒能幫到你,我很抱歉。你們的事情也是我一路看過來的,任是鐵石心腸的人都會辛酸。你既然已經立定主意,我也不好說什麼了,但是走出去的路沒有回頭,請你再三思吧。」星辰道:「這未必是最好的辦法,可是也不是最差的辦法。鳶茵為我付出太多,我實在不想她再有不測。」智能大師道:「若是如此,老衲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答應。」星辰道:「天命難違,只怕我也未必能扭轉乾坤。」智能大師道:「你也同樣悟破天機,老衲不求你能夠渡化危機,只是將來若有機緣,希望為居中人指點迷津,早日了結劫數。」星辰道: 「我明白了。大師對我有恩,這點我自然不會推辭,就怕我未必能等到那一天了。五台為蒼生著想,得道甚多,福氣深重,應該不至於撐不過去。只是觀音伶仃,那是必然的結果了,恐怕違逆不了。」智能大師長歎一聲,眼中依稀有淚光閃動:「那是各人的命,也只得隨天去罷了。其實我們這樣做已經是逆天了……」 「星辰果然是想放棄。」楊淙無奈地把她跟星辰一番雲裡霧裡的對話原原本本轉述給林鳶茵聽了。「他後來去智能大師那兒了,我跟蹤過去聽了一陣,只聽到說什麼兩天後,然後兩人就刻意壓低了聲音,什麼都聽不到了。我怕被發現,就先回來了。」林鳶茵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半晌一言不發。楊淙道:「你別灰心,既然你打算生生世世輪迴都要跟他在一起,那就堅定地做下去吧。」林鳶茵搖搖頭,眼裡滿是憂慮:「不,楊淙,星辰很少這樣,他只有要做重大決定的時候才會這樣不斷轉移話題地跟人聊天。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我們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他這個人果敢勇決,做事向來不留後路,真要做了什麼決計無法挽回的!」楊淙道:「你估計他會做什麼?」林鳶茵臉色蒼白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有不詳的預感……兩天後……」   

   遠處,一個悶雷狠狠地劈破了棉棉的雨夜,慘白的月光露出了一小邊臉龐,無神地望著下面的燈火。

「雨一直在下。」林鳶茵疲倦地合上了雙眼,在她的身邊,靜靜地躺著那個發黃的銅牌。  

   林鳶茵的身子愈發不好,她也就愈不願意出來,楊淙一直在她的身邊攙扶著她。現在連吃飯林鳶茵也是說沒胃口不吃了。星辰和智能大師是心知肚明,自然不說,但連駑鈍的吳剛英都瞧出有點不對勁了:「怎麼回事?是不是她身體有什麼事?」楊淙對他的後知後感深感氣憤,白了他一眼,道:「準備生孩子啦!」「啊……」 吳剛英瞠目結舌,半天才回頭對星辰道,:「天啊……這麼快,老兄你還真強啊,恭喜恭喜,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發現星辰的眼神足可以殺死一片人,趕緊把後半句話吞了下去。  

   智能大師道:「明天就可以到落迦山了,也是時候該結束了。」星辰道:「沒錯。天道輪迴,也是一個奇妙的理。原本是由落迦山的人下去找我麻煩引發這整個事件的,最終也是回到了落迦山結束。」吳剛英道:「等等,我怎麼發現聽不懂你們的話啊。結束什麼了?人家妖狐還沒找上門來哪。」智能大師話中有話道:「就算妖狐找來了,也不代表事情就完結了啊。真正的劫數也許並不是玉無顏。」吳剛英還是沒聽懂,剛想再問,智能大師已經轉了個話題道:「明天就可以到落迦山腳下了。大家今晚還是早點休息吧。」說著長歎一聲,回房間去了。  

   事實上,林鳶茵一直等星辰來找她。而星辰果然在眾人吃完飯後來了。兩人相對無語,半晌,躺在床上的林鳶茵想支起腰來,最終因為氣力不支「哎喲」一聲又躺回去了。星辰輕輕歎息一聲道:「不用起來了,你躺著吧。」林鳶茵倔強地說: 「不,我要起來。」星辰只好走上前去,把她輕輕扶起,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裡:「你已經虛弱到這種程度了。」林鳶茵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笑容:「我知道瞞你不過,我也不打算瞞你。的確,我沒有幾天好活了,但是我並不傷心,死不是終結,我還能轉世,還能輪迴,我生生世世都跟著你。」   

   星辰只覺得自己的心有種劇痛的感覺,像是被什麼撕裂開來一樣,悶在胸口,向四肢百骸擴散,難受至極。他明白,那種感覺就是人類所說的悲痛,他是真的深愛眼前的這個女子,真的可以為了跟她在一起付出一切,可是天終究不容他這個異類,哪怕悲痛欲絕,眼睛卻始終是乾涸的,那種慟要比身體碎成肉醬還要難以忍受。可是從他一出生到現在,他就注定不能崩潰,不能倒塌,哪怕再艱難再辛酸,因為他都倒了,就再也沒有人能夠立起來。星辰輕輕地抱住林鳶茵道:「我看見你這樣很難受,我哭不出來,只好在心理流淚。我常想,如果那天我不是一時興起決定自己潛入學校打探,就不會認識你,也不會有今天兩個人都難受的日子。」   

   林鳶茵喘著氣道:「不,星辰,你只看到了難受,卻沒有看到快樂。我們一直在逆天,可是我們自己本身的相遇卻肯定是天命注定,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逆天也許就是天命。還記得我們一起查探第就間課室的時候嗎?你老是氣我,老是暗地裡冷嘲熱諷我笨,我們老是吵架,互相指責,還差一點打架,那時候我總想著什麼時候氣不過來找把刀晚上偷偷把你捅了算了。」想到這裡,林鳶茵不禁笑了起來,「可是現在想起來,那卻是最值得回味的日子,最快樂的日子。開心和悲傷的判定需要時間的沉澱,你不是不知道什麼是幸福嗎?幸福就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   

   林鳶茵閉上眼睛呢喃道:「你今晚別走了。就讓我這樣好好地睡一場吧。」窗外月色明亮,這是難得一天沒有下雨的夜晚,窗外也沒有蟲子的鳴叫聲,顯得格外的寂靜。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些微的淚滴,林鳶茵早已沉沉地睡去。星辰看向窗外的月色,疲倦地向後靠倒在床的欄桿上,只有在夜深無人的時候,他才能檢查自己的傷口,流露自己的軟弱。  

   「鳶茵,我不想你再欠我。」星辰在林鳶茵的額頭上輕輕一吻,自己也沉沉睡去。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6 PM

因為吳剛英口中總說落迦山早已破敗,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楊淙卻反嚇了一跳。落迦山自古就是觀世音的修行之地,靈氣自非凡山可比,到處都鬱鬱蔥蔥,尤其是那挺拔的竹林,節節青翠,嫩綠喜人,縱然已經是秋天,但是到處依舊春意盎然。半山腰不時有雲霧飄出,仿若仙境。拾級走來,原本煩躁的心卻得以逐漸安寧。智能大師感慨道:「果然是一座好山啊。相傳觀世音在這裡傳道布經,山中一草一木,就連石頭也有了靈氣,自古都不敢有外敵入侵。」楊淙道:「吳剛英還騙我說什麼爛山,據我看來,若這也是爛山,這世界上就沒什麼好山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吳剛英苦笑道:「你聽錯了好不好,我是說門派落敗,你非要跟山扯一起。」 一邊說,一邊便來到了落迦山門。因為空明大師久不在山,山中群龍無首,有些弟子在已耐不住還俗,有些直接捲了些財物跑路,有些甚至投到了別的門派之下,細細數來,竟只剩下吳剛英一個弟子了。寺門緊鎖著,一把生銹的大鐵鎖栓著鎖鏈鎖住了落迦山的振興之路。牆上因為無人清理,生了很多籐蔓,那些嫩綠的枝幹彎曲下來,覆蓋住了半邊的大門,縱是春意無比,卻反襯出了無以言對的悲涼。吳剛英撫摸著那把鎖長歎道:「最近一次回來,還是熙熙攘攘,轉眼變成這樣,這真是『蛛絲兒結滿雕樑』了,還鎖著何用?」用劍一鼓搗,鐵鎖「匡當」一聲掉了下來。林鳶茵自幼便是在落迦山腳長大,天天枕著這青山睡覺,眼見淒涼敗落如此,也不由感傷得落下淚來:「落迦山時運不濟,怨不得人了……」 後山也長滿了雜草,吳剛英費了好大勁才找到那個古老的石碑。

智能大師上去細細辨認道:「是這裡了,星施主如果要下冥界,只需將絕磐之光照著這石碑就可以了。」話音剛落,遠遠的山那邊就傳來玉無顏清晰的聲音,在山谷久久地迴盪:「妖狐玉無顏率狐族全體請戰。」林鳶茵、楊淙還有吳剛英同時大驚失色道:「怎麼他們跟著來了?這下子可怎麼辦才?!」星辰和智能大師卻顯得頗為平靜,星辰提高聲音道:「已知。請進入後山決戰。」智能大師道:「阿彌陀佛,如果絕磐實在不行,還是丟入冥界,萬勿傷害到陸界。」 林鳶茵急道:「星辰你傷勢還沒好……」星辰打斷道:「已經好了,再說也不能老躲著,我等得絕磐等不得,早結束早好,反正遲早要打的。」林鳶茵道:「那你能必勝嗎?」星辰道:「沒有一場戰鬥能事先說必勝,我跟他這一場戰是注定的,勝與不勝恐怕也是注定的。」話語之間卻頗為蒼涼 ,林鳶茵一怔,正待問個明白,玉無顏等人卻已經進來了。

今天的玉無顏給林鳶茵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沒有以往的傲氣逼人、高高在上,沒有了以往的飛揚跋扈、冷嘲熱諷,相反他的笑容卻很溫和,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我喜歡你淡淡地笑著的樣子。」不知為什麼,林鳶茵不知不覺想起了燕子的這句話。「沒想到你這麼早起。」玉無顏笑著跟星辰打招呼。星辰道:「你也不晚,我們剛到。」玉無顏道:「我帶了狐族最名貴的酒來,你要不要嘗一下?」星辰道:「好啊,是不是跟我以前喝過的那種?」玉無顏道:「那種差遠了,這是我當年小時候自己埋的,都兩百多年了,恐怕連神仙都想喝了。」 兩人這麼一往一拉,狐族高層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林鳶茵、吳剛英、楊淙三人也是呆若木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 眼睛。楊淙揉了好幾遍眼睛道:「怎麼這夢這麼真實?」吳剛英怒道:「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兩個什麼時候結拜兄弟了?」智能大師含蓄地道:「他們兩個原本就是兄弟了。」「我主今天是要來決戰的啊。」狐族高層紛紛摸不著頭腦。

玉無顏不耐煩地瞪了他們一眼:「我說過不決戰嗎?不能喝酒了再來決戰嗎?再說這酒放太久了,我一人又喝不完,再不喝就要酸了。」 玉無顏四周看了一眼,突然出手,那截古老的石碑立刻斷為兩截,玉無顏單掌吸石,橫臥在地,笑道:「這個當桌子倒好。」吳剛英紅了眼地往上衝道:「王八!誰讓你動我……」智能大師死死地按住了他:「別去,好漢不吃眼前虧。」玉無顏道:「沒有杯子,我們輪流喝吧。」說著已自顧自揭開罈子,暢飲一口,大讚道,「好酒!不枉費這二百年工夫。」說著將罈子拋給星辰。星辰接住,只淺淺地嘗了一口:「太烈了,早五十年拿出就好了。」玉無顏一笑:「若不是靖河血難被反噬出不來,就可以品嚐到好的了。那時我在冥界,見到冥界使者那傢伙,我還以為一界之主起碼長得英勇威武,再沒想到這麼矮小猥瑣,我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出來。誰知道惹惱了那個傢伙,送了我一句詩,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星辰道:「這是套的,『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他被你笑,還誇你,是有點兒奇怪。」 玉無顏道:「他哪裡是誇我?是說我這樣的人只能在神界存在,可是我沒這麼好的命,連人都沒混上,只做了個妖狐,人家老天不敢欺壓神界,可是我這個死狐狸還是能欺壓一下的。先來個淒清悱惻的愛戀,然後拆開,然後再重聚,然後再拆開, 如此反反覆覆,足可以將你折磨得連想做夢都做不了。像我這等人,就該早早死了,要不人間哪能『難得幾回見』啊。所以說,老天最大,我們這些小兵只能在這裡喝喝酒罷了。當然,你也別開心,你比我好不到哪裡去。」星辰接過酒來,滿滿地喝了一口道:「不見得,你壞就壞在你出生比我早,看了你走的老路,我說不定還能避過一點。這罈子小,酒也不多。」玉無顏道:「小才好,若是罈子大了,藏久了,酒會有點兒酸,好東西本來就不多,酒能到口就好。一大罈子的話,我估計兩邊看猴戲的人也都急了。我看這罈子裡也差不多只有兩口酒了,我先喝一口,喝完後,情義斷絕,再無同類相惜之說,彼此之間只有你死我活、你存我亡之爭。」

淙道:「為什麼我心中明明恨極玉無顏,聽了這話卻倍感淒涼?」吳剛英怒道: 「淒涼什麼?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星辰什麼時候成了玉無顏他兄弟了?兩人不是死敵嗎?」智能大師道:「他們本來就是兄弟。」吳剛英一怔道:「什麼?」林鳶茵道: 「同類相惜,玉無顏和星辰一樣,是個曠世的奇才,只可惜……」吳剛英苦惱道:「我還是沒聽懂,一個狐狸,一個不是狐狸,怎麼可能是同類呢?」 那邊,星辰也已經不發一言地喝完了最後一口酒,發功將罈子震碎。玉無顏起身哈哈長笑道:「好,好!痛快!狐族首領玉無顏請戰。」星辰道:「迎戰。請各位退開二十米,劃出戰圈。」他這麼一說,原本以為玉無顏叛變的狐族終於鬆了一口氣,忙不迭地紛紛退下。智能大師也按著吳剛英等人退下。

星辰道:「這場戰,是生死之戰,兩人同生,戰鬥未完,一人獨生或兩人同死,戰鬥結束。」 玉無顏靜靜一笑:「好極。」眸子卻輕輕地泛起藍光。林鳶茵忍不住驚呼道:「藍色!快看,是一模一樣的藍色眸子!」還沒來得及驚呼完,星辰這邊的眼睛卻也開始變了顏色,同樣是那種純淨到不染一絲風塵的蔚藍,透出不容分說的殺氣和霸氣。林鳶茵屏住了呼吸,幾乎不能說話,那個朝思暮想的藍色,那個一眼就不能忘記的藍色,星辰再也沒有顯露過。想不到第二次見到居然是在最後的決戰場上!吳剛英道:「怎麼會有兩個藍色?」智能大師在一邊淡淡地道:「聽說神界的人眼睛也是藍色的。」神界的人?眾人立即窒息住了,這豈不是說,這兩人都已經有了神界的能力?「此人只應天上有」,不知怎麼,林鳶茵驀然想起了玉無顏剛才所說的那句詩,難道天命真的不容這兩人存在於世?玉無顏不就是星辰的鏡子麼? 玉無顏道:「你手中有絕磐,我恐怕不是你敵手。但是既然是決戰,我玉無顏好歹是個人物,該有一點兒公平的權利,你得空手跟我鬥我才心服。」吳剛英罵道:「放屁!當我們是傻瓜啊,就是要拿絕磐照死你!」星辰卻穩穩當當地道:「好!」從懷裡掏出鏡子拋到一邊。

「星辰!」眾人異口同聲驚呼出聲,這下子連智能大師也傻眼了:「星辰,相惜歸相惜,不能拿天下開玩笑啊!」玉無顏一笑:「多謝。那麼就開始吧。」 只見玉無顏輕輕一揮,白光一閃,已是一個圓形結界布在他的面前:「燕子沒留給我什麼,就只有這個結界。」那邊星辰也是手一揮,同樣一道白光掠過,也是一個結界,卻是三角形的,且沒有玉無顏的那麼晶瑩透徹:「我戰鬥從來不注重結界,因為敵人的死亡就是我的生存。攻擊就是防守。」吳剛英喃喃道:「星辰真的瘋了!三角形是攻擊結界,他居然一點防禦都不做,到底想幹什麼?難道想尋死嗎?」 尋死?不知道為什麼,林鳶茵的心中忽然一涼,腦海中電光火石般閃過星辰那憂鬱的雙眼,那幾番稀奇古怪的說話,那個可怕的迄今不知的決定。「什麼是幸福?」星辰的眼神中迷茫卻帶有一種不詳的堅定,「一點進展都沒有……我如果沒有遇見你就好了……」隻言片語紛紛閃過,如那些細細的雨絲,劃過心田,又如尖銳的冰雹,砸得心中滿是大坑,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難受。不可能?!莫非……林鳶茵猛然驚醒: 「不——星辰——」厲聲的呼喊中,玉無顏和星辰早已鬥在一起。只見兩道白光劇烈撞擊,周圍起了一陣強大無比的衝擊波,頓時後山被炸開一個五米深的大坑,碩大如橫粱的石塊四下亂飛,眾人都受不住,紛紛臥倒在地。紫金缽早釋出萬道金光,罩住智能大師等人。狐族高層也紛紛退避到殿內躲藏,有來不及躲避的,被刮到一點,立馬血流如注,倒地身亡。狂風四起,就連屍體也刮得不見了。一時間烏雲遮日,沙塵漫天,天地劇烈抖動,地面裂開一道道大得能同時吞噬兩座佛像的縫隙,瀑布倒流,江河截斷,更有那天上飛的百鳥,地上跑的走獸,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狂飛亂跳,不過頃刻,已經化為焦灰。衝擊波所到之處,樹木枯萎,生命消亡,甚至連完整一點的石塊,也被掀翻至半空,以迅雷之勢疾飛,摧枯拉朽縱橫數里間,竟活生生將原本春意盎然的落迦山變成了一個死灰遍地的人間地獄!兩人的功力居然高至如此,不僅智能大師等人預料不及,連狐族高層也預料不及。可惜沙塵蔽目,到處都是可以致命的石塊,眾人連稍微抬頭都不敢,仗著紫金缽庇佑的智能大師等人,雖然可以抬頭瞭望,也看不到兩人的身影。只在隱隱約約間,聽得大坑中有呼喝之聲,還有兩道光芒互相撞擊的聲音,每一次撞擊,就帶來一次強烈無比的衝擊波,繼續毀壞著落迦山的周圍一切。可見兩人實力不相伯仲,已過招多次,不知不覺間過了十幾分鐘,即便沒有被石塊砸到,眾人的耳膜也因為忍受不了那狂風呼嘯的尖銳聲而感覺刺痛無比。智能大師道:「我們撐不了多久了,必須要下山暫避。就算紫金缽能擋住那些石塊,我們本身的身體也受不住這種狂風的肆虐,再不走,身體要被撕成碎片的。」

「不行,我看不到星辰我不走!」最虛弱的林鳶茵是最不想離開的人。智能大師道: 「你留在這裡,反而會讓他分心的。若是你有什麼不測,他也不想獨活了,反而便宜了玉無顏。」楊淙道:「大師說得對,我們還是先走吧。」林鳶茵大聲道:「不,我不走!我要留下來。燕子說過,玉無顏的功力之強超乎我們想像,即便有了絕磐都不能輕敵。星辰為什麼要丟掉絕磐?為什麼?!」這個問題無人能答,也無人敢答。一時間,眾人都靜默下來,林鳶茵喃喃道:「他一直學不會哭,可是他心裡很難受。他知道我要死了,所以他也不想獨活……其實……其實……他從一開始就抱有必死的決心是不是?只有他死了,我才沒有羈絆,我才不會苦苦地等著轉世,是不是,星辰?!」林鳶茵淒厲的叫喊迴盪在落迦山的每一個角落,回答她的依舊只有那肆虐的風聲。「可是我會想著你,記著你,永世痛苦,永世不得解脫,永世……不會再有愛情!」林鳶茵早已哭倒在地,泣不成聲。風聲停止了,石塊落下,枯樹倒地了,沙塵散去了。一切的一切,彷彿隨著林鳶茵那毒咒般的誓言而歸於靜止,歸於安詳。就在那個大坑的中央,兩個眾目所望的人影再度顯現,只是,比最開始的決戰有了一點稍微的不同—— 一個人立著,一個人半跪在地上。「星辰……」林鳶茵遽然抬頭。藍色的眸子終於慢慢變回平凡的黑色,黑,也是黑得不見一絲風塵污染的純淨,星辰滿臉是髒黑的痕跡,左邊臉頰上有一個很大的傷口,正滴答地往外流著血,半跪在地上,微微地喘氣。玉無顏挺立在地上,雙眼望著遠方,嘴角邊有一絲很奇怪的笑容。清醒過來的狐族紛紛擊掌相慶,歡呼不已,只有智能大師等人失落地看著遠方。吳剛英不可置信道:「輸了?怎麼會?怎麼會……」而林鳶茵早已雙淚成行:「星辰,你若決意死去,我便放棄這永世的輪迴,隨你魂消魄散。這是我——靈媒介質向天所做的約定!」 天際劃過一絲電光,隨即是滾滾的雷聲,彷彿照應著林鳶茵話語。智能大師大驚失色道:「你怎麼可以隨便發誓?!要知道靈媒介質所發誓言是不能反悔,必將成真的啊!」林鳶茵淒然落淚道:「我不如此,星辰難活。總歸我的命是跟他一起的了。」「鳶茵……」楊淙抱住她哭了出來,他不知道說什麼話。聽到林鳶茵的誓言,星辰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上天,既然不讓我有愛的資格,為什麼要讓我去抉擇一段如此難以割捨的感情?

「君陌斜陽歸,山籬不知摧。掬酒幾回清,妾如蓮天蕊。」玉無顏的口中忽然喃喃地道出幾句奇怪的詩句,他那奇怪的微笑更加明顯起來,「燕子,不用等到斜陽,我就可以歸來了。你高興嗎?」隨著話語,他那一直如同神一般傲立的身軀緩緩地倒下,最終在地上激揚起一片塵土。

「怎麼回事?」狐族眾人無不瞠目結舌。智能大師也呆若木雞地看了半晌,才道:「是不是我眼睛花了?好像我們贏了?!」吳剛英激動道: 「沒看花!是贏了,星辰好樣的!星辰萬歲!」楊淙喜極而泣:「鳶茵你看到沒有? 我們贏了,你不用死了,你可以和他在一起!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就知道錯不了的!」 「我好久沒這樣好好地看看天。」玉無顏的雙眼迷離起來,看著那烏雲散去碧藍的天空,他的臉上滿是嚮往之情,「夜晚的天會更好看一點,有很多星星鑲嵌在上面,好像碎玉落滿了黑色的幕布,好看得不得了。星辰,這場戰……是生死之戰,是不? 既然是生死之戰,允許不擇手段的吧?」星辰道:「允許。」眾人立時又僵住了,吳剛英急道:「玉無顏都成這樣了,又想幹什麼?」「我們兩個,其實都是寂寞的,所以死的那個反而是解脫,而留在世上的那個,才是無邊無際的折磨,你說對不,星辰?」一道異樣的光芒一閃,林鳶茵只覺得自己的呼吸早已停止了數千年,而身體和心臟要比那萬年寒冰還要冰涼,不止是她,幾乎所有的人都清楚地看見了,玉無顏的胸口上躺著一個幾乎被眾人忘卻的物事——絕磐!吳剛英憤怒地吼道:「你這個卑鄙的小人!快把鏡子還回來!一代妖狐好意思這樣取勝嗎?」狐族全部面現喜色:「快,快用絕磐殺了星辰!」玉無顏安詳地看著星辰:「對不起。」絕磐發出一道強烈到讓所有人不敢正視的光芒,「不——星辰……」林鳶茵淒厲的叫喊聲劃破了上空,也劃破了星辰的心,在這個時候,星辰做了一個誰也意想不到的舉動,他雙手突然伸出,抓住了玉無顏手中的絕磐。玉無顏沒想到星辰這樣的舉動,不由一怔,絕磐早已落入四手的爭持中。一時間,絕磐被劇烈地爭奪,白光掠過玉無顏和星辰的身體,無論哪個人都感到難以忍受的巨痛,可是為了各自的使命,兩人依舊咬牙互相忍著搶奪絕磐。

就在這個時候,紫金缽忽然起了異動,猛然間已經迸發萬道強烈的金光,將周圍之物紛紛擊了個粉碎,狐族死傷更多。吳剛英吃驚道:「紫金缽在發什麼瘋?」智能大師早已臉色大變:「不好!絕磐要……」接下來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玉無顏和星辰已經感覺手中的絕磐微微一震,隨即,一道前所未有的強烈的白光猛然轟了出來。 「臥倒!」智能大師死死地擎住紫金缽,劈天蓋地的白光襲來,頓時眼前一片都陷入難以忍受的空白中,只聽得周圍轟隆隆地震天響成一片,卻是落迦山的山體發生分裂,正紛紛倒塌下陷,巨響中傳來星辰始終淡然的聲音:「絕磐忍受不了這爭執,終於太過興奮爆發了。你應該記得,我是四界之外的,絕磐雖然能傷我,卻反噬不了我。」隨即便是玉無顏一聲慨然的長歎:「我輸了。」一陣劇烈的抖動之後,白光倏然不見,玉無顏已經不見蹤影,只剩星辰手持絕磐立在平地——原本的落迦山瞬間被絕磐的白光夷為平地!

狐族被絕磐白光掃射,又沒有紫金缽庇佑,死傷得只剩幾個高層和一兩隻狐狸,見得此狀,早已被嚇呆了,見星辰手持絕磐,殺氣騰騰,早忍不住腳一軟,跪倒在地,哭道:「主上,我們有眼不識主上!請主上饒命啊,請主上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狐族一條生路吧……主上……我們錯了,從此狐族千秋萬代只聽主上的吩咐……主上!」星辰眼露殺氣:「這個世界上沒有狐族,日月還是可以照樣升落,沒有我這個主上,你們還是可以千秋萬代。」狐族嚇得魂飛魄散。智能大師趕緊死死拉住星辰:「老長老對我們有救命之恩,他曾經親自委託於我保全狐族,反正狐族也就剩這麼幾個了,就當留下一點兒血脈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啊。」星辰道:「不是他們,不會出我,也不會出玉無顏,罪魁禍首都是他們,靖河血難的血債他們也要背!老長老的事待我親自去冥界跟他說明就是了。」 智能大師見星辰殺意已定,暗暗叫苦,急中生智道:「就算不為老長老,也要為你和林施主著想啊。滅絕族類,太過狠絕,恐怕天怒遭譴,況且留下他們,也是積陰德,對你和林施主之間的事情未必不是一個轉機。」智能大師抬出林鳶茵這面大旗果然有用,星辰皺眉想了片刻,狠狠對狐族道:「還不快滾?若讓我知道你們再幹壞事,絕不輕饒!你們從今夾著尾巴過活吧!」狐族紛紛感激流涕道:「謝主上不殺之恩……主上將永為我狐族之主。」一邊說著,一邊坯滾尿流地去了。

沒想到這場一開始處於劣勢的決戰居然以大團圓作為結局,楊淙的嘴巴登時都快合不攏了,轉眼一看,卻再也笑不出了。吳剛英跪在地上,毫無喜悅之情,熱淚滾滾而下:「落迦山……沒了……」智能大師長歎一聲,無言以對,百年基業,終毀於一旦。派傍名山,派之衰落,尚可振興,可是如果山之滅亡,派無所依,恐怕這才是最徹底的滅絕了。這也意味著,從此世上再無落迦山,再無落迦派,再無這觀世音的立足修行之地,再無這人心的鏡子了!正在這時,手中的絕磐卻再度起了異動,連帶周圍的空氣都有了異常,智能大師變色道:「不好,絕磐反噬了妖狐之後,怨念更強了,恐怕就快爆裂了。事不宜遲,星辰,你得立即下冥界去。」正說著,那邊林鳶茵忽然「哎喲」一聲暈倒了,臉若死灰,不省人事。原來她身體本來就瀕臨死亡邊緣,為了看到兩人決戰的結局,受衝擊波肆虐這麼久,撐到現在卻再也撐不下去了。楊淙驚慌失色喊道:「大師,快來看看……」智能大師搶上幾步把住林鳶茵的脈搏,心上一涼:完了,林鳶茵再中屍毒。這下子只有幾個小時的命了,怎麼辦?要不要告訴星辰?還是讓他先下去還掉絕磐?不好,這樣太自私,但是萬一他得知這個消息傷痛過度怎麼辦?說不定還要和冥界使者打一場呢。吳剛英看著智能大師臉上陰晴不定,卻只是嘴唇蠕動不說話,也心中一緊:「大師,到底怎麼樣?你倒是先說兩句啊,你這樣一言不發,會把我們都嚇壞的。」智能大師強忍心中悲痛,暗道:對不起,林鳶茵,老衲不能拿天下作賭注。你損命一刻,星辰未能陪伴你,有什麼怨氣你都朝我發吧。主意打定,正待說話,星辰卻已經開口了:「時間緊急,我先下冥界了。」說罷,也不管智能大師有什麼表示,轉身飄飄然就找到通道處下去了。 「星辰!」吳剛英的臉黑得像個暴雨天,「你什麼意思?林鳶茵還暈在這裡,你難道不聞不問一句?!」話音剛落,星辰的人影消失得早就不見了。「大師,你能否個跟下冥界一看?」卻是楊淙滿面淚痕地發問。智能大師詫異道:「為什麼?」楊淙道: 「因為我總覺得,他去冥界要做的不是歸還絕磐——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來往冤魂橋上過,洗去冤屈投輪迴。善惡原本分明賬,何怨老天命不公?」蒼老的聲音飄蕩在這一孤零零而又陰氣森森的橋上。橋面很窄,卻不擠,那些急著要投胎的靈體們拚命地往前湧著,到了橋頭卻畏懼地溫順起來,低著頭,垂著手,不敢抬頭看一眼,只匆匆完成自己該做的之後,靜待橋上的鬼使發佈過橋的命令。 「『磔磔』……尊貴的主上居然親自屈尊到這裡來,了不得了喲。」一陣怪笑聲過後,一個奇形怪狀的老人從擁擠的靈體中分開一條路走了出來,「我知道,你是來找我們使者的。我們使者讓我在這裡等你跟你說,這絕磐在人間厲經劫難已經五百年,吸收了太多的怨氣,見過了太多的人心醜惡,野性過重,也不是他所能把持的了。這絕磐體還是冥界的體,而魄卻非冥界的魄了,所以不再是冥界的至寶了,誰愛要就要去吧。只是如果沒有主上這福氣,不僅消受不了絕磐,反而會弄的魂飛魄散哦。」 「你錯了,我不是來找他的。」星辰的話語裡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沉重和壓抑,「我是來找你借一樣東西的。」那老人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我窮人一個,哪有什麼寶物能讓主上看得上呢?」星辰道:「我找你借的,是我沒有而於你卻是最普通的一樣東西。聽說有一種用曼珠沙華的花瓣做成的神奇食物,能讓這俗世中人忘卻該忘記的記憶,猶如還原回一張白紙,冥界常常用它來洗去最頑固的仇恨、嫉妒之情。這應該是你發明的傑作,對嗎,孟婆?」 孟婆背身過去,喃喃道:「原來你來冥界是為了借孟婆湯……是的,孟婆湯可以抹卻記憶,可以迴避痛苦,但是也可以顛倒黑白,可以六親不認。孟婆湯本來是不允許用在凡人身上的,只能用在靈體,可是主上親自屈尊來借,叫我這老婆子拒絕不了。不知道要用多少,又是抹去什麼記憶呢?」星辰道:「這你不用管,我只用三 小碗,份量不用太多,我只抹去其中一小段記憶就夠了。」 孟婆顫顫巍巍地斟滿了三個大碗,遞給星辰道:「孟婆湯無關份量,用一次就必須滿滿一大碗。因為記憶無價,哪怕只是其中的一小段,也不知道聚合了多少人間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忘記是最好的迴避,可是忘記卻也是最難的成功,呵呵,老婆子多嘴了。這冥界我看破的東西太多,這世間我看破的東西卻太少。只上,在用孟婆湯之前,能不能容老身問你一句話?」星辰道:「什麼話?」 孟婆道:「你覺得孟婆湯真的能徹底抹去人世間任何的記憶嗎?」星辰微微一怔: 「為什麼問這個?當然是能的,我時間不多了。」說著,匆匆接過三碗湯,轉身大踏步離去。孟婆看著星漸行漸遠的身影,綻開滿面皺紋的臉龐,若有若無地道:「 主上,你要明白,人在這四界之中是最奇怪的生物。有些東西,是無論如何都迴避不了;有些記憶,是無論如何抹卻都只會記得更牢的。」 只可惜星辰已經快步出了冥界,再也沒能聽清孟婆的話。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08 PM

外面下起了小雨,很小,卻能讓人肉眼看見,涼冰冰的,落在地上,落在衣服上,落在頭髮上,是讓人說不出的累贅感,拚命地搖頭,妄想甩去那些水珠,它卻沾得你更緊更密,讓你逃不掉跑不了。

林鳶茵剛剛悠悠醒轉過來,智能大師正躊躇要不要對她說實話,忽地地上迸發光芒萬丈,星辰穩穩當當地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只這一剎那,神采飛揚,飄逸奪目,幾乎疑為仙人下凡。楊淙眼間,一眼看到了星辰手中的絕磐:「怎麼沒還給冥界?」智能大師道:「難道冥界使者不收?」話音剛落,忽然聞到一股怪味,這個味道好熟悉,似乎是……啊!難道是那個……這一悟讓智能大師臉上變色,「你……」星辰卻絲毫不驚慌之意,輕輕地朝智能大師點頭道:「大師,謝你這麼久跟著我們一起奔波。現今玉無顏回到了冥界,使者跟我說,如果絕磐不落入狐族手中,玉無顏是不可能再回來的了。事情既然已經告一段落了,大師還是趕緊回五台山看看吧。我們這裡,也要了結一些事情了。」這是公然對智能大師下逐客令了,吳剛英怒道:「你怎麼能用這種態度跟大師說話?好歹人家救了你好多次了。」智能大師卻心中明白星辰要做什麼,眼中不由落下淚來,仰頭長歎道:「蒼天,你無眼啊,錯毀了一個因果,誤拆了一個輪迴啊……千紅奼紫都看遍,回落寥院伴浮萍。從此慈悲伶仃度,櫻花異象起波粼。」說畢,也不跟眾人說話,自顧自轉身飄然而去。



楊淙詫異道:「大師生氣了,都不跟我們道別了。」吳剛英強壓怒氣地看了一眼星辰道:「碰上這麼個木頭人,就算是佛祖都會生氣。楊淙,我們看林鳶茵面子上走吧,讓他了結自己的事情」轉身剛欲走時,星辰身形一晃,已經飄然落在他的身邊,擋住了他的去路:「不好意思,你也是我要了結的事情之一。」「什麼?」吳剛英還沒反應過來,星辰已經出手,只見一道快如閃電的光芒掠過,吳剛英已經「哎喲」一聲倒在地上,破口大罵道:「你要幹什麼?為什麼要封住我的穴道?你要殺我嗎,星辰?」星辰揚眉道:「閉嘴!」捏住他的嘴巴,轉眼便是一碗湯灌了下去。因為灌得太猛了,可憐吳剛英兩眼一翻,口吐白沫,當即昏迷在地上。「你給他喝了什麼東西?」林鳶茵立時警覺,星辰卻已經轉向楊淙。楊淙忽然地掩嘴尖叫一聲:「不——我不喝孟婆湯!」「孟婆湯?!」林鳶茵全身劇烈一震,呆若木雞,面如死灰,此刻竟想不到說什麼話才好。星辰卻頗為詫異:「咦?你怎麼認得?」楊淙用顫抖的手拾起吳剛英旁邊的一個乾枯的物體:「這是剛從碗裡掉出來的。我聽說,孟婆湯是用曼珠沙華熬製的,而這個,就是傳說中曼珠沙華的花瓣,是細長條的,上面有一個小分岔,人間沒有這種花,只有冥界有。」星辰看著自己手中的碗,不由微微一笑:「楊淙,跟在學校的時候一樣,你總是能夠不經意地讓人嚇一跳。」林鳶茵眉頭緊蹙:「你要給我們喝孟婆湯?你要我忘了…… 你……」說到最後,淚早已不自覺地流下,如同小溪,止不住阻不斷。星辰回過頭來,林鳶茵驀然發現,他那原本純淨的眸子裡此刻竟然混濁得深不見底,就如同他的心事,不願意給任何一個人窺破。星辰道:「這件事我想了很久很久,從你第一中屍毒我就一直在想。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我想你也同樣明白我的心。輪迴是人生命得以延續的最重要形式,我不想你為了追逐我這麼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而去浪費你的人生,你的命運。你是一個極聰慧的女孩子,有著悲天憫人的心腸,有著為蒼生著想的善良,如果這個世上真的有因果報應,你會是幸福最先眷顧的人。但是,現在跟著我顛沛流離,隨時與死亡做伴的生活對你而言不是幸福,是災難,是折磨,不僅折磨你,也折磨我。我承認我不是那種心懷蒼生的偉人,我的心願只是想你快樂地、單純地、幸福地活下去——你的真命天子不是我!」星辰每說一句,林鳶茵的心就要碎裂剝落一點,那種難以耳聞的沉痛,那種無以名狀的辛酸,那種令人心碎的離別,讓她瞬間墜入了一個不容掙扎的恐懼深淵。她惶恐地看著星辰端著那晚冒著古怪熱氣的湯朝她一步步逼來,淚早已忍不住,「刷」地一下衝垮閘門,如同咆哮的洪水奔騰著、流瀉著:「不……我不要喝……求求你……不要……星辰……不要讓我喝。我不能忘記你,絕對不能……我還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真愛。為什麼要放棄?星辰……我們那麼艱難,突破生死走到這一步……為什麼你要放棄……我是你的人……不要把我推給別人……求求你,星……」林鳶茵泣不成聲。



原來,心痛到極致就會感到胸口憋悶到窒息,會讓全身的毛孔都在不經意中綻開,會看見所有無法割捨的回憶,如同碎片一樣在自己眼前飛舞,那麼的飄渺卻清晰,那麼的虛無卻真實,觸手即碎,瞬間再彌合。雨絲飄飄地散發著泥土的香氣,漫天滑落,清涼的細線中,已折射出太多太多的恩怨愛恨,然後再連同最初心動的那一剎那,驀然凝固。

空氣。靜止。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10 PM

「那個……請問,你是三班的嗎?」藍色的光一閃而過,然後是妄圖掩飾失言的尷尬,「啊,不,我的意思是,怎麼教室裡一個人都沒有?」「你好,我叫林鳶茵。能不能告訴你叫什麼名字呢?」「星辰。」「姓什麼呢?」「姓星名辰。」「……」擁擠的教室裡,彷彿聽得見背後傳來同學們的竊竊笑語。

「你對我到底是什麼感情?」「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風中消逝的,是牽掛不已的身影,伴隨著的,是自己氣得發紅的臉蛋。「答案。」「在你知道我身份之後,如果你還願意像現在這樣在我懷裡,那麼我也不會辜負你。」兩句問完,依舊沒能得到明確的回答,能夠咀嚼的只是那永遠不想離開的溫暖的懷抱,還有那點點滴滴清涼的感覺落在自己的脖頸上。是他流淚了?不……是天下雨了……記憶。流動。虛虛幻幻,分分合合,模糊的得以清晰,咫尺的卻開始遠去,眼前那一雙微微泛著藍光的眸子中,凝聚著如許一份讓人無法承受的深情:「你一直想知道我的心意。我顧慮著始終沒有說出口,可是今天,我終於可以淡然地跟你說:鳶茵,我愛你,永世。」

一股熱熱的夾雜著奇怪清香味道的液體像是獰笑的猛獸,只那麼一秒間,已經張牙舞爪地衝進了喉嚨。「求求你……不要……放棄……」手無力地在半空中抓了一下,那麼的漫無目的,卻那麼的青筋盡凸,上面是澄清而蔚藍的空氣。手最終軟綿綿地墜落下來,自由落體,擱在地上,濺起滿地的水珠,那是冷的。熱的水珠最後一滴從眼角滾出,橢圓瑩潤,緩緩而下,不容爭辯地落入那冰冷的同伴行列中。

既然是天晴,為什麼會下雨?

「怎麼會這樣?」嚇傻了的楊淙背靠斷壁,未語淚先流。星辰輕輕地放下林鳶茵的身軀,小心翼翼猶如放下稀世珍寶:「你也要喝,楊淙。不會抹掉你所有的記憶,你只是記不起來這個學校以後的事情。」「不,我不要喝。」楊淙惶恐地後退,「你沒有權利剝奪我的記憶。我跟他們不同,我的記憶裡都是姐姐的慘死,都是姐姐的仇恨。現在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仇報了,謎底解開了,我能放下壓迫我心靈的包袱了,你卻要一棒將我打回從前,讓我過回暗無天日的日子,讓我繼續奔波流離張羅報仇的生活,那種痛苦我不要過!你不能這麼殘忍……」楊淙的身子蜷縮在地上,不住地顫抖。

星辰看著她那哀痛的樣子,眼裡的堅定終於慢慢地放鬆了:「……好吧,看在你姐姐的分兒上,我不逼你喝。但是你要發誓,你終生不得向他們兩個透露我的存在,不得向他們提起一絲一毫的就是,以免他們回憶起來,如果你違反誓言,我必要你的命。」楊淙道:「我……我答應……只是,我覺得這對林鳶茵不公平……」星辰斬釘截鐵打斷道:「這個問題已經沒有討論的必要了。從今以後,她就只是個平凡的女孩子,她有她自己的丈夫,有她自己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她從來沒意見到我,從來不知道有什麼妖狐絕磐,從來不知道今天的這一場雨。」

楊淙顫聲道:「可是你呢?你能忍住不來看她?能忍住不來關注她?你能忘記她?」

星辰悵然地看著天空,眼神裡盛滿了令人心碎的哀傷:「我不能……但是她不能得知我的存在。所以,我只會遠遠地看著她,從現在起,我活在這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我還是幸福的,我還可以躲在她窗前的樹上看她的影子,聽她的聲音,我還能覺得她就在我身邊,從來沒有離開過。以前她跟我說,她會輪迴每世每世地找我,我也會等著她輪迴每世每世地守著她,哪怕她變成最低賤的生物,我都會讓她幸福地走完生命的全程。」說到最後,星辰頓了一頓,仰頭看著天道:「楊淙,我說不下去了……我好想哭……可是我是個不會哭的怪物。」一滴溫潤的水珠靜悄悄地從眼角滲出,如黑夜裡最明亮的一顆星星,倏然跌落,流螢四散。星辰張開手掌,看著掉落在手中的溫潤的痕跡:「雨越來越大了餓……」

沒有人發現,那滴水珠並非天上的雨滴,而是從星辰眼裡流出的第一滴淚水……

瞬間,大雨傾盆。





遠處,傳來星辰若有若無的吟誦聲:

曾經發誓要永遠愛你,

就算天崩也不放棄,

最後所有的顏色,

都幻滅在那一場地裂的小雨。

曾經為了你的笑顏,

任它狂瀾頓起眾叛親離,

終於熟悉的身影,

全迷濛在最出人意料的夜裡。

往昔的回憶,

總想一點一點地遺忘,

卻總是一天一天地清晰;

如今的溫蕪,

總想一口一口地佔有,

卻總是一次一次地遠去。

夢裡回首,

燈火闌珊處依舊是你的影跡。

於是,

揮灑對著天說,

我已選擇了,

痛楚地放棄。

楊淙癱坐在地上,心口痛得根本無法睜開眼睛,頭腦像是被什麼重擊了一樣,混混沌沌,什麼都想不起來,什麼都不敢去想,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只記得,抬起頭來看到的天是灰濛濛的,完全沒有了太陽。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12 PM

一年後,佛道第一弟子盛會在九華山拉開了它盛大的帷幕。各派均派出強大陣容,俗家弟子悉數登場,使盡渾身解數。只除了落迦山因為湮沒無人參加,最終五台山智能大師的入室弟子何健飛奪得「佛家第一弟子」稱號,終南山天機道長入室弟子孤星寒奪得「道家第一弟子」稱號。何健飛時間比孤星寒多出一分四十秒,使得孤星寒大為鬱悶,不由得懷念起那位憨厚好欺負的落迦山大弟子來了。

「智能師伯,怎麼不見吳師兄來呢?」孤星寒不甘心地發問。智能大師臉色微微一變,勉強笑著:「來不來都是緣。」孤星寒聽得不解,正要發問,那邊何健飛已經跑了過來了:「喂,手下敗將,輸了就輸了,別纏著我師父啊。」孤星寒咬牙切齒道:「誰是手下敗將?」何健飛詫異道:「咦?剛打了一場,這麼快的記性,轉眼就忘了?要不要再打?」孤星寒已經餓虎撲羊衝了上去:「打就打!」遠處傳來田音榛的高八度的嬌斥聲:「那個姓何的傢伙,我數到三,沒到的今天中午沒有飯吃了!一……」「我來了!」「三!沒有到位,自己另外找飯吃去!」「等一下,冤枉啊,田大小姐你沒有數二啊。」「我說過一後面必定跟著二的嗎?」

「天生異象,觀音伶仃。」智能大師看著眼前「佛家第一弟子」的獎牌,眼睛一閉,任由熱淚滾滾而下,「劫數終於開始了。」

又一年後,智能大師在五台山坐化,終年八十九歲。留偈道:「七道輪迴,櫻花厲魂」,閉目而逝。五台山舉山傳喪,禪月大師繼任方丈之位。

兩年後,冤鬼路事發。田音榛死,冤鬼路得以平復。

次年,櫻花路事發。何健飛、孤星寒等俗家弟子奉命降伏。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13 PM

櫻花漫漫揚揚地飛滿了全天,是最粉紅的浪漫,是最浪漫的殺機。道德經、佛骨、紫金葫蘆無一不透著駭人的光芒,包圍圈的中央,田音榛長髮披面,等待著被打至魂魄分離的一刻,這些她都已經不在乎,在乎的唯有眼前那個看不清的面孔,熟悉的身影,自己用了一輩子來等的人。在此危難時刻,一道微弱的藍光一閃,田音榛眼前一花,身邊已經多了一人。田音榛惶恐地看著他:「你是誰?你怎麼進得了這天羅地網?」來人只微微一笑:「不必多問。我幾年前受智能大師所托,來解救你的危難。」田音榛驚呼出聲:「師父……怎麼會……」佛骨道德經等已經鋪天蓋地地打來,最強大的法術界力量已經匯聚,光芒耀眼地快要讓人發狂。田音榛知道這次絕對避無可避:「你快走,除非你是佛祖親來,否則根本敵不過。我不想再連累人。」來人不再說什麼,只是從懷中掏出一面古銅色的鏡子,只微微一轉,更強烈的白光奔襲而來。「哎喲」,只聽連連叫喚,卻是佛骨和道德經等眾寶物皆被反彈回去,孤星寒被打了一個跟頭。田音榛駭然道:「你……你到底是誰?怎麼會……」來人淺淺一笑,身影一晃,早已消失不見,只留下淡淡的語聲還彌留在田音榛的耳邊:「放下仇恨……你已有真愛,你很幸福。」「真愛……」田音榛回過頭去,霧氣消散,何健飛正戰立在她的眼前,而田音榛早已淚落雙行。

櫻花路事完。何健飛出家,五台元氣大傷。
作者: silverreverie    時間: 2011-4-26 04:14 PM

「恭喜啊,恭喜啊,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啊!」「哎呀,姑媽,你太壞了,剛結婚就跟我說這個。」白色婚沙的女子臉色含羞,瞬間又笑 靨如花。是的,今天的快樂和幸福都洋溢在她和她的新婚丈夫身上。「再喝一杯,剛英,我們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居然這麼不給面子。你看你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林鳶茵可是我們那裡數一數二的美女啊。」吳剛英狼狽地在人群中妄想找到一條突破的路,可每次都給拉了回來:「我真的喝不了了……大哥,饒過我吧。還喝?直接拿刀捅了我好了。」「咦,你不肯喝,是不是記掛著洞房啊?」一陣暖昧的笑聲響起,吳剛英苦笑道:「我怕了你們了,我喝我喝,你們這幫流氓。」說著,一飲而盡,然後是滿堂的喝彩聲。鼎沸的人群中,滿是歡天喜地的氣氛,大家舉杯慶祝,用羨慕和祝福的眼光看著這一對金童玉女共結百年之好。蠟燭點起了長長的兩排,照耀得這廳堂猶如白晝,各色各樣的酒杯在傳遞著,交錯著,各種各樣的禮花在綻放著,灑落著,到處是熱鬧不堪的人間盛景。獨有一個女子,素裝淡顏,始終不發一語靜靜地坐在一個角落中,默默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林鳶茵注意到了她,覺得很奇怪,端了一杯酒過去遞給她笑道:「請問你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想我們不認識。可是我總覺得我對你很熟悉,好像是很久的朋友了一樣。」來人猶豫片刻,終於端起了酒杯:「我叫楊淙。是的,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可是我相信我們一定曾是朋友。祝你們幸福。」楊淙一飲而盡,沒有酒的甘甜,只有黃連的苦味,順著喉嚨滑下,再在胃裡翻騰。林鳶茵詫異地看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子,還有那與眾不同的回答,她心中總有種奇怪的衝動,想跟這叫楊淙的女子多說說話,她說不清楚為什麼。然而她是今天這場盛會的主角,很多人在叫她,她不得不匆匆地過去了,重新綻開笑臉接受他們的祝福。趁這當口,楊淙默默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任憑裡面如何的熱鬧繁華,外面的空氣依舊是冷清的,呼吸一口就能讓人立刻忘記夢想,回到現實。

「你看得下去嗎?」楊淙微微歎了一口氣,說道。背後茂密的花叢中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咦?你居然能發現我。」楊淙道:「這沒什麼。你不是說過,我總能不經意間讓你嚇一跳嗎?這幾年過得怎麼樣,星辰?」「我完成了智能大師所托,特地趕過來看看今天的情況。」楊淙苦澀一笑:「是嗎?你覺得現在的她幸福嗎?」花叢那邊靜默了片刻,才答道:「幸福的。當她教過我,人如果感到幸福開心,就會笑。她不是一直都在笑的嗎?如果不幸福,她為什麼要笑?」楊淙輕輕地抿了抿嘴角,抬頭望著天,感歎道:「天上好久沒下過雨了。」

華貴的轎車緩緩駛過嶄新的路面,已經是春天到來了,到處吐新納綠,生機盎然。

「停!這裡是什麼地方?」林鳶茵突然指著遠處一個建築群問道。

司機辨認半天道:「哦,那裡啊,是鎏海大學的舊址了,那大學早廢了,現在就一堆爛樓房,沒什麼好看的。」林鳶茵毅然道:「開去那裡,我要去看。」坐在副駕駛位的老人驚恐地轉過身來:「鳶兒,你們是在度蜜月,不應該去那種廢棄的地方,不吉利的。」吳剛英也不解地看著林鳶茵:「老婆,你今天怎麼了?」林鳶茵著急道:「不,我一定要去那裡。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總覺得那裡有什麼在等著我。我一定要去看看!」

眾人拗不過林鳶茵,只好去了。那邊早已荒廢多年,到處是遍地重生的雜草,各種說不出名字的飛蟲嗡嗡地穿插著,一股難聞的惡臭立馬襲來。司機掩著鼻子趕緊開了內循環抽風系統,道:「太太,這裡沒什麼好看的,我們還是走吧。」林鳶茵道:「不,我要下去,開車門。」吳剛英詫異道:「老婆,你到底怎麼了?」林鳶茵急道:「剛英,相信我,我真的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總覺得我來過這裡,快放我下去看看。」吳剛英道:「不可能,我們根本沒來過這座城市。」林鳶茵道:「總之你放我下去就是了。」

吳剛英無奈,只好開了車門。林鳶茵下了車,像是深知這裡面佈局似的,儘管那雜草長得已經有半人高了,可是她輕鬆地就找到了當年的校道,左兜右轉,立刻就沒影了。吳剛英大驚失色道:「哎呀,你回來,誰許你跑這麼遠的?」喊著,也追上去了。

來到一棟殘敗的高層建築面前,林鳶茵停下了。她抬起頭,癡癡地看著這棟已經裂縫四開的大樓,一步一步地上了台階。吳剛英在後面喊得氣喘吁吁:「別上去,快

下來,那是危樓,要倒的!」「不,」林鳶茵顫抖著聲音道:「我總覺得……我來過這裡,我在這裡生活過……在這裡有一個很重要的人,非常非常重要,是誰呢?為什麼我想不起來?」吳剛英駭異道:「你沒事吧?不要嚇我,我們根本沒來過這一帶啊。」見林鳶茵轉眼已經爬上了二樓,吳剛英急了,也顧不得許多,忙追了上去。這走廊……這扶手……還有這剝落的花紋……每走一步,林鳶茵的心中就更堅定一分,自己真的認識這裡。可是為什麼會認識?為什麼自己的腳步停不下來,只會向前走?不多時已經走到了走廊的盡頭,一轉彎,過了一個死角,後面赫然又出現了一個教室的門。

「是這裡了。」有個聲音在林鳶茵的心裡這樣說道。林鳶茵用手握住門的把手,只覺得心裡像有個小鹿在不停地跳,臉上發燒,像是要做什麼大事一般心緒不寧。「吱呀」一聲,破舊的木門被推開了。一種說不出的氣味撲面而來。在推開門的剎那,林鳶茵的眼睛模糊了,什麼都看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又突然慢慢清晰起來,同樣的走廊,同樣的扶手,同樣的花紋,只不過錦簇一新,只不過熙熙攘攘,那些女學生們捧著書,笑著說著悄悄話,那些男生們呼哨著,相約去踢球,一個紮著兩條小辮子的女生走著她剛走過的路,一直在詢問著別人:「請問三班在哪裡啊?」然後景象又開始模糊,然後是那個死角,還有就是那個剛剛粉刷過的教室的大門。辮子女生在門前停住了,抬頭仔細端詳上面的牌子,良久才確定了一般,輕輕推門進去。

「那個……請問,你是三班的嗎?」那是獨屬青春的笑語飛揚,緊接著是一道澄淨得仿若仙界聖池的藍色光芒閃過,所有的景象都歸於終結,眼前只有空蕩蕩的封塵的桌椅。林鳶茵卻早已癱靠在牆上,熱淚滾滾而下,喃喃地念著:「藍色……」

吳剛英奪門進來,駭異地抱住她道:「你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林鳶茵像是想到了什麼,用盡所有力氣掙脫了吳剛英的懷抱,不顧一切地跑了出去,剛剛轉過死角,到得走廊上,就猛地停住了瘋狂奔跑的腳步,呆呆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前面,淚不受控制地傾瀉而下,難以自抑地哭喊道:「藍色……藍色……」

在林鳶茵的對面,楊淙靜靜地站著,看著她,早已淚流滿面……

(全文完)
作者: lp33520    時間: 2011-4-26 05:25 PM

寫的步錯 不過有點小說情節 不較沒有現實感覺 不過還是感謝大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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