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討論區

標題: 特別白 -【順明】《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23 AM     標題: 特別白 -【順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0-1-21 04:34 PM 編輯

【小說書名】: 順明

【小說作者】: 特別白

【作者簡介】:

【內容簡介】:

  到明朝的退伍軍人,他在部隊的時候僅僅是個士官,他退伍後才是金融押運公司的職員,

  他能做什麼,是隨著歷史浪潮順流浮沉,還是逆天改命,改變自己的命運,改變這個時代的命運......

  按照我自己的意思來寫,給大家講述這個故事
 
【小說封面】:

[attach]33039295[/attach]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24 AM

本帖最後由 orteth 於 2009-5-8 08:58 AM 編輯

第一章 穿越


  奧運會剛過,青島第二海水浴場終於是面向遊客開放,這時候正是水溫最適合游泳的時節,金融押運公司上班的李孟酷愛游泳,看著天氣正好,索性是和單位的領導請了一下午假,說是家中的水管需要修理。

  到了下午,直接準備好游泳的裝備,直奔海水浴場,這是工作日,第二海水浴場人不多,只有幾個明顯是喝多了的外地遊客在那裡晃蕩。

  李孟乾脆利索的換好泳褲,做了會準備動作,朝著海裡跑了過去,現在有風,海上還是有些風浪。

  這游泳的愛好,說起來還是在海邊當兵的時候培養起來的,金融押運公司工作很單調,李孟的愛好也很單調,一是下海游泳,二是上網看書,其餘的時間,不是工作,就是鍛煉身體和例行的軍事技能練習了。

  浪頭不小,李孟一步步走到了齊胸深的所在,身體朝前一傾,就游了起來,這時候聽見岸上的浴場喇叭在喊:「請海邊的幾位遊客,不要朝著海中丟垃圾和酒瓶。」

  李孟心裡面想著「真沒有素質」,一邊調轉身體想要看個熱鬧,卻沒有想到一件黑乎乎的東西帶著風聲呼嘯著砸了過來

  「碰!」還有半瓶子酒的酒瓶和李孟的腦門親密接觸,酒瓶頓時粉碎……

  「該死的,怎麼扔這麼遠。」

  這是李孟最後的想法,然後就是一片黑暗,一個浪頭捲過來,李孟頓時消失在海浪之中。

  海潮退去,趴在沙灘上的李孟把嘴裡的沙子吐掉,腦門被突然來一下子,在部隊裡面學的那些搏擊和格鬥的技巧什麼都是用不上,腦袋一暈啥也不知道了。李孟一邊想著自己命好,一邊從海灘上爬起來了。

  站起來的李孟突然覺得奇怪,自己不是空著手嗎,怎麼左手還拎著個東西,還是頗為沉重的東西,拎起來一看,卻是一口鐵鍋,這是怎麼回事?

  這麼一驚,腦筋也是變得清醒了些,李孟驚訝的看到穿在自己身上的泳褲已經是不見了,現在身上套著的是身破爛的布衣,而且看起來很有古風,剛剛清醒的腦袋又是變得糊塗起來。

  突然間,李孟感覺到自己的腦海中「轟」的一聲,有什麼東西突然炸開,接下來就是一片空白,站在海灘上的身體又是不由自主的癱倒了下去,在昏昏噩噩的之中,李孟感覺到腦中好像是被陌生人的思想和記憶侵入,許許多多畫面和記憶在腦海中滑過……

  也就是在地上癱倒了一會,李孟這次卻是乾脆利索的爬了起來,手中的鐵鍋朝前一丟,仰頭指著天空扯著嗓子大罵:

  「賊老天,你xx的玩我嗎!」

  天空自然沒有什麼反應,李孟破口大罵了幾句,就無精打采的停下來,莫名其妙的,自己竟然是回到了明朝,托身在一個軍戶子弟的身上,巧合的是,他現在所在的地方也是青島地區,他托身的這個人也叫李孟。

  這明朝的李孟屬於靈山衛薛家千戶所,剛才在海邊熬鹽的時候,突然一幫人衝出來追打,拽著鐵鍋慌不擇路朝著海裡跑去,卻還是被那些人追上,一棍打倒後腦,暈倒在海中,鬼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李孟居然來到了這個時代。

  這時候,應該算是兩個人的記憶融合在一起,不過令李孟惱火的是,從前這個身體的主人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東西。

  在五歲的時候,父母被海盜殺死,然後就被嚇傻了,腦子一直不太好,全靠著薛家千戶所的人幫忙才活下來,長大之後,田地都被千戶的親信佔去了,自己則是跟著從小長大的幾個夥伴在海邊熬鹽賺點吃飯的錢。

  李孟從前也是看過些網絡小說,心說別人穿越都是穿越到有錢有勢的人家,我怎麼就這麼倒霉,穿越到了一個二傻子的身上呢?

  晃晃腦袋,感覺到還是有些昏沉沉的,李孟踉蹌著腳步走到海邊照了照,長相倒是沒有變化,只是黑些。活動了下身體,卻發現這身體好像還是自己的,在部隊裡面鍛煉出來的身體素質可不是這傻子能有的。

  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李孟苦笑著在海灘上蹦跳幾下,按照從前的習慣,拉開架勢打套拳活動下身體,卻聽到在身後有人喊道:

  「李孟,還在那裡蹦達什麼,快回去吧,要不牟閻王來了,非得砍了你的腦袋。」

  在記憶裡面,李孟知道喊自己的人名字叫趙能,也是千戶所裡面的軍戶,比自己大個三歲,嘴上雖然厲害點,可對自己(記憶融合之後,李孟不自覺的已經是代入了,軍人的適應能力就是強)真是不錯,是個熱心人。

  想到這裡,李孟自己搖搖頭,得,現在就要把自己當傻子了。

  「還在那裡晃什麼頭啊,快走吧!」

  李孟笑著轉過身,看到沙灘那邊的幾個人,這幾個人都是那種影視劇裡面的古裝打扮,上身的短衣用布帶繫著,下面也是把褲腿挽起,比起影視劇的那些道具服裝,明顯是臟,舊,破了一些。

  這也是難怪,古代下層人民的生活,吃飽已經很不容易,那裡會顧著什麼穿著打扮。看那趙能,雖然記憶中不過是二十七八的年紀,可看長相,滿臉胡茬,拿到現代去說是四十歲也有人信。

  「別發呆了,利索點!」

  那邊幾個人都是不耐煩的催促著,李孟嘆了口氣,俯身撿起了那口鐵鍋,笑著回答說道:

  「抱歉,抱歉,我這就過來。」

  既然來到這個時代,那只能適應這個時代,生活下去,看看能不能生活的更好一些了……

  卻沒有想到趙能那幾個人都是張大了嘴,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李孟扭頭看看身後,除了大海和灘塗,什麼也沒有,這些人到底在驚訝什麼。

  「李孟,你不傻了嗎?」

  靈山衛五千六百兵丁,也就是說有五千六百戶人家,當然,這麼多人家不會住在一起,都是按照千戶所,百戶所的劃分,靈山衛防區的各處。按照李孟的判斷,這靈山衛的所在,就是現代青島市膠南縣和黃島區的位置,李孟所在的所是薛家千戶所,估摸著有三四百戶人家居住在這裡。

  說是軍戶,李孟壓根沒有看到什麼拿刀拿槍的人,都是些扛著鋤頭木掀幹農活的農民,他倒是不怯場,最起碼千戶所裡沒有人對自己的長相和身材有什麼懷疑,看起來雖然相隔幾百年,兩個李孟的長相和身材都是沒有大差別,沒準這就是穿越的原因。

  記憶融合之後,該認識的人都認識,住的地方也認識,在回來的路上聊了幾句,李孟就把自己關在自己住的破房子裡面發呆。

  反倒是整個薛家所有些小小的躁動,彼此都在傳揚著奇聞:

  「老李家那個傻小子,在海邊被人打了一棒子,變聰明了。」

  路上聊了幾句。多少是知道了這個時代的一些情況,不過,無知的人最快樂這句話看起來不假,李孟現在就是鬱悶無比的倒在那張破床上,如果幾塊破木板也能被稱為床的話,望著黑黝黝的房頂發呆,窮人的生活,這次總算是有個直觀的認識了,晚上照明的光源只有外面的星光和月光,灶坑裡無火,油燈和蠟燭更是想都不用想。

  是明朝沒錯,居然是崇禎五年,好死不死的是明朝最後一個皇帝,然後可就是李自成造反,滿清入關,天下大亂,死人無數了,自己才二十出頭,豈不是下半輩子都安生不了。

  哀嘆一聲,李孟在床上打了個滾,動作太大,這床板差點被他晃塌,心想有時候,人知道太多了也不好,要是從前那傻子,沒準現在已經是舒舒服服的睡大覺。

  想著想著,肚子裡面一陣飢餓感傳來,不過李孟卻沒有任何去吃東西的慾望,晚上吃的,還是趙能的老娘送過來的菜粥,那菜粥用的是麥麩和菜葉,只有一點點的面疙瘩,油花更是不要想。

  李孟在現代雖然不是什麼高收入,頓頓有魚有肉還是能保證的,吃糠咽菜,實在是吃不下去,可看著趙能他老娘的表情和語氣,這菜粥還是補身體的好東西,東西不值錢,可老太太的關心和好意李孟卻能感受到,千恩萬謝的說了不少好話。

  倒是把趙能他娘激動的夠嗆,老太太抹著眼淚走的,說是老李家祖宗總算是開眼,這根獨苗不傻了。

  那菜粥實在是太難吃了,可李孟在記憶裡面卻知道,這菜粥還不是說吃就能吃上的,還得是手頭寬裕的時候才能「享受」。

  明朝末年,奸臣當道,天下大亂,自己該何去何從,是投靠哪一方,還是自己幹,那些穿越的小說不都是要走這一步嗎?李孟翻來覆去的想著,突然間,「咕嚕」一聲,肚子裡面發出了悠悠的長鳴。

  這聲音,讓他所有的雄心壯志都是變得煙消雲散,這破屋子他已經剛才翻了個底朝天,除了幾個蔫蘿蔔什麼也沒有找到。

  李孟苦笑一聲,翻身從床上坐起來,自言自語的說道:

  「先把自己的生活搞好,肚子吃飽,再說其他吧!!」

第二章 販私鹽改善生活


     「李孟,這次咱們真能賺錢?」

  在膠東的小道上,趙能一邊推著獨輪車,一邊問著走在中間的李孟,李孟的渾身力氣都是用在推獨輪車上,根本不顧的回答,邊上十幾個人的神態倒是顯得輕鬆些,可也是左顧右盼,顯得十分緊張。

  這一行人有四五輛獨輪車,剩下的都是挑著扁擔,不管是車上還是扁擔挑著的,都是用鼓囊囊的草袋子。

  崇禎五年夏天,登萊一帶顯得特別冷清,孔有德在登州作亂,擄掠官民,無惡不作,甚至有軍糧不夠食人的禽獸行徑。登萊兵備一向鬆弛,被這些遼東過來的邊兵打的落花流水,朝廷只能是從各處調集兵馬鎮壓,一時間山東各地大兵調動,風聲鶴唳。

  不過這種緊張的態勢卻也有個好處,行走在官道上的行人少得可憐,軍兵都是被調去平叛,也沒有什麼巡查的人,李孟他們十幾個人走在小路上也不用擔心被人抓住。至於為什麼這麼緊張。

  很簡單,這些軍戶子弟現在所做的事情是違禁犯法的勾當,販運私鹽。

  李孟被人打昏,醒來的時候手中還握著一口鍋,那就是用來熬鹽的。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離著海邊這麼近,就得靠著他賺點溫飽錢花。

  歷朝歷代,鹽鐵茶專賣,凡是私下販賣的都是重罪,而且這重罪的程度基本上都是砍頭,絞首,就是為了保證官府專賣的利潤,可是有利潤的東西,必然有人要鋌而走險,比如說是販鹽。

  薛家所的軍戶們的好田地都是被各級軍官們霸佔,可都是一大家人,看著那幾塊貧瘠的土地什麼也幹不了,都是想點別的出路,這煮海水熬鹽就是最簡便易行的方法了。

  在薛家千戶所朝著南走十里路,就有一個靈山鹽場,只要是你熬出鹽來,鹽場就會收購,一擔鹽,一百二十斤左右,可以賣得三錢銀子。

  海水取之不竭,柴草也不缺,三錢銀子貼補家用可是不少,所以軍戶們凡是不種地的,都是在海邊煮海熬鹽,李孟也是被趙能抓著熬鹽,熬鹽賺來的錢財多少可以貼補些生活費用。

  只是這熬鹽賣給鹽場也是有些風險,附近膠州就住著一名緝查私鹽的巡檢牟老中,這年頭緝查私鹽的巡檢一般都是當地最大的私鹽販子,手底下糾集幾百個地痞無賴,橫行幾縣之間。

  這巡檢自己販賣私鹽可以,卻不允許其他人販賣,到處的查緝抓人,抓到之後人可以罰錢敲詐,鹽貨也是落入自己腰包,最是有油水不過。

  其中,薛家所這些連民戶都有所不如的軍戶,特別是熬海鹽的那些,就是牟巡檢最好下手的目標。

  在李孟從前那個近乎是空白的記憶裡面,「牟閻王」是他畏懼的詞之一,能把個傻子嚇成這樣,可見威風十足。薛家所幾百戶人家,每年熬鹽不少,可大部分的銀子都是落入了這個牟閻王的腰包。

  而且禍害軍戶人家的事情不光是這一個,趙能鄰居家的姑娘,就是被這巡檢糟蹋之後抱著石頭投海自殺,還有後面在那裡推車的陳六子,他去年去年熬鹽攢了一兩五錢銀子,想要給自己老爹買藥治病。

  結果在賣鹽的半路上被牟巡檢的手下抓住,說是販鹽贓款,暴打一頓之後搶奪了去,陳六子的爹沒錢看病,沒有幾天就去了。

  說起來,這邊是衛所,那邊不過是小小的九品巡檢,一軍一民,按理說不應該害怕,只是這幾十年來,在外打仗的都是募來的戰兵,凡是在衛所的,都是種地出力的廂兵,脫不去軍籍,說白了是半奴隸的身份。可緝查私鹽的巡檢,卡著油水最大的鹽政,各方都是巴結,手裡有錢有權,自然是威風。

  薛家所的百戶和千戶見到牟閻王都是客客氣氣,生怕自己那點販私鹽的財路被對方截斷,上面都是如此,下面這些軍戶子弟,就更不用說了。

  李孟在晚上輾轉反側的時候,想起一件事,趙能熬鹽的時候跟其他人閑聊說過,鹽場收完鹽之後,一部分摻上沙子當官鹽賣出去,另一些鹽不知道買到什麼地方去。想起這件事情的李孟長了個心眼。

  在下次去鹽場賣鹽的時候,就旁敲側擊的打聽了下,在鹽場的灶戶和鹽丁也是苦人家,也沒有什麼保密的心態,十幾文錢就知無不言了,原來鹽場的私鹽也是分成兩部分流出,一部分是被牟巡檢買去,還有一部分是賣給在逢猛鎮的私鹽販子。

  官鹽和牟巡檢來買鹽,一擔鹽一兩銀子,一擔鹽一百二十斤,逢猛鎮的私鹽販子是一兩五錢銀子一擔。

  當時聽到這個價錢,李孟當時倒吸一口涼氣,自己這邊一擔三錢銀子,賣給鹽場轉手一賣就有一兩銀子的利潤,而且什麼都不用干,坐收差價。

  已經是完全是個現代人的李孟深受市場經濟熏陶,有這麼多的差價,怎麼想也覺得這錢應該自己來賺,真是不知道鄰居朋友們為什麼不去做。

  李孟自然要過去詢問,好在大家都以為他是從傻子恢復到正常人,他說的話都是認真考慮,原來薛家千戶所的人不願意直接販運私鹽去逢猛鎮,是因為害怕半路上會被牟閻王抓住。

  更多人的理由更是讓人哭笑不得,絕大多數人壓根不知道鹽場把鹽賣給逢猛鎮鹽販子的事情,李孟本以為自己要說服大家會很麻煩,誰知道把這個情況一說,只要把鹽送到二十多里外的逢猛鎮,一擔鹽怎麼也能多賺一兩銀子,人人心動,誰都想要發這筆財。

  既然大家都有這個意思,那就好辦多了,李孟再去靈山鹽場送鹽的時候,打聽到一件事,萊州鹽政牟巡檢要在六月十三和十四兩天在鹽場收鹽,他本身就是大私鹽販子,每次買鹽都是大宗交易,所以脫不開身,要兩天後才走。

  這兩天的空檔,正是薛家千戶所販私鹽的好機會,大家都是紛紛的琢磨,這傻子確實是變聰明了,事情都是考慮的這麼完備。

  既然牟閻王不在,大家都知道小路怎麼走,又有厚利——對於窮苦的軍戶子弟來說,一擔鹽一兩銀子的利潤是很大一筆錢。

  六月十二那天,趙能和陳六牽頭,叫十幾個平素相熟的軍漢,這等煮海曬鹽的活計,誰家都是存著一百二百斤鹽,聽說能比平時多出七八分銀子的厚利,各個都是熱心了起來。又去鄰居那裡借來了雞公車(獨輪車),有直接拿了扁擔擔鹽。

  六月十三,十一個人早早的起床推著車挑著扁擔出了門,剛走出家門的時候,大家還都是有些擔驚受怕,走了半個時辰,朝後望已經看不清楚薛家千戶所的房屋了,漸漸的走進樹林之中。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25 AM

第三章 半路遇鹽丁


     這時候大家才變得輕鬆起來,薛家千戶所臨海,到逢猛也就是三十里左右的距離,中間都是些矮坡丘陵,草木鬱鬱蔥蔥,走在其中,很是隱蔽,大家也都是把心放了下來,多走三十里路就能多賺七八錢銀子。

  七八錢銀子,那是多少錢,李孟的概念還有些糊塗,總是覺得一兩銀子也就是一塊錢,看那些影視劇裡面上街買個糖葫蘆不就是一兩銀子嗎?

  來到這個時代稍微瞭解下才知道,這一兩銀子在好年景可以買一百多斤糧食,來到薛家所快要一個半月,光是見到銅錢,還沒有見過哪怕一兩的銀子,說起來真是大額的鈔票,李孟自己估算,這一兩銀子相當於百元大鈔吧。

  心情輕鬆,閑話也就多了起來,一幫人都是彼此打趣,說的也是薛家所裡周寡婦漂亮,還有誰家的大姑娘美貌,女人在男人之中是永遠的話題。一幫人嘻嘻哈哈走著,倒也輕鬆愜意,還是趙能年紀大,顯得老成些,開口問邊上的李孟:

  「這趟到底真能賺錢嗎?」

  「沒問題。」

  李孟悶聲悶氣的回答說道,他必須全神貫注的推著雞公車,要不然這兩百多斤鹽就要翻到溝裡去,李孟的肩膀被綁帶磨得火辣辣的生疼,估計已經是破皮出血了,李孟唯一慶幸的是,自己從前當過兵,身體還是能經得住這種重體力勞動,準確的說,應該是勉強能經受住而已,李孟幾乎可以想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會疼成什麼模樣。

  來到這個時代一個多月,每頓吃糠咽菜也能面不改色狼吞虎嚥,去薛家所外收攏柴草,去海邊煮海熬鹽,撿點貝殼蝦蟹,給漁民幫忙,李孟自覺地已經是慢慢的適應了這個時代,他和每個衛所裡面的年輕人做都是一樣的事情。

  如果說有些不同的話,李孟撿來的柴草不光全是送給人家換點飯吃,他撿來的貝殼蝦蟹也不全是賣錢。

  每天晚上,李孟都是煮熟自己揀到的那些魚蝦,這些東西放在從前都是所謂的純天然無污染的上等海鮮,可沒有什麼調料的白煮尤其是沒有什麼米面的乾糧吃食,就這麼吃,很快就會厭煩。

  不過李孟還是自己堅持吃下去,儘管每次都有要嘔吐的感覺,李孟覺得自己在這個時代,必需要有好的身體,好的身體必需要有足夠的鍛煉和營養的攝入,這等窮苦的生活環境,能保證營養的也就是海裡的這些魚蝦了,至於說是足夠的鍛煉,李孟每天早晚都是把當年在部隊學習的,從基本的跑步,俯臥撐到軍體拳和格鬥刺殺的動作,反反覆覆的練習,務必讓自己的身體素質保持在穿越時的水平上。

  今天用車推著這幾百斤鹽,雞公車的獨輪可不是後世的膠皮充氣輪胎,而是木輪子,在土路上顛簸的很厲害,偏偏這小路也是坑坑窪窪,獨輪車一顫,肩膀和手腕就是鉆心一樣的疼痛。

  李孟一邊回答趙能的問題,一邊苦笑著在心裡自嘲道:

  「看小說,別人穿越都是稱王稱霸,我來卻要為溫飽打拼,這差距也太大了些。」

  正想著的時候,聽到前面有個年輕人大聲笑著跟陳六子說道:

  「今天要是賺了錢,回去就買斤肉,回去讓俺爹娘開開葷。」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是一陣哄笑,李孟也是跟著嚥了口吐沫,好久沒有吃肉,今天要是賺了銀子,一定要買點肉犒勞犒勞自己,要買點肥的,真是饞死了。

  從出門到現在一共是走了一個半時辰,李孟估計著三個小時差不多走了八里路,主要是在丘陵的地形推車挑擔行進,耽誤速度。

  這些人裡面趙能因為年紀大些,隱約間算是個頭領,趙能停下腳步抬頭看看天,又看看左右,回過頭招呼了一聲:

  「左邊有個河溝,大傢伙在這裡歇歇腳,等下上路。」

  趙能剛說完,這些人都是鬆了口氣,把車朝著路邊一靠,扁擔放下,都是找塊乾爽地方坐下來休息。

  李孟也把綁帶卸下,心想總算是停下來,要是再走,這肩膀非得報廢不可。

  突然間,前面不遠處草叢中竄出來六七個人,朝著這邊邁著大步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喊:

  「巡檢司緝拿私鹽,違者格殺勿論!」

  這六七個人身上穿的衣服可是整齊嶄新許多,有人帶著氈帽,有人布包著頭,手中拿著單刀,鐵尺,李孟有些發愣,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反應最快的就是陳六子,這小子幾乎是從草地上拔地而起,撒腿朝著來路就跑,其他人的動作也不慢,都和兔子一樣跳起來就跑,反倒是李孟有些茫然,看著散落在四處的草袋子,這可是將近兩千斤鹽,難道就這麼丟掉。

  稍一遲疑,猛覺得被人拉了一把,身體不穩,聽到身後趙能在那裡扯著嗓子大喊道:

  「傻子你傻了嗎,快跑!這是鹽狗子。」

  就這麼跑回去,薛家所這些軍戶還有膽子出來販鹽,自己就在那薛家千戶所窮苦一輩子,再過幾年,或者是餓死,或者是死於兵災?

  或者還是死在這裡,也許還會穿越回去,也許就是徹底死亡,一了百了……,一了百了也好。

  來抓私鹽的這些鹽丁越跑越近,李孟甚至能看到他們臉上興奮到扭曲的表情,這些鹽貨白白落入他們手中,天上掉下來的錢財,當然是高興。

  這些鹽丁都是巡檢糾集起來的無賴地痞,仗著巡檢的權勢橫行鄉里,李孟這一個月的所見所聞知道,這些鹽丁的作為已經不能用魚肉百姓來形容了,對著無辜百姓軍戶的作為,分明是在糟蹋良善。

  李孟已經是看開了,不過他心裡也下定了決心,就算是自己死,也要拉上眼前的幾個混帳一起下地獄,少幾個禍害對薛家所是好事。

  還有十幾步就到跟前,李孟隨手拿起邊上的一根扁擔,站在小道的中央,身體稍微右轉,同時,左腳向前邁出一步。

  已經跑出幾十步的趙能回頭一看,卻發現李孟沒有動彈,反倒是站在道路中央,拿這個扁擔,對方七個人拿著單刀鐵尺,你拿著一個竹板的扁擔,能擋住什麼,忍不住大喊:

  「李孟,不想活了嗎,快跑!!」

  李孟好像是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般,兩臂收在身前,右臂彎曲握著扁擔的後端,左臂斜前伸握著扁擔的中段,前端翹起,身體緩緩的前傾,看起來就像是嚇傻了一樣。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27 AM

第四章 扁擔 刺殺


     趙能猶豫了一下,轉身就要過去,卻被身後的陳六子一把抱住,扯著嗓子叫道:

  「趙老大,李孟是個傻子,你還有老娘要養,快走吧…….」

  「雙臂不離身,刺眼一條線」

  李孟嘴裡輕聲自言自語,一邊挪動自己的腳尖對著正前方,七名埋伏在這裡的鹽丁現在心裡面又是興奮,又是憤怒,興奮的是可以白賺到銀子,憤怒的是,這些私鹽販子居然腿腳這麼快逃跑了。

  人要是抓不到,那就沒有罰金可以拿了,便宜豈不是全都讓牟巡檢賺去,那邊的軍戶子弟就剩下一個站在路中央,傻乎乎的舉個扁擔。

  有道是好狗不攔路,非得剁翻了這個沒有眼神的軍戶,幾名鹽丁都是揚起了手中的兵器,就這麼停著胸膛衝上了上來。

  後面的陳六子和幾個人拚死的抱住要回來拽李孟的趙能,十幾個手無寸鐵,沒有訓練的軍戶和十幾個農民差別不多,和七個拿著利刃的鹽丁亡命徒打鬥,豈不是自己上去送死,一邊勸著,一邊七手八腳的把陳六朝著來路拽。

  販運私鹽肯定是不能走官道,終歸是要避著人,可這小道隱蔽是隱蔽,卻很是狹窄,儘管鹽丁有七個人,可李孟正當面只有一個人。

  衝在最前面的鹽丁肯定是這些無賴亡命徒裡面最悍勇的一個,手中的刀高舉起來,看起來要把李孟一刀劈死的。

  李孟不斷的提醒自己要冷靜,努力回憶著部隊裡面的刺殺訓練,儘管退伍已經是三年多,可是軍旅生活已經是在他的身體和精神上刻上了深深的烙印,所教授的任何東西都不會忘記。

  這其實真是電光火石之間,就在這個剎那,李孟能聽見身後拉扯和叫罵的聲音,卻覺得精神極為的專注,周圍好像都陷入安靜之中,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面前這個鹽丁嘴裡黃色的牙齒。

  衝在最前面的鹽丁舉起來的胳膊肌肉都是完全繃緊,擋在路上的這個高大軍戶已經把他激怒,既然是嚇傻了,就不要攔在路的中間,再踏前一步,就可以砍下去。

  「殺!!「

  李孟發出了一聲大喝,怒目圓睜,雙臂用力,手中的扁擔驟然刺出。

  衝在最前面的鹽丁,被立在這裡的李孟突然迸發出來的大喝和殺氣下的渾身一顫,就是這一顫和停頓,李孟手中的扁擔卻像是長矛一樣疾刺而出,重重的刺中了這個鹽丁的咽喉上。

  咽喉是人身上的最脆弱的部位,軍隊的刺殺講究是刺殺目標的胸腹部位,只要是刺中必然是造成內臟的大出血和重傷。

  可李孟身高在這個普遍營養不良的時代異乎尋常的高大,所謂的傻大個是也,這一刺有些高,好死不死的恰好刺在那鹽丁的咽喉之上。

  來自現代的李孟身體素質要遠遠的好於同時代人,力量也是大不少,這種粗竹板做的扁擔也是堅韌異常。

  一刺,僅僅是一刺,刺在了柔軟致命的喉結上,喉結碎,人死。

  半空中揚起的刀剛劈下,就已經是脫力,人軟軟的倒在地上。李孟後退一步,雙臂回擺,右腳加力蹬地,左腳向前跨出一步,又是大力刺出,這次刻意的下壓扁擔,這本就是一眨眼的瞬間,第二個鹽丁恰好跟上。

  看著前面的同伴軟軟的倒下,心中一慌,手中的刀也是晃蕩起來,生死相搏,那裡是容得下遲疑,李孟的扁擔直直的戳在他小肚子上,這鹽丁瞬時間臉色由青變白,手中的刀也握不住了,抽搐著滾到在地上。

  這兩個是跑的最快的,第三個拿著鐵尺的,看著前面兩個同伴一聲沒出都是倒了,嚇得愣在那裡,李孟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縱身已經是跳了起來,手中的扁擔已經是來不及做出標準的刺殺姿勢。

  索性是右手一拉,左手一擺,扁擔狠狠的砍在那鹽丁的脖頸處,這也是人體要害之處,大血管受到重擊,也是哼也不哼,逕直的倒在了地上。

  從這些鹽丁興奮的衝上來,到到了三個,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第三個被打到,後面的四個人已經是嚇傻了,平素這裡巡檢下面的這些鹽丁可真是橫行萊州府,就算是官府的正牌衙役也不敢拿他們怎麼著。

  心想今天來緝拿私鹽,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七個人拿著利器出現,這些連遠門都沒有怎麼出過的鄉下軍戶豈不是嚇得屁滾尿流,到時候鹽貨入自己腰包,還可以去對方住處敲詐,沒準還有女人,豈不是一舉兩得。

  誰想到剛到了跟前就倒了三個,這是不是白天見到鬼了,衝在最前面的三個都已經是晚了,後面的更是沒有戰鬥的勇氣,扭頭就跑。

  李孟在現代進行過實際的對抗和艱苦的訓練,在金融押運公司的時候也曾經歷過些小小的衝突,但卻從來沒有殺人。

  可現在的他心中的那種剛烈和勇猛完全的被激發了出來,所謂初次殺人的不適應完全被他丟在腦後,剩下的四個鹽丁不顧後面,扭頭就跑,可是前衝到轉身,畢竟動作還是有了間隔,慢了一拍。

  李孟本就是前衝無非是跳幾下躲開地上的人,速度根本沒有受到影響,這下子就算是連準備動作都不用了,前面的四個後腦勺全是破綻的放在那裡,李孟直接是高舉著扁擔,狠狠的掄了下去。

  頓時是把落在後面的那個拍翻在地上,又是趕上去幾步,直接用扁擔戳向後腦勺,倒地的這兩個在地上抽動幾下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七個人裡面倒了五個,李孟大步生風還是在追,沒有跑幾步,那兩個的精神終於是崩潰,手中的刀朝地上一丟,不管不顧的轉身跪下,朝著李孟就開始磕頭,嘴裡沒口子的喊著: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這兩個鹽丁方纔那種得意非凡,好像是猛獸捕獵獵物的神情已經是全然不見,剩下的只是恐懼和驚惶,涕淚交流的在那裡求饒哭告。

  這時候的李孟才感覺到自己突然的爆發把體力已經是消耗乾凈,強撐著把兩把刀踢開,卻覺得身體一軟就要倒地,連忙用扁擔拄著支撐住身體,抓緊扁擔,卻覺得這一端有些粘,轉眼打量,卻是濺上的血跡。

  自己殺人了,這是第一次殺人,而且一下子殺了四個,不管是現代的李孟還是明朝的李孟,都沒有殺過人,甚至連手上沾血的經驗都是少的可憐,這時候發覺自己突然間殺了四個人。

  突然間,李孟覺得身後有人.....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0 AM

第五章 疑似二郎神附體


     李孟心裡一驚,剛要舉起手中的扁擔,卻聽到身後的人連聲說道:

  「李孟,不要動手,是我們。」

  原來是趙能和陳六他們方才拉扯間,這邊形勢風雲突變,傻呆呆站在那裡的李孟轉瞬之間已經是打倒了五個,他們這才又轉了回來,此時這些人看著李孟的眼神已經是充滿了敬畏,看著李孟放下扁擔,趙能才小心翼翼的靠過來,拍拍李孟的肩膀,帶著疑問說道:

  「你是不是被二郎真君附體了……」

  李孟突然覺得嗓子裡面一陣翻騰,現場的血腥氣直撲鼻子,他再也忍受不住,伸手推開身旁的趙能,衝向路邊,趴在地上就哇哇大吐起來,早晨起來吃的那點東西全部是吐了個干凈,真是昏天黑地。

  好不容易舒服了點,李孟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沉聲問趙能說道:

  「趙大哥,要是我不動手,這些鹽丁會怎麼對付咱們?」

  「還能怎麼對付,直接殺三四個掛在路邊,然後剩下的帶回咱們千戶所去,挨家挨戶的拿錢贖人,要是沒錢就搶女人,要是沒女人就抓回大牢等死。」

  趙能的口氣很輕鬆,彷彿說的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李孟心裡好受了點,他也見過這些鹽丁在薛家所和鹽場作威作福,禍害百姓,心裡也明白這七個人不是良善之輩,搞不好今天出來的這些人都要喪命破家。

  但是現代人的思想,開始戰鬥的那腔血勇散去後,不管是從精神還是在肉體,都是極端的不適應,聽趙能這麼一說,李孟的心裡多少好受了些。

  「噗哧」一聲,後面有利刃入肉的聲音,李孟和趙能都是大驚回頭,卻看到陳六子手裡拿著鹽丁的鋼刀,把那個被李孟打中小腹倒在地上的人一刀砍死,然後紅著眼睛朝著那邊正在磕頭求饒的兩個鹽丁走去。

  李孟剛想阻攔,就被趙能一把拉住,搖搖頭嘆了口氣……

  陳六子走到那兩個人跟前,也不管對方的求饒,兩手握著手中的鋼刀就砍了下去,一刀一個,都是砍翻了,可陳六子砍死之後也不停手,反倒是一刀刀的繼續砍下去,血肉橫飛,場面血腥,砍了十幾刀,紅著眼睛的陳六子突然是放聲大哭起來,邊哭還是刀一下下的揮砍:

  「你們這些千刀殺的鹽狗子,我爹救命買藥的錢,我爹救命的錢,我爹疼了三天才死,鹽狗子,畜生…….爹啊,你死的慘……」

  陳六子好似瘋狂,邊哭邊砍,到最後把刀一丟,無力的跪在地上放聲大哭,聲音嘶啞,淒慘無比。

  看到這一幕,李孟長長的吸了口氣,儘管空氣中血腥味比剛才還要濃厚,但是他卻感覺到不是那麼彆扭了。

  這個時代,惡人如果不殺,那是對這些良善百姓的犯罪.......

  陳六子跪在地上哭的時間不長,也就是恢復了平靜,站起來擦擦自己的眼睛,轉身就去收拾地上的鹽擔。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沒有提剛剛遇到鹽丁的時候,要丟下李孟一個人跑的事情。

  「咱們還去賣嗎?」

  趙能遲疑著問李孟,剛才發生的殺戮,李孟突然爆發的表現,讓這些軍戶子弟隱約間都是把李孟當作首領,需要他來拿主意,從前是對傻子的恥笑和同情,現在則是發自內心的畏服,前後大不相同。

  這時候的李孟也差不多從噁心的感覺中恢復,聽到趙能的問話,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按照穿越前的思路說道:

  「當然還去賣,先把這些鹽丁的屍體丟到僻靜處,把血跡用土埋了。」

  陳六子在邊上插嘴說道:

  「要是前面還有鹽狗子怎麼辦?」

  這句話一問,站在後面的一個年輕人揚聲說道:

  「再有鹽狗子,李孟一個人也都收拾的了,沒聽趙大哥說嗎,這是被二郎真君附體了?」

  終歸是四百多年前的時代,民間還沒有什麼無神論者,趙能剛才下的二郎真君的論斷一出,大家紛紛的認同,陳六子也是不出聲了,李孟連連的擺手,解釋說道:

  「那有什麼附體啊,剛才我是嚇的呆了,心想不拼是死,拼了沒準還有活路,這才是衝上去的,再有,今天的事情大家可不要外傳,畢竟是七條人命,要是被別人知道,大家都是有天大的麻煩。」

  這十幾個軍戶子弟都是點頭,李孟又是繼續說道:

  「咱們這十二個人,鹽丁不會派出太多的人來堵截,這些鹽狗子根本沒有把我們太放在眼裡,就算是找不到人,巡檢那邊也會以為這些鹽狗子去哪裡玩樂,不會懷疑,咱們把屍體丟開,繼續趕路,到時候還走這個路回來就是。「

  李孟這番話說完,這十幾名軍戶子弟看他的眼神又是不同,衛所軍戶的男人,能打能殺也不算是稀罕,指揮使和千戶的家丁都有這個本事,要是說誰腦筋清楚,那可就是太稀罕了,這叫什麼,有勇有謀啊!

  在薛家千戶所裡面傻了快二十年的李孟,今天在這裡,突然把這些人完全的震住了。

  聽他說完,大家沒有什麼疑問,看著李孟比較虛弱,這些人不用他動手,直接過去搬那幾具屍體,趙能還在那裡大聲的吆喝著:

  「大家都把嘴閉嚴實了,要是這消息漏出去,咱們大家都是殺頭的罪過,誰也跑不了。」

  眾人都是哄然的答應,七手八腳的開始搬運屍體,這丘陵地帶雖然沒有什麼高大的樹木,可也是灌木叢,溝壑縱橫,把屍體走遠幾步一拋,用土一埋,誰也發現不了。

  李孟把話都說完,這才是渾身上下感覺到軟了下來,直接就是坐在路上,看著同伴搬運,從搬運的角度來看,這些鹽丁平素裡面作孽的事情不知道幹了多少,這些年輕人搬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踢上幾腳。

  那邊趙能和陳六子合力剛抬起一具屍體,就聽到李孟叫喊:

  「趙大哥,等等。」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1 AM

第六章 吃干抹凈


     說話間,李孟已經是小跑過來,衝著周圍喊道:

  「各位兄弟,把屍體先抬到這裡。」

  趙能他們都想,丟屍體也是你,不丟也是你,不過這時候的李孟說話大家可都是信服,當即七具屍體都是被搬了過來。

  李孟蹲下來,也不顧那屍體上的血污,直接的在屍體衣襟和腰帶上摸索,動作很是細緻,周圍這些人都是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李孟在幹什麼,在進入金融押運公司的時候,入職培訓就有搜身這課程,據說是在某些特殊的場合能夠用上,李孟此時就是運用這些專業知識。

  不多時,就被李孟在這些鹽丁的屍體上摸出來值錢的東西,這些鹽丁都是巡檢在當地招募的亡命徒和地痞無賴,都是無家無業的光棍,值錢的東西自然還是放在自己身上的放心,只是這些人也不是什麼大富的角色。

  一共有十多兩散碎銀子,還有幾百銅錢,這可當真是一筆大錢財,李孟,趙能這些人辛辛苦苦推著鹽走將近三十里路去逢猛鎮賣鹽,如果真是按照李孟所預計的那樣,賺的錢財恐怕還沒這些錢多。

  十幾名軍戶子弟都是看得頗為的眼熱,心想我就沒有想到這身上還有錢呢,李孟確認再也搜不出銀子之後,抬起頭,笑著說道:

  「這些都是不義之財,咱們大家分掉,也能過幾天好日子。」

  說話間,伸手把銀子和銅錢分成十二份,放在地上,也多虧這銀子都是些細碎銀塊,要不然還真不好分,對這些窮苦的軍戶子弟來說,一兩銀子可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何況這還不止,有人彎腰就要去拿。

  誰想到,趙能卻一把把那人拽住,搖搖頭衝著李孟說道:

  「小李你今天對大家有救命之恩,要不是你,大家這時候還不知道會怎樣,家裡恐怕也要遭殃,這錢都是你的,咱們不要。」

  這話說的句句都是實情,陳六子先出聲贊同,大家也都是點頭,彎腰那人訕訕的笑笑也是同意,李孟倒是一愣,他蹲在那裡,抬起頭看著面前的這些破衣爛衫的軍戶子弟,黑乎乎的臉上都是真誠的表情。

  這讓李孟有些感動,在市場經濟的現代社會裡面,哪能見到如此質樸的神情,略一沉吟,李孟把銀子拿回一半,把剩下的一半分成十一份,重新笑著開口說道:

  「既然這樣,我李孟拿一半,剩下的大家分掉,咱們同生共死的弟兄,再客氣的話,兄弟我就不高興了。」

  李孟這番話說出來,趙能他們倒是不好不拿這銀子了,好歹李孟也是在現代的職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人,說出來的人情話語可不是這些沒有見過世面的窮軍戶可比,既然李孟都這麼說。又有銀子拿,誰還會不願意,趙能為首,一干人都是拿了銀子。

  「把那些腰刀,鐵尺的放在鹽包下面,這些兵器趁手。」

  又是說了句,軍戶們忙不迭的照李孟的話去做,李孟沒有注意到,從他開始暴起搏鬥到現在,這些軍戶子弟們對他的態度,從驚訝到敬畏,從敬畏到佩服,李孟現在說句話,大家都是聽從。

  從遇見鹽丁到現在,也快大半個時辰了,能看到太陽有些偏西,招呼了聲,就準備重新上路,李孟晃晃肩膀,心想等下推車又得遭罪,誰知道還有扶起他那車,在趙能和陳六的指揮下,眾人把李孟車上的鹽包你分一包我分一包的,都是替他抬了,李孟的小車上只剩下了一小包。

  這可是輕鬆了不少,李孟連忙道謝,眾人都是呵呵笑著,也不領他的感謝,反而怪他都是自己兄弟,那麼客氣幹什麼。陳六身上濺上不少血污,索性是找個鹽丁的服裝扒下來穿在身上,李孟特意讓他把那衣服搞得舊些臟些,要不然會被人看出蹊蹺。

  接下來的路上,大家可不像是上半段路程那般小心翼翼,稍有風吹草動就是緊張半天,十二名軍戶彼此之間談笑風生,一來是李孟的勇猛給他們許多的信心,二來是雞公車鹽包下面的腰刀鐵尺也給他們壯膽。

  一路上,還真是和李孟所說的那樣,安然無事,再也沒有什麼攔路堵截的人。

  這時候,遼將孔有德率領著一萬多人在登州作亂,整個山東都變成了一個大戰區的模樣,各處的兵馬紛紛彙集登州平叛,各處的衙門也是對地方上嚴密監控,生怕有民亂發生,自從崇禎二年以來,山東各處大亂大亂不斷,實在是不能大意,既然嚴密監控,而且響馬,叛軍,土匪橫行,百姓們輕易不敢離開所聚居的地方,大路小路都是人煙稀少,李孟他們走的這個小路,除了鹽丁之外就再也沒有看見別的什麼人。

  大家對李孟的態度已經是大變,所以李孟有意無意的問題,大家也都是有問必答,沒有人質疑什麼。

  李孟這才是知道為什麼薛家千戶所是衛所所轄,怎麼平日裡面連最基本的軍事訓練都沒有,大明的財政稅賦,有三分之一甚至更多都是在衛所的田地裡面收取,軍戶的負擔都是極重,而且軍戶不能脫籍,世世代代都要承受這苦處。

  大概百年前就開始,衛所的軍官開始瞞報衛所戶口,把屬下的軍戶變成民戶,只是這些民戶不在官府的名冊上,這些軍戶轉變的民戶還是耕種從前的田地,只不過交糧交錢的對象變成了軍官們,比如說千戶,比如說指揮使。李孟家本來也有這樣的田地,不過李孟的父母被海盜殺死之後,田地卻被千戶劃給了趙能家耕種,趙能的父母本就和李孟的父母有交情,拿了對方田地也覺得心裡愧疚,所以趙能才時時的照顧李孟。

  也就是說,現在薛家千戶所的軍戶實際上就是地主的佃農,種地的農民,所以不要說什麼訓練和練兵了。

  據說是靈山衛裡面,也就是每個千戶手裡有幾十個能打仗的兵,指揮使手裡有兩百多個兵,十幾個親兵,這就是定額五千六百兵的衛所實際上的士兵了。這也是牟巡檢為什麼能如此在衛所橫行的緣故,牟巡檢仗著有錢,可是招收了將近二百無賴亡命徒作為手下,這戰鬥力甚至比指揮使都不差,那裡會不囂張。

  聽到這裡,李孟方才殺人之後的興奮完全的消失殆盡,變得很是灰心喪氣,看這衛所的樣子,等遭到兵災之後,還真是沒有自保的能力,怎麼辦呢?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2 AM

第七章 正義感


     邊說邊走,總是感覺不到時間,很快,李孟他們就到達了逢猛鎮,說是鎮,也就是幾百戶人家聚在一起,說起來這人還沒有薛家千戶所多,不過這逢猛鎮的位置很不錯,是浮山所,即墨縣,膠州,靈山衛幾個地方陸路的交匯點。而且逢猛鎮還靠著一條河,運輸也是方便不少。

  各路做生意的人都是匯聚在此,或者是互通有無,或者半路歇腳,總的來說,也算是有小小的繁華景象。

  距離這個鎮子還有二里路的時候,李孟一行人從小路走了出來,上了大道,這時候能看到人可就多了不少,這時候,李孟他們才想到,若是在這大道上遇見官差或者緝查私鹽的鹽丁怎麼辦。

  正慌張的時候,站在路邊的一名小伙子笑著迎了上來,開口說道:

  「幾位客官是不是要賣鹽,是賣給王家還是賣給林家,看各位的樣子,想必是第一次來這裡,不如小弟帶路如何。」

  李孟還不知道怎麼回事,趙能卻在邊上了鬆了一口氣說道:

  「原來是收鹽的中人,這逢猛鎮應該是沒人查了。」

  趙能前幾年曾經是被征發出去修城,也算是見過些市面,他跟眾人解釋說道,行銷私鹽的鹽商在各處收鹽的時候,很多產私鹽的都想把鹽賣給他們,可這畢竟是有風險的勾當,誰也不敢吆喝著來。

  索性是僱傭些聰明伶俐的人各處行走守望,要是有人要賣鹽,就上前領路搭話,賺點小錢,聽到這裡,李孟明白了過來,這不就是中介嗎,賺的就是中介費,有這個就方便了,當下開口說道:

  「兄弟,你要多少辛苦錢。」

  那小伙子一愣,心想這位也太直接了,這些做私鹽中人的一般都是在買賣完成之後收錢,而且還不能明要,要說「請賞幾文餬口錢」,客人要是蠻橫不給,也只能是認了。誰想這位直接開口問,不過看著李孟雖然瘦削,可是身材高大,而且身上有些讓人害怕的氣質,也不敢多說,只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不敢隱瞞客官,十文錢……」

  看著李孟猶豫沒有說話,這小伙子咬咬牙,又是說道:

  「客官若是覺得多,七文錢也可。」

  誰想到李孟在懷裡一摸,一下子拿出來一串錢,將近五十文,直接丟在了那小伙子手裡面,笑著開口說道:

  「我們第一次來,想要賣的價錢高點,要是價錢滿意,我再給你加錢。」

  這小伙子做中人還從來沒有看到這麼大方的客人,手中將近五十文錢,而且說是等下還要加錢,這小伙子的熱情頓時是高漲了起來,笑容也是變得真誠了不少,拍著胸脯說道:

  「幾位客官放心,我侯山在逢猛鎮也是有名號的,肯定讓這鹽買個好價錢!」

  說話間,朝著李孟的車子湊過來,笑著說道:

  「打開鹽包看看貨色,才好去說合價錢。」

  笑嘻嘻的就要去開鹽包,一湊近卻看見鹽包下面壓著的腰刀,私鹽販子和鹽梟都是亡命徒,有兵刃並不稀奇,可這十二個人小私鹽販子,卻也有這麼好的兵器,就顯得很不尋常了,不過想想李孟答應的條件,心裡面還是熱火起來。

  一打開鹽包,侯山伸手翻檢幾下,顯得很是疑惑,把草袋子的口打開大些,又是朝裡面掏了把,放在手裡細看,這時候,軍戶們都是把東西放下,圍了過來,心想莫不是有什麼問題。

  「客官爺,你們的鹽都是這成色嗎?」

  李孟有些摸不到頭腦,伸頭看看,鹽粒沒有什麼異常的模樣,跟著點點頭,不過那中人侯山的下句話,讓他差點跌個跟頭:

  「客官爺,你們居然一點沙子也沒有摻!!?」

  且不說這侯山的稱呼越來越客氣,這話的內容卻太讓人哭笑不得了,敢情摻沙子才算是正常的路數。

  接下來這侯山很有把握的領著李孟一干人朝著鎮子中心走去,大凡是做中介的都是口舌靈便之人,不管是古今皆是如此,即便是四百多年前的明朝,一個小鎮上的中人也是不含糊。

  原來這逢猛鎮很久以前就由私鹽鹽商來這裡收鹽,不過那都是一年在春秋的時候來一兩個月,大概是六年前,逢猛鎮開始有鹽商,長期的住在這裡收購的私鹽,聽起來應該是魯西和魯南口音。

  說起來山東的鹽政一向是老大難,鹽場出鹽無人願意購買,因為北面是北直隸的長蘆鹽場,南邊是號稱天下第一的兩淮鹽場,這兩邊的官鹽,私鹽都是行銷天下,擠在中間的山東鹽場那有什麼好日子過。

  平時沒有鹽商願意在山東這些鹽場出鹽,一向沒有什麼銷路,這些私鹽大商人來逢猛鎮收鹽,總算是有人買鹽了,萊州南邊的鹽場和海邊那些煮海曬鹽的小戶人家都是把鹽賣到這裡來,儘管有明白人說是這收購的價錢比起外地來要低不少了,可對於萊州難免這些人來說,又得賣就不錯了。

  而且李孟他們還知道了一件事情,原來靈山鹽場的所謂官鹽也是賣到逢猛鎮來,而且經手人是牟巡檢。當然,牟巡檢本身就是萊州府最大的鹽梟。

  說了這麼多,李孟倒是全明白了,靈山鹽場是官營的產業,管理混亂,壓根沒有什麼產量,全是靠收取像是李孟他們這種煮海熬鹽的軍戶民戶的鹽,然後摻上沙子。賣到逢猛鎮來。

  等於是坐地轉手,幾倍的利潤,甚至是十倍的利潤到手,怪不得,那個牟巡檢和手下的鹽丁對緝查這些私自賣鹽的民戶這麼起勁,怪不得賣到鹽場的私鹽就不是查的那麼嚴,原來有這麼一層原因在裡面。

  想想這牟巡檢和手下的鹽丁給李孟的所見所聞,欺凌弱小,姦淫婦女,嚴格來說,幾乎就是一幫披著巡檢鹽丁外皮,燒殺搶掠的土匪,禽獸!!

  薛家千戶所的大部分軍戶平日裡面填報肚子就算是奢求,可還是要被牟巡檢這些人凌駕在上面敲骨吸髓,吸血吃肉!

  想到這裡,初次殺人的那種負罪感突然間消失了許多,幾乎是感受不到。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2 AM

第八章 賺錢了


     侯山的辦事倒很有水平,特別是有了錢財驅動的情況下,他把李孟這些人帶到了所謂的王家鹽商那邊,李孟他們的鹽沒有摻入沙子和石子,算得上是品質很好的海鹽,而且鹽商們也不願意貨源總是控制在牟巡檢一個人手裡面,有新貨源進來十分歡迎,特別是李孟他們這種直接煮海熬鹽的海邊人家。

  鹽商覺得應給給些甜頭,加上侯山的口才不錯,一擔鹽一兩一錢銀子,李孟他們這次拿來了十八擔鹽,不計較零頭直接給了二十兩白銀。

  二十兩白銀,李孟的反應還好,趙能和陳六子他們的眼睛都已經是瞪圓了,看起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大筆的錢,鹽商對他們的鹽貨很是滿意,直接開口說如果都是這種品質的海鹽,那歡迎他們下次再來。

  走出鹽棧的大門,侯山跟在李孟的身邊欲言又止,只是陪笑,李孟倒是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笑著掏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了他,這小塊碎銀子,李孟也盤算不出值多少文,只是看到對方千恩萬謝的模樣,就知道應該是夠了。

  在侯山眼裡,李孟這些人無疑是大方的金主,要好好的巴結聯絡,爭取下次也找他們做生意,李孟和趙能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破破爛爛,舉止行為也有些土氣,不過侯山卻沒有一點要蒙騙的心思。為首那人也就是李孟很是莫測高深,而且在車上壓著的那些單刀鐵尺,也是讓人凜然。

  打發走了侯山,看著天色還早,估摸著逛街之後也可以趕回家,一幫人索性是溜躂一圈,放鬆放鬆。

  看著侯山走遠,就有人湊到跟前問道:

  「李孟,咱們都賣了鹽貨,給那中人幾文錢就是了,何苦給那麼多。」

  李孟笑笑,停下腳步回答道:

  「你我人生地不熟的,來到這裡,若是那鹽商起了壓價蒙騙的心思,你賣不賣,難道還能推回薛家所去,不如找個中人,多給點錢,那中人怎麼說也是比我們熟悉行市。」

  問話的那人撓撓頭,李孟又接著說道:

  「其實我也是不把握,要是那侯山和鹽商合夥蒙騙,我也沒有辦法啊,只好賭這麼一次了。」

  「李大哥說的是,呵呵,俺爹都說,要不是李大哥五歲那年遇事嚇壞了腦子,要比俺們都聰明呢!」

  這番話說的大家信服,陳六子更是在哪裡大聲嚷嚷「李大哥怎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在一群人裡面,最有力量和頭腦的人會自然而然的得到同伴的擁護成為領頭的,大家都沒有發現,不知不覺的已經是把稱呼從「李孟「變成了「李大哥」。

  李孟倒是有些吃驚,心想自己這個變化也太過突然了,在衛所裡面,所謂的從傻變聰明不過是一個月的光景,今天在道路上做出了好大的事情,事後又是表現的頭腦如此清晰,可千萬不要露出什麼破綻。

  雖說這些同伴都是老實的軍戶子弟,沒有懷疑什麼,可自己還是要謹慎些,李孟可是聽說過,這年頭對付妖孽灑狗血可是輕的,一般都是架在火上燒死,或者是丟在海裡沉豬籠,可千萬不要表現的太過。

  而且那問話的小伙子所說的往事,恰好算是補上了破綻,在融合之後的記憶裡面,關於如何嚇傻的,是很模糊了,聽這人提起,腦海裡面恍惚的才記得,從前那個李孟是見到父母被海盜殺死的慘劇,才嚇壞了腦子。

  看著李孟陷入沉吟之中,趙能上前閃了那小伙子後腦勺一下,粗聲說道「說這不高興的幹什麼」,走到李孟跟前,摟著李孟的肩膀笑著低聲說道:

  「李孟,快拿銀子出來給大家分掉吧,這些人都琢磨著買點東西給家裡帶回去呢,趁著天早,咱們買完之後就趕回去。」

  李孟回頭一看,人人都是眼巴巴的神色,就連最穩重的趙能也是一臉熱切,鹽棧的人直接把錢交給了像是領頭的李孟,還一直是揣在懷中沒有拿出來呢,李孟連忙笑著和同伴們來到街邊,掏出銀子挨個的分發。

  對方給的還真都是些碎銀子,本來那鹽棧的說是給銅錢還能多給些,不過被李孟拒絕了,這倒不是什麼歷史知識和經驗,不過是覺得貴金屬總比銅錢好的想法,要不是散碎銀子分錢還真是難分。

  每個人差不多拿到了一兩五錢的銀子,都是興高采烈的去溜躂了,趙能推的鹽多,拿到了二兩銀子,趙能剛要轉身,卻被李孟喊住,李孟拉過趙能的手,把自己的一兩多銀子放到趙能手中,笑著說道:

  「趙大哥,我也不知道買什麼好,你來做主給大媽買些東西吧!」

  融合的記憶中很清晰的一件事,就是這些年的衣食幾乎都是趙能的母親來幫忙照顧,這恩情實在是不能忘記,即便現在的李孟不是從前那個人了,可還是很感動,雙方沒有什麼親戚關係,對方卻古道熱腸的幫助。

  趙能低頭看看手中的銀子,買東西需要幾個錢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可李孟提到了自己娘親,他也明白李孟的意思,一時間有些感動,也不多說話,伸手拍拍李孟的肩膀,轉身跟上去買東西了。

  逢猛鎮對於這些軍戶子弟來說是繁華所在,不過對於來自現代的李孟來說,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趣。

  這裡幾百戶人家,磚木結構的房子也沒有幾間,而且就是那幾家鹽棧,其餘的都是些夯土墻壁,草棚房頂,路上的行人穿著比自己這些衛所出來的強些也有限,路自然是土路,前幾天下過場雨,路面不是那麼塵土飛揚。

  有幾間草房外面是用白堊土刷的,那就是這鎮上的店舖了,一個小鎮還能指望有什麼,而且這裡也就是因為鹽商收鹽,才開始繁華,至於真要找什麼享受,附近的膠州也是富庶之地,去哪裡豈不是更好。

  李孟在路邊隨意的找了塊石頭坐下,看著這破爛的街道和房屋,面有菜色的行人們,同伴們的笑聲隔著好遠就能清楚的聽到。李孟閉上眼睛,空氣中的海腥味格外的濃重,這是海風吹過來的跡象。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3 AM

第九章 驚變遭難


  而在現代,青島的相同位置上,因為建築和工業的緣故,幾乎聞不到任何的海腥味,第一個月在薛家千戶所呆的日子,雖然說是窮苦,可那個環境完全是半封閉的,李孟始終覺得自己如在夢中,沒有什麼真實感。

  今天來到逢猛鎮,這個在現代或許已經消失的鎮子,李孟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確實是穿越了,自己現在在四百多年前的明代。

  趙能他們很快買完了東西,談笑風生的轉了回來,有人手上拎著塊豬肉,有人打了點酒,還有人手中有幾尺布,這是這個小鎮上僅能提供的商品了,可是對這些窮苦多年的軍戶子弟來說,已經是足夠奢侈了。

  「走,咱們回家去。」

  回去的話,一幫人按照李孟說的,還是走小路,空車空擔子,兜裡又有些銀錢,走的輕鬆,心裡高興。

  幾個話多的小伙子一直沒有停下來,素來穩重的趙能臉上也是帶著笑意,李孟的心情也是非常好,煮海熬鹽,慢慢下來也是改善自己生活的好方法,畢竟在這個時代,還是要生活的舒服些最重要,這也是李孟近期的目標。

  小路的回程,還真是看見了幾個住在路邊的農民,雙方都是被嚇了一跳,農民以為遇見強人,李孟他們以為遇見了巡檢鹽丁,好在是虛驚一場,彼此閃開也就是過去了。

  最後一絲天光也消失在天際的時候,李孟他們趕回了薛家千戶所,千戶所按照其名字來說是一千戶人家,實際上因為隱蔽戶口等等種種原因,人口戶數還要稍多,但是掛在名冊上的不過是幾百戶而已。

  這麼多人家自然不可能聚居在一處,實際上按照當年小旗,總旗,百戶,千戶的編制分散居住,差不多每百戶一個單位,差不多就是個大的村子,李孟他們是靠海的百戶,說白了就是靠海的村子。

  一行人興高采烈的一進村,在村外先被李孟叫住,開口叮囑道:

  「各位兄弟,這買賣要想常作,咱們大家都要嘴巴嚴實些,被人聽到告發,咱們可都是跑不了啊!」

  邊上的陳六子也是惡狠狠喊道:

  「要是誰嘴巴不嚴實,我陳六子一刀砍了他腦袋去!」

  「李大哥放心,咱們都曉得厲害……」

  眾人轟然答應,話還沒有說完,村子裡面傳來了哭聲,這哭聲撕心裂肺,在安靜的夜裡面如此的清晰,而且不是一家。趙能皺著眉頭凝神傾聽,開口說道:

  「這不是丁婆子,還有老王家。」

  說到這裡,眾人再也不敢在外面耽擱,加快腳步急匆匆進村,至於那些腰刀和鐵尺,都被李孟收回來放在自己的小車上推回家。

  一進村子,眾人都是嚇了一跳,整個村子就好像是被臺風剛剛刮過一樣,遍地的狼籍,有些人在那裡默不作聲的收拾,還有人邊罵邊哭。大家賺錢之後的高興勁都是消散一空,急忙的各回各家。

  李孟和趙能兩家是鄰居,到了門口的時候,卻發現兩家的大門都是敞開,李孟把雞公車朝門邊一放,急匆匆的和趙能一起進了他家,院子裡面亂七八糟,一看就是被人倒騰過一遍,兩人急忙的衝進屋子裡。

  屋子裡面雖然是亂七八糟,不過讓他們放心的是,趙能他娘倒是沒事,正在廚房做飯,可老太太的臉色並不好看,看著屋子裡面的模樣,和自己母親的神色,趙能急忙的問道:

  「娘,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老太太又添了把柴火,才開口說起今天為什麼這樣,在李孟他們出門兩個時辰之後,牟巡檢帶著幾十個鹽丁來到了這個村子,說是有義民報信,這裡有人販賣私鹽,窩藏大批鹽貨。

  販運私鹽,窩藏鹽貨這可是大罪,誰也不敢去認,而且李孟和趙能他們這件事情做的隱秘,大家隱約猜到,可也不敢確認,再說鄉里鄉親的大家也不會亂說。

  這牟巡檢也懶得問話,直接各家各戶去搜,這幾十個鹽丁好像是幾十條瘋狗一樣,頓時是把村子折騰的雞飛狗跳,不過大宗的鹽貨都被李孟和趙能他們推出去了,各家各戶還真沒有什麼存的。

  不過這些禽獸搜不到違禁的私鹽,不代表他們會老實,誰家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這些鹽丁也不放過,破家值萬貫,窮人家裡就有這些家底,哪能讓他們搶去,可這些鹽丁如狼似虎,稍有抗拒就是一頓痛打。

  村長也就是百戶那裡,壓根不敢出來,好在牟巡檢也給這百戶留了點面子,沒有向他動手。

  沒有查到什麼大宗的鹽貨,只有各家各戶一點食鹽,看起來這事情已經過去,但是牟巡檢這些虎狼禽獸那裡能善罷甘休,卻是動手把丁婆婆的那個寡婦兒媳婦還有老楊家的大姑娘都給搶走了。

  丁婆婆是個耳朵不太好的老太太,也沒有老伴,兒子死的早,全靠兒媳婦養活,老楊家也就是一個姑娘,這些老弱那裡擋得住這些鹽丁,而且村裡的青壯,膽子大的那幾個就是出去販鹽的(煮海熬鹽販賣都是違法的勾當,多少需要些膽量),剩下的那些也都是被嚇得不敢出門。

  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把丁寡婦和楊家姑娘搶走了,也不敢出頭,直到晚上,大家才敢收拾。丁婆婆和老楊家無計可施,出了呼天搶地的嚎哭,那有什麼別的法子。

  看著村子裡的狼籍,聽著傳來的哭聲,李孟的臉上鐵青一片,趙能的臉上也不好看,這件事情的起因也就是因為他們販運私鹽,本以為可以賺點錢改善大家的生活,誰知道卻是連累了大家。

  那好心情都是消失殆盡,李孟沒有說話,趙能臉上擠出個笑容來,舉起手中提著的豬肉和布匹,開口說道:

  「娘,這次去逢猛鎮買了些葷的和布。」

  老太太嘆口氣,接過肉和布,開口說道:

  「你們兩個還沒吃飯吧,我把這肉做一做。」

  「不用了大媽,我在外面已經是吃過了,你和我趙大哥吃就行了,我有些累,先回去歇著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4 AM

第十章 家中無人


    李孟道了聲別,就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那邊趙能急著幫忙收拾,也就沒有管他,李孟回到自己的破屋子裡面,從懷裡摸出半塊麵餅,舀了瓢涼水,慢慢的咀嚼吞嚥,這是他在逢猛鎮買的,李孟在現代的時候,從來沒有想到白面會如此的香甜,這面能稱作是白面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顏色可是偏黑。

  但是吃在嘴裡對李孟來說,可真是實實在在的珍饈美味,剩了半塊麵餅吃了後,晚上也就頂過去了。

  可外面的哭聲清晰的傳進來,讓香甜的麵餅變得有些難以下嚥,對來自現代的李孟來說,牟巡檢的胡作非為,欺壓百姓,讓李孟不能容忍,薛家千戶所的百姓都是善良的老實人,從前那個被嚇壞腦子的李孟從五歲開始到現在,還不是這些鄉親們好心拉扯長大的。

  今天的小路上遭遇鹽丁,晚上村子裡被洗劫,從前這個身體主人記的記憶,還有李孟來到這個時代這段時間的所見所聞,無不說明這個牟巡檢和鹽丁們完全是吃人的惡獸!

  在部隊,在金融押運公司,都是很軍事化比較封閉的集體,又都是很正統的思想教育,李孟這種性格的人又不是太喜歡玩樂,每天嚴格按照押運公司的條例鍛煉身體,和修習軍事技能(金融押運公司的規程都是如此),人也是相對的單純。

  對於所見到的這些事情來說,真是忍無可忍,那兩戶被搶了女眷的人家,將來還怎麼活下去。

  其他人家雖然是在哭,不過趙能還是在家美美的吃了一頓,有點葷腥對他來講可是難得的享受。

  也就是大家吃完早飯的功夫,陳六子面色陰沉的推開了趙能家的門,他的身後還跟著昨天一同去的一位同伴,這同伴是村子東邊老王家的孩子,叫王海的,年紀是昨天販鹽的人裡面最小的一個,整天嘻嘻哈哈的好像是沒有愁事。

  可此時跟在陳六子的後面,哭喪著臉。陳六子客客氣氣的和趙能的母親打了招呼,然後就把趙能叫到了院子裡面,趙能他娘自己在屋子裡面做針線活,也不去理會這些年輕人。

  陳六子把趙能叫出來,又把院門關上,回頭冷冷的和王海說道:

  「還不把你的好事跟趙大哥說!」

  王海黑瘦黑瘦的,是個鬍子都沒有半大孩子,被陳六子這麼一訓,看著趙能的神色,頓時是「哇」的一聲,嚇得哭了出來,他這一哭,陳六子火氣更是大起來,伸手就要扇王海,不過卻被趙能一把抓住,沉聲說道:

  「打什麼,王海,別怕,說就是了。」

  又是好言相勸了幾句,這才是讓王海安靜下來,把前幾天發生的事情說了,這次去逢猛鎮販私鹽,每個人帶著的一二百斤鹽,自然不是說拿出來就拿出來的,也是要提前的準備,不過日常還是要送點鹽去鹽場賣,要不然就太惹人注意了。

  平日裡面,鹽場收鹽的人短少份量,壓低鹽價之類的事情沒少做,和各個衛所村落的人都是沒少吵架,可賣鹽的這些窮苦人家也不敢得罪鹽場的人,這次王海送鹽去又是和他們吵架,差點打起來。

  王海年輕氣盛的,就脫口而出「將來還不稀罕賣鹽給你們,我們自己去賣!」,說完他就後悔了,急忙的回到了家中。

  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誰想到送鹽的半路上遇到鹽丁攔截,昨天村子還被牟巡檢帶人來搜查了一遍,晚上回家,雖說把買的點心還有賺來的銀錢交給爹娘,全家都是興高采烈,可王海卻越想越怕,心想莫不是自己這句話連累了大家,一晚上連覺都沒有睡好,早晨起來早早的就來找陳六子。

  聽完這番話之後,趙能都有動手打人的心思,不過他年紀大些,也比較穩重,當下跟陳六子說道:

  「你去把昨天一道去的兄弟們都問問,看看他們說什麼沒有。」

  陳六子答應了一聲,轉身出門,趙能放緩了聲音,開口問道:

  「小海,你沒有說咱們去哪裡賣,什麼時候去嗎?」

  王海稍微想了下,極為肯定的回答說道:

  「我說完那句就後悔了,接下來什麼也沒有說!!」

  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趙能嘆了口氣,拍拍王海的肩膀說道:

  「沒事了,你回去吧,記得,昨天的事情可千萬別說出去,要不然咱們和家裡人都是要掉腦袋的。」

  王海唯唯諾諾的聽了,抹抹眼淚轉身出門,趙能站在院子裡想了想,也拿不出什麼章程來,想了半天,趙能自己拍了自己腦門一下,隔壁就有個明白人,自己在這裡瞎想幹啥,昨天李孟的表現有勇有謀,找他拿主意準沒錯。

  結果轉到門前一看,門是關著的,李孟家裡破破爛爛,啥也沒有,就算是有個門和院子,也都是做做樣子,趙能知道,李孟的院門和屋門都是虛掩著的,熟人直接推門進去就行,反正沒鎖。

  趙能毫不客氣的推開那扇破門,要是從前直接就是沖屋子裡面去了,可現在的李孟在這些軍戶子弟裡面已經是無形間樹立起了威望,趙能也不和從前一樣隨便了,站在院子開口喊道:

  「李孟,李孟……」

  沒有人答應,又是叫了幾聲,還是沒有人吱聲,趙能搖搖頭還是直接去推屋門,屋門應聲而開,屋子裡面沒有人。

  趙能這才想起來,早晨起來,這李孟也沒有和往常一樣過來吃飯,按照從前的習慣,李孟的早飯可都是在他家吃的,昨天事情那麼多,還以為李孟要多睡一會,也就沒有來招呼,誰想到人不見了。

  想到昨天發生的那些事情,趙能禁不住心裡琢磨,莫非是逃跑了,不過隨即就看見了昨天李孟的那些銀錢還有刀和鐵尺都被整齊的擺放在床板上,要緊的東西還在,想必人也不會走遠,畢竟現在的李孟不是從前那個傻子,行事肯定是按照自己的主意來,趙能走進屋中,笑罵一聲:

  「這些東西放在這裡,也不怕丟。」

  走上前把銀錢和兵器都塞到角落裡,心想等李孟回來再問也不遲,不過他卻沒有注意到放在床上的刀已經是少了一把。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5 AM

第十一章 進膠州城


     李孟在現代的時候,不管是工作還是私下的,都來過許多次膠州城,畢竟是距離青島一個小時車程的郊縣。

  到了這個年代,原來是繁華城市青島所在的地方,只有一個孤零零的浮山千戶所,可這膠州卻是遠近聞名的萊州首富之地,膠州是陸路上青州府,萊州府和兗州府的交匯之地,來來往往的人口眾多。

  上面的這些印象,都是李孟在記憶中的印象,從前那個李孟沒有出過遠門,所以對於現在的李孟來說,他是第一次到膠州城。

  距離城門不遠處的時候,就看到了膠州城墻和城門,李孟目測,這怎麼也得有七米左右,按照這個時代的測量,也就是兩丈高矮,可能對於別人來說,這是司空見慣的景象,去那些大城重地,還有更巍峨雄壯的建築。

  但是對於來自現代的李孟來說,這實在是太壯觀了,特別是在陽光的映照下,這城墻更是顯得高不可攀,果然自己白天來是正確的,要是晚上到這裡,這高墻根本無法攀爬。

  李孟進城的城門是西門,門口的道路可比來時的官道要平整寬闊不少,門口懶洋洋的站著幾個軍兵,說來可笑,李孟還是靈山衛所的軍戶,可來到明朝將近一個多月,這還是第一次看到軍兵。

  那幾名士兵與其說是站著,不如說是靠著城墻曬太陽,身上穿著的衣服像是現代窮苦人穿的破棉襖,這其實是明軍士兵的標準戰袍——鴛鴦戰襖,一般都是拿著一把長槍,可這長槍不是倚在墻上,就是橫放在地上。

  天氣炎熱,守城門的這些明軍還不好直接拖掉戰襖,直接是解開扣子,敞著懷,下面的穿著的是肥褲子和草鞋,一隻手拿著氈帽在那裡扇風,這幅模樣軍容軍姿是不要講了,比起李孟昨日遇到的那些鹽丁也有所不如。

  李孟在現代當兵的時候,部隊裡軍容軍姿要求的極嚴,李孟的戰友曾經是在外面坐公車的時候解開兩顆上衣扣子,被糾察看到,回到連隊之後,被連長好一頓批評。看這門口的士兵,李孟也明白為什麼大明那麼容易滅亡了。

  邊想著邊走近城門,李孟也是一臉好奇的打量城門周圍的城墻,和影視劇裡看到的不一樣,在城外看城門頭那裡,基本看不到什麼城樓之類的木質建築,想來也應當是如此,木質建築容易燃燒和崩塌。

  要是有攻城的器械,弓箭之類的帶著火,射上去就有效果,李孟還在那裡好奇的打量,就聽見城門邊上的一名士兵吆喝道:

  「那窮漢,張望甚麼,過來!!」

  看著李孟的身材高大,那士兵倒是把嘴裡的臟字吞了回去,李孟一愣馬上是滿臉陪笑的走了過來,吆喝的那名士兵倚在城墻上也不立起來,懶洋洋的開口說道:

  「進城幹什麼的?」

  「俺爹病了,進城買藥。」

  李孟陪著小心帶著笑,彎腰回答說道,那士兵對李孟這種謙恭的態度很是滿意,又是說道:

  「買藥的錢呢~~」

  拖長了聲音問道,李孟一愣,還是點頭哈腰的在懷裡摸索了下,掏出一個小口袋,裡面金屬碰撞,都是銅錢,那士兵依舊是懶洋洋的把手伸進去,掏出十個銅錢來,放在手裡掂了掂,開口說道:

  「得,這是入門的釐金,出來就不用交了,到時候你就說王老三已經收過你錢了。」

  看著李孟想要張口說什麼的樣子,那士兵眼睛一瞪,喝罵道:

  「看什麼看,還想多交錢不成,快滾進城去。」

  李孟一低頭,連忙跑了城門去,離開城門遠了,這才是摸摸自己腰間,那裡硬邦邦的東西應該沒有人發現。

  而今並不是什麼好年景,李孟雖然沒有出遠門,可也是聽人說過,臨近的登州府正在鬧兵災,整個天下鬧饑荒的省份越來越多,日子是一天天的差下去,但是李孟走過城門,站在膠州城中的時候,還是感覺到一種繁華,心裡泛起一種說不清楚的感慨。

  從前,儘管逆轉時光幾百年的李孟用從前這個詞很是彆扭,可李孟從前在現代,那個時代的風潮都是倡導什麼回到自然,鄉村生活。講究遠離都市的喧囂,李孟來到明朝的一個多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原汁原味的鄉村生活。

  每到晚上除了浪濤拍岸和一些自然聲音之外,都是一片靜寂,而且夜色深黑,有時候面對面走來一個人,到了跟前才因為聲音分辨出來,大部分的必需品都是嚴重缺乏,因為沒有店舖,能自己做就自己做,不能自己做的,甚至買都不知道去什麼地方買。

  所以賣完鹽之後,同伴們才興高采烈的進行採購,採購的無非是肉,布,油,還有一些調味品。

  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極度匱乏,還有那種如同在荒漠的孤單感覺,都讓李孟對現代倡導的鄉村生活嗤之以鼻,凡是如此叫囂的小資,都應該來薛家千戶所住上幾天,然後看看他們是不是還愛好田園鄉村。

  膠州城也許就這麼一條繁華的街道,在路兩旁都是商舖,來來往往的人身上穿著的衣服除了布和麻之外,還能看到綢緞。而且這條路有部分還是鋪著青石板的,膠州城這些平民臉色也是比城外的稍好些。

  身後傳來不耐煩的吆喝,李孟連忙閃在一旁,一輛馬車吱吱嘎嘎的晃悠了過去,這要放在現代應該就是小轎車了吧,李孟心裡面在想。

  街上的行人中也有些身穿青袍,外罩白褂,頭戴黑巾的人,憑著腦海中的記憶,李孟知道,這應該就是大明的書生了,算是這個時代地位很高的文化人,說起來,李孟目前的形象可不敢恭維。

  他身上穿著破爛的短衣肥褲,用布帶紮著,腳上穿著是露出腳趾的布鞋,斜背著個小包袱,李孟雖然是天天堅持洗漱,可這鬍鬚卻沒有工具來修理,又不敢和其他人一樣拿著刀子刮,現在已經是很長。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6 AM

第十二章 趁著天黑


     而且現在的李孟正在好奇的四處張望,配合他的形象,落在旁人眼中,那就是標準的鄉下人進城,凡是經過李孟身邊的人都是皺著眉頭避開,要不是看他身材高大,怕是早有人出聲喝罵驅趕了。

  李孟花了幾文錢在蒸食鋪子買了幾個蒸餅,不過怎麼看這東西也和饅頭差不多,讓人頗為欣喜的是,這蒸餅居然是白面蒸出來,而且看起來比昨天的麵餅顏色可是白不少,著實是食慾大增。

  和李孟所預料的不錯,膠州城不算是太大,估計著也就是兩千戶左右的人家,這要放到現在,還不如發達地區的一個鎮大,李孟甚至懷疑薛家所那些同伴所說的膠州是大城的說法是不是誇張。但是李孟也苦笑著發現,自己也感覺這城市確實不小,這也許就是自己越來越習慣這個時代,逐漸的融合了。

  膠州中心是知州衙門,看著很是氣派,不過因為歷代官員不修繕衙門的傳統,看起來破舊異常,相對來說,周圍的房屋宅院就顯得氣派許多,青磚黑瓦,很多人家的墻上和門上還難得的帶些裝飾,這應該就是膠州城的富人區了。

  距離知州衙門兩條街外,有一個經營糕點和乾果的果子鋪,做的是城內這些有錢人家的生意,門臉整潔氣派,站在門口和櫃臺裡面招呼客人的夥計們穿著相對講究一些。

  門口的夥計正在四處打量的時候,卻看到一個衣衫襤褸,滿面鬍鬚的高大漢子朝著門口走過來,他連忙的喊道:

  「一邊去,咱這店舖不是你這等窮漢能來的……」

  話還沒有說完就嚥了下去,那窮漢大步的走過來,高大的身材很是有一種壓迫的氣勢,正緊張的時候,這窮漢嘿嘿一笑,開口問道:

  「這位小哥,俺有個親戚在牟巡檢家裡當差,跟您打聽下,牟巡檢府在什麼地方。」

  果子鋪的夥計滿臉不耐煩的說了地址,趕快打發這窮漢走人,要不然站在店門口實在是影響生意。

  天黑了之後,膠州城也就是比薛家所多喧鬧了一個時辰而已,也是很快的陷入了黑暗和安靜,城內除了巡夜更夫的梆子聲,在也就是幾聲狗叫罷了。

  李孟在膠州城晃了一圈之後,在天黑後來到了牟巡檢家的門前,這鹽務的巡檢果然是肥的流油,知州衙門周圍的富人宅院,這牟巡檢府邸是最氣派的,果子鋪的夥計說的雖然不明確,但還真是好找。

  牟巡檢和他鄰居的宅院之間,有條小道很是狹窄,而且是死胡同,不管是巡夜的更夫還是別的什麼人,都不會到這裡來。

  李孟就蜷縮在這小道的黑暗之中,即便是有人經過也發現不了,牟巡檢的宅園裡面人聲喧嚷,顯然是在飲宴作樂。

  酒肉的香氣飄到巷子裡,李孟嚥了口口水,可這時候腦海裡面想起的卻是那日走小路遭遇鹽丁你死我活的拚殺,回到薛家千戶所之後,滿地狼籍的場面,還有老人們在那裡呼天搶地的嚎哭,這酒肉實際上是那些貧苦百姓的血肉!

  夜漸漸的深下去,整個的膠州城都是陷入了安靜之中,夜裡被海風吹過,穿著單衫的李孟覺得有些寒冷,不過他還是在那裡一動不動。

  三更天左右,巡夜的更夫敲著梆子走過巷口,他也是腳步飛快,壓根沒有扭頭看這死胡同裡面有什麼動靜。

  聽著梆子聲音逐漸遠去,李孟直起身來,活動活動發麻的手腳,伸手把塞在後背腰間的東西拿了出來,去掉裹在外面的布,露出了一把一尺左右的斷刀,那是和鹽丁們搏鬥之後所收拾的腰刀,原來有三尺左右,為了便於攜帶,李孟砸斷了腰刀,只剩下一尺左右的刀刃。

  把刀咬在嘴中,李孟撐著兩邊的墻壁爬了上去,好在這個時代的墻上沒有什麼玻璃碎片,李孟很輕鬆的就翻越了墻頭,落在院子裡。

  落地之後一個翻滾,也有些動靜鬧出來,李孟連忙的躲在一邊,不過也沒有驚動什麼,說白了這也就是個巡檢的府邸,鹽政的巡檢雖然是肥差,但官職不過是九品而已,將將入流的小官。

  他的宅院大則大,也不會有什麼森然的戒備,李孟是想的太多了,可進了院子之後,李孟才覺得有些失策,因為自己壓根不知道那巡檢住在什麼地方,這宅院也是幾進幾出的院落,誰知道牟閻王住在什麼地方。

  不管是前世今生,李孟都不知道這古代宅院的格局如何,現代是沒有接觸,明代是根本沒有見過這個市面的鄉下人。

  他跳下的那個地方應該是柴房的位置,朝著裡面走了幾步,就發現黑乎乎的確實是找不到地方,不由得心裡有些著急,心想這麼折騰,怕是找不到,要是亂走,驚動了其他人,自己孤身一人怕是走不脫。要是出去,第二天再來,夜長夢多,害怕出些什麼別的事情。

  正在這個時候,邊上吱呀一聲,屋門打開,一個人打著哈欠走出來,到了墻邊看起來是要小解,那人正打第二個哈欠的時候,猛然覺得脖子的側面有些寒冷,心裡一驚,猛然是清醒了過來,脖子邊是刀刃。他的嘴巴被後面的人牢牢握住,無法出聲,李孟在他耳邊小聲說道:

  「別喊,小心刀。」

  一股臊臭的氣味傳來,那人都是解在褲子裡了,這時候誰還顧得上這個,只是小心的點頭,示意知道,李孟又說道:

  「帶我去牟巡檢的臥房。」

  原來就是這麼容易,說起來,一個州縣的鹽政巡檢,還能有什麼森嚴的戒備,畢竟是只是個九品的土霸王而已,那人把雙手背在背後,被李孟用布條綁住,嘴裡塞著布團,被李孟那刀抵住脖子,小心翼翼的向前走。

  民怕官如怕虎,這牟巡檢可能就壓根沒有想到會有人進城而且是進他自己的宅院對他不利,根本沒有什麼防範。

  到了一間屋子的門口,能看見窗內有淡淡的燭光閃爍......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7 AM

第十三章 從容出城


  被逼住的那人指著門,很肯定的示意這就是巡檢的臥室,李孟把刀撤離了那人的脖子,隨即倒轉刀柄,重重的敲在對方頭上,那人頓時是一聲不吭的昏了過去。

  這種屋門晚上肯定是要掛上木門閘,不過這種門閘現代的時候也有不少,李孟小時候院門還是這種木閘。打開的方法也很簡單,李孟拿著手中的刀塞進了門縫之中,朝上緩慢的移動,果然是碰到阻礙。

  稍微用力一挑,門閘被挑落,李孟伸手一推,門已經是被打開了,門閘落地的響動雖然不大,可是在這安靜的空間中卻很是刺耳,李孟知道不能耽誤時間,推門就衝了進去,那牟巡檢也許是酒喝多了,李孟衝到床邊的時候,他才睡眼惺忪的才在床上直起身,等到清醒的時候,刀已經是架在脖子上了。

  他的反應比外面那位家人倒是強出不少,身體向後一縮,但是一個清醒,一個還有些不清楚事態,反應自然是李孟快,剛一縮,刀卻跟了過去,

  「好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被你搶來的那兩個女人那裡去了!?」

  聽到李孟這一聲逼問,牟巡檢的眼神一閃,可脖子上的刀鋒逼人,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說道:

  「放在前院的柴房裡面,這兩天一直款待朋友,還沒有碰他們!」

  牟巡檢的眼神看見對方的面目,李孟滿臉鬍鬚,殺氣森森模樣頓時是讓他打了個寒戰,對方沒有蒙面,這說明不怕自己看到,怕是要殺人了。李孟看著牟巡檢,在黑暗中依稀能看到對方是個圓滾滾的胖子,這等肥胖在這個時代頗為的稀罕,雖說這是第一次見到,可李孟還是立刻起了殺心。

  這些天的所見所聞讓李孟覺得此人絕對是該死,但是現代的情況和那天與鹽丁遭遇不同,那天的你死我活是容不得你思考。

  但是今天這次,雖然李孟謀劃的很好,但是真正到了面前,讓自己從容的殺人奪命,一時間還真是有些遲疑。

  那牟巡檢真是鬼靈精一樣的人物,看著李孟遲疑,微微的縮了下脖子,見到刀沒有跟上,他索性是小心翼翼退了步,在床上就跪下來,連連的磕頭,懇求說道:

  「好漢,好漢,我牟終奇罪有應得,罪有應得,請好漢爺看在我家裡八十歲的老娘,十歲的孩子面上,就饒了我這會。」

  這牟巡檢的聲音壓得很低,連珠炮一般的說了出來,看到李孟沒有什麼反應,牟巡檢一咬牙,伸手朝著床頭摸去,李孟的刀頓時是逼了過來,他連聲的解釋說道:

  「別,別,好漢爺,咱沒啥心思,你要是饒了我,那兩個女人我放走,這些都歸您。」

  說話間已經是拽出了一個小箱子,一打開,藉著燭光的閃爍,是能看到裡面的金銀在閃爍光芒,李孟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就被窮苦的生活困擾,看到這金銀,恍惚間還真是有些失神。

  他的這個小小停頓,立刻被牟巡檢覺察到了,立刻是哀求著說道:

  「好漢爺,要是不夠,我這裡還有。」

  說話間手又是朝著枕頭下面摸去,李孟已經是放鬆了警惕……

  可這次牟巡檢掏出來的不是金銀珠寶,而是一把匕首,而且張嘴就要大喊,只是李孟的反應更快,左手推出,手中的布條頓時是塞住了牟巡檢的嘴巴,右手的斷刀狠狠的朝著脖子砍下。

  「噗哧」一聲,脖頸上的動脈被這一刀砍斷,鮮血頓時是噴湧而出,渾身的力量瞬時間鬆懈了下去,舉到一半的匕首無力的軟了下去。

  李孟後退幾步,大口喘著氣,還是有些不適應這個時代,好像是人人都把你死我活的殺戮當成了家常便飯,來自現在的李孟還是無法接受這種以殺戮為主的解決事情方法。

  稍微喘息平靜,李孟這才是一拍腦門,剛才忘記拷問,薛家千戶所的那兩個女人被關在什麼地方了。不過轉念一想,這鹽務巡檢一死,那兩個人女人想必就會被送回去,倒也不必急在今天晚上。

  那個木盒裡面的金銀剛才已經是散落了一地,從進院子到殺人,沒有用太多的時間,只是屋外還有人昏倒在門口,屋內牟巡檢橫屍床上,雖然說是晚上,但夜長夢多,如果再耽擱的話,怕是就會有什麼意外。

  李孟簡單的收拾了下,就輕手輕腳的走出了屋子,才過三更,正是人睡的最沉的時候,剛才從綁人到殺人,根本沒有太大的動靜,所以沒有什麼人被驚動,不過要是凝神細聽的話說,倒是能聽到女人的哭聲。

  想必就是被擄來的兩個女人了,明天這兩個人就會被放回家,李孟也沒有理會,按照原路離開了這個宅院。

  第二天早晨,膠州城南的成衣鋪大清早的就迎來一名背著包袱的客人,這客人睡眼惺忪的模樣,卻精赤著上身,長著滿臉的大鬍子,嘴裡念叨著:

  「不在家就是麻煩,衣服壞了,也沒有人做。」

  嘟嘟囔囔的罵著,摸出十幾文錢丟在櫃臺上,在外行商的人遇見這樣的情況倒也正常,這客人一口的北地口音,滿臉不在乎的模樣,夥計笑嘻嘻的拿出幾件舊衣服遞給了這個大鬍子。

  這客人借了個僻靜的房間,把這些舊衣服換上,多給了夥計幾文錢,笑嘻嘻的離開了成衣鋪。夥計們沒有注意到,這大鬍子客人進來的時候沒有打著綁腿,出去的時候兩腿卻打著厚厚的綁腿,不過即便是發現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李孟離開成衣鋪的時候,身上已經是整潔了不少,除了大鬍子比較顯眼,要是昨天在城內的人遇見李孟,不仔細看,已經是看不出來是他,昨天那個鄉巴佬,現在很像是城裡人的模樣。

  要不是昨天在城內逛一圈,李孟還真是不知道這個時代並沒有賣衣服的店舖,或者說最起碼膠州城這個大小的城市沒有買成衣的,大家都是買布匹自己製作,要買成衣,只能是去成衣鋪買。

  成衣鋪一般都是當鋪的產業,抵押典當在當鋪的舊衣服,過了典當期一般都是放在成衣鋪子裡面買賣。

  昨天溜躂一天之後,他特意記下了成衣鋪子,剃頭的攤子的位置,今天早晨趁著早都把這些攤位逛完。

  現在走在大街上的李孟已經是個鬚髮整潔的行腳商人,身上喘著的衣服雖然是半舊,可也是頗為的齊整,被這個小包袱,裡面是換洗的衣服,和些隨身帶著的銀錢。任誰也說不出他有問題。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7 AM

第十四章 巨款


  李孟出城的時候還是膠州城的西門,根據昨天觀察到的情形,進城的人受到的盤查比較多,出城的人則是沒有什麼關注。

  果然,李孟大步流星的走出西門的時候,根本沒有什麼人關注,巧合的是昨天的那位守門的軍兵王老三依舊是倚著城墻懶洋洋的開口問道:

  「出城幹什麼去?」

  「去探望親戚。」

  李孟響亮的回答,神色坦然,那王老三甚至連動都懶的動,顯然已經認不出那個昨天進城的人,當然,這城門每天進進出出不少人,誰能特意記住其中一個,特別是這個人昨天還是破衣爛衫的窮漢,今天卻變成一個氣宇軒昂,衣著整潔,打著厚厚綁腿的城裡行商,認出來倒是稀奇了。

  趙能心中有事,第一天看見李孟出去了,以為過一會就會回來,結果午飯的時候,趙能的老娘特意把昨天買來的吃食做了幾個菜,讓趙能過來招呼,結果李孟還沒有回來,晚飯時分同樣是如此。

  有些不放心的趙能還特意去清點了下被他塞在角落裡的銀錢,大概是十兩銀子,對於薛家千戶所的窮苦人來說,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一筆大錢,若說是李孟從前傻的時候,不帶這些銀子就出去還值得相信,現在李孟的腦子這麼清楚,卻把錢放在這裡,消失不見,確實是讓人摸不清楚。

  那些去販賣私鹽的人本來都是高興無比,可是因為昨天那件事情,各個心驚膽戰,生怕牟閻王再找上門來,陳六子和王海在趙能那邊說完之後,就早早的托辭離開了這個村子,其他的人也是差不多,除了趙能還在那裡守著老娘之外。

  第二天早晨,這些躲在外面的人才都是回來,覺得應該是不會再有什麼事情了,各回各家,準備安靜幾天。

  只有趙能心急如焚的在李孟家門口等著,心想李孟千萬不要有什麼事情。

  快要午飯的時候,趙能心想要把李孟失蹤的這個消息告訴大家,要是真有告密或者遭了不幸的情況發生,大家也好做個準備。

  沒想到就在此時,李孟從村口走了過來,趙能當時差點沒有認出來,在薛家千戶所的這些年輕人平日都是忙於生活,根本沒有時間來收拾自己,都是那種鬍子拉碴,頭髮亂糟糟的模樣,身上的衣服自然也不必說,都是破爛爛,窮而已。

  看著李孟鬚髮整潔,穿著半舊但是算是過得去的布衣走近過來,趙能還真是吃了一驚,不過隨即覺得理所當然,經過李孟那些有勇有謀的表現之後,覺得這位兄弟真是和衛所裡面這些同齡的軍戶子弟不一樣。穿成這個模樣也是理所應當,所謂的敬服之心也許就是這麼不知不覺形成的。

  「李孟,你這兩天到底幹什麼去了?」

  離近才發現李孟滿頭大汗,心想雖然是夏天,可海邊一向是不熱,李孟這身體沒有挑著扁擔或者推著雞公車,走路怎麼還能走的這麼多汗,李孟能看出趙能眼中的關切意味,心裡有些感動,不過昨晚去幹什麼,肯定不能明說,只是笑笑回答說道:

  「出了一趟遠門,有勞趙大哥費心了!」

  這番話說完之後,趙能懸著的心也就是放下來,過去拍拍李孟的肩膀,笑著說道:

  「下次要是出遠門,提前打個招呼,我娘和我都很擔心你。」

  看著趙能對自己的話毫不懷疑,那種質樸的信任讓李孟特別的感動,想起自己來到這時代的一個多月,大家那種幫助和信任,李孟越發覺得昨晚所做的事情並不後悔,他還買了包點心,遞給趙能讓他帶給趙大媽。

  李孟推掉了趙能吃午飯的邀請,說是自己太累,想要回去睡一覺,晚上再過去,人都已經回來,趙能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聊了幾句也就自回家去。

  目送趙能回家,李孟回到自己的院子裡,轉身把院門掩上,朝著屋子走了幾步,又隨手找了個木棍頂在門上,這才是進屋。雖然這破屋子素來不鎖門,可李孟還是拿著一把鐵尺別在門上。

  看到銀子和兵器都是被塞在角落裡,李孟有些感慨的笑笑,那把斷刀被他丟在河中,他又拿出一把腰刀放在身邊,這才是坐在床板上,彎腰解開綁腿,長途的步行和走遠路打上綁腿可以減緩疲勞,這都是行商們的常識。

  不過若是有明白人看李孟的綁腿,肯定是笑掉了大牙,根本打的不整齊,而且鼓鼓囊囊的,這根本起不到綁腿的作用。

  一圈圈的解開綁腿,「嗆啷」「嗆啷」的聲音不斷,一些散碎的金銀從解開的綁腿間掉落在地面上,等到綁腿都解開,李孟又把腰帶解開,又是稀里嘩啦落地聲音,解開腰帶和綁腿之後,李孟才鬆了口氣。

  地上到處都是散碎的金錁子和碎銀,李孟估計應該有三十斤左右的重量,那就是二百兩銀子和幾十兩金子,他把這些散碎金銀纏在綁腿和腰帶上,硬生生走了四十里路,走了回來,難怪李孟會滿頭大汗。

  「要不是從前當兵時候的負重越野訓練,還真是挺不下來。」

  李孟笑著對自己說道,不過他不知道一件事,按照明朝的度量衡,明朝一斤等於現代的五百七十克,而且明朝一斤十六兩。

  李孟實際上帶回來的金銀不是他所估計的二百兩銀子和幾十兩金子,而是銀三百九十兩,黃金一百零七兩!

  金價折算銀兩,差不多是一比五到一比六,這差不多是一千兩的銀子,這可真是實實在在的一筆巨款!!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39 AM

第十五章 只是懷疑


  擔驚受怕的其他人在晚上的時候也回到了薛家千戶所,兩天都沒有什麼事情,在他們眼中看來也沒有後患了。

  大家在販運私鹽的時候都多少發了點小財,買了點好吃的和布匹之類的東西,全家這才是聚在一起高高興興的享受這難得的快樂時光,當天晚上李孟的晚飯是在趙能家裡吃的,老太太一向是把他當作大半個兒子看待,看著趙能拿過來的點心,覺得自己當年這麼多年沒有白養,也是感動不已。到了晚上就讓趙能過去叫李孟一起過來吃飯。

  本來以為趙能買了幾斤肉,今晚老太太也許會做點紅燒肉之類的重油葷腥改善一下,誰想到趙能的母親也就是把買來的肥肉熬了豬油,用油渣和青菜炒了下,然後拿出家裡存著的摻合面下的麵條,所謂摻合面就是白面和其他糧食摻和在一起,這味道可就差不少。

  好在是海邊的人家魚蝦多少還是有點,拿這個做澆頭還是很鮮美的,李孟現在就是想吃肉,可這卻和肉沒有什麼關係,但看著老太太滿臉高興,趙能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樣,就明白這頓對他來說可能有些寒酸的飯菜對於這戶人家到底意味著什麼。

  不過開吃之後,肚子裡沒有太多油水,清苦一個多月的李孟也覺得這麵條和湯水確實是香甜無比,真是好吃。

  吃完飯之後,老太太自去收拾,李孟想要去幫忙,還被趙能的母親一頓訓斥,說什麼:

  「這些活也是男人做的嗎?」

  李孟走出屋子準備回家,身後的趙能卻追上來,遲疑著開口說道:

  「李孟,販私鹽的風險太大,這幾天我都是在害怕,萬一出了事情,我娘到底誰來養活,實在是沒膽子……」

  這話說的李孟一愣,轉頭去看,趙能猶豫了下,撓撓頭,又是說道:

  「最近風頭太緊,咱們還是閉閉,我倒是真想多賺些,我娘這麼多年,就連豬油也沒有吃得幾回,可我也怕。」

  李孟看出來趙能的猶豫,心想這等老實巴交的軍戶百姓頭一次販運私鹽就見到死了七條人命,要是能泰然處之,那就奇怪了。何況買賣完畢之後,薛家千戶所的這個村子就被牟巡檢查抄了一遍,確實是讓人心驚膽戰。

  把煮海熬出來的鹽賣給逢猛鎮的鹽商,目前看來確實是身邊最容易賺錢的法子,李孟自己手中雖然有筆款子,但是貿然拿出來的話太扎眼,會為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而且李孟最想的是讓自己身邊的人都過上好日子,目前唯一可以倚靠的方法,就是買賣私鹽。而且這個生意只能是大家一起來做,光憑個人是不行的,趙能在村子裡面的年輕人很有威信,他有些退縮,實在是麻煩。

  不過沒關係,慢慢說服就是,誰也不會和錢還有好日子過得去。

  李孟剛要走進自己家院門,卻看到不遠處的路口那裡有人影一閃,天色還不算太黑,李孟能看清那兩個人正是陳六和王海,兩個人神色有些鬼祟,陳六子還尷尬的衝他笑了下,王海這個年紀最小的,則是一直低著頭。

  薛家千戶所這些年輕人裡面,陳六子算是性格最陰沉,同時也是最有頭腦的一個,趙能的擔心他也想到了,他也是懷疑李孟離開村子是不是縣城告密,所以過來看看,來了後才知道李孟已經是回來整整大半天了,這才是放下心思。

  李孟發現自己在這個時代有個優勢,這個優勢不是他的軍事技能和身體素質,那些刺殺格鬥的本領雖然是有用,可在這個時代來說,不能稱得上是絕對優勢,自己所擁有的是那種考慮事情的方式和方法,這些思考方法和切入點,就是他在這個時代的立身憑借,比如說在膠州城中的這次殺人。

  次日的中午,才安靜下來的薛家千戶所又是熱鬧起來,原來是前幾天被擄走的兩位女人回來了。

  她們也給這個閉塞的千戶所帶來了膠州城中的消息,鹽政巡檢牟老虎,牟閻王被人殺死在臥房中,現在還沒有找到兇手,知州衙門草草定了個「謀財害命」理由,那兩個女人都是莊戶人家,沒有見過什麼市面。也說不太明白,但是膠州城也沒有關閉城門,也沒有什麼衙役上街巡查。

  知州衙門的捕快來到牟巡檢的家中也是草草的檢查了一遍,牟巡檢本就是個鹽販子出身,沒有什麼家人,老婆和小老婆把家產分掉各走各路,僕人都是遣散,這擄來的兩個女人誰也不會關心,直接就給放回來了。

  一聽這個消息,凡是被牟巡檢禍害過的軍戶人家都是高呼報應,誰家去鹽場運鹽的時候沒有被敲詐過,被擄走的家人回來的人家興高采烈,其餘的人也都是高興無比,陳六子更是去他爹的墳上燒紙,大哭了一場。

  千戶所裡面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很高興和激動,那天去參與販鹽的十一個人,大多也都是知道李孟不在千戶所了一天半的功夫。

  然後那邊膠州城就傳來了牟巡檢被人半夜殺死的消息,如果是從前這些人也會高呼老天有眼,不知道是那位替天行道的好漢做了這件事,但是見過李孟在小路上手持扁擔殺死打倒了四名鹽丁之後,實在是讓人不由得不聯想。

  這一天,李孟在他哪間破房子裡整理,挖了個小坑,把那些金銀埋進去,這也是唯一能想到的保存方法。

  令他有些奇怪的是,趙能這一天也沒有來找他過去吃飯,李孟在中午去海邊準備摸點魚蝦貝類準備做飯的,結果半路遇上陳六,遇見王海,還有幾個一同販鹽的同伴,李孟還準備笑著打招呼的時候,這些人都是扭頭急匆匆的就走,好像是故意在躲著他。

  李孟雖然納悶,可也不太當回事,誰家沒有難念的經,自己從膠州城帶回來的東西,還有將來的一些事情,都是要好好想想。

  這樣大家都閃著他的情況直到第三天早晨,李孟大口嚥下去作為早飯的菜粥之後,聽到外面有人喊:

  「李大哥在嗎?」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41 AM

第十六章 十七人


  聽著像是王海那小子的聲音,李孟把門邊的那把腰刀移開,開門走了出去,出去後卻是一愣,看著那一推就開的破門外站著十幾個人,有那天販鹽的,也有沒有去的,趙能和陳六子還有王海站在最前面。

  李孟看到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大聲說道:

  「都在外面站著幹什麼,進來就是,這破門手一推就開,你們難道沒力氣了。」

  這並不好笑的笑話,外面這些人卻都是哈哈的笑了,也就是有這個允許,趙能為首一起走了進來。

  李孟的院子不大,進來這麼多人一下子顯得有些擁擠,只是李孟覺得納悶,開口問道:

  「趙大哥,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趙能尷尬的笑笑,遲疑著沒有開口,還是陳六子搶先說話了,他急切的說道:

  「李大哥,上次去走鹽,發了筆財,回到家裡,俺娘高興的了不得,我心想這樣的好勾當咱們還要多做幾次,可這鹽丁巡檢的確實是麻煩,李大哥是個有主意有擔當的人,咱們大家想讓李大哥拿個主意。」

  周圍這些人紛紛的插話迎合,鬧哄哄的,不過說的都是一個意思:

  「俺爹看見那銀子,當時手都哆嗦了。」

  「俺爹娘晚上吃著俺買的豬肉,老兩口都掉眼淚,真是……」

  大家七嘴八舌到最後就是一句話:

  「李大哥你來作主,領著大家販鹽發財吧!」

  畢竟第一次去逢猛鎮販鹽也是李孟的主意,李孟看著周圍群情激動的十幾個年輕人,心想本來自己還要去勸,現在大家主動找上門來,省了功夫。

  李孟哈哈一笑,朗聲開口說道:

  「咱們大家都是想要過好日子,大家照顧我李孟二十多年,也該我報答大家的恩情。「

  這話一說,氣氛輕鬆了些,大家都是哈哈的跟著笑起來,李孟繼續說道:

  「這買賣也不是伸手拿錢的,風險不小,各位都是有爹娘家世的人可要想清楚了。「

  雖說這時代人結婚早,但是衛所裡面的這些男人窮的底掉,來院子的還都是些單身的,聽到李孟說的話,趙能開口,他和李孟的關係很近,算是能說上話的,過來拍拍李孟的肩膀,笑著說道:

  「這風險,兄弟們都知道,這才讓李孟你帶著大家干,跟著你大家放心!」

  李孟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家都是以領頭人的態度來對待自己了,從前這個態度可都是給趙能的,認清這個態勢,再看到周圍這些人熱切的表情,李孟的心裡也是有底了,當下朗聲說道:

  「眾位兄弟信我,我李孟也不推辭,只是大家結伙做事,還是要立個規矩。」

  眾人對李孟的態度已經是從信服變成了敬畏,先前扁擔擊殺鹽丁的事情已經是讓大家震驚,對於膠州城中牟巡檢被殺的這件事,大家都是有隱隱預約的猜疑,想到這一點心中更是凜然,看著賺來的銀子,想想李孟做的事情,大家誰都是覺得,跟著李孟幹不會吃虧,同時也不能忤逆了他,這人太強悍厲害了。

  膠州巡檢司牟巡檢因為強人圖財害命橫死家中,官府草草結案。

  一個九品的官員死了也就死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牟閻王死了是小事,可這巡檢的官位歸誰可是大事,這位置雖然說是膠州巡檢司,可管轄的地面卻是大半個萊州府,而且上面只有在濟南府的鹽運使這一位上官,到時候糾集幾百個無賴地痞,設卡查緝私鹽,然後自己再大肆的販賣,有錢有權,橫行一方,這可是上等的肥缺啊!

  這邊一出缺,馬上就有人去濟南府找鹽運衙門活動,想要拿下這個肥缺,只不過,別看這是小小的巡檢職位,布政使司,巡撫,還有戶部都有參與決定的權利,這也牽扯到各方面的博弈。

  山東鹽政雖然比不得兩淮和北直隸,但畢竟是有油水的職位,真是不好輕易決定,偏偏這年頭事情太多,山東的各個衙門機構都是在忙於平定登州孔有德叛亂,給各路大軍調集糧秣銀錢,京師朝廷則是在忙著應付陜西民亂和關外的韃子,這點小事還真是要推遲決定,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也是千年的官場傳統。

  山東的鹽運使索性不理會,只要是膠州的巡檢司定期交上銀子來就行,這就等於給那些鹽丁們自己行事的權力,幾乎就在命令下達到膠州的當天,巡檢司的鹽丁們立刻是分成了十幾幫,勢力人數大小不等,不要指望這些流氓無賴會成什麼事,一盤散沙而已,這些人自行去查緝私鹽,搜刮錢財,不過也是互相爭鬥不休,膠州的地面上又是亂起來。

  但是這些查緝私鹽的鹽狗子到處亂竄,有個地方卻是從來不去查的,那就是逢猛鎮,這裡的鹽商堂而皇之的從膠州臨海的各處收購私鹽,然後通過船運,運出膠州,這才是最大的私鹽罪犯。

  不過。巡檢司的鹽丁們或大或小都是私鹽販子,要是查緝了逢猛鎮這個地方,他們把自己手裡的鹽賣到誰手裡去,自己可不能斷自己財路。

  崇禎五年的六月二十一日,聚在李孟那個破院子裡面的人一共是十七個,大家定下了販賣私鹽改善生活的計劃。

  李孟通過逢猛鎮賣私鹽,小路殺鹽丁還有那大家對牟巡檢死因隱約的猜測,在一開始就確定了在這個小團體裡面的領頭地位,要是按照書面的話語來說,也算是一個小鹽梟。

  既然說定了,那就是說幹就幹,六月二十二日,趙能和陳六子這些人就分散到附近的靠海的村子去傳消息,當然是通過親朋故舊的渠道來傳播,說是一擔鹽銀子三分五,絕不拖欠剋扣。

  整個靈山衛所北部的這些千戶所和百戶所,有一半都是靠海的,大多煮海熬鹽貼補些家用,他們的鹽一般都是賣到靈山鹽場,那裡只出三錢銀子每擔,而且還要巴結收鹽的人,還要忍受拖欠和剋扣。

  聽到三錢五銀子收購的,而且還是本衛所的軍戶子弟介紹,都是頗為的心動,只是牟巡檢上一次領人清查,幾乎是把各家殘餘的鹽貨不是抄走,就是自己害怕毀掉,要是重新開始生產,各家各戶的零散手工操作產量並不大,而且現在多霧多雨,更是影響出產。儘管放出了消息,一直到七月也才收到了十幾擔鹽,這些錢都是李孟墊付的,這也好解釋,說是那次搜刮鹽丁身上的銀錢。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42 AM

第十八章 將來吃肉


  八月初一的黃昏,李孟和趙能坐在院門外聊天,之所以不在院子裡,因為兩家的院子差不多快被裝鹽的草袋堆滿了。

  兩個人一邊說著閑話,一邊看著村口,太陽快落進海面的時候,他們等待的人來了,陳六子和王海快步的從村口走來,兩個人都是有些興奮的模樣,趙能一下子跳了起來,連連的揮著手,李孟慢慢的站起來,陳六子快走幾步到了跟前,強壓低聲音說道:

  「李大哥,今天我和小海在那小路上走了一圈,就看到幾個附近村子的人,沒有什麼其他的人。」

  李孟點點頭,略一沉吟,開口說道:

  「明早五更天來我這裡裝鹽,咱們去逢猛鎮賣鹽,小海,你去挨家挨戶的告訴一聲,讓他們都推著雞公車來,我七天前就讓他們準備了,還有,明天讓每個人都給我帶著根十尺長,拳頭粗細的竹竿來。」

  現在這些人都是養成了個習慣,李孟說的話,理解不理解是一回事,照著做就是了,王海小孩子心性,走了一天也不覺得累,興高采烈的跑到各家各戶去通知,陳六子卻沒有走,李孟疑惑的說道:

  「六子,你快回去睡吧,明天還要起早呢?」

  陳六子在那裡低頭嘿嘿笑了幾聲,有些為難的說道:

  「李大哥,我有個堂弟,看著咱們很是眼熱,天天央求我想和咱們一起幹,這事情還要李大哥拿主意,您看成不成?」

  李孟笑呵呵的說道:

  「就是要咱們自己兄弟的親戚才放心啊,等做完這一趟,讓我看看,一起做就是了。」

  那陳六子看到李孟答應,高興的連聲感謝,這才是回家休息,太陽這時候完全的落入海中,這時刻海天一線的天光極為的美麗,李孟和趙能都是看著不遠處的海面沒有說話,直到天漸漸的黑下來。

  「趙大哥,咱們今後就能天天吃肉了~~」

  李孟低聲說道。

  早晨起來十幾個人推著雞公車齊聚村口,李孟所說的話倒是人人聽從,都是拿著一根粗竹竿,山東的竹子是很常見的東西,倒也是方便找尋,李孟手中也是有一根,做頭領也有這個好處,就是他不用推鹽或者挑鹽,只要跟著就行。

  按照陳六子的話說「李大哥你領著大家就是,再讓你出力運鹽,那我們豈不是要羞死。」

  大家先是在李孟的院子裡面把草袋裝的鹽搬運到車上,李孟和趙能兩家的院子不大,可收來的鹽貨也不是這十幾輛獨輪車一次能運完的,這邊在迅速的搬運,那邊李孟讓王海把每個人的竹竿拿過來,他都是在頂端抽出腰刀削一下。

  這幾天,李孟把刀磨的很是鋒利,一刀下去就是一個斜的斷面,原本是平頭的竹子變成尖頭的。

  裝運完鹽貨,大家把竹竿拿回,不過這竹竿前面有了尖頭,而且很長,要是橫放在車上還真是很不方面,倒是趙能帶了個個頭,把這竹竿插在獨輪車的中間,這就不影響推車時候的運動了。

  因為是五更天左右就出了村子,太陽出來的時候,這些人已經是走出了十幾里,這麼早,又不是農忙的時候,小路上根本沒有什麼人,半路上大家停下休息了會,李孟早就是預備好窩頭和鹹魚給大家墊墊肚子。

  說來也巧,這地方正是李孟拿著扁擔殺掉鹽丁,大展神威的地方,今天還有五個人那天沒有在場,既然都是自己人,也沒有什麼隱瞞的,陳六子這些人很是興奮的給他們描述當日李孟神威凜凜的模樣,聽得這幾個年輕人大是驚嘆,再看李孟的眼光已經是多了幾分敬畏。

  起得早,吃得飽,走的快,距離中午還有段時間,李孟一行人已經是趕到逢猛鎮,那中人侯山看來就是守在這個方向,見到有販鹽的隊伍前來,連忙是笑著上前搭話。

  走的近了,看到每輛獨輪車上都是插著個竹竿,侯山禁不住一愣,心想這是什麼規矩,然後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李孟,這才發現來的這些人原來自己認識,李孟上次還是一個破衣爛衫鬍子拉茬的窮漢模樣,這次明顯光鮮許多。

  人靠衣裝這句話還是有他的道理,侯山對李孟的態度又是客氣恭敬了幾分,李孟也不含糊,又是幾十文錢遞過去,朗聲說道:

  「這是今日的鹽貨,還是老規矩,領著咱們去吧!」

  見到對方依舊是如此大方,侯山笑的連眼睛都看不到,彎腰恭謹的說道:

  「李大爺,最近各處路卡都是在查鹽查的厲害,各家鹽商都是等的著急呢,大爺的鹽貨不愁銷路。」

  這些鹽貨當然不愁銷路,這些海鹽沙子和雜物的含量很少,跟其他地方送來的鹽比起來,可算是上品了,而且收鹽的時候鹽商開什麼價錢,也不爭執。鹽商自然是願意,侯山把他們領到了王家的鹽棧。

  一兩一錢銀子一擔,這次的都是獨輪車,比起肩挑又是多運了些,一共是到手三十兩銀子,扣掉收鹽的六兩銀子,還能剩下二十四兩。

  侯山又是拿到了將近三百文錢,他的態度越發的恭敬,和李孟這些人打交道,賺到的可是在其他人的幾倍,而且現在大家都是熟門熟路,都不願意通過中人來賣了,直接就去找鹽商。

  還是老規矩,出門就分錢,不過這次的鹽貨,收鹽的錢是李孟出的,平日裡面的海灘上操練吃飯也都是李孟出錢,大家都不好意思要這銀錢,反倒是李孟堅持給他們分錢,每個人六百錢。

  趙能,陳六子這些人接到這筆錢之後,各個都是興高采烈,心想自己不過是出些力氣,就有這麼高的報酬。難得來逢猛鎮一次,這些人都是互相吆喝著去買點東西給家人,侯山拿到了報酬之後想要離開,卻被李孟叫住,拍拍路邊的石頭,示意坐下,李孟是侯山的大金主,自然是要曲意奉承,侯山連忙笑著坐下。李孟望著那些興高采烈在買東西的同伴,看似隨意的問道:

  「來這逢猛鎮賣鹽的人都有些什麼人啊?」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44 AM

第十九章 起始


  侯山心思靈便,這時候卻有些走神,他做中人需要有些眼力,自然是認得出這次跟李孟來的這些人就是上次那批,可是卻比上次有些不同了,隱隱的有些迫人的氣勢出來,這李孟更是不一樣。以侯山的見識,那就是只有在官老爺身上看到過這樣的派頭和模樣,可那些老爺卻沒有李孟這麼和氣。

  這些人不簡單,李孟更不是平凡人,侯山有這個看法,下決心以後要曲意逢迎,小心巴結著,總是錯不了。

  李孟連問了兩聲,他才是反應過來,連忙笑著回答說道:

  「巡檢司的鹽丁們是一份,靈山鹽場是一份,這靠海的各個村子也是一份,也就是這些人來賣了。」

  「誰是賣的最多的?」

  「靈山鹽場的最多,各個村子加起來也不少,不過都是些單干戶,一個人推著車或者挑著扁擔來送,也賣不上什麼價錢,賺點油鹽錢,鹽丁們都是各處設卡,把那些查來的私鹽送來賣,還有幾個勢力大的和鹽場合股,說起來,還真是李大爺你們的鹽量最大,品相也好呢。」

  聽到這裡,李孟心中一動,笑著問道:

  「王家鹽棧給的價錢也高是吧?「

  說話間把腰刀握在了手中,這句話一問,侯山先是笑著點點頭,隨即就是打了個寒戰,僵硬的轉過頭來,看著李孟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放在一邊的腰刀,販鹽的都是膽大亡命之輩,這李孟雖然一直是客氣溫和,但侯山總覺得李孟身上有些更讓人害怕的地方,看到李孟的手放在腰刀上。侯山再也維持不住鎮定,撲通一下的跪在了地上,哀求道:

  「鹽棧給的是一兩兩錢銀子,小的我是被豬油蒙了心,這才是瞞了下來,李大爺,您……您……「

  看著李孟的手把刀拿在手上,侯山渾身冰冷已經是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卻沒有想到李孟把刀綁在背後,盯著他笑道:

  「這錢我讓你賺,可也有個條件。」

  侯山這時候真是有死裡逃生的感覺,對於李孟說的話那還有不答應的道理,沒口子的答應,就差賭咒發誓了。

  「幫我打聽些消息……」

  不過李孟也沒有注意到,這邊侯山突然給他跪下,有好些人已經是注意到了。

  今天的販鹽很是順利,大家興高采烈的在逢猛鎮溜躂了會,在返程的路上也是沒有看到什麼人,真可以稱得上是一路順風。

  在村口約定了明天同樣的時候再去李孟家裡搬鹽,正要散去,李孟卻叫住了大家,揚聲說道:

  「明天大家莫要忘了這竹子,還有件事,這賣鹽販鹽也都是需要本錢,兄弟我的錢這一個月也花的差不多,咱們還是訂個份子,日後賺來的錢也好分配,親兄弟明算帳,大家覺得如何。」

  這句話說出來,眾人都是有些為難,李孟心想莫不是自己把這個話說得太明白,大家都覺得面子上下不來,也是沒有出聲,許久才有人小聲說道:

  「這不都是李大哥的買賣嗎,咱們大家跟著李大哥賺點錢花,還說什麼份子!」

  有人一開口,其他人都是七嘴八舌的附和,原來沉默不語的原因是這樣,李孟倒是放下心,笑著大聲說道:

  「李孟幹這個犯王法的勾當,就是為了大家的日子好過點,要是俺一個人發財,大家跟著忙活,那心裡如何過得去。」

  問題的關鍵是,這些薛家千戶所的窮苦人,連老婆都娶不起的年輕人,肚子都是經常餓著,誰還有閒錢入這個份子,很多人手裡的錢,還就是今天去逢猛鎮販鹽賺來的幾百銅錢,但是李孟堅持如此。

  這種入股的事情總不可能是先欠著,到了最後,李孟拿出八兩銀子,趙能和陳六一人一兩,王海雖然是小孩子,膽子卻大,投了八百錢,結果就是李孟佔七成的份子,趙能和陳六各一份,王海佔五分,還有五分是大家均攤。

  其他人凡是參與運鹽的,每次按照運鹽數量的多少,每次二百文或者是五百文,而且他們帶來的鹽優先收購,這可真是皆大歡喜的分配,這年頭,十文錢在好年景可以買兩斤白面,這二百文一年要多少錢。

  只是趙能卻替李孟覺得吃虧,連連給他使眼色,李孟也沒有理會。

  李孟的生活很是有規律,生物鐘算是頗為精確,即便是穿越到了這個時代也還保持了下來,在薛家千戶所連個更夫和日冕都沒有,只能是憑著日月甚至海潮的漲落來判斷時間,這是特別不習慣的一件事情。

  不過大概的時間點還能判斷,比如說五更天是早晨四點到五點的時候,李孟在這時間就能及時的起床。

  因為還要早起運鹽去逢猛鎮,李孟在五更天左右的就已經是醒了過來,按照他自己的估計,應該還有半個小時左右大家才聚在一起,想到這裡禁不住歎了口氣,自己應該是說還有小半個時辰才到點,這才是明代的算法,一個時辰等於兩小時啊。

  走到院子裡,李孟抄起一根六尺長的木棍,擺了個姿勢,準備溫習下部隊刺刀訓練的技術。

  那天遭遇鹽丁,自己拿著扁擔所用的技術,就是在部隊裡面的刺刀訓練,說起來李孟在部隊裡面不過是個士官,所接受到的冷兵器和徒手格鬥的訓練都很單調,比不得特務連和特種大隊那些人。

  拳腳方面只有軍體拳,兵器方面也就是這個刺刀的刺殺訓練。

  來到明朝末年,李孟深知沒有些防身的技藝是不行的,在這衛所裡面自己能接觸到的都是些掛著軍戶名頭的農民,何況這個年紀想要學武藝,怕也是來不及了,不如把自己會的練精練好。

  當日的搏鬥大勝,雖說有臨死一搏的勇氣和突然性,但是這種刺殺的動作面對刀斧的先機和優勢也是擺在那裡。

  李孟拿著木棍剛擺了個姿勢,就覺得門外有動靜,小心翼翼的走到門邊打開了柴門。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45 AM

第二十章 沒那麼順利
夏天的天長,海邊依稀有天光出現,倒也不太黑暗,卻看到門外早就是聚齊了人,正在那里等待著。

    一看李孟開門,都是從獨輪車上站了起來,笑呵呵的看著他,李孟有些疑惑的問道︰

    “你們怎麼來這麼早,還有點時間,怎麼不多睡會?”

    “想著這是自己的生意,在床上也睡不著,索性是早點過來。”

    陳六子這句話說完,場面頓時是鬧哄哄的一片,大家紛紛出聲附和,都是很有干勁的模樣,李孟心中也是高興,笑著說道︰

    “那成,咱們早點走,中午我請大家喝酒!”

    眾人轟然叫好,七手八腳的開始朝著雞公車上搬鹽,李孟仔細的檢查了一遍,倒是沒有人忘記那根削尖的竹竿,都是斜插在獨輪車上,好像是旗桿一樣。

    李孟昨天在逢猛鎮就買了些面餅,分給大家吃,然後一幫人興沖沖的趕路,今天的趕路每人推著的鹽比昨日還要多些,可沒有人感覺到累,都是那種很輕松的狀態推著,還在那里互相開著玩笑。

    這條小路蜿蜒在丘陵和矮山之間,盛夏時節,灌木長得正是茂密,唯一煩人的就是蚊蟲,這樣的道路兩邊望去,都是被矮山上的草木遮住,看不太遠,只有前後的視野才算是開闊些。

    今天比昨天走的還要快,大家的腳程都是加快速度,在半途中簡單的休息了下,又是繼續趕路,李孟估摸著還有小半個時辰差不多就要到達逢猛鎮,正要讓大家抓緊的時候,卻看到在不遠處有十幾個人從路邊站起,迎面朝著這邊走來。

    在他身後的王海也是看到,手中的獨輪車沒有把住,朝著路邊就翻到了,王海顫聲說道︰

    “鹽狗子,鹽狗子!!”

    這個販鹽的小隊伍,除了李孟之外,其他人都是慌亂起來,對方顯然是特意選擇了這段路來下手,因為大家剛剛走過了一個長長的下坡,下坡上,人都是用力控制著獨輪車不要下滑,很是消耗體力。

    即便是現在轉身往回跑,鹽貨是不要想保住了,剛剛經過一段吃力路程的人,返身再在上坡上奔跑,也很容易被面前這些以逸待勞的鹽丁追上抓住。

    李孟伸手就在車上把自己的那根長竹竿抽了出來,所有的同伴們都是看到了那邊快步跑來的鹽丁,一個月前和李孟一起出來販鹽的那幾個還好,都是扭頭盯著李孟,等他拿主意,新來哪幾個明顯是慌神了。

    “把自己的竹竿都抽出來,學我的模樣端著,站到我這裏來!”

    看著這麼多人如此的信任自己,李孟心中還真是有些感動,趙能,陳六子都是按照李孟說的做,拿著削尖的竹竿湊到李孟跟前,王海年紀小,雖然是經歷過事情,可還是嚇得不清,但還是強忍著恐懼,兩手握著竹竿,站到了李孟的跟前來,有個新來的吃不住勁,“哎呀”的叫了一聲,把手中的獨輪車一丟,轉身就要跑。

    他這一跑,李孟的反應比他要更快些,手中的竹竿一翻轉,直接就是劈了下去,這竹竿可有十尺長啊,那人跑出幾步,就被竹竿抽在肩膀,直接是被抽倒在地,李孟也不手軟,狠狠的抽了兩下。

    那先跑的人被打的大聲的喊疼,李孟冷冷的喊道︰

    “再有跑的,咱可就用刀砍了,你就是跑回家去,你以為咱不知道你家住在什麼地方嗎?”

    這直接的威脅,再聯繫李孟的那些事跡,這些軍戶們的躁動立刻是安靜了下來,拿著竹竿湊到了李孟的跟前,就連那個先跑的也是悻悻然的抽出竹竿來到李孟身前。

    那邊走過來的鹽丁有十二個人,手中都是拿著腰刀,鐵尺,斧頭之類的短兵器,開始看著那個人要跑,他們加快了腳步,等看到大部分人都是平端著竹竿聚在道路中央的時候,都覺得有些納悶,禁不住停下來不動。

    到最後看著這些私鹽販子,都是站在雞公車前面,手中舉著老長的竹竿,他們終于是確認,這些靈山衛所軍戶們是被嚇傻了,這些軍戶的鹽貨可能買個好價錢啊,比起平時設卡攔住的那些單干戶數量也大許多,看起來這次要發財了。

    這些鹽丁禁不住哈哈大笑,好整以暇的慢慢逼近過來,本來還擔心這十幾車鹽是不是還要自己推到逢猛鎮去,到時候就讓這些傻子推車就是了,不過要狠狠的打這些殺才一頓,拿著那竹竿還想頑抗嗎?惹得大爺不高興了,直接砍你腦袋。

    “這都是咱們自己的鹽貨,辛辛苦苦花錢收來,又是辛辛苦苦走這麼多里路送來,都有大家的份子,要是跑了,這些鹽貨可都是要便宜鹽狗子,要是跟著追到咱們衛所去,家裏人還要跟著倒霉!”

    李孟能感覺到身邊的這些人的恐懼,他不斷的陳述著利害,不得不承認他昨天所倡議的定下份子是神來之筆,大家在這販運私鹽的買賣裏面多少都有些份子,窮怕了這些年輕人一想自己要是跑,這些辛苦帶來的鹽貨就要落入對面這些無惡不作的鹽狗子手裏,一股氣都是慢慢的提起來。

    最起碼和李孟僅僅挨著的那幾個人都不顫抖了,那些鹽丁也不著急追了,慢慢的走了上來,大家都能清楚的看見他們臉上得意的獰笑,這些鹽丁不事生產,專門掠奪,就好像是吸血的蚊蟲禽獸,讓人越看越是憤怒。

    “把手中的竹竿都是放平,跟著我這麼平端著,別著急,我這裏擠不下,就在後面站一排,把竹竿順著縫隙伸出來,也是平端著!”

    李孟在那裏大聲的吆喝著,身邊這些同伴都是一一照做,他們比起李孟來可是要緊張上天了,目前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機械的按照李孟喊的做,李孟說什麼他們就跟著照做,不過陳六子算是有些鎮靜的人,他只是奇怪李孟背著的腰刀為什麼不用,偏要拿著個削尖的竹竿,真奇怪。

    “把胳膊都是縮回來,別亂動,亂動就是死,聽我吆喝!”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46 A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遭遇 殺
鹽丁們已經是走到了跟前,看著這些窮漢們手中平舉著竹竿,尖頭沖著自己這邊,覺得可笑無比,這段道路已經是寬了許多,並排站著七個人問題不大,李孟他們擁擠著站在一起,站了十個,正好是把路堵住。

    “兀那窮漢,這麼多私鹽,就算是誅滅你們九族都是輕的,還在那裏傻舉著竹竿,還不他娘的跪下磕頭,爺爺沒準能饒了你們狗命!”

    實際上誅滅九族是誇張些,不過嚴格按照鹽法來說,李孟他們這十幾個人斬立決卻是夠格,那鹽丁這麼說,李孟身邊的人更是緊張,誰也不敢放鬆,事到臨頭,也只能是聽李孟的命令。

    那些鹽丁看著吆喝的效果不大,心想對方這些果然是嚇傻了,當然,鹽丁們從來不會以為這些老百姓會有什麼反抗。

    看著對方還是那麼平端著竹竿,先前喊話的那個鹽丁頓時是感覺面子有些掛不住,手中舉起單刀在那里亂晃,威脅道︰

    “你們這些該死的窮漢,還真是不知道好歹……”

    後面幾個鹽丁都是有些不耐煩,粗聲的說道︰

    “跟他們費這般力氣作甚,等下揪出來砍他幾個腦袋,害怕不老實。”

    這些鹽丁已經是把這些軍戶窮漢看成是放在案板上的魚肉,他們距離竹竿也就是一兩步的距離,鹽丁的話一句不落的進了李孟他們耳中,趙能,陳六子他們反倒是不驚慌了,只是把手中的竹竿握的更緊。

    最前面的三名鹽丁拿著刀就大步走了過去,用刀準備撥開面前的竹竿,一邊嘴里罵道︰

    “還在這里堵著干什麼,不知死活的東西。”

    “放平!向前刺!”

    李孟大喊了一聲,雙臂用力,手中的長竹竿朝著那三個鹽丁就是刺了過去,他身邊的同伴這時候已經是緊張到了極點,聽到李孟的話,毫不猶豫的下意識的就照做,雙臂擺動,手中的竹竿疾刺而出。

    聽到對面一聲大喊,走上前的幾名鹽丁都是被嚇了一跳,正要喝罵的時候,猛然看到對面的竹竿,帶著風聲疾刺了過來。

    問題的關鍵是,竹竿都是尖頭的……

    “噗哧”“噗哧”的聲音連續響起,站在最前面的三名鹽丁被這些尖銳的竹竿刺穿,這是夏天,他們又是招募來沒有官府編制的鹽丁,身上都是穿著單衣,沒有絲毫的防備,如何抵擋的住這些尖銳的竹竿。

    附帶說一句,削尖了一頭的竹子,戚繼光對付倭寇的時候就曾經用過,倭寇的長刀根本克制不住,這東西在倭國貌似被叫做竹槍,也算是兵器之一,農民和土匪經常使用……

    這三個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然後身上的窟窿噴出鮮血,直接軟倒在地上死去。

    傻乎乎的窮漢拿著傻乎乎的竹竿,轉眼之間這些竹竿已經成了殺人奪命的凶器,竹竿的尖頭上還滴答著鮮血。

    後面的幾名鹽丁都是傻眼了,李孟身邊的這些人狀態同樣是不好,看著別人殺人和自己殺人完全是兩碼事,也就是陳六子的狀態還好些,年紀大的趙能和年紀小的王海都是大口的喘著氣,臉色蒼白,身體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他們表現這還算是好的,後面一排的已經是有吐的了,李孟也不好受,濃厚的血腥氣撲鼻,面前還在抽動的屍體,他也不過是第二次遇到這樣的場面,不過李孟告訴自己不能慌張,他大聲喊著︰

    “別慌,別慌,端平,端平,互相靠著,向前走,一步,兩步,三步,刺!”

    跟在後面的鹽丁還沒有反應過來,唯一的動作就是踉蹌著後退,在李孟的大聲吆喝下,這些人幾步趕了上來,都是木然的用力刺出,尖銳的竹竿尖頭,單薄的夏衣,結果都是一樣的。

    又是幾聲慘叫,地上又是幾句屍體,如果這些鹽丁繞個***,跳到道路之外轉過來攻擊李孟他們,未必沒有勝機,但是這些只為錢財的流氓無賴,那有什麼高昂的戰斗勇氣,猝不及防之下,倒下了七個人,剩下的五個唯一的想法不是拼命,而是逃跑。

    反應過來的鹽丁拔腿就跑,李孟大吼一聲︰

    “大家追上去,別管後面的鹽車,一個都不能放過!”

    他手裏拿著長竹竿,身高步大,沖出幾步,就追上一個,雖說還差四五步,可竹竿的長度彌補了這一點,“撲哧”一聲,戳了一個透心涼。

    李孟直接丟下竹竿,大踏步的追了上去,背後的腰刀已經是抽了出來,對付後背完全露出的逃跑者,只需要放心大膽的進攻就是了。

    身邊的陳六子腳步極快,平端著竹竿居然還是超過了李孟,追上一個,大吼一聲就是刺了下去,陳六子追上的鹽丁還有幾分驍勇,見到自己跑不過,轉身揮刀就砍,刀才三尺長,竹竿十尺,砍人是砍不到的,只希望能砍斷竹竿,破壞對方的武器。

    他做到了,一刀砍斷了陳六子手中竹竿的尖頭,只是這尖頭是個斜面,被刀削斷,還是一個斜面,尖銳依舊,只不過竹竿從十尺變成了八尺長,依舊是砍不到陳六子,但是陳六子的力量使得很足。竹槍的勢頭不減,直刺在對方的胸膛之中,那鹽丁狂吼一聲,立刻了賬。那邊的趙能和王海也追上了一個,雙槍齊下,那人連聲音都沒有出,直接的氣絕身亡。

    最後一個鹽丁跑的飛快,只是聽著身後的幾聲慘叫,心知同伴一個個的身亡,身後的腳步聲卻始終沒有停下,心裏慌張,忍不住回頭一看。

    卻看到李孟舉起了腰刀,刷的劈了下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48 A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殺後
十二個鹽丁,沒有太大的功夫就已經是被料理干淨,和上次的哇哇大吐臉色蒼白稍有些不同,那些新來的幾個幾乎是癱倒在地上,那日見過殺鹽丁的場面的幾個則是瞠目結舌的看著手中滴血的竹竿。

    心想這麼平常的東西怎麼就成了殺人的利器呢,販運私鹽是重罪,幾乎和現代的販運毒品差不多,只要是販賣的重量達到一個數量級,就會被判重罪,最輕的也是千里流放,一般都是斬立決和絞首。

    凡是敢販賣私鹽的人都是膽大有幾分勇力的角色,除了膽大的單干戶,就是成群結隊的私鹽販運隊伍,這些隊伍的戰斗力比起一般的強人土匪還要強悍許多,正因為這些人難纏強大,所以巡檢司巡檢召集的鹽丁也都是亡命無賴之徒,也是要有些狠勁力氣,也要敢沖敢打。

    靈山衛所的這些軍戶子弟,比起那些老實巴交種地的農民來說,多少還是有些不同,也有些聚眾斗毆的勇氣,不過卻不感得罪這些鹽丁,軍戶子弟充其量也是打架,可這些鹽丁那是殺人的角色。

    雙方凡是放對的時候,軍戶子弟都像是綿羊一樣,能躲則躲,躲不了就求饒,因為實際中吃過無數的虧,軍戶子弟天天種地為主,也沒有軍事訓練,哪里比得上這些好勇斗狠的鹽丁。

    今日看到十二個鹽丁走過來的時候,很多人甚至是包括上次那些看著李孟殺鹽丁的那十一個人,都是心里抽緊,腦海一片空白,身後那可是將近三十擔鹽貨,要是被抓住之後,不光是自己倒霉,怕是還要牽連家人。

    頭腦空白,四肢緊張的眾人,等到完全清醒過來之後,卻發現十二個看似強大無比的鹽丁已經是橫屍在地。

    第一次或者是第二次殺人的惡心還有不適應過去之後,這些人看著李孟的眼神如同看神一般,開始對那個玄乎的所謂二郎真君俯身的傳聞相信了些,要不然,怎麼能用這些削尖了頭的竹竿把這些拿著刀斧利刃鹽丁輕而易舉的殺死。

    這倒不是李孟的軍事古代史知識如何的豐富,他只是從現代那些詳細的農民戰爭介紹中,知道了竹槍的存在,同時他也知道可以實現刺刀技術的兵器也只有尖銳的刺擊兵器,在這個時代,當然是長槍和長矛最好,不過衛所里面這些貨色都是在指揮使和千戶所轄的武庫里面有,只能是因陋就簡,找些竹竿來做竹槍。

    真是歪打正著,當年戚繼光抗倭,因為明軍長槍無法和鬼子的倭刀抗衡,經常被削斷槍尖,采用了用桐油浸泡的粗大竹竿,也是這麼削出斜面,這竹槍長度極長,即便是被削斷,還是一個尖頭,穩穩的克制住倭寇的長刀。

    還有,在幾十年前發生在倭國的關原合戰之中,大批潰散的武士散落鄉間,這些武士披著甲冑,手中的長刀也都是制式武器,也有系統的軍事訓練,但卻大部分死在農民的劫殺之下,這些農民所用的武器,就是和今天李孟他們所使用的武器一樣,削尖的竹竿,俗稱竹槍。

    這些鹽丁充其量也就是些比較勇猛狠辣的流氓無賴,那里能和那些窮凶極惡的倭寇相比,而且還是自大放松,死在竹槍下面倒也不冤枉。

    “都別愣著,把那些鹽丁身上的現銀和銅錢都搜一下,和那些腰刀兵器一起交到李大哥這邊來,你們幾個跟我一起,把這些狗子丟到草里面去,今晚就被野狗吃干淨了!”

    這次吆喝的是王海,站在李孟身邊的趙能禁不住出聲呵斥了一句,卻被李孟攔下來,他倒是覺得這個才十五歲的王海腦筋靈活,居然能按照自己上次的處置來安排事情,這些軍戶子弟老實歸老實,忠心也有,就是腦筋清楚的少了些。

    等到路面的血跡被土掩埋,又在上面來回踩踏了幾腳,李孟慢慢的在道路上走了一圈,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麼跡象被發現,這才是回頭揚聲說道︰

    “大家都歇歇吧,等下咱們上路。”

    大家都是默不作聲的各自找地方坐下,平素務農,根本不接觸軍事訓練的軍戶子弟經過這種血腥的戰斗,每個人都是需要時間平靜心情,李孟看了在那些鹽丁身上搜刮來的銀錢,差不多有十兩銀子左右,看起來比上次那些要窮不少,牟巡檢一死,原本就是混亂無比的私鹽市場變得更加混亂。

    膽大的單干戶,鹽丁的勢力還有鹽場和其他有些權勢的人都想在其中摻合,但是這麼摻合受苦的只是那些毫無干系的普通百姓,比如說是薛家千戶所的平民們,這幾天總是聽到某某人出外遭遇搶劫,總算逃得一條命,也有把命丟在外面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就是因為販賣私鹽的人越來越多,鹽丁們也是越來越分散,導致治安已經是亂的不像話,看起來就要崩潰的樣子。

    李孟留下一兩銀子,剩下的九兩交到趙能手中,開口低聲說道︰

    “趙大哥,這些錢給大家分掉了吧!”

    趙能接過銀錢點點頭,突然低聲說道︰

    “剛才我盯著這些人,沒有人亂拿東西。”

    這話說的李孟一愣,笑著點點頭,他方才也是一直在注意這些事情,誰也不知道這些鹽丁身上隨身物品會不會被人認出來,要是有人貪圖小便宜偷拿,保不齊會惹來什麼禍患,所以要盯著。

    這是他在安保公司養成的習慣,萬事把可能發生的各種情況都是想的清楚,李孟倒是沒有想到趙能居然也想到這一點,年紀大心思縝密,又是親近的人,還真是值得信賴,李孟笑著回答說︰

    “我省得,趙大哥發錢就是。”

    說完這句話,他揚聲沖著這些人說道︰

    “各位兄弟,今天大家的手上都是沾了鹽狗子的血,誰也脫不了干系,將來咱們可要抱成一團,不能在外人手中吃虧!”

    那邊的趙能開始發銀子了,大家的情緒都是高了些,聽到李孟揚聲說的這句話,不少人都是身體一顫,場面又是安靜了下去。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49 AM

第二十三章 我的責任
這時候太陽已經漸漸升起來,也有行人開始出現在這條路上,只是這些行人遠遠的看見這邊的雞公車和坐著的人都是寧肯回頭快跑,也不願意走過來,這販運私鹽的名聲從來不比土匪強盜好多少。

    “收拾利索,大家趕路了!”

    李孟這邊一聲吆喝,眾人都是站了起來,不過這時候神情和態度比起方才來有些不同,如果要仔細的分說,應該是多了不少的決心。

    竹竿上的血跡已經是被擦拭乾淨,但是上面隱約還能看見些紫色,顯然是血已經是滲入進去,大家也是不在乎,還是那麼插在獨輪車上,一幫人就這麼安靜的朝著逢猛鎮出發,大家的腳步都是快了不少,也更有力。

    走出小道之後,這附近鹽丁就不會查禁任何的私鹽了,這也是他們和逢猛鎮這些鹽商的默契,當然,實情是他們得罪不起這些大鹽梟。

    和李孟的預料差不多,遠遠的就看到侯山在路口張望,好像是在等待什麼,看到他們出現在視線之中,即便是相隔很遠,也能看到侯山渾身一顫,扭頭朝著鎮子里就跑去,這更是坐實了李孟的想法,高聲喊道︰

    “你以為你能跑多遠,給我老實的呆在那裏!!”

    這話喊得沒頭沒腦,路上的行人都聽不明白,那侯山可是聽懂了,才跑出幾步就是停下,撲通一下跪在那裏,乾等著李孟他們前來。

    李孟走到他跟前,侯山也不敢說話,只是不停的磕頭,這地面是也有些砂石,很快就是額頭見血,李孟笑笑,只是開口說道︰

    “什麼話也別說,先領著他們把鹽賣掉,我在這裏等著你!”

    侯山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看著李孟的笑臉,根本不知道李孟到底是什麼態度,只好是戰戰兢兢的站起來,打量了一眼幾輛雞公車,卻猛然看見,一輛的草袋下面壓著幾把腰刀和鐵尺,身體一晃,差點直接摔倒在地上,搞得陳六子頗為不耐煩,直接吆喝了幾聲,這才是領著一干人去賣鹽。

    稱量私鹽,驗貨交錢並不需要太多的時間,李孟的同伴很快就辦完回來,李孟笑著掏出一串錢,遞給臉色蒼白的侯山,笑著說道︰

    “在那些人身上摸出來的,還熱著呢?”

    侯山被李孟的話驚得再也支撐不住身體,腰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李孟接過趙能遞過來的買鹽銀兩,從裏面拿出一兩銀子對趙能說道︰

    “趙大哥,領著兄弟們找家酒館吃酒去吧,我在這里有些話要講。”

    在這個小小的鎮子上,一兩銀子可真是可以吃一頓很不錯的酒飯了,趙能接過銀子,招呼漸漸恢復了些興高采烈的同伴們一同去酒館,看著同伴們走遠,李孟低頭對癱倒在地上的侯山說道︰

    “那些鹽狗子相逼,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也不怪你,今後這中人的錢也不會短少你的,只是昨日我叫你打聽的事情,可打聽了嗎?”

    這句話一說完,侯山先是不能置信的盯著李孟,突然間,他猛然翻身起來,又是朝著李孟磕了幾個響頭,頭上剛剛愈合的傷口又是崩裂開來,抬眼澀聲說道︰

    “李大爺,您待我這般,小的這張臉不知道要放到哪里去,大爺的銀錢我不敢再要,只是有個請求,希望大爺應允!”

    李孟納悶的反問道︰

    “什麼事情?”

    “小的是孤身一人,在外面只求個溫飽而已,在外面無依無靠,求大爺收容,給個飯吃,也讓小的有給大爺做牛做馬的機會!”

    這番話說的李孟渾身汗毛都是立起來了,不過他倒是能猜到這侯山的感覺,自己從哪裏販鹽過來的消息是他告訴鹽丁的,可想必這個侯山也能猜到那些鹽丁的下場到底是如何,委實是心驚膽戰,唯一能想到自保的方法也就是加入李孟,要不然誰知道那天就被這些膽大妄為的販鹽的砍了腦袋。

    李孟來自信息爆炸的時代,來到明朝,自然知道對于自己這樣的私鹽販子來說,消息暢通的重要,而這侯山口舌靈便,為人也是八面玲瓏的,除了膽子小了點,倒還真是自己需要的人,當下說道︰

    “先把昨天讓你打聽的消息告訴我,咱們再說其他的……”

    逢猛鎮上的人都是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思,何況這李孟和手下的人有一股很讓人敬畏的氣質,都不知道坐在路邊的李孟和侯山談了些什麼,大家看到的是,逢猛鎮的中人侯山最後跟著李孟又是磕了幾個頭,然後就直接離開,也不知道到底談了些什麼,到底發生了些什麼。

    這兩天的運送之後,李孟和趙能家里存著的鹽貨基本上都是出清了,而且在半個月前就發現,收來的鹽貨越來越少,僅憑李孟身邊那些人煮海熬鹽的產量,怕是要湊幾個月才能夠二十擔。

    鹽貨少的原因也很簡單,牟巡檢一死,大小的鹽販子和鹽丁都是活動起來,在各村強收鹽貨,或者是設卡緝拿,也有膽大的單干戶自己去逢猛鎮賣鹽,這些人都是些不法之徒,除了買賣私鹽之外,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呆著。

    本來靈山衛所和靠海的這些村子,因為靠海,本就沒有什麼良田,日子都是窮苦。因為可以煮海熬鹽,多少對生活有些貼補,而今卻被這些大大小小的不法之徒搜刮鹽貨,更是過的辛苦,加上這些販賣私鹽的都不是良善之輩,除了買賣私鹽還多行不法,讓這些貧民百姓更是遭罪。

    鹽政巡檢牟閻王是死在李孟的手上,對于此時鹽丁沒有人管轄亂成一團,各處治安崩潰的狀態,李孟覺得自己也有責任。

    李孟從學生時代到軍隊到押運公司,都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人,這次李孟也是告訴自己,要負起責任,解決這個問題,平息這場混亂。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52 AM

第二十四章 掃除
在薛家千戶所西面四五里的地方,有個地方叫窩棚村,這裏住著幾十戶人家,都是前幾年河南鬧饑荒逃過來的難民,在這附近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因為這里土地貧瘠,衛所也懶得理會。

    這些河南災民就在這裏扎下根來,不過也就是勉強維持溫飽罷了,再小的地方,裏面住著的人也都是分好壞的,村子裏的壞人姓王,排行第七,大家都是叫他王七。

    這壞人一般膽子都要大些,村子裏面的人靠海吃海,也都是煮海熬鹽去附近的靈山鹽場售賣,後來因為李孟那裏收鹽,都是賣到李孟那裏,畢竟可以多賺半分銀子,不過最近到處閑逛的王七發現要是把鹽賣到逢猛鎮可以多賺幾分銀子,仗著自己有幾分蠻力,把村子裏面的鹽都給集中起來。

    他也搞了個雞公車推到逢猛鎮去,也是他運氣好,去了兩次都沒有遇到鹽丁,多賺了些錢,可是賺的錢王七也不給村民,反倒是又是糾集了兩個品行和他差不多的,逼著村民給他們出鹽。

    三個無賴每人一把柴刀,一根木棒,若是有村民不願意就是痛打一頓,這些村民都是膽小怕事之輩,何況他們這些災民聚居之地,本就是不受官府管轄,還生怕叫來官差之後,事情沒有解決,反倒是給自己招惹來禍患,大家也只能是忍氣吞聲,任他們魚肉,這王七可是得意起來。

    快要中秋節的時候,他又是湊出來三擔鹽,拽來三個村民推著車,他和同伴跟著,心想這次在逢猛鎮找個土娼回來,好好過過這個八月十五。

    前面那三個村民哭喪著臉推著獨輪車,後面王七三個咬著草根,手中或是拿著木棒,或是拿著柴刀,哼著小曲跟在後面,他們是準備看見單身的旅人就搶他一票,看見鹽丁拔腿就跑,反正倒霉的是推鹽的村民,這事情反正不是幹一次了。

    結果這次出來才三里地,還沒有上大路的時候,前面突然出現了五個拿著竹竿的漢子,這些人一出來,倒是把王七他們嚇了一跳,等看到前面的人穿著的衣服也是窮苦人模樣,膽氣立刻壯起來。

    看攔路那五個人有個人還認識,應該是薛家千戶所西邊那個百戶的人家,看著對方手中的竹竿,王七掂量下手中的大柴刀,流里流氣的和同伴一起走到前面,開口說道︰

    “***,你們眼睛瞎了,我這刀……”

    那幾個拿著竹竿的人也不多話,五個人湊成一堆就是沖了過來,那柴刀不到兩尺的家伙,又重又不好揮舞,還沒有等舉起來,已經是被竹竿的尖頭戳了幾個窟窿,邊上那兩個還沒有動手,見到這場面嚇得丟下柴刀就跪在地上。

    推車的村民直接就癱倒了,心想完了,沒想到那幾個人收走了柴刀,拿著竹竿把剩下那兩個無賴一頓抽打,打的快要動彈不了的時候,那些拿著竹竿的人才有一個人站出來說道︰

    “王七作惡多端,替鄉親們先處置了,這鹽也不要去外面賣了,半路遇到鹽狗子怎麼辦,送到薛家千戶所西村吧,四分銀子一擔,給現錢不含糊!”

    說完之後,喊話那人朝著那兩個無賴身上猛踹一腳,冷聲喝道︰

    “再禍害鄉親們,這王七就是榜樣,別他娘的在那裏裝死,快起來把這屍體抬起來丟海裏去!”

    等到那幾個推車的村民恢復過來,回去和村里面的人一說,大家先是為王七被殺掉高興,可不用受他禍害了,然後又有些害怕,那殺人的手段可不是鬧著玩的,心想給四分銀子那就還是送到西村去吧,那邊的人還算是和氣。

    在八月初五到八月二十這段時間,薛家千戶所周圍三十里的單干戶都是接到了類似的警告,那作惡多端的直接就是被竹竿戳死,那種大家一起煮海熬鹽販賣的都是接到了警告,只能賣到薛家千戶所西村去,四分銀子一擔。

    這價格比起鹽場收購的價錢可將近高出了兩分銀子,而且銅錢和現銀隨你挑選,絕不拖欠和克扣,運到逢猛鎮是能多賺些,可風險也大。

    而且被竹竿戳死的那些人擺在眼前,對方可不是開玩笑,老實巴交的村民們都是選擇了最穩妥的法子,賺個辛苦錢吧。

    也不是有大明順民,想要去報官的或者是找鹽丁的,往往是才出門,家里的房子就被火燒了,或者是人在半路上就被毆打一頓,反正靈山衛所去逢猛鎮的路也就是那麼幾條,要堵人很簡單。

    事實上,過完中秋節之後,李孟和趙能家的院子又是開始滿載,各個村子的海鹽都是送到這里來,每個村子用簡陋的方法曬鹽和煮鹽產量其實不高,但是積沙成塔,架不住送來的多。

    到了九月,李孟他們已經是朝著逢猛鎮又送了兩次鹽,不光是民戶和村子之間有消息流傳,估計鹽丁之間也是消息流傳的,在薛家千戶所到逢猛鎮的小路上,有將近二十名鹽丁都是一去不回。

    牟巡檢手下的鹽丁雖然不下二百人,可這二百人卻是在膠州,高密,即墨,平度,昌邑和濰縣一代到處設卡查緝,牟巡檢手下的鹽丁分成許多幫,雖說這膠州和逢猛鎮一向是活動的鹽丁多,人數卻也有限。

    不知不覺間居然死了二十個,而且屍首還找不到,那些剩下的鹽丁稍微聰明點的都是專心在鹽場低買高賣私鹽到逢猛鎮,查禁的事情不敢多做了。

    有人說,為什麼不去報官,巡檢司的這些鹽丁往日里從來不把各地州府的衙門看在眼里,同樣的那些衙役官差捕快,也不會去多管閑事。

    一時間倒是出現了奇怪的情況,鹽丁和鹽販子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送各自的鹽,各個的都是對逢猛鎮的鹽棧客氣的要命,生恐得罪了這些作為衣食父母的大鹽商,這真是極為的諷刺。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52 AM

第二十五章 鹽竿子
現在的薛家千戶所,或者說包括周圍三十里左右的地方,目前的治安非常良好,前段時間作奸犯科的無賴地痞,罪大惡極的都是死不見屍,還算過得去的,都是老老實實的在家煮海熬鹽,或者是拼命的活動,希望能有機會跟著李孟一起干。

    在薛家千戶所的李孟已經是有名氣了,這個年輕人據說從前是傻子,後來突然變得聰明起來,這人許多附近的人都是見過,很和氣的一個小伙子,待人接物都是和氣的要命,說話也是很有條理。

    軍戶不能參加科舉,所以也沒有什麼人認識字,大家都是粗人,難得有李孟這種腦筋清楚,脾氣溫和的,說白了,是難得有這麼個像是讀書人的軍戶子弟,而且這人從前還是個傻子。

    這都是些年紀大的老人和成家立業的人互相議論的閑話,在那些青年少年傳聞里可不一樣,這李孟可是二郎真君轉世,勇武無雙,曾經拿著扁擔就獨自殺死了上百個鹽丁,而且跟著他的人也能沾染些武勇,聽說西村那幾個老實巴交的小伙子每個人也是殺死十幾名鹽丁,而且用的還是竹竿。

    民間傳說基本上都是誇張的成分居多,這個事實深刻的體現在對李孟事跡的以訛傳訛上。

    雖說靈山衛所五千多戶人家裏面也就是四百多戶還有軍事訓練,其餘都是做農民幾代人了,可畢竟是衛所這種軍事體制下成長的人,或許骨子裏還有喜歡刀槍戰斗的因素,這些年輕人,特別是那些不能繼承戶口和軍兵身份的次子和三子,生活窮苦,卻有發洩不完的精力,跟著二郎真君一起,和那些禍害百姓的鹽狗子廝殺一場,這才是男兒作為。

    還有個原因,年輕人們都不願意去提到,跟著李孟一起,每天都能吃飽,隔幾天還有肉吃,據說“二郎神”把賺來的銀子都是用來給大家買吃的,跟著這麼仗義,這麼武勇神奇的人,誰會不嚮往。

    只不過令這些年輕人郁悶的是,想要跟著李孟幹,哪怕是在海邊煮海熬鹽,也有幾個條件要完成,必須要有跟著李孟的人介紹擔保,必須能挑著一個八十斤的擔子走到逢猛鎮再走回來,還要趴在地上之用雙手支撐自己身體起來二十下,而且渾身上下不能彎曲,還有些稀奇古怪的要求。

    要是人身子骨不夠壯實,還真是撐不下來。

    因為條件苛刻,所以李孟到現在才有三十二個運鹽隊的,七十五個煮鹽收鹽的,這些運鹽的,都是完全達到李孟定下的身體要求的年輕人,還有最初那十七個人,那些煮鹽收鹽的年輕人則是距離標準差些的。

    這些人白日裏都是在各村收買鹽貨,或者是在海邊曬鹽煮鹽,只是早晨和晚上,都是被李孟死命的訓練,現代訓練新兵隊列,各種體能訓練都是被李孟用上,若說是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多了些粗暴的棍棒教育。

    李孟手中都是拿著個幾個竹片捆扎在一起的竹棍,看誰動作不標準就是抽打過去,就連趙能,陳六子,王海這些親近人也不例外,這些軍戶子弟只不過是健壯些的農民,散漫慣了的,乍一被這麼嚴格的訓練,紀律,體能還有服從,都是苦不堪言,只是這年頭能吃一頓飽飯地方委實難找,加上李孟在靈山衛一帶已經是被傳的神乎其神,訓練雖然是苦不堪言,但是看到進不來的那些人羨慕的目光,看到每次販鹽之後發到自己手中的銀錢,一想到這兩件事,什麼苦處也都忍下來了,何況,再苦還能苦過登州城和黃縣的那些百姓,那都被孔有德當‘兩腳羊’吃肉了。

    現在靈山衛兩個千戶所,還有一些散居在這里的民戶,凡是靠海的都煮海熬鹽,這些人的鹽此時都不敢賣到別處,統統的賣到薛家千戶所的西村去,那邊給四分銀子,不拖欠,不克扣。

    李孟每月差不多能有給逢猛鎮送五十擔鹽,賺到手也就是四五十兩銀子,這些銀子用來發給下面的人紅利,還有提供各種費用,收鹽的費用,還有買賣糧食給下面這些小伙子提供飯食。

    趙能的年紀大些,心思也比較細密,替李孟算了筆賬,結果是每月能省下三四兩銀子就不錯了,這還是年景稍好,糧食便宜。花錢這麼多,白養了一百多號壯漢,用來熬鹽也太浪費了。

    而且很多的活計,看起來就算是原來的十幾個人來做也足夠,養活這麼多人干什麼,每天做的事情,除了熬鹽曬鹽之外,也就是打熬身體,平舉著竹竿。

    咱們販賣私鹽的,有些技藝防身是對的,但是也沒有必要訓練的這麼死命,在衛所的軍戶對軍隊的事情多少都是知道些,當年戚繼光戚大帥練精兵的時候,才不過是五天一閱兵大練一次,李孟你可是每天都練啊!

    趙能也勸過李孟,不過李孟卻是笑而不答,還是堅持自己的做法,趙能也就不勸了,一來是相信李孟考慮事情肯定是比自己完備,二來是畢竟還是賺點銀子,沒賠錢,日子過得比從前好不少。

    至于其他的軍戶人家都是懶得管他們,一家軍戶只有長子能繼承家業,次子和三子往往沒有安置的地方,田地貧瘠而且出產不多,在家吃閑飯還總是惹事,能在外面賺點小錢,混幾頓飯吃那是大好事。

    李孟他們曬鹽煮鹽的海邊距離村子有段路,而且還有些坡度,站在村子里想看到海容易,想看到李孟他們可難,也算是有些隱蔽性。

    每天在那里練習的熱火朝天,李孟每天就是把部隊里哪些稍微減點訓練用在這些年輕人身上,運鹽隊拿的錢多,吃的飯好,煮鹽的拿得錢少,吃的飯少,運鹽的凡是練得不好,都是被發到煮鹽的隊伍里面去。

    趙能,陳六子,王海三個人算是爭氣,一直是在運鹽那些人里面沒有掉隊,但是這些年輕人都是很納悶,心想俺們不過是販運私鹽的,何必練得這麼辛苦,每天拿著竹竿子傻乎乎的端著朝前戳,而且竹竿還要放平,不能偏掉,沒有聽到外面那些人都叫咱們什麼“鹽竿子”!!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54 AM

第二十六章 鹽吃鹽
農歷十月的山東海邊已經是頗為寒冷,特別這時候還是快要天黑,這些小伙子都是光著上身,有些在那里站著隊,有些在那里跑步,還有些端著竹竿子一下下朝前刺著,李孟坐在中間,他是盯著周圍的人在練,誰有不對的立刻校正過來。

    遠處的太陽已經是快要落入海中了,李孟在那里剛剛校正完一個人的動作,心里面有些苦笑的想到︰“來到明朝之後,自己比在現代的時候還是有進步的,最起碼當兵是個班長,管九個人,在押運公司是小隊長,管十二個人,現在管著一百多人,最起碼也是個連長了吧!”

    私鹽有利潤,處處都有販賣私鹽的隊伍,可鹽場卻不多,本來萊州府北面昌邑和掖縣哪些地方要吃鹽,都是去登州府的福山鹽場買,孔有德叛亂之後,黃縣和登州府城恰好是把沿海這段路封住。

    朝廷調集大軍封鎖登州,自然也是把沿海一線封鎖,所以鹽販子們都是來靈山鹽場來購買,說起來有些奇怪的是,逢猛鎮的幾家鹽商都不朝著這些地方販賣,囤積足夠的鹽之後,就是通過水路運走。

    在這個年代,跨縣越府可不是什麼小事,昌邑,掖縣,平度,高密的鹽販子都是四五十人一隊,過來買賣。

    十月初五,平度州的私鹽販子三十多人以販賣棗子的名義來到了膠州城,先是在逢猛鎮休息了一天,然後第二天出發去靈山鹽場。

    逢猛鎮和靈山鹽場之間也有官道,只是這些私鹽販子卻不敢走,雖說都是亡命徒,可這畢竟是違禁的事情,還是遮掩些好,膠州城的鹽丁就是盯著這種外來的私鹽販子捉拿,油水特別大,風險還小。

    這些平度的鹽販子走的是一條相對偏僻的小道,這條路他們也是走的熟悉了,早早的從逢猛鎮出發,山東鹽場都是本地人自家吃,銷路不暢,官營的鹽商不願意買賣,靠得就是這些私鹽販子來做生意,很快就是交割完畢,既然是走小路要求隱蔽,這些人也都是推著雞公車。

    回程的時候剛剛是吃完早飯的時間,走了十幾里路,為首的人卻突然揚手讓大家停下來,後面的鹽販子們都是納悶,但是做這種買賣,警覺性還是有的,頓時都是拿出了兵器擁擠到前面來。

    逢猛鎮和靈山鹽場之間從來沒有聽見有什麼強人,怎麼今天卻冒出來了,不過這也好,強人總比鹽丁官差要好說話,惹不起的花錢買個過路錢,惹得起的就火拼一場。

    “咱們是平度州的,對面是那里的兄弟?”

    看這對面沒有作聲,這人揮揮手,身後的三十幾個漢子臨著刀斧一起朝前走了幾步,離得近了,也看清楚對面的這些人,著穿著打扮也是窮苦出身,每個人拿著根竹竿站在那里也不出聲。

    這平度州的鹽梟心想自己和弟兄們手里拿著的可是鋼刀鐵斧,怕你們這些拿著竹竿的窮漢,只要是挨近了還不是被砍倒,而且估計下人數,對方也就是三十個人,自己這邊的人還稍微佔據上風。

    只是對面這些窮漢沉默不出聲,在那里規規矩矩的站著總有些說不出來的味道,平度州的鹽梟也是有些對危險的直覺,不敢貿然的上前,可身後的那些同伴卻已經是破口大罵,他伸手止住,又是開口說道︰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大家出外無非是求個財,何苦傷了和氣,有什麼話都可以談!”

    他這句話說完,對面就有人出聲喊道︰

    “丘大海兄,這鹽都是俺們膠州人的,你們平度州的過來買賣,這是喝我們百姓的血啊,怎麼也得補償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們這鹽貨我們五分銀子一擔收了,這也不虧,你在你舅子手里拿貨也是四分七一擔,我這還給你算了腳錢!”

    聽到對方把自己的名字都是叫出來,而且是挑明自己和靈山鹽場的關系,這丘大海渾身上下先是打個哆嗦,心想對方真是摸清楚自己底細了,靈山鹽場的鹽課大使是丘大海的大舅哥,仗著這層關系,每次他都能拿到四分銀子或者是五分銀子一擔的鹽,運回平度州之後,因為平度屬于內陸,鹽的價格也高,轉手就是二兩銀子一擔,利潤極厚,這錢和舅子平分,賺的不亦樂乎。

    現在對方的人還比自己要少,卻說出這般的不講理割肉的狠話來,還怎麼繼續商量,丘大海也是干殺頭買賣有些年了,也不含糊,一招手,大喊了聲︰

    “弟兄們,上,不留手啊!”

    這句話一說,後面早就是憋了一肚子氣的平度鹽販子們都是口中大罵,拿著手中的刀斧就沖了上去,遇到這種半路劫道的,講究的是誰敢拼命,大家都是為了錢財飯食才做這些勾當,犯不上拿命來填,所以誰有拼命的勇氣,或者說誰表現出敢拼命的模樣,往往就佔據勝利的先機。

    何況對面怎麼看,怎麼像是附近村子里想來賺點外快的農民或者說是窮軍戶,怕他作甚!

    這邊一沖,那邊有人出聲的喊道︰

    “端起來,穩住!”

    聽著這聲音可都有些發顫了,平度鹽販子們膽氣更壯,沖的腳步也是加快許多,不過沖在最前面的人卻有些為難,對方手里的竹竿子足有十尺多長,要想沖到對方的跟前,還真是個麻煩。

    按照以往的經驗,這麼拿著刀斧不要命的向前沖,就連山里的那些強人土匪也是害怕,往往就這麼潰散了。

    這些鹽販子一邊用更大的聲音喊著,一邊加快了腳步,反正那竹竿子都是平頭的,戳不死人,沖在最前面的鹽販子聽到這些平端著竹竿的人中,有人喊了什麼,倉促間也沒有聽清,可已經是沖到對方跟前了。

    正對面十幾根竹竿帶著風聲急速的刺了過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55 A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殺雞牛刀
正在奔跑沖過去的鹽販子們胸口和腦袋上被戳個正著,手中的武器就算是劈砍下去也是砍在空處,竹竿死命的平刺,加上鹽販子們奔跑的速度,這力量可當真是不小。

    六七個跑在最前面的人,沒有一個幸免,最前面的那個甚至被竹竿子直接戳飛了起來,後面的緊跟著的人都是紛紛閃避,腳步頓時是紛亂起來,那些拿著竹竿的人齊步向前走了一步,又是狠命一刺。

    連續上前三步,平度的鹽販子倒下了十幾個,竹竿雖然是平頭,可這下子打在胸口腦袋上,基本上是劇痛無比,動彈不得。

    丘大海和剩下的十幾個人嚇了一跳,拔腿朝著後面就跑,跑了幾步,卻發現對方沒有趁機追上來,反倒是後退了幾步,又是站在原地,丘大海這些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要干什麼,可要是再動手卻沒有那膽氣了。

    丘大海走南闖北也算是有些見識,看著這些拿著竹竿的村民,舉止之間分明是有點精銳官軍的模樣,想到這里更是膽寒,猛然想到一個問題,靈山衛所就在附近,自己這販運私鹽,從來沒有把這衛所看見眼里,莫非這次來找麻煩了。

    這時候,對面又有人喊道︰

    “丘大海,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再問一次,剛才說的你答應不。”

    仔細想,答應下來倒也沒有什麼,自己大不了把這鹽貨留下一半,然後回去再運一次就是,只是丘大海自覺也是萊州私鹽道上鼎鼎有名的角色,各方都要買個面子,就這麼被群說不清來頭的窮漢威脅,就這麼認栽,太丟人了。

    正琢磨的時候,後面有人猛拽衣襟,還在琢磨的丘大海不耐煩的回頭就要喝罵,回頭卻看到手下戰戰兢兢的拿手指著前面,嘴一張一合的卻說不出話來,丘大海驚愕的回頭,卻看到對面的人已經是把竹竿子調轉過來,把尾端的捆扎的布套取了下來,現在是另外一頭指向他們了。

    這另外一頭是被削尖的竹竿,看著有些可笑,可是被這些尖端遙指著,知道厲害的平度鹽販子都是嚇得汗毛立起,那些倒在地上的更是拼命朝著後面爬,這要是刺在身上,可就是血窟窿,丘大海長大了嘴,呆在那里,直到身後的人猛推他這才是反應過來,連連的大喊道︰

    “就按照兄弟們說的做,大家吃這碗飯都不容易,大家發財,大家發財。“

    一邊回頭大罵道︰

    “還愣著干什麼,快卸下來,什麼卸一半,都搬下來,都搬下來。”

    看著他們如此的識趣,在那些拿著竹竿的人那邊有一個人走出來,手中拎著個小袋子,走到丘大海跟前,笑著遞給他,開口說道︰

    “丘老哥,這是三十兩銀子,買你七十二擔鹽,你也不虧,你也別哭喪著臉,回去鹽場再買次就是,我們也不為難。”

    聽著這個條件,丘大海松了口氣,對方也不算是蠻不講理,還給自己留分寸了,看著過來的這個年輕人,也就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臉上黝黑,手腳粗大,看這模樣就知道是海邊長大的莊戶子弟,看著銀子成色份量都不錯,丘大海的心情多少好了些,當下客氣的問道︰

    “這位兄弟,我老丘在這條鹽道上走了快十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兄弟們這麼能打的,不知道是哪里人啊!?”

    這就有些打聽底細的意思了,那年輕人也不避諱,嘿嘿一笑,開口說道︰

    “丘老哥,咱們今後打交道的時間還長,慢慢你就知道了,快走吧,我還要收拾這些鹽貨!”

    在不遠處的一處高坡上,李孟在那里看著道路上發生的一切,平度鹽販子已經是垂頭喪氣的推車朝著鹽場的方向回去,又有四五十人從路邊冒出來,推著雞公車,挑著扁擔來把那些鹽裝運出去。

    “收鹽的那些都打成這樣,要是咱們去……”

    李孟朝著身邊瞥了一眼,王海在那里興奮的和趙能說話,站在身後其他運鹽的小伙子同樣是摩拳擦掌興奮異常,這次對成群結隊的鹽梟們動手,李孟是把所有的人都給帶了出來,但卻沒有全派出去。

    而是安排陳六子帶著的三十個人在路上阻截,還有四十個人在路邊埋伏,自己則是帶著運鹽隊這些相對精銳的青壯隨時準備支援。

    事情很是順利,拿著竹竿的輕易的擊敗了比他們人多,而且拿著刀斧的鹽販子,這種神奇,讓大家看李孟的眼神更是不同。

    這次的安排應該說是成功,搞到了食鹽,煮鹽隊的那些人多少有了實戰的經驗,而且所有人都是增添了信心,特別是精選的運鹽隊這些人看到還不如自己的那些人都打的這麼好,要是自己上前豈不是更強,心中的信心更足。

    別人看著神奇的東西,其實也不復雜,保證了足夠的訓練和紀律性,這些青年自然就有了戰斗力。

    而且這些訓練現代軍隊體能和隊列的方法訓練出來的人——盡管才訓練了一個多月,對付這些小商販身份更多于強人身份的私鹽販子,小鹽梟來說,實在是殺雞用牛刀,不過戰斗的過程看的李孟是苦笑連連。

    在丘大海這種角色看起來很是整齊的隊列,在李孟的眼里是歪歪扭扭,而且平度的鹽販子們沖過來的時候,後面有兩個人的竹竿都是掉在了地上,平端著的竹竿也是不齊,要不然不會有的刺中胸口,有的刺中腦袋。

    還有朝前走那幾步的時候,有的快,有的慢,要不是平度的鹽販子也是烏合之眾,抓住這隊形的混亂,打個反擊,沖到身前,勝負還真是不會這麼快分出來,這場合用尖頭刺殺也不現實,對方也不過是走鹽販鹽的鹽販子,要是殺了對方,激起眾怒不說,而且誰來給自己提供貨源。

    “李大哥,我打的怎麼樣!?”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57 AM

第二十八章 造福一方
李孟這才是從思考中恢復了過來,笑著說道︰

    “很不錯,今天你帶著的這三十人,以後你就一直帶著吧!”

    這話說完之後,陳六子黝黑的臉漲的有些發紫,顯然是激動和興奮到了極點,邊上的王海和趙能也都是一臉的艷羨。

    李孟拍拍自己的腦袋,心想也不必操之過急,這不才練了不到兩個月嗎,放在從前,新兵連還沒有結束呢,慢慢上量,三操兩講,五個一百都給這些小子們用上,不信練不出來。

    “這鹽貨是我們膠州人的,你們昌邑要是來買賣,留下一半鹽來!”

    “哪來的窮漢,不想活了嗎!?”

    ……

    “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高密的老張,把鹽貨都放下來,免得吃打!!”

    “多給半分銀子成不,俺在鹽場買的也不便宜。”

    ……

    “誰讓你們來逢猛鎮賣鹽的,把鹽貨留下,快滾!”

    “下次不敢,不敢,大爺,咱們能不能打個商量!”

    ……

    “大哥,這些拿著竹竿的窮漢咱們還怕什麼,上去和他們殺一場!”

    “混帳小子,你想找死啊,這是鹽竿子,快把鹽貨卸下來,還傻著干什麼,丟了手里的家伙,臉上都給我帶上笑,免得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

    “這鹽竿子真威風,吃的好,又能打,咱們兄弟也有把子氣力,是不是也進去討口飯吃,聽說那李孟可是二郎真君轉世啊!”

    時間飛快的過去,進入崇禎五年的臘月之後,靈山衛所和逢猛鎮周圍已經成了太平世界,販運私鹽的個人和隊伍都是消失一空。那些外地州縣來靈山鹽場販鹽的鹽梟們,都是和“鹽竿子”有這樣那樣的條件。

    這些鹽梟和鹽場都是多年的關系,買鹽的時候可以以一個比較低的價格拿到,但是他們要是想經過這段地面,就必須給鹽竿子提供一半的鹽貨才行,要不然根本進不去出不來。雖然這些鹽梟並不損失什麼,可也耽誤了腳程,至于那些小打小鬧販運私鹽的更是如此,大家都想鑽個空子。

    那些靈山衛所和周圍鄉村漁村的人,去逢猛鎮賣鹽,不管是怎麼隱蔽,最多也就是得逞一次,第二次還想如果還想走,那就立刻被鹽竿子的人堵住,暴打一頓還是輕的,連帶他那個村子曬出來的鹽都是要減價收購。

    這錢沒有賺到,挨了一頓打,還要受村里的白眼,不如老老實實給薛家千戶所的西村送鹽。

    鹽梟們在快要臘月的受氣不過,平度和昌邑的兩伙人湊了六十幾個人準備給鹽竿子一個教訓,誰知道走在半路上就被鹽竿子截住,這次鹽竿子來了八十多人,當場用竹竿就戳死了七個。

    江湖爭斗也沒有這麼動手的,鹽販子們雖然膽大亡命,可遇見這樣的血腥場面還是膽寒心戰,當即是跪地求饒,鹽竿子也不相逼,直接是拿了一百擔鹽,警告一番之後,攆走了了事。

    讓這些大小私鹽販子心驚膽戰的是,他們的動向好像是都被鹽竿子牢牢的把握住,他們什麼時候出現,出現在什麼地方,對方都有準確的判斷,這麼鬧下來,他們居然是一點上風也沒有佔到。

    打又打不過,自己的動向都是被對方準確的判斷到,那也就只有服軟磕頭一條路了。

    也就是說,現在靈山鹽場出鹽的銷售有八成左右被李孟抓在了手中,山東官鹽無利潤,靈山鹽場地理位置又差,全是依靠私鹽支撐,李孟現在已經是在事實上壟斷了靈山鹽場和周圍私鹽生意。

    薛家千戶所的李孟現在已經是一個被尊敬的人了,盡管他的身份只不過是普通的軍戶,千戶所的千戶,百戶,總旗,小旗的身份都要比他高,但是見到李孟的時候,人們恭敬客氣的表情可要遠遠超過見上面那些人。

    原因無他,李孟有錢,薛家千戶所差不多有五個百戶的人家都是在給李孟曬鹽賣鹽,靠著李孟收鹽的銀子去貼補家用,而且李孟的生意做的也是仁義,從不拖欠克扣,盡管相鄰的登州還在鬧兵災,小天災也是不斷,可這日子感覺比往年要稍好些。

    不光是有錢,而且還有人,被人稱為鹽竿子的這些年輕人,現在差不多擴大到二百人,幾乎是佔去千戶所內青壯的七分之一,而且吃的好,練的苦,在鹽竿子里面的年輕人出去和別人單對單,基本上都是佔上風。這可是二百號能打的漢子,那千戶,指揮都是出戰的時候要帶兵上陣的,可就是靈山衛的指揮使也不過養著十幾個家丁親兵,看那親兵家丁的架勢,好像還不如這鹽竿子利害。

    保一方平安,在從前,這里因為挨著鹽場,萊州府,登州府,青州府甚至是兗州府的鹽梟私鹽販子都是來這販鹽,這些人仗著自己膽大人多,把地方上搞得烏煙瘴氣,時不時有些案子發生。

    衛所已經是衰弱的很,根本沒有人願意出來主持公道,偏偏的地方上還無權管轄衛所的案件,真是有冤無處訴。

    自從李孟被“二郎真君”附體之後,領著這些鹽竿子把這些烏煙瘴氣的事情一掃而空,讓地方上變得安寧起來,這樣的人自然而然的成了大家眼中有本事,有主意,有決斷的角色。

    “李二郎,今天沒出去啊?”

    “李大哥,您看我能不能進鹽竿子?”

    李孟走在千戶所之中的時候,凡是見面的人都是客客氣氣的打著招呼,陪著笑臉,只是李孟有些納悶,自己家里明明就自己一個孩子,這個李二郎的稱呼是怎麼回事,現在的鹽竿子也是李孟他們的自稱了,也確實是找不到什麼好的名字。

    走在千戶所這一路上,一直到來到海邊,看著身邊逐漸發生的變化,李孟心里有一種自豪感漸漸的升起,自己來到這里不過幾個月,還是做了許多的事情,很多人都是煮海熬鹽增加收入貼補家用,免受那些鹽丁鹽販子的盤剝,改善這些善良窮苦人民的生活,並且讓他們活的平安自在,這也是成就。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8:58 AM

第二十九章 有人找
終於來到曬鹽的所在,李孟用每月一兩銀子的價錢從靈山鹽場請來了十名灶戶人家,大明有民戶,軍隊有軍戶,工匠有匠戶,這鹽場也有灶戶,每日煮海熬鹽,日子最為的辛苦,而且還沒有什麼報酬可拿。

    一月一兩銀子這都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價錢了,鹽場那邊也是知道鹽竿子的利害,對這種名為挖角,實際上是搶人的手段,絲毫不敢言語。

    這十名灶戶每日在鹽場辛勞,卻不得溫飽,來到李孟的手下,本是戰戰兢兢,誰想外面傳揚的可怕無比的鹽竿子們不僅待人和氣,而且還出手大方,一兩銀子這可是筆大錢,出現在李孟眼前的這片鹽田,就是這些灶戶們煥發了勞動熱情之後的成果。

    到底是專業的制鹽人士,在這些人精心的調理和制作之下,那種把海水放入鍋中熬煮出鹽的苯辦法被舍棄不用,代之以產量更高,質量更好的鹽田曬鹽的方法,說來可笑,靈山鹽場有灶戶將近三百人,而且也可以隨時雇傭周圍的閑散人員勞動,但是靈山鹽場的產量始終低的可憐。

    還需要向四里八鄉的民戶軍戶收鹽來保證自己的供應,可李孟從他那里挖了十名灶戶過來,才短短的一月左右,李孟自己的海鹽出產量已經是快要達到目前靈山鹽場出產量的三分之一。

    李孟有時候想,到底這靈山鹽場的主事人要如何的無能才能把產量做到如此的低,上面種種,看在其他人眼中都是神奇無比的方法和方式,很多東西別人也在做,可李孟做馬上就會有上佳的效果。

    這種神奇,其他人也只能使用神靈附體來解釋了。

    李孟自己知道,這驅逐其他鹽梟,鹽販,讓自己獨佔逢猛鎮和靈山鹽場之間的私鹽銷售,實際上和現代所謂的專營代理差不多,而且還是必需品的獨家代理權,想不賺錢都難,壟斷才有最大的利潤。

    挖來灶戶經營鹽田出鹽的事務,並且給予豐厚的報酬和信任,無非是重視人才,放手使用,這也是職業經理人的一種變通。

    部隊裏面最高身份是一名士官,在金融押運公司的職位是名小隊長,李孟沒有太多的專業經濟知識,也許上面的說法都不完全對,但是他來自信息爆炸的時代,知道從其他的角度來思考問題,這也許就是李孟成功的原因。

    看到站在那里的李孟,鹽田里面的人都是紛紛的打招呼致意,這幾十畝地的鹽田可不是十名灶戶就能經營的過來,附近的老人和閑散的勞力都是被招募了過來,這也是提供大量的就業機會,可是大好事。

    李孟笑著點頭回應,一邊看著邊上跑步的運鹽隊,運鹽隊現在的規模擴大到六十個人,這些人每天只是參加一個時辰左右的勞動,其余的時間都是在被不停的操練,三操兩講,五個一百,這些人每天差不多要做足。

    所謂的三操兩講,早晨、上午、下午各有一次室外操練;上午、下午各講一次課,一百個仰臥起坐,一百個俯臥撐,一百個單槓拉臂,一百個雙槓撐臂,一百個馬步沖拳。

    李孟沒有什麼太復雜的東西,就是這些在部隊他接觸到的訓練科目都是用在了這些小伙子身上,原本以為這個時代的人做不到這一點,開始的時候,李孟還特意把運動量減了三成,誰想慢慢的也能完成全部了。

    從前的兩講都是政治教育和時事教育,李孟卻不知道和下面的人說什麼好,當日的那些政治教育肯定不適合幾百年的古人,可這個時代有些自己知道的事情也不能亂說,不管是未卜先知,還是妄議朝政,那都是殺頭滅族的大罪。

    不過也有解決的方法,王海和陳六子等人經常是去逢猛鎮和膠州城打聽消息,順便也能通過大聲宣讀的文告,知道些其他地方的消息,這些算是時事新聞的東西就是每天講課的內容。

    李孟總是想,紅軍,八路軍,解放軍的那些教育方法能不能用手下這些年輕人身上,最後選定的是憶苦思甜這一招,大家想從前(也就是幾個月前)的苦日子,再看看今天的生活,更加堅定保衛這個事業的決心。

    這課都是李孟自己親自來講,不過卻被陳六子,趙能他們會錯意了,他們這些跟李孟最親近的人每天在課後私下都是宣揚,咱們現在直著腰,吃得好,都是靠誰才有這好日子過,這些都是李孟李大哥給的,咱們自然要給他賣命!

    這年頭的人都是很質樸,誰給的好處自然是記得誰的恩情,何況還有人每天在宣講,這些人對李孟越發的忠心耿耿。

    想起從前自己不過是個小公司的小職員,而今卻有這麼大的基業,李孟心里面就有說不出的感覺,正在自豪間,卻看到那邊平端竹竿的隊列中,有個年輕人手中的竹竿明顯和大隊不齊。

    李孟皺了皺眉頭,平日訓練這些人拿著的五尺竹竿都是在每個竹節里面灌上沙子,這樣才能保證足夠的鍛煉力量,不過這對人雙臂的要求也是高起來,還有掌握平衡的技術,李孟自己也是慢慢摸索著來,他剛要過去指導,就聽到遠處有人在喊︰

    “小孟,小孟~~~”

    聽清了之後,李孟立刻知道是趙能的母親在喊,目前在薛家千戶所這一片的百戶村子裏面,能這麼叫的也就是她了,對於這個老人,李孟一向是當作半個母親來看待,畢竟是照顧自己這麼多年,每次看到趙氏,李孟就想到自己在現代的母親,態度也是越發的恭順和氣起來。

    李孟沖著這邊的人一擺手,轉身朝著村子那邊走了過去,老太太就站在村口,李孟小跑到跟前,連聲的說道︰

    “大媽,這天這麼冷,您老可別凍著。”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9:00 AM

第三十章 有事相求
聽著李孟的關心,趙氏的眼睛都是笑眯了起來,看著李孟有成就,就和看著自己的兒子有出息是一樣的,而且海邊那個私鹽場的飯食衣服的供應,李孟都是交給老太太來做,這其實就是給老太太送錢花,趙能家的日子也是越來越好,趙氏其實都不用親自去勞動,村子那麼多婆娘,奉承還來不及呢!

    “小孟啊,馬老爺想要見見你,讓我過來請你。”

    馬老爺,李孟還是頓了下才算是反應過來,衛所里面指揮使-千戶-百戶,也是一層層的管理體系,就地方上知府,知縣,里正之類的差不多,李孟所在這個的這個村子,實際上就是一個百戶單位。

    村子里面的頭目就是百戶馬玉興,百戶說起來也是六品的官餃,但這百戶的級別除了放在錦衣衛裏面,在地方衛所裏面確實是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他的作用也就是一個村長,而且這個村長絲毫沒有顯得比其他村民強出多少。

    馬玉興家也就是有兩個長工,平時全家人也要下地幹活,到了上面支差支糧的時候,還要客客氣氣的挨家挨戶找人要,受盡白眼。

    總的來說,在李孟的印象裏面,這個馬玉興百戶也就是個老好人,確實是老好人,都已經是五十多歲了,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高齡,鬚髮皆白,和和氣氣的。

    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這馬百戶自然是知道李孟在幹什麼,但卻絲毫不敢管,盡管李孟做的是違法之事,差不多半個千戶的青壯都在李孟手下討生活,馬百戶一個老頭子,身邊連個可以使喚的人都沒有,憑什麼管,再說馬百戶家裏的長工除了種田之外,也在海邊煮海熬鹽,賣給李孟賺些錢貼補,這個百戶的人家,差不多都是為鹽竿子做飯做工,說李孟是他們半個衣食父母,財神爺,還是能打的財神爺,這誰敢得罪啊。

    李孟和這馬百戶互相都是裝作不知道,這樣大家面子還好看些,現在這些人家裏面,也就是一些年紀大的老輩人還認這個百戶,馬大人,馬老爺的叫著,至於是年輕的青壯,都是以李二郎為尊。

    不過馬百戶畢竟是代表著官府的背景,李孟心裏面還是有些隱隱的提防,這麼莫名其妙的叫他過去,心裏還真是沒有底氣。

    看著老太太在前面走,李孟心裏面卻也不好駁趙氏的面子,這還是老太太第一次叫他幹什麼,而且李孟心想,馬百戶家裏也不過是兩個長工和老頭子,真有什麼事情,自己還怕應對不來。

    不過走了幾步,李孟看到一名軍戶經過,隨手的拽住,笑著對這軍戶說︰

    “這位兄弟,麻煩去海邊的去告訴陳六子一聲,說我去馬百戶家了。”

    李孟,陳六子這些人目前都是千戶所裏的知名人士,那軍戶連忙笑著答應,這就過去通知,李孟則是小跑幾步,跟在了老太太身後,趙氏看到李孟跟上,笑眯眯的說道︰

    “馬百戶的婆娘是我小時候的鄰居,這些年一直彼此照應著,一起做個針線活什麼的,都是自己親戚,你不用見外。”

    村子本就不大,說話間就到馬百戶門口了,要說這百戶也算是六品,可這宅院看起來也就是趙能家大點而已,也是夯土的房子蓋著厚厚的草——草房。老太太倒不客氣,直接推門就進。

    這院子倒是比趙能和李孟家加起來都要大,不過讓李孟感興趣的是在邊上放著一個兵器架子,上面有兩桿長槍,這應該就是大明士兵的標準裝備了,這還是李孟第一次見這個時代軍隊的制式裝備,但能看到兩桿長槍之間掛著蜘蛛網,盡管這時候已經是冬天,可見多長時間沒有人管他們了。

    正打量的時候,屋門開了,一名和趙氏差不多打扮的老婦人迎了出來,連聲的招呼說道︰

    “老姐姐,可把你等來了,這就是李孟吧,果然是有出息的模樣,快裏面坐,裏面坐。”

    馬百戶的老婆馬氏穿著的衣服也很平常,比趙氏的少幾個補丁,按說這內宅的女眷是不能輕易見男客的,不過這村子里都是鄉里鄉親,窮苦軍戶,也就沒有那麼多的講究了,馬氏顯得富態許多,顯得生活還是比趙氏好些的。

    一進堂屋,讓李孟坐在那裏,趙氏在那裏笑眯眯不出聲,馬老太太先是開口,溫聲說道︰

    “李孟的爹娘我也是認識的,那麼好的兩個人,就死在那些天殺的海賊手裏了,不過看著李孟今天這出息模樣,想必他們在下面也安心。”

    說完之後,還拿著帕子擦擦眼角,顯得很是悲傷的模樣,李孟倒是有些納悶,不過渾身上下的戒心倒也放下來,看起來也不會有什麼對自己不利的地方,而且還確認了一件事,找自己的不是馬百戶,而是這馬氏。

    既然如此,李孟也不著急去問什麼,反正老太太肯定要說,果然,李孟雖然沒有接話,那老太太卻嗚嗚的哭了出來,老人的眼淚,特別是接近自己父母年齡的人眼淚,很是讓李孟不自在。

    還是趙能的母親開口說道︰

    “妹子,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出來,小孟是個有能耐有擔當的,沒準能幫上忙呢?”

    馬氏聽到這話,立刻是看著李孟,李孟倒是尷尬,心想到這個局面還真是不好說什麼,只是苦笑了下,點點頭。馬氏這才有了點精神,開口把要求李孟幫忙的事情說了出來。

    馬百戶家裏晚來得子,這個獨苗叫做馬罡,從小就是喜歡舞槍弄棒,安份不下來的角色,李孟所在的這個百戶村子,在馬百戶那一代就都是從軍戶的典籍記錄上消失,變成了給千戶和指揮使種地的農戶。

    不過馬百戶看著馬罡這麼喜歡拳棒武藝,架不住獨子的央求,豁出去臉面求人把他編入了靈山衛所指揮使的親兵隊,這也是靈山衛所裏面唯一能接受正規軍隊訓練的處所了,誰想到這馬罡也不是讓人省心的角色,脾氣暴躁,而且看不得不平事,去了那親兵隊才半年,雖說越練越強,可和同伴們的關系相處的極差。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6 09:02 AM

第三十一章 馬百戶
某日上街,同伴調戲千戶所裏的女眷,馬罡再也看不下去,動手把人打了,其餘的人過來和他動手,也被他打翻了四五個。

    將官的親兵家丁隊伍鬧事,是要行軍法的,馬罡打完人直接就逃之夭夭,還好是馬百戶在這衛所裏面也有些人望,托了人花了銀子,求爺爺,告奶奶,總算是那指揮使答應不追究。

    可在靈山衛所也是混不下去了,只能去逢猛鎮打個短工,可這年輕人孤身在外的,沒人管束,往往是學不到什麼好。

    這馬罡手裏的工錢全部是丟在賭場上,而且經常還跟家裏要錢,結果是越賭越大,大前天有人給送信來,說是在賭場輸了三百兩銀子,卻拿不出錢,被人扣在那裏,要拿錢去贖。

    三百兩銀子,這對于馬百戶家里當真是一筆巨款,那裏拿得出,而且家裏僅有的一點積蓄也被這馬罡敗壞乾淨了,借錢更是不用想,在薛家千戶所裏馬百戶已經算是不錯的人家了,尚且拿不出五兩銀子,更不用說是其他人。

    但賭場那邊卻放出話來,要是不給銀子,就要砍掉手腳了,馬百戶家就這麼一根獨苗,而且借不出錢,欠了賭場的債,這也不犯法,報官也不會有人管。馬氏實在是沒有辦法,上吊的心思都有。

    只是和趙氏閑聊的時候,總聽老太太說李孟如何的有本事,心想不如問問看看能不能幫忙。

    說到這裏,李孟倒是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看著馬氏在那裏不知道如何是好,在那裏哭,確實是可憐,可這種事情也不好插手,遲疑了下開口說道︰

    “要不這三百兩銀子,我先幫嬸子您墊上?”

    三百兩銀子雖然不少,不過這半個月以來,私鹽生意已經是上了軌道,開始大幅度增長,倒也不算是一聽他這麼說,馬百戶的老婆突然哭了起來,哭訴道︰

    “我們窮苦人家,這三百兩怎麼還的上?”

    馬氏遲疑了會,又是開口央求道︰

    “能不能請李哥兒去和那賭場的老板說說,把我們罡兒放出來。”

    馬氏的話音未落,從側屋怒氣沖沖的走出來一個老頭,李孟倒是認識這個老頭,就是這裏的馬百戶,這馬百戶的胡鬚都是氣得翹起來,指著自己老婆喝道︰

    “這就不是人情了嗎?你這婆子也好意思,那無賴子不如讓賭場的人一刀宰殺算了,何苦拖累你我,還要苦了別人。”

    趙能的母親連忙告了聲罪,出屋回家,李孟只得是笑著站起,叫道︰

    “馬大人好。”

    怎麼說也是管轄著自己的上司,李孟還是客氣的對待,馬百戶轉過頭的時候,也是一臉的尷尬,馬氏已經在那裏嚎啕大哭,口口聲聲的說著“咱們就這一個兒子,要是死了可怎麼辦”。

    李孟嘆了口氣,揚聲說道︰

    “我明日正好要去逢猛鎮辦事,順便和那賭坊的人央告就是。”

    聽到這話,馬氏卻也止住了哭聲,小聲開口說道︰

    “那些賭坊的都是凶神惡煞的,李哥兒你能行嗎?”

    這老人一邊是心疼自己孩子,一邊卻是瞻前顧後,李孟笑了笑,悠然的開口說道︰

    “嬸子莫要擔心,我去和他們講講道理。”

    這話說的很是有自信,馬氏倒是停下了哭聲,馬百戶臉上的尷尬更勝,連聲呵斥著把自己老婆打發走,轉過頭來,遲疑了許久才開口說道︰

    “我也認得你父母,只是今天這事出來,真是不知道怎麼張口,你李孟是個有本事的,只是我這裏拿什麼謝你……”

    “馬大人言重了,都是鄉里鄉親,這麼客氣作甚,要是無事,李孟先告辭了。”

    馬百戶很是尷尬的模樣,也許沒有想到自己一個百戶還要委身去求一個小小的軍戶,盡管這個軍戶的勢力和實力都是很強大,李孟倒是沒有想太多,看著馬百戶兩口子為自己的兒子那種操碎了心腸的模樣,讓他想起了現代的父母,不知道現在他們會如何的傷心,這種聯想總是讓李孟心軟。

    一出院子,卻看到門口已經是有四五十人或坐或站的在那里,為首的正是陳六子,看到李孟安然無恙的出來,大家連忙都是站立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排成三排,李孟點點頭,笑著說道︰

    “回去繼續練吧!”

    這些人這才是散掉,陳六子卻是走到跟前笑著壓低聲音說道︰

    “聽那人來告訴我,真是把我嚇了一跳,不過剛才出門的時候,趙能他娘把事情都是說明白了,兄弟們這才是放心。”

    李孟笑笑,反問道︰

    “放心還在門口呆著,你們不是想偷懶吧!”

    陳六子撓撓頭,嘿嘿笑著說道︰

    “看到大哥您出來,大家心里才踏實,說起來這馬百戶還真好意思求您,前段時間聽這個人風言***的說,好男兒要把本事放在報效朝廷和皇帝,搞這些下三濫的東西實在是不值得!”

    聽到這里,李孟禁不住啞然失笑,原來馬百戶所謂的不知道怎麼張口是這個,李孟稍微一琢磨,開口笑著說道︰

    “這馬百戶也就是私下議論,又沒有去報官,還是顧念情誼的。”

    說起來,李孟來這里快要半年,接觸的不管是官差還是民戶都是一副頹廢求生的模樣,每個人只要是自己和家人能夠溫飽也就滿足了,對于周圍的一切都是漠不關心,有時候李孟也想,就民間如此麻木的模樣,怪不得十幾年後就要滅亡在滿清的手中。這馬百戶倒還是心中有些熱血在,很是讓李孟欣賞。

    朝前走了幾步,李孟轉身對陳六子說道︰

    “叫運鹽隊準備一下,明天準備去送鹽,三十個人去吧!”

    現在送鹽販鹽都是做熟了的,也不用李孟跟著就能自己完成,不過這次李孟卻跟在一起,趙能和王海領著人,陳六子則是在村里照看。

    這些運鹽隊的小伙子還以為出了什麼問題,各個在路上戰戰兢兢,李孟倒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就這麼沉默了一路。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8 02:44 PM

第三十二章 商量
逢猛鎮的現在可不比從前熱鬧了,那些大小鹽販都是看不見了蹤影,唯一來這裏送鹽的只有三幫人,一是李孟為首的鹽竿子,二是負責這一片區域的鹽丁們,三是靈山鹽場自己的人。

    靈山鹽場的人和鹽丁們好歹是官面的背景,李孟對他們的態度是你不犯我,我不理你,反正他們送的鹽不管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是遠遠的落後於李孟的鹽貨,鹽丁們對李孟的鹽竿子恨的牙癢,可目前人手聚集不起來也根本打不過,只能忍氣吞聲。

    鹽竿子的隊伍一走出小道,侯山早早的就在那裏等著了,不過他也沒有想到李孟會過來,侯山一愣,不過立刻是點頭哈腰的小跑到跟前問好,然後低聲的說道︰

    “李大爺怎麼今天過來了,最近逢猛鎮沒有別家的鹽販子,要是有,消息肯定是最快的送到您那里。”

    先前對大大小小鹽販的打擊,那些消息正是這侯山搞來的,做中人的,各家各戶的消息都是知道些,都被侯山詳細的告訴了李孟,這才讓李孟調動力量,從容的把各個鹽梟鹽販擊破,壟斷了這個市場。

    李孟隨手掏出五兩銀子,交給了侯山,笑著說道︰

    “今日來卻有些別的事情,你去給我約王家和孔家的掌櫃去鎮東的小酒館,說是中午一起小酌幾杯,還有件事,你可知道這鎮上的賭坊是誰開的,領我過去看看。”

    侯山眉開眼笑的接過銀子,心裏面在想,給這位大爺做事,風險是大些,不過這好處也是豐盛,請那兩個掌櫃的也簡單,現在侯山也是有頭臉的人物,算是李孟手下的人,對方肯定會給面子,這賭坊,侯山一拍腦門,笑著說道︰

    “李大爺莫非是說,鎮東那個骰子鋪……”

    張麻子原來是逢猛鎮上殺豬的屠戶,有把子力氣,人又凶惡,尋常人輕易不敢招惹,六年前這地方剛開始販私鹽的時候,外來的,本鎮的不安分的人開始多起來,這張麻子心眼倒是活,知道販鹽自己沒有什麼門路,不如搞點別的。

    于是拽著自己幾個相熟的酒肉朋友,開了個骰子鋪,抽頭收錢,沒有想到這買賣還真是叫他做起來了。

    販賣私鹽,行腳商販大都是些無依無靠的光棍漢,手裏有錢無非是吃喝嫖賭,很少有別的想法,這骰子鋪一開,生意真是熱火朝天,鹽丁,私鹽販子,鹽商的伙計,附近衛所的爺們都是喜歡來玩兩把。

    這張麻子本身就是個凶人,現在又有四五個閑漢養著,倒也沒有人敢招惹,也算是小小一霸。

    臘月夜長晝短,這張麻子在相好家出門的時候太陽也還不高,雖說天氣寒冷,可這張麻子還是敞著胸口,露出滿是胸毛的前胸,好像是在招搖自己的凶惡,他正琢磨是去骰子鋪看看,還是先喝點熱酒,才出門沒有幾步,就被人攔住了。

    要不是看攔住他的人也是身材高大,張麻子就要開口罵娘了,那人穿著一身半舊不過還算整潔的短襟衣服,看起來像是那裏的伙計,渾身上下都是收拾的乾淨,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開口說道︰

    “這位是張大哥吧,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看到對方客氣,張麻子頓時是來了脾氣,粗聲說道︰

    “有什麼事情,莫要擋著道路,爺還要吃酒去呢?”

    “莫急,張大哥,聽說你那鋪面關了個人,欠了你三百兩銀子。”

    聽到這話,張麻子頓時是警覺起來,瞪著對方說道︰

    “關你鬼事,你又是幹什麼?”

    “小小的骰子鋪,輸贏在多也不到三百兩這麼多,馬罡是個實在孩子,那小伙子爹娘不知道擔心成什麼一樣,張大哥發發好心,就放了他吧,到底輸了多少銀子,三十兩還是五十兩,我給您就是,小伙子爹娘著急,那麼大年紀了……”

    話還沒有說完,張屠戶頓時是暴怒起來,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前襟,怒罵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來這麼和爺說話,馬罡那小子欠了三百兩是打了條子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爹娘是死是活,關爺什麼事情。”

    那人推開張屠戶的手,臉上還是帶著笑容,溫和的說道︰

    “我叫李孟,既然張大哥不願意那就算了,不過您要是改了主意,我今天都在東邊的小酒館,可以過去找我。”

    說完之後,李孟扭頭就走,那張屠戶覺得有點不對,可還是在那裏跳腳的大罵︰

    “你也不打聽打聽張爺爺是什麼人,在逢猛鎮上也能容得下你這麼說話,殺千刀的東西……”

    這喊聲之大,三條街之外都聽得到,說起來,李孟是鹽竿子首領這件事情,還真是流傳不廣,因為李孟一共也沒有來逢猛鎮幾次,不過有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若是有人說“李二郎”那知名度可就高不少了。

    逢猛鎮這種只是因為有些外地鹽商收鹽才稍微變得繁華些的鎮子,自然不會有什麼好酒館,所謂的酒館不過是一個腦筋靈活的住戶,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面搭了個棚子,賣些烈酒鹹魚之類的。

    手裏有錢的自然都是雇傭廚子做菜,也就是些鹽丁和小鹽販子來這里圖個消遣,不過對李孟來說,這地方卻是個交際的場所,並且是公共的地方,這才是談話商量事情的地方,這也是李孟在現代養成的習慣之一。

    這小酒館委實是簡單的可以,門口連個幌子和招牌也沒有,純粹是接待熟客,這樣的店鋪放到現代去都還有個名頭,叫做“私房菜”,就是價錢貴到天上去,菜的味道未必好吃的館子。

    已經是臘月了,天氣寒冷,店主人把桌椅都是收進裏面的屋子裏,何況這時節外地來的人都是趕回家過年了,店裏的生意也淡了下去。

    李孟走進店裏的時候,一股酒氣和腥氣撲面而來,櫃台那邊十幾條曬干的鹹魚直接就是掛在那裏,這味道雖然不好聞,不過還不至於讓人受不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8 02:48 PM

第三十三章 小酒館
午飯時分,店裏面還是有幾個人在的,李孟一進門,擋住從屋門射進來的陽光,屋中的光線一暗,這些人頓時都是朝著門這裏看過來,一看清來人是誰,門邊那兩張桌子的人立刻站了起來。

    櫃台那邊的店老板剛想招呼,卻立刻閉上了嘴,來這店裏喝酒的都是粗人,幾杯黃湯下肚,罵人打架都是家常便飯,也許新進來這人擋著陽光,讓其他人不滿了,等他們鬧完自己再出去收拾就是。

    所有這些想要看熱鬧的這些人都是沒有預料到的是,那兩張桌子站起來的漢子臉上堆著笑容,腰彎的就差要跪在地上了,那聲音比店裏積存的老醋都要酸許多,笑著說道︰

    “李大哥今日怎麼來這里,快要過年,兄弟們這裏還有幾份孝敬要給您老送去。”

    站起來的幾個漢子,店裏面這些人也都是認識,是昌邑來逢猛鎮販鹽的鹽販子,據說是某個大寨子里面派出來的,有二十幾號人,而且都是練過武藝的角色,在逢蒙鎮上也算是一霸,誰也不敢得罪。

    結果被李孟的帶著四十個人堵在回家的路上,一照面就是被戳翻了十幾個,還要再打的時候,那邊竹竿已經是換成了尖頭,看著那竹竿上面有些發黑的顏色任誰也是膽寒,當即是把李孟的條件滿口答應。

    單純打完最多是答應條件,打完那次之後,昌邑的這些鹽販子再去靈山鹽場販鹽的時候,半路上有兩個人發急病病倒,靈山鹽場不管,逢猛鎮上沒有醫生,惶急無奈之下,只能是硬著頭皮去附近的村子求李孟。

    誰想李孟也不含糊,去別的千戶所找的郎中看病,還安排人伺候著,急病未必是大病,治療及時也就要不了命,把人就好,昌邑鹽販的頭領真是千恩萬謝,要把這次的鹽貨白送給李孟,卻被李孟拒絕,笑著說道︰

    “咱們定下的規矩如何做,就如何做,這治病救人的錢,任誰遇到都要這麼做,不用放在心上。”

    可不是任誰都這麼做的,昌邑的鹽販子們求爺爺告奶奶到最後也只有李孟一家伸手,這趟買賣回到了昌邑,事情被那寨子的寨主知道,也是覺得李孟這人不光是手段強悍,而且做人也是仁義,讓手下的人多多的恭敬,以才有今天酒店裏這番遭遇。

    李孟笑著擺擺手,開口說道︰

    “不用多禮,我約人有事,你們自用就是了!”

    現在李孟的說話做事,漸漸的帶有這個時代人的風格,昌邑的鹽販子這種恭敬的態度,讓店裏面不管是知道還是不知道李大哥是誰的人,都是覺得李孟此人非同尋常,店老板也是帶了滿臉的笑容走出來,客氣的說道︰

    “原來是李大爺,裏屋來吧,位子已經給您老留好了。”

    李孟點頭微笑致謝,那老板顯然沒有想到面前這人居然這麼客氣,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只聽得有人在那里小聲的議論︰

    “這人這麼客氣,難道還是什麼角色不成,我覺得他和那侯山怎麼差不多?”

    “閉嘴,你不想活了,這就是鹽竿子的大爺李二郎。”

    “……結帳,快走吧,我不敢呆在這……”

    所謂的裏屋也就是店主人把自己的客廳改成的單間,說白了就是個封閉的屋子,裏面擺張桌子罷了,李孟坐在那裏,只要了點花生米和魚干,一壺酒,坐在那裏等待王家和孔家兩戶鹽商。

    不多時,兩名掌櫃的一起談笑著走進屋中來,王家和孔家這兩家鹽商,雖然說在逢猛鎮的人只不過是個掌櫃,可這長相和氣派還是和這片的軍戶和民戶不同,這片的人都是忙于生活,黝黑和削瘦幾乎每個人都是,但是這兩名掌櫃卻是白白胖胖,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實在是比較稀罕。

    要放在幾個月前,這兩名掌櫃的可不用屈尊去見一個私鹽販子,雖說他們的身份也不過是個掌櫃,可他們兩個現在是這些鹽販,鹽丁,鹽場的財神爺,就算是那個氣焰滔天的牟巡檢也是要客客氣氣。

    鹽棧收鹽每年要花出去幾千兩銀子,有這些銀子花出去,為何當不得財神爺。

    但現在有所不同,不管是王家鹽商還是孔家都發現,最近來給這裏送鹽的鹽販子,除了鹽丁和鹽場之外,就只有來薛家千戶所的那些人了。

    鹽丁和鹽場送的鹽裏面,都是摻著沙子的貨色,收他們的鹽就算是能平價賣出去就不錯了,之所以還再買,不過是花錢買個方便而已。

    薛家千戶所那些鹽販送來的鹽,質量好,而且數量也越來越大,王家和孔家收來的鹽都自有銷路,倒不擔心李孟的鹽多,可做生意的人都有這個敏感,這李孟已經是控制了所有的貨源,而且既然是設在逢猛鎮的收鹽,那針對的肯定是這一片區域靠海的人家,李孟把持住所有的貨源,他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收鹽了,這很明顯意味著,買賣雙方隨時可以主客易位,價格的高低也不是買家說的算了。

    其實這兩位鹽商也不是沒有想過其他的法子,比如說半路收購那些外地鹽販的鹽,價錢還稍微高些,說白了就是讓這些鹽販子給他們跑腿運鹽,然後再回去買一次就是,不過這些平素膽大包天的鹽梟鹽販一聽這個,都是紛紛的搖頭,惟恐避之不及。

    偏生這李孟也得罪不得,要是個大鹽販子倒也好說,兩名掌櫃的手下也有幾十名能打的伙計,可這李孟就是赫赫有名的鹽竿子的首領,有些傳聞他們知道,幾個最能打的外地鹽販子隊伍都是被打的落花流水,還有十幾個鹽丁不知道下落如何,這就足夠讓人膽寒。

    今天李孟邀請,他們雖然是心中忐忑,可也要客客氣氣的來赴會,這兩個人一進屋,李孟立刻是微笑著抱拳站起,開口道︰

    “今日請兩位掌櫃來這裏相聚,地方簡陋了些,莫要見怪。”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8 02:59 PM

第三十四章 漲價及插曲
看著李孟身材高大,身上的衣服雖然很舊,但漿洗的很乾淨,舉止也是溫和有禮,和那些軍戶的粗人大不一樣,這做派頓時給兩名掌櫃的很好的印象,做生意的最怕是遇到不講理的人,既然溫和有禮,那就說明一切都有的談。

    李孟伸手虛請,示意兩位掌櫃坐下,兩位掌櫃都是自己雇傭的廚師,看到桌子上擺得不過是一盤花生米,一碟鹹魚乾,還有一壺酒,剩下的就是酒盅筷子,心想這還真是簡陋,你最起碼在我們這里賺來了三千兩銀子,還這麼小氣。

    “承蒙兩位掌櫃給我李孟的照顧,先敬一杯了。”

    兩名掌櫃的連忙舉杯,都是滿臉笑意的客氣了下,一杯酒喝下,李孟咂咂嘴,這酒實在是太淡了些,對於部隊裏面出來的人,這種淡酒確實是意思不大,放下杯子,隨即開口說道︰

    “不瞞二位掌櫃的說,海邊風浪大,年景也不好,軍戶的兄弟們生活不容易,二位掌櫃的您看能不能把價錢漲漲?”

    終於是說到正題了,兩名掌櫃的臉色頓時是垮了下來,心想果然到這份了,兩個人對視一眼,王掌櫃吞吞吐吐的開口說道︰

    “李兄弟,鹽棧的日子也不好過,走膠河這水路光是過卡子的交的銀錢就要翻倍,也不瞞您,官府,響馬都得打點,我們也不容易,這……”

    正說話間,猛聽到外面有些喧鬧,兩名掌櫃的有些驚奇,李孟則是看了看門窗之類的出口,伸手摸了摸腰間的短刀,他把椅子朝後挪了挪,方便自己的活動。聽得外面腳步響,一個人已經愣愣的沖進來。

    兩名掌櫃的不過是愕然回頭,李孟朝後撤一步,直接站起來,進來的這人一進門就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動作之快真是讓人眼花繚亂,屋裏面的三個人居然都沒有看清楚是誰,就聽得一人帶著哭腔說道︰

    “李大爺,我有愧啊!”

    李孟這才是看清,跪在地上的是張屠戶,這張屠戶早晨起來還是驕橫囂張那張臉,此時全是悔恨和沉痛,看著李孟把目光投向他,張屠戶也不站起,膝行著來到了李孟的跟前,抹著眼淚說道︰

    “小的真是豬油蒙了心,以前俺娘也是教育俺要做個良善人,長大了卻是糊塗了,今日被李大爺您這番話真是平地一聲雷,把俺震醒了,大爺你都能為人出錢,俺真是慚愧的死心都有啊!”

    屋子裏面的氣氛很是怪異,兩名掌櫃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李孟卻是明白過來,笑著說道︰

    “張師傅有這個心就好,欠了多少銀子,我替馬罡還上。”

    張屠戶猛地站起來,臉上帶著憤怒的表情,大聲說道︰

    “老天爺在上面,李大爺您有這善心,俺老張為啥沒有,人俺已經是帶來了,小伙子玩骰子的時候,輸了錢,咱得給他個機會不是,錢我都還給馬罡。”

    “兩位掌櫃,你們看,張師傅這心思真是忠厚,咱們大明這忠厚人可太少了,你們說是不是?”

    兩名掌櫃的雖然不去骰子鋪那種地方玩,可這張屠戶是什麼人他們還是知道的,這麼個混帳人,那裏和忠厚兩個字掛上關侏,可眼前這場面都已經是把人看糊塗了,他們也只是笑著點頭迎合。

    李孟和張屠戶又是客氣了幾句,張屠戶這才是做正義凜然的模樣,快步離開了這屋子,事實上,李孟和他說完那些話之後,轉過身,這張屠戶就去找人打聽了,還想要是多管閑事的人,就給他個教訓。可從本地鹽販子那裏知道李孟是誰之後,張屠戶差點是把尿嚇出來,連忙把馬罡放出來,然後在鎮上到處找李孟在那。

    在小酒館這番做作,張屠戶出門之後,發現雖然天氣寒冷,可渾身的衣服完全是被冷汗塌透了,張屠戶回去之後大病一場,也不知道是著了風寒,還是被嚇到了,總之是三天沒有下床。

    被這番插曲打攪,王掌櫃的那些話也不知道如何繼續下去,三個人彼此看著,都有些尷尬的笑笑,李孟從前很少跟人談事情,商場上的溝通也不熟悉,索性是直截了當的說道︰

    “一擔鹽一兩五分銀子,不要銅錢,那些鹽丁和鹽場賣給你們也是這個價錢,我也不多要,你們說如何?”

    剛才張屠戶那邊慷慨激昂,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他已經是怕到極處,逢猛鎮上關於李孟李二郎的傳聞和傳說很多,這兩位掌櫃心裏面也是明白面前這位不好惹,孔掌櫃琢磨了下,遲疑著開口說道︰

    “這價錢是不是高了些?”

    邊上的王掌櫃連連的點頭,李孟笑了笑,反倒是坐下來,撿了顆花生米丟在嘴里,邊咀嚼邊說道︰

    “這些鹽下船就是四兩銀子一擔,據說再遠些還能賣的更高不是,你說我也在膠河放船向南……”

    這話出口,兩位掌櫃都是大驚,心想這些事情他如何知道,要說如何知道,其實也很簡單,侯山請王掌櫃的一名伙計以感謝的名義吃了幾次酒,又給了幾百文的好處,這就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既然自家的底細被人知道,講價的時候自然是變得被動許多……

    兩名掌櫃從小酒館離開的時候,臉色並不好,價錢最後就是定在一兩五分一擔上,不過李孟也有些讓步,那就是保證鹽丁和鹽場不會再向逢猛鎮賣那些質次價高的鹽。

    李孟比兩位掌櫃晚出來一會,這點酒賬,已經是被張屠戶給結了,在門口的長凳上坐著一個無精打采的小伙子,掌櫃的在李孟結帳的時候,低聲說道︰

    “這就是那個馬罡,張屠戶把他丟在這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8 03:17 PM

第三十五章 楞馬罡
李孟掏出二兩銀子放在桌子上,對掌櫃的說道︰

    “置辦些好飯食,送給我那些兄弟們吃,找侯山帶著你,剩下的銀錢掌櫃的自己留下吧,今天也擾了你的買賣。”

    所謂的好飯食無非是蒸點熱的乾糧,煎幾條魚,切盤鹹菜,窮苦人就已經是吃的很高興,卻絕對用不了二兩銀子,這還要算上酒館的利潤,店掌櫃本來很害怕李孟,這時候卻對他的印象大好,弱者客氣那是顯得謙卑,不過強者的客氣和大方就是人格魅力了,李孟可不弱。

    那個小伙子一直坐在門口的長椅上,低著頭,李孟打量了幾眼,發現這馬罡很是壯碩,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李孟所看到的,大部分都是瘦削的人,鹽棧掌櫃的這種身材的可真是罕見。

    李孟的身材在這個時代算是高大,但也顯得偏瘦,李孟每天堅持三頓飯和攝入蛋白質,但是缺少動物脂肪,吃肉少。可這小伙子坐在那裏給人的印象就是虎背熊腰,天氣寒冷,他卻穿著單衣,能看到成塊的肌肉。

    馬百戶家比起尋常軍戶來,日子還是要好過許多,想必是勤於鍛煉武藝,營養又是跟得上,所以才有這樣的壯實。

    “你是馬罡嗎?”

    “知道了你還問!”

    馬罡的話很衝,聽到李孟的問題,頂了一句之後,恨恨的抬起頭瞪著李孟,馬罡的臉上倒是難得的白,比較接近膠州城琸人的模樣,抬起頭之後,他的臉上有些傷痕,想必是被張屠戶關那幾天也是吃了點苦頭。

   聽馬百戶所說,這馬罡的年紀和王海差不多,還是個孩子,李孟自然懶得和他計較,只是笑著說道︰

    “你爹娘讓我領你回去,跟我走吧!”

    馬罡瞪著大眼,在那裏擰著脖子怒喝道︰

    “你是個什麼東西,對我吆喝來吆喝去的……“

    突然間,這馬罡眼睛又是瞪大了一圈,盯著李孟的臉,顯然是認出來什麼,突然間,他屁股上好像是著火了一樣跳起來,伸出手指著李孟大喊道︰

    “你不是那個傻子,你一個沒心眼的小軍戶,憑什麼對小爺我吆喝來吆喝去的。”

    說話間,伸手就拉扯李孟,李孟心裏面真是有些火大了,這馬罡的模樣就和在現代遇到的那些非主流青年一個模樣,一點好賴也不知道,對付這樣不知好歹的年輕人,李孟也是有些心得——打一頓就老實了。

    馬罡站起來就要抓李孟的胸口,李孟的朝前踏一步,一個直拳正中馬罡的胸口,不管是從軍還是在保安公司的時候,每天早晨的訓練,這馬步沖拳可是少不了的課程,李孟的動作雖然是簡單,但卻練了許久,直接有效。

    對方的手還沒有抓住,李孟的拳頭已經是重重的打在馬罡的胸口上,馬罡根本沒有預料到李孟的動作這麼快,被這一拳直接打了個踉蹌,絆在後面的長凳上,一個跟頭摔倒在地,店裏還有幾個人,看到馬罡這麼狼狽,都是哄堂大笑。

    李孟也是搖搖頭,覺得這馬罡精神很足,自己也就走回去了,犯不著操心,剛出這酒館門,聽著身後馬罡怒吼著沖了上來,腦後勁風突起,李孟急忙的朝著邊上一閃,抓住對方揮空的拳頭,一個背摔,就把這愣頭青一個的馬罡,重重的摔在街上,“轟”的一聲,街面上砸起了好大的塵土。

    這些都是現代軍隊和保安公司最基本的防身術和空手技藝,勝在簡單直接,能夠爆發出最大的力量,加上李孟一直是勤於練習,用在這號稱是喜歡武藝的馬罡身上,真是大佔上風。

    馬罡被摔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好不容易緩過口氣,掙扎著又要衝上,卻覺得脖子上一陣寒意襲來,渾身頓時是僵住在那里,因為他看到李孟拿著匕首抵住他的脖子,李孟已經有些火大,冷聲說道︰

    “你要是再給我亂蹦達,我就割斷你的脖子!”

    李孟的話說的平淡,可馬罡卻知道對方不是開玩笑,只覺得一股冰寒從心底泛起,甚至是連話都不敢說,拼命的眨著眼睛表示求饒,這模樣,讓李孟忍不住笑出聲來,這馬罡就是個孩子,自己和他一般見識做什麼。

    突然聽到街那邊幾聲驚呼,十幾個人朝這邊跑了過來,卻是王海他們跟著酒館的掌櫃的過來取飯食,看到李孟正在和人廝打,急忙沖過來。

    李孟拍拍手,對著王海他們命令道︰

    “把馬罡這混小子給我綁起來,丟在車上,不老實就給我打。”

    這十幾個人一擁而上,把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馬罡捆綁起來,快要丟在獨輪車上的時候,馬罡突然開始掙扎,他對著王海喊道︰

    “小海,我是罡子,你捆我幹什麼。”

    王海和同伴手上不停,嘴裏低聲喝道︰

    “你瘋了,居然和李二郎動手!”

    “什麼!!??他就是李二郎!”

    “廢話!”

    這番對話之後,馬罡立刻是安靜了下來,李孟也是懶得理會,鹽既然已經賣掉,該談的都已經是談完,也就應該回家去了。

    本來侯山在逢猛鎮打探來的消息都是交給鹽竿子來送鹽或者取消息的人那裏,然後傳口訊給李孟,既然這次來了,索性是自己過去聽聽。

    不過消息不多,已經是臘月,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的中國人,過年是一件非常隆重的大事,窮人富人都是要回家過年,逢猛鎮的大小鹽販子們也都是如此,據說王家和孔家這兩家的鹽商也是準備在五天後回去過年。

    其餘的消息,那就是登州孔有德之亂還在持續,朝廷的大軍已經是把孔有德完全困在了登州城中,據說城內的人都已經是快被吃乾淨了,或許這場叛亂馬上就要結束,李孟聽到這個消息渾身有些不自在。

    他甚至是有惡心的感覺,因為即便是李孟淺薄的歷史水平也知道,雖然不知道這叛亂的結果如何,可孔有德沒有死,他可是滿清入關的急先鋒,是最大的漢奸之一。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8 04:18 PM

第三十六章 年貨
說起過年,這件事情倒是提醒了李孟,這次一共是賣鹽賺了五十多兩銀子,李孟都是拿了出來,讓手下的人在整個逢猛鎮大肆的采購,因為過年,膠州城的一些商販也是過來擺攤買賣年貨。

    五十兩銀子能買的東西可真不少,過來時候那些獨輪車都已經不太夠用,索性是把馬罡從車上卸下來,聽說李孟就是逢猛鎮眾人傳頌的“李二郎”之後。老老實實的不敢亂說亂動,只是跟在王海的後面。

    什麼豬肉,布匹,油鹽,鞭炮,點心,各種各樣的必需品都是裝的滿滿,眾人的情緒都是高漲,誰都明白,這就是李孟給大家置辦的年貨。

    回到薛家千戶所西村之後,李孟果然沒有讓大家的興奮失望,他親自帶著人挨家挨戶的送年貨,在李孟的眼琸,每家幾斤肉或者幾尺布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在這些窮苦的軍戶人家,這可是很不錯的禮品了。

    今年因為李孟在村裏面煮海熬鹽,雇傭大家幹活,家里有人加入鹽竿子的都是得了好處,沒有的,也是捎帶著沾光,日子都是好過不少,李孟這又送來了年貨,家家戶戶都是歡聲笑語。

    自然趙能,陳六子,王海幾個家裏,還有加入鹽竿子的那些年輕人,東西肯定比別人要多些也要好些。

    這麼一戶戶的走,馬百戶家是最後一家,馬百戶和村子裏面的人不太有交往,也許是自矜身份,聽著村里歡樂的喧鬧,老倆口以為沒有自己什麼事情,也就懶得關心。誰想漸漸安靜下去的時候,有人敲響了自家的門。

    馬百戶開門一看,卻是李孟笑呵呵的站在門外,抱拳作揖笑道︰

    “李孟平日多承鄉親們照顧,這些許年貨,也算是我的謝意。”

    說話間,遞過來兩包點心和一塊豬肉,這也是李孟的一片好意,馬百戶擠出來個笑容,道謝接過,他還在心裏牽掛獨子,那裏高興得起來,剛要關門的時候,李孟卻笑著說道︰

    “馬大人莫急,還有樣年貨送上,這年貨可是不少。”

    馬百戶一愣,卻看到李孟閃開,露出了身後一個人,正是馬罡,馬百戶激動萬分,站在那里鬍鬚眉毛都是顫抖,許久才指著馬罡罵道︰

    “你這個不孝的混帳,你還有臉回來……”

    馬罡剛要頂嘴,就看見李孟冷著臉轉頭,低聲說道︰

    “你小子要是敢跟你爹娘不恭敬,我就宰了你!”

    馬罡頓時是噤若寒蟬,馬老太太聽到外面的動靜也是出來看,走到院子當中頓時是看到自己兒子站在門口,當娘的見到擔心許久的兒子,自然是激動萬分,也不管有沒有外人在場,上前抱住馬罡“我的兒啊”大哭起來。

    李孟看著這一幕喜劇,突然覺得眼角有些濕潤,用手擦了擦,嘴里低聲說道︰

    “眼被風吹了。”

    在門口馬百戶也是用手擦擦自己的眼角,看到站在一邊的李孟,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當下彎下腰遠遠的給李孟做了個莊重的大禮,李孟笑著搖搖手,轉身自去了……

    每逢佳節倍思親,對於身在異鄉的人是如此,對身在不同時空的李孟來說更是如此,不過村子裏面濃濃的節日氣息把他的這種愁緒也沖淡了不少,李孟所在的這個村子,因為今年下半年的生活水準大幅度的提升,家家戶戶都是好過了許多,所以慶祝起來更加的熱烈和隆重。

    這種熱鬧和富裕的景象自然是被周圍的軍戶聚居村落看在眼裏,在他們周圍也有在李孟的鹽場裏面賺錢的人家,今年過年也都是歡聲笑語,這真是給沒有參與進來的人莫大的榜樣作用。

    大家都琢磨著自己過完年也參與進去,這年頭軍戶的田地本身就不夠種的,不另外找些活命的路數,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才能過完,可放從前哪有這麼穩當保險的路子,哪有這麼仁義大方的老板。

    大年初一到初二,李孟的破院子裏面迎來了一波波的拜年的客人,有周圍的鄰居,也有其他村子的,有的軍戶還是小旗,總旗的餃頭掛著,一樣是笑容可掬的給李孟拜年,只是這宅院委實破舊了些,接待客人多有不方便。

    趙能索性是把客人都是領到稍微像點樣子的自家去坐,也算是給李孟解決些麻煩,同時,幾個鹽竿子為首的角色,都琢磨是不是年後給李孟換個宅院,現在也不缺銀子,李二郎的住處總要有個體面。

    李孟這兩天,白日里滿臉笑容的迎來送往,腮幫都是感覺到酸痛,可該做出來的態度還是要做出來,雖說自己的實力足夠做個惡霸,可那有什麼用處呢,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講究和氣生財,李孟知道自己的根就在這些軍戶之中,和他們打好關系,對自己的行事都有許多的方便,何況現在在做的是違法的勾當。

    逢猛鎮兩名鹽商收鹽的價錢漲上去了,自己這邊的鹽貨產量明年不出意外的話還要提高,看起來這生意越做越好,不過李孟卻有隱隱的憂慮,作為一名來自現代的人,自然知道不發展就是後退。

    可這海邊煮鹽的生意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提高了,北面吃長蘆鹽,南面吃兩淮的鹽,山東的鹽素來銷路狹窄,李孟從侯山那裏得來的消息,兗州府和青州府一直是鬧民亂,登州又有孔有德在那裏折騰,河南和陝西也不安生,各條買賣食鹽的道路差不多斷絕,所以才有人來靈山鹽場買賣。

    按照李孟的歷史知識,山東的這些民亂應該還是會被平定,那麼私鹽的買賣生意恐怕還是會下降,將來幹什麼呢?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8 04:23 PM

第三十七章 總旗
白天應付拜年,晚上思考將來的發展,李孟怎麼也想不出憑著自己這幾百號人能夠在這個大勢裏面做什麼,最後想出來的,也只能是腳踏實地的把眼前的各個事情做好,賺到應該賺的每一分銀錢。

    初三那天,人流才變少,李孟也是難得的得個清淨,趙能早晨起來就開始張羅著讓他老娘做菜打酒,說是中午請陳六子,王海幾個來喝一杯,聚一聚。李孟在院子里打熬完身體,過來和趙能閑聊,卻聽到趙能抱怨說道︰

    “那馬百戶年紀這麼大,卻不通人情世故,李兄弟你救了他那個混帳兒子,這多大的恩情,過年也不過來問個好。”

    李孟笑笑,知道馬百戶這個官餃對他身邊這些軍戶兄弟們還是有些震懾,如果這馬百戶過來低頭拜年,這些人一個個的心氣肯定是高起來,正要回答間,也真是巧合,外面有人敲門,一邊喊道︰

    “有人在嗎?”

    聲音卻正是馬百戶的,李孟看了身邊的趙能一眼,笑著上前打開了門,門外馬百戶穿著身青色的袍子站在門外,算起馬百戶的年紀,怎麼說也是李孟和趙能的長輩,少不得也要客氣一番。

    說起來,自從臘月上旬把馬罡救回來之後,馬百戶就一直沒有登門,李孟雖然不當回事,可也覺得這老者太把自己當下部了,所以過年的客氣話說完之後,也沒有留客的意思,剛要送客,馬百戶乾咳幾聲,從懷裏掏出一張疊著整齊的紙和一個小布包,開口說道︰

    “李孟你把那個畜生帶回來,這大恩大德真是不知道怎麼報答,你花了多少銀子,老漢我也掏不出來,不過還豁出這張老臉,在指揮使門前跪了兩天,給你求了這個總旗的告身…..”

    李孟頓時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住那布包和紙片,邊上的趙能更是瞠目結舌的模樣,衛所指揮使手下五個千戶,每個千戶手下十個百戶,百戶下面兩名總旗,十名小旗,這就是目前衛所的體制。

    這千戶、百戶之類的都是世襲的稱號,名義上對所屬的軍戶有統轄之權,不過這窮苦地方,有這個校頭一分銀子也不多賺,還要勞心勞力的去催討錢糧徭役,得罪鄉親,分明是個苦差事,誰也不願意做,總旗說起來就是副百戶的職司,若說是馬百戶是個村長,這總旗就是副村長,好處是一點沒有的,怕要有更多的辛苦。

    但是這總旗的校頭對李孟來說太重要了,總旗有再多的不好,可也是個官,盡管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軍官,對來自現代的李孟來說,深知有官府的背景,對做生意,不管是做合法的生意還是做違法的生意都有多大的幫助。

    而且這個總旗的餃頭,可以為自己的許多事情提供方便,不光是在私鹽這一項上,馬百戶看著李孟臉上不加掩飾的激動心情,心裏面鬆了一口氣,他拿著告身出門的時候,被老伴和兒子都是一通埋怨,說是這種得罪人的差事誰願意做,而且那李孟做買賣是風聲水起,誰還會看得上這個總旗的校頭。

    李孟很是失禮的展開那張告身文書細看了,上面雖然是繁體字,可辨認不難,那布包裏放著個小小的銅印,這就是印鑒。

    “這東西有什麼用,支差支糧,少了還自己貼補……”

    趙能在那里小聲嘟囔,卻被李孟用凌厲的眼神瞪了回去,轉過頭,李孟沖著馬百戶施了個大禮,肅聲道︰

    “多謝馬百戶,今後若有事,李某絕不推辭。”

    這下連馬百戶都怔在那里,心想這東西也就是個名聲好聽些,為何這麼莊重,剛要客氣,卻想到自己還有事情要求人,先是扶住李孟,乾咳一聲說道︰

    “不瞞李總旗說,這次還有事相求。”

    要求來的還真是快,李孟也不在意,做出副請講的表情,馬百戶老臉微紅,卻沖著外面喊道︰

    “小畜生,還在那邊躲著幹什麼,讓你老子在這裏求人!!”

    這邊一聲吆喝,在院門口磨磨蹭蹭的走過來一人,正是馬罡,在逢猛鎮那股愣頭青的模樣已經是不見,在那里低著頭,馬百戶嘆了口氣,開口求道︰

    “李總旗,我這不成器的小子懂得些武藝,也還壯實,這幾天都鬧著要來跟著李總旗你干,老漢我覺得這混小子沒準也能幫得上忙,拉著這老臉求您收留他。”

    說完之後,老百戶用更恭敬的態度抱拳莊重的作揖為禮,看著對面老人難為情卻還是對一個比自己年紀小,官身也低的年輕人做出如此大禮,李孟頓時是感覺到心軟了,而且馬罡這樣的壯實小伙子,也確實是他所需要的,當下客氣的笑道︰

    “馬百戶何必這麼大禮,馬罡這小伙子不錯,我收留了。“

    聽到李孟這麼的干脆利索,馬百戶有些激動的抬頭說道︰

    “李總旗,這混帳小子今後就是你的人,你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就是一刀宰了,也是那小子作孽,老漢我不會多說。”

    馬百戶這倒是干脆利索,又是施禮之後,轉身走到馬罡身邊呵斥幾句,就那麼回家去了,李孟看著馬罡在那里縮手縮腳的模樣,禁不住揚聲說道︰

    “小子,是不是心里不服氣?”

    這馬罡桀驁不馴的模樣,還真是要鎮服住才行,李孟自然能看的出來,那馬罡聽著這麼一問,站在門口開口嘟囔著說道︰

    “你拳腳不錯,不過兵器上你可未必打的過我!”

    李孟哈哈大笑,心想這還真是個孩子,當即開口說道︰

    “也好,跟著我去海邊,咱們比試比試!”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02 AM

第三十八章 城門所見
走出村子倒也不用多遠就是平日鹽竿子練習的地方,李孟看著擺在一邊的竹竿木棍,笑著說道︰

    “咱們也不用真兵器,你選個東西就是。”

    為了練習的方便,除了竹槍竹竿之外,還有些加鐵的木刀和鐵棍,都是用來練習用的器械,馬罡很是興奮,在那堆東西上翻檢了一番,拿出一把木刀,擱在手中揮舞幾下,很有把握的擺了個姿勢,笑著說道︰

    “來吧,小爺……不是,馬罡我還是有本事的?”

    看到馬罡這個架勢,李孟反是有些失望,跟村子裏面這些人閑聊的時候,知道大明官軍所用的武器都是以長矛為主,輔助以刀盾兵,李孟一直想要看看軍隊裏面的武藝到底是什麼樣子。

    說來可笑,身在衛所軍戶之中想要看個兵器武藝居然看不到,膠州倒是有一營戰兵,不過李孟卻不想過去,小心微妙,本以為這馬罡既然是在指揮使那邊當過家丁親兵的,也算是精銳之士,應該懂些戰陣技藝。

    誰想到看著這模樣,好像也是所謂的武師技藝,江湖把式,在逢猛鎮也經常看到這樣的江湖人,擺攤賣藝,耍的雖然好看,可一點用處也沒有。

    李孟在地上撿起了根短木棒,差不多四尺左右的長短,拿在手中,擺了個刺殺前的準備動作,笑著說道︰

    “直管過來!”

    馬罡年輕氣盛,向前搶出一步,手中的刀直劈而下,這下子倒有些真本事在其中,簡單直接,只是單刀掄圓了畢竟是在半空中走個弧線,多花了點時間,即便是一點,在瞬間也是破綻。

    李孟雙臂擺動,身體向前沖了步,李孟手中的短棒走的可是直線,距離最短,馬罡的刀還沒有劈下來,李孟手中的短棒已經是戳在他的胸口,劇痛之下氣沒有喘上來,頓時是倒在地上,剛要反應,李孟的短棒前端已經是點在了他的咽喉處,笑道︰

    “若是在戰場,你早就是交待了!”

    李孟也不理會頹然倒在地上的馬罡,轉身沖著趙能說道︰

    “把他放在煮鹽的隊伍裏面先練著,什麼都不會,就是個愣小子。”

    走不出幾步,就聽到身後那個馬罡大喊︰

    “李大哥,我肯定是練出來,跟王海他們一樣,當運鹽隊的鹽竿子。”

    李孟輕吐了口氣,他決定最近一定要去膠州城看看,在這軍戶村落裏面,人的眼界和想法都是有些狹窄,格局實在是太小了。

    崇禎六年的正月初七一過,平素里沒有什麼外人來的薛家千戶所西村突然熱鬧了起來,第一個外人卻是張屠戶,他帶來了頗為不輕的禮品,陪著笑臉給李孟拜年,對于這種小人,李孟瞧得起瞧不起是一回事,不過還是維持著基本的客氣。

    笑臉上門,必然是有事相求,果然這張屠戶客氣幾句之後,就說願意每月給李孟交些銀子,只需要鹽竿子的人定期去骰子鋪晃蕩一趟,示意這是在李孟名下的產業,他的那個骰子鋪平時經常有些鹽丁無賴的在那裏搗亂耍賴,很是傷腦筋,聽到這個,當時在李孟院子裏面苦練的馬罡差點動手把張屠戶打出去。不過誰也沒有想到的是,李孟想了想,給張屠戶定下一條規矩,不得逼人上絕路,也就答應了要求。

    張屠戶千恩萬謝的離開,沒有一天,這消息就傳開了,李孟也是嚇了一跳,誰知道這靈山衛所裏面居然有這麼多非法的勾當,私設骰子鋪的可不是一家,還有些販運茶葉的膽大之徒也都是來這裏報備下。

    更加可笑的是,靈山鹽場裏面居然也有一戶辦賭局的,還有兩伙販運私鹽的,請求李孟的保護,靈山鹽場可是官辦的產業,裏面如此亂七八糟,或者說居然亂七八糟到這樣的地步,還真是出乎人們的意料。

    開賭場的,茶販子,海上的小走私販子,還有官辦的私鹽販子,等等等等,或者說逢猛鎮和靈山衛所這些做不法生意的,一夜之間好像是找到了組織,紛紛來求得李孟的庇護。

    趙能,陳六子,王海他們雖說是也是膽大販運私鹽的販子,但是對這些烏七八糟的不法之徒,卻從心眼裏面瞧不起,很是不理解李孟的心思,鹽竿子目前每月的收入頗為可觀,何苦還在乎這點小錢。

    李孟除卻給幾種行業定下規矩之後,錢也收的不多,只是有個要求,鹽竿子要是想要知道什麼消息,那他們一定要盡力幫著打聽。

    這點要求對所有人來說,真是不算什麼,等到正月十五元宵節一過,李孟的仁義俠士之名已經是傳遍了整個膠州的南半部分。相對的,稍有風吹草動,任何消息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傳到李孟的耳朵裏面。

    對於來自信息爆炸社會的李孟來說,這個時代太閉塞了,而且李孟深知信息和迅速有效的信息的重要性,而這些不法之徒的消息卻是最靈通的,給他們保護,換的他們消息的共享,對= 目前還很脆弱的鹽竿子是極為重要的。

  儘管快出正月,可過年的氣氛還沒有消散,特別是在相對安寧,經濟條件很不錯的膠州城附近,李孟依舊是出現在膠州城的西門官道上,他和陳六子,王海都是做行腳商人的打扮,每個人都是背著個大的包袱。

    陳六子和王海難得進城一次,很是興高采烈的東張西望,李孟也是四處打量,但是他所注意到的卻是那些在路邊木然乞討的乞丐,還有些人頭上插著草標,呆呆的坐在那裏,這些人都是瘦弱憔悴,一副饑民的模樣。

    更加讓李孟震撼的是,這些人的眼中都沒有了什麼生氣,就如同死人一般,初來這個時代,李孟已經是被軍戶的貧困生活震撼了一次,不過現在看來,軍戶們雖然窮,比起這些人來,還算是不錯,最起碼還有生氣和快樂。

    類似的眼神,李孟只是在現代電視中那些非洲災民的眼中看過,無望,絕望,和木然。

    陳六子和王海卻好像沒有注意到那些人一樣,依舊是談笑著朝前走,李孟稍一錯愕也就是明白了,他們已經是習以為常,不過李孟還是開口問道︰

    “這是哪裏的人?”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04 AM

第三十九章 河畔
王海搶著回答道︰

    “登州那邊,朝廷的大軍和叛軍都是禍害百姓的,這些人在登州沒活路,只能是跑出來試試運氣!”

    看著李孟又要掏錢周濟的意思,邊上的陳六子連忙低聲說道︰

    “李大哥,可別掏錢,給了一個,全得圍上來,麻煩的很。”

    李孟呆了下,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嘆了口氣,又是朝城門口走去,三個人背著包袱,一走進城門就有士兵吆喝說道︰

    “站住,哪裏來的,可有路引?”

    李孟把口袋放在地上,從懷中掏出靈山衛所薛家千戶所的總旗告身,除了過來問的士兵之外,其餘的人都是懶洋洋的靠著城牆曬太陽,一看是個總旗,那士兵也就不檢查了,卻也沒有什麼恭敬的表情,把告身還給李孟,懶洋洋的回到邊上也是靠在那裏曬太陽。

    李孟他們進城的時候,聽著身後清晰的傳來嬉笑的話“窮軍漢”,李孟搖搖頭,心想你們不也是軍漢,有什麼資格在那里笑話我們。陳六子和王海則是暴怒,被李孟用眼神制止住。

    一進膠州城,王海卻是這半年來拋了多次,對城內的道路很是熟悉,三個人就沿著膠州城中的小白河走,農歷正月末,在山東的東部,也有了些許春意,小白河里面已經是見不到什麼冰塊,兩岸的楊柳枝條上也已經有了新芽。

    如此這般,這小白河兩岸很是有些景致,要是放在某些酸腐文人的嘴里,這就是頗有“江南風光”。

    河岸兩邊頗有幾個悠閑觀賞春光的行人,背著鹽包的李孟輕吐了一口氣,在膠州城中的這種氣氛,總是讓他有很多感慨,想起現代在城市里面居住的那些時光,那是物質和精神都極為豐富的時空。

    想想現在,每天要琢磨的是如何在大明的末世更好的生存下去,每天打熬自己的身體,琢磨把私鹽的生意做大,還有從四里八鄉那些不法之徒提供的消息裏面分析事態,想到這裏,李孟突然苦笑一聲,自己的所作所為不就是現代那些被自己深惡痛絕的黑社會頭目差不多嗎?只不過別人是販毒走私,自己則是販鹽。

    陳六子和王海跑到河邊一個攤子那裏,正在買栗子吃,他們手裏有幾個閑錢,而且缺嘴,李孟心情也好,進城沒有什麼急事,由著他們去閑逛了。自己也好看看風景,放鬆下心情。

    對面的河岸上走來一隊人,有車有馬,看起來像是官宦家庭的隊伍,李孟瞥了一眼,頓時被把注意力吸引過去。

    在兩三個婆子的圍繞下,一名穿著粉色比甲裙的年輕女子正在沿著河岸前行,這時候的小白河並沒有像現代那樣干涸,水量充沛,河道有點寬,李孟隔著這距離,倒是能看清這年輕女子的相貌。

    很美,這個女孩在河的那邊慢慢的走著,儀態頗為的端莊,能看的出女孩在觀賞河畔的風光,臉上露著笑容,顯然是頗為的快樂。

    窈窕淑女,不知道為何,李孟的心裏面出現了這個詞,衛所不是沒有女人,只是一個個為生活操勞和海風吹拂,各個都沒有什麼女人樣子,李孟也是年輕人,可是在現代通過各種渠道看美女看得多了,實在是對這些‘粗豪’的女子不感冒。

    說的誇張些,出現在河那邊的女子是李孟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所遇到真正的女人。

    在現代的時候,李孟在大街上偶爾也盯著美女看,對方未必會生氣還覺得很自豪,可這是明朝。

    圍在那女孩身邊的婆子看到了這邊正在發呆的李孟,頓時是大怒,走到岸邊的道路上叫住了幾個人,穿著粉色比甲裙的女孩也是注意到李孟在盯著她看,立刻是滿臉通紅的低下了頭,臉生紅暈,這種嬌羞之態更是動人。

    李孟都有些看的呆了,心裏面有股火慢慢的燒了起來,就在這時候,聽到對面有人高聲怒罵道︰

    “兀那窮漢,瞪著狗眼瞎瞧什麼,不怕挖你眼珠子下來!!”

    李孟一愣,卻看到岸邊有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丁在那裏指著自己大罵,那行進的隊伍也是被驚動,跟在車邊幾名漢子也是看向這裏,李孟頓時是從出神中驚醒過來,一看對面這情況,立刻覺得有些頭大。

    這件事情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己有些理虧,在這膠州城中人生地不熟的,對方人多勢眾,這次真的怕是有麻煩。

    “看你那寒酸模樣,可見過城牆嗎…….“

    那家丁越罵越難聽,陳六子和王海已經是丟下鹽包跑了過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時候李孟看著那女孩跟著身邊的婆子說了句什麼,那婆子走過來跟那家丁說了句話,罵聲頓時是停止。

    婆子的聲音倒是不小,這邊李孟也能聽到︰

    “小姐說,路邊行人都是無心,不要罵這麼難聽,我們走就是。“

    那家丁這才住嘴,不過還是悻悻然的說了句︰

    “多虧我們家小姐慈悲,要不然有你這窮漢受的!”

    穿著粉色比甲裙的女孩上了馬車,李孟突然很想離近了看看那女孩,想和她說幾句話,甚至是呼吸一下那女孩身邊的空氣,不過現在肯定是不合適。

    扭過頭去乾咳幾聲,沖著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陳六子和王海呵斥道︰

    “還愣著幹什麼,咱們快去貨棧,別耽誤了正事。”

    金州貨棧是膠州城內最大的商鋪,名字取得是“金膠州”這個俗語,也有財源廣進的的意思。

    這貨棧的鋪子就在小白河附近的街道上,很多貨物都是從膠河那邊直接進小白河在城內卸貨,也是方便。李孟三個人背著包袱,走到了這貨棧的門口,貨棧里面的伙計還以為是生意上門,就要上前迎接。

    在店內櫃台里面正在算帳的掌櫃抬眼一瞧,連忙是笑容滿面的迎了出來,跟店門口的伙計說道︰

    “快幫著客人拿著東西,讓人沏茶準備點心。”

    一邊客氣說道︰

    “陳老板,門頭這裏人多眼雜,請跟我到後堂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08 AM

第四十章 貨棧掌櫃
門口迎客的伙計撓撓頭,心想看李孟這三個人也就是普通百姓,怎麼自家掌櫃的這麼恭敬。進了內院,被稱作“陳老板”的陳六子很是有些不安,局促的笑道︰

    “李掌櫃,這是我們的大哥李孟,平素裏面是我過來這裏算帳罷了,多有隱瞞,莫怪莫怪。”

    李掌櫃迅速反應過來,他也是知道現在膠州城中的私鹽都是被所謂的“鹽竿子”壟斷,既然被陳六子稱作大哥,想必就是那位有很多傳說的大頭目了,當即用更恭謹的態度抱拳說道︰

    “原來這就是李二郎,說起來咱們還是本家,真是久仰,第一次見面若是有什麼怠慢的地方,還請贖罪。”

    口中說著抱歉的話,臉上帶著笑容,手上虛請,已經是把人帶進了後院會客的內堂,李孟笑笑,示意無妨,同時心裏面也感覺頗為親切,明末是災荒不斷的亂世,可也是商業極度興盛的時代。

    看這一個州城店鋪的掌櫃待人接物的層次已經是和現代那些服務態度良好的商家沒有什麼差別,李孟在那里那麼想,卻沒有想到這貨棧的掌櫃也是暗自驚訝,這名李二郎的傳說在膠州市井之中流傳很廣,貨棧這種消息靈通的地方自然也是知道,但是見過李孟的人並不多,大家都是把他想象成身高九尺腰圍也是九尺的粗壯漢子。

    誰想到這麼一見面,看著李孟雖然是身材高大,可卻是很溫和的一種人,和平素裏接觸的那些軍漢不同,更準確的說,他身上有些文人和商人糅合起來的奇怪氣質,態度也是客客氣氣的。

    有這個觀感,李掌櫃更加的客氣恭敬,請李孟落了上座,然後奉上好茶,看到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的陳六子和王海都是恭恭敬敬的站在李孟身後,更是覺得李孟不凡,沒有等鹽竿子這些人開口,這李掌櫃自己就先開口說道︰

    “臘月到正月,一共是一百二十兩銀子的貨款,櫃上已經是準備出來……”

    正說話的時候,一名伙計捧著個銀包小步走了進來,放在茶幾上,然後退了出去,李掌櫃也停住不說,笑著把銀包朝著李孟面前一推。

    明朝的食鹽官賣,金州貨棧也不是官辦的鹽商,買的又是李孟的鹽,自然是私鹽的買賣,官鹽在膠州城內賣到二兩銀子一擔,而且裏面雜物泥沙極多,百姓們也不願意購買,鹽商也是虛應故事。

    在膠州城凡是有些規模的貨棧都是兼營些私鹽銷售的生意,百姓們也是樂於購買,他們買賣食鹽都是拆成小包買賣,零售的利潤更高,這些人平素也都是在靈山鹽場收些私鹽,自從李孟的鹽竿子崛起之後,就順勢的接收這塊的貨源提供。

    讓鹽竿子眾人有些不理解的是,李孟賣給膠州城內這些商人的價錢是九分鹽一擔,十足的讓對方佔去了便宜。

    李孟打開銀包,隨手分出一小堆,推到李掌櫃面前,笑著說道︰

    “我家的生意也是辛苦掌櫃的了,這些暫請收下。”

    看到這銀子送到自己跟前,李掌櫃雖然是驚訝,可還是不由自主的把錢籠在在袖中,眉開眼笑的說道︰

    “這如何使得。”

    “今後貴號賣出我一擔鹽,就有掌櫃的一份銀子的好處,這不過是頭一份罷了,掌櫃的不要客氣。”

    賣的越多,個人拿得好處越多,還怕對方不拼命給自己賣這些鹽嗎,人都是趨利的,這金州客棧也不是李掌櫃自己的產業,不過是他在這裏管理罷了,有好處給他,自然是卻之不恭,現代的提成和回扣,放在古代也是有用的很。

    雙方又是客氣幾句,李孟喝了口茶,沉吟著問道︰

    “這城內的鹽商生意如何?”

    “李二郎可是說賣官鹽的張家,張恩這人早就是做不下去,在城內開了個飯館子貼補家用……”

    鹽茶官營,鹽商也是世襲,只是私鹽泛濫,官鹽壓根沒有什麼銷路,這身份也就成了個累贅,李孟聽到這個,還沒有等他說話,那李掌櫃又是笑著說道︰

    “別說是這鹽商了,就連這巡檢也不吃香了。”

    李孟詫異的“哦”了聲,李掌櫃看著李孟感興趣,加上得了銀子正是高興的時候,連忙說了起來。

    鹽政巡檢不過是個九品的小官,可無數人趨之若鶩,並不是這職位可以查緝私鹽,中飽私囊,而是這職位可以光明正大的販運私鹽,販運私鹽是個提心吊膽的買賣,單純為保衛鹽隊,打通關節就是花費很多額外的費用和精力。

    可鹽政巡檢販私鹽,就等於是官兵做賊,光明正大的做就是了,還可以私鹽官賣,那價錢又是高了不少,利潤自然也是多多。

    那膠州城中的牟巡檢所負責的區域是萊州和登州南部,最近登州兵災,也就只能是盯著萊州府,這一個萊州府的錢就能撈到天上去,查禁私鹽賺一份,自己販運私鹽賺一份,還有外地鹽商的孝敬,又是賺一份。

    所以牟巡檢死後,許多人拿出銀子,動用關係來爭奪這位置,不過事情往往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變化,現在青州兗州一帶民亂紛起,登州兵災雖說要結束,可後遺癥保持的時間也不會短。

    這些地方的亂局等於外地鹽商的孝敬一時半會就不用指望了,可查禁私鹽和販運私鹽的買賣還是大利,依舊是不少人在爭奪,不過時間過去,靈山鹽場和周圍的區域漸漸的都被一家鹽梟控制住。

    鹽丁們根本糾集不起力量來阻止什麼,官府也是不管,這就說明查禁私鹽和販運私鹽這兩條財路也被人斷了,或者說最起碼也要花費很大的功夫才能恢復起來,無錢可賺,這位置還有什麼意思,這局勢讓很多有心爭奪這巡檢位置的人心都涼了。

    所以出現了一個很奇怪的事情,駐膠州鹽政巡檢的職位空缺,卻無人問津,就那麼掛了起來。

    李掌櫃看著李孟聽得聚精會神,也有心賣弄見識,笑著說道︰

    “原本炙手可熱的巡檢的位子,現下卻是冷乾糧,戶部不管,鹽政司不管,據說推給這知州大人了,但卻無人敢接茬,就那麼晾在那裏。”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09 AM

第四十一章 人棄我取
李孟聽到這個,輕笑了一聲,喝了口茶,站在李孟後面的陳六子和王海對視一眼,卻是掩飾不住的得意,誰在膠州城販運私鹽或者說管理鹽政,都要考慮一下鹽竿子這幾百根竹竿,各地的鹽販子被扎的渾身血窟窿丟在路邊等死的可不是一個兩個,自己想想都是覺得很威風。

    “眼下這新丁出來當官都是要先借錢上任的,到了任上自有財源還債,本州除了些常例銀子,最大的一筆錢就是知州上任的時候,巡檢給的調味錢,現在巡檢死了,這筆錢拿不出來,這知州家眷又剛過來,不知道為難成什麼樣子呢?”

    說完,李掌櫃自己先是笑了起來,對這個新到任的知州沒有任何的恭敬之情。

    “哦?這調味錢是多少銀子?”

    李孟終於是忍不住開口詢問,李掌櫃也沒有多想,笑著說道︰

    “五百兩銀子,這知州怕是為這個數目發愁死了,昨日和衙門裏的張典史飲酒,說是這知州放出話來,誰拿出來這五百兩,這巡檢的位置就是誰的……”

    李掌櫃又是嗤笑兩聲,有些鄙視的說道︰

    “這官老爺都是有體面的,做成這個模樣,真是丟了朝廷的臉面。”

    看著高高在上的官老爺出丑,不管是誰心裏都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陳六子和王海也是忍不住,在那裏呵呵的跟著笑,發現李孟在那裏端著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才是匆忙的捂住嘴。

    李掌櫃笑了幾聲看到李孟的狀態,也訕訕的住嘴,屋子裏陷入安靜,過了一會,李孟手中的茶差不多已經是涼掉,突然間,李孟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碰”的一聲,倒是嚇得周圍人一跳,他盯著李掌櫃開口說道︰

    “李掌櫃,給你五百兩,你能幫我拿到這個巡檢之位嗎?”

    李掌櫃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嚇了一跳,一時間有些遲疑,拿手捻著自己的鬍鬚,低聲說道︰

    “這個,怕是……”

    “六百兩如何,剩下多少都是掌櫃的好處。”

    這赤裸裸的好處頓時是讓這名掌櫃渾身一震,就算是知府一年明面上的俸祿也不過八十兩,新來的知州急需用錢,本地鹽政巡檢的位置空懸無人問津,這筆代人送禮買官的買賣自己最少也是剩下一百兩銀子。

    何況膠州城外的勢力,現在隱隱是鹽竿子最大,討好了李孟將來自家的生意也是大有好處,稍一遲疑就笑著說道︰

    “承蒙李二郎看得起,咱就去托人試試,只不過這職位需要些告身文書……”

    李掌櫃是以為李孟是綠林的好漢,不是良善人家,搞不好是外地流竄而來的,卻沒有想到對方這麼回答︰

    “無妨,我這裏有靈山衛所薛家千戶所的總旗告身文書,掌櫃的拿去用就是。”

    “……原來是李大人,真是失敬!”

    崇禎六年的二月,山東的青州府和兗州府交界的地方雖然還有小股的亂民活動,但是整個山東省卻是一片的歡騰,禍害山東登萊一帶快兩年的遼將孔有德帶著亂兵出海,這場叛亂終于是平定。

    巡撫,布政使以及各級官佐紛紛上奏折歌頌皇帝的聖德,自然說要沒有崇禎皇帝的指揮,不能有如此巨大的勝利。

    在這種歡慶的氣氛下,萊州府膠州的一個小小的任命根本沒有什麼人注意到,軍戶李孟德才兼備,于衛所地方素有人望,鹽法大計乃是國之根本,命李孟為山東鹽政司駐膠州巡檢,即日上任。

    整個薛家千戶所都是震動了,加入鹽竿子的那些人不說,就連其他的百戶,千戶都是送禮來表示敬意,靈山衛所的指揮使也是派人致意,雖說是個九品官,當年牟閻王的威風大家都是看在眼里。

    這李孟手下的人看著比指揮使的家丁親兵都要精銳,又有這麼一大塊鹽場出鹽,將來比牟閻王威風那是肯定的。

    李孟也不含糊,在薛家千戶所西村擺下了流水席,大宴鄉親,只是運鹽隊和煮鹽隊的小伙子們雖然伙食質量大幅提高,卻不給上席的待遇,依舊是在海邊操練。

    原本那些因為販運私鹽風險不敢加入的人家都是想過來做工,鹽田肯定是需要不少的人手,李孟來者不拒,都是收留了下來,同時原來在海邊還煮鹽做工的一百六十名煮鹽隊的小伙子每天的工作就只剩下練習。

    三月初一,李孟去膠州城上任,眾人送出幾里也是‘依依不舍’的回轉……

    這次李孟率領著鹽竿子們可是走的官道,這條官道的作用也就是聯通衛所,靈山鹽場和膠州城,買賣鹽都是走私鹽,衛所變農莊,這官道根本沒有什麼人來往,所以李孟和身後這一百五十名鹽竿子頗為的顯眼。

    趙能是李孟身邊的那些人里面唯一獲準上席喝酒的,走在路上還是有些晃蕩,顯然是宿醉未醒,走出去幾里路看不到身後的人了,忍不住問李孟說道︰

    “李兄弟,哦,李大人,咱們帶這麼多人出來有這個必要嗎?”

    跟在身後的鹽竿子排成五列,隊列練習盡管才進行了幾個月,已經是出效果了,一百五十人扛著竹竿肅然的走在路上,十分的整齊,李孟笑笑,反問趙能說道︰

    “記得前幾天那三個從前的鹽丁頭目過來嗎?”

    趙能晃晃腦袋,有些疑惑的說道︰

    “我自然是記得,咱們不是讓他們自散去,不要這些禍害百姓的貨色嗎?”

    李孟低聲的笑了起來,半響才開口說道︰

    “這些貨色除了禍害百姓之外沒有別的能耐,不干鹽丁只能是去做盜匪,他們豈能願意,逢猛鎮和膠州城都有人給傳消息來,最近在逢猛鎮聚了一百五十多人,說是要在這半路上截我。”

    聽到這話的趙能渾身一個激靈,宿醉的酒意全變成冷汗發出來,急忙的問道︰

    “怎麼!?那咱們還走這條路!!”

    李孟咬著牙笑道︰

    “無妨,聚在一起也是好事,免得以後還要一個個殺!”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10 AM

第四十二章 跌宕起伏
這麼斬釘截鐵的話語,趙能先是在那里發了會呆,然後跌跌撞撞的朝著路邊就跑,平日里趙能也是鹽竿子的首領之一,此時卻朝著路邊跑,隊伍里面頓時是有些嘩然,站在其中的馬罡更是不屑的笑罵︰

    “見不得真章的孬…..”

    後面的話被李孟一眼瞪了回去,李孟也是有些不舒服,心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想到眾目睽睽之下,趙能跑到路邊的小河溝,撈起幾把冰涼刺骨的河水就抹在臉上,稀里呼嚕的把臉洗了一遍,又是顛顛的跑回來,一把把別人替他扛著的武器拿起來,開口埋怨李孟說道︰

    “怎麼不早說,現在腦袋還是暈乎乎的。”

    李孟放聲大笑,用拳錘了下趙能的胸膛,這番舉動之後,有些第一次去打架的年輕人緊張的心情也都是消散,士氣反倒是高昂起來。

    隊伍排列成一個長方形,李孟和趙能不像是尋常的隊伍一樣,即便是幾十個人,官餃高的也要站在首位,好像如若不然就不能彰顯起高位,李,趙二人都是站在隊伍之中長方形的兩個角上,也是背著長兵器。

    馬罡進入鹽竿子也有快兩個月的時間,到底是有過正規訓練的人,很快就是從煮鹽升到了運鹽的隊伍之中,他現在對鹽竿子的訓練方法死心塌地,這種簡捷有效的方式讓馬罡這種喜歡武藝和作戰的人如醉如癡,而且那些看似簡單甚至是幼稚的動作能真真切切的讓人感覺到體能的進步。馬罡已經是李孟信服之極,只是對趙能和陳六子這些人不算是服氣,覺得自己機會不好,要是早在李孟身邊,也不會比他們差。

    又走了三里路,李孟看見路邊有幾塊石頭疊在一起,不由得笑了幾聲,揚聲說道︰

    “再向前五百步,就是咱們的戰場了!”

    隊伍里面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不過看著臉上還滴著水滴的趙能,還有笑容滿面的李孟,這些年輕人的心情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在鹽竿子里面的訓練中,這個五百步說出來不是個概數,而是第一排的左角或者右角某個人邁出的步數,對于李孟來說,在當兵時候的訓練,每分鐘多少步是很平常的軍事常識,不過在這個時代,沒有那麼精確的計時器,只能是依靠領頭人的測算。

    五百步之後,這些年輕人們都是放慢了腳步,果不其然,兩邊一聲吶喊,一百多號人沖上了官道。

    這些伏擊的角色長相比鹽竿子里面的年輕人凶惡,身體看著也要健壯,手中拿著大刀長槍,兵器也要精良許多。

    李孟的一百五十多人排著整齊緊密的隊形,而這些伏擊者們都是亂哄哄的一團,倒是顯得比鹽竿子們人多。

    “定!方陣!平槍!”

    趙能口中大喝著快速發令,在海灘上的隊列訓練中,這些年輕人的動作不要說是錯誤,稍有遲疑,李孟的竹鞭就劈頭蓋臉的打下來,反應已經是接近下意識,盡管此時還是有些慌亂,但依舊是照著平時訓練的作出反應。

    趙能喊完之後,李孟跟著大喝︰

    “刺!”

    這些伏擊的鹽丁本以為要沖李孟這個隊列一個措手不及,看著這一百五十號人朝著四面轉身,還以為他們這些窮軍漢就要亂了,誰想到轉瞬間,對方手中的武器已經是放平,還沒有來得及剎住腳步,那些長兵已然是疾刺而出。

    四面包圍過來的鹽丁們反倒是措手不及,沖在最前面的幾個身體都是被開了窟窿,慘嚎著倒了下去。

    “向前一步,刺!”

    這個方陣在這個命令之下,迅速的擴大了整整一圈,鹽竿子里面的年輕人或許是恐懼,但是手中和腳下的動作卻還是木然的按照命令進行,又是一片慘嚎,還在外面琢磨往里沖的第二圈的鹽丁又是倒下十幾個。

    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已經是在鹽竿子他們周圍躺下了將近四十具屍體,這些鹽丁最強的也不過是從良的盜匪,大多是地痞無賴而已,本來信心滿滿的伏擊卻被對方迎頭痛擊,許多人的心理立刻就崩潰了。

    李孟喘了口氣,回頭看看自己的隊伍,果然才練習了幾個月而已,只不過是朝前兩步,可已經看不出什麼整齊陣列。

    不過看著前面狼狽奔逃的鹽丁們,李孟轉頭和趙能大笑著說道︰

    “這白蠟桿的長槍還真是比咱們竹竿子要好用許多啊!”

    趙能也是笑著回道︰

    “沒錯,刺進去可是順溜許多。”

    附帶說一下,李孟手中有錢之後,在衛所裏面打通關節買了一百桿白蠟桿的長槍,兵器裏面刀斧最貴,這長槍的價錢用鐵不多,倒沒有花幾個錢,何況對方有心巴結這個新任的鹽政巡檢,半賣半送差不多。

    虧得李孟對自己的手下還不甚滿意,這些年輕人即便是放在現代也是半軍事組織的層次,手中又有制式的兵器,半軍事組織手持制式兵器有準備的對付人數差不多的暴徒,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屠殺。

    李孟皺眉回頭看著身後有些散亂的隊伍,再看看四散奔逃的鹽丁,覺得還是要加強這些年輕人的訓練。

    “退一步,整隊!”

    趙能又是一聲大喊,始終是保持隨時刺出姿勢的年輕人們都是松了口氣,後退一步,歸入隊列之中,每個人心裏面都有些志得意滿的意思,原來自己居然這麼強。

    “嗡嗡”幾聲響起,幾名鹽竿子的年輕人慘叫著倒了下去,所有人都是朝著官道的前方看去,三個人站在幾十步外,手中拿著弓正在射箭。

    鹽竿子們可是第一次面對弓箭,他們手中除了長槍或者竹竿之外,什麼遮擋的東西也沒有,倒在地上的三個同伴在慘叫。從勝利的喜悅突然到這樣的惶恐,落差實在是太大,沿著官道逃跑的鹽丁們也是有人止住了腳步,又是回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11 AM

第四十三章 狹路相逢
那幾名弓箭手又是張弓搭箭,準備射出第二輪箭,鹽竿子的隊伍這些年輕人終于是有些吃不住勁了,都是驚慌的要潰散,也就是平日裏訓練的時候,李孟和其他幾個教頭竹鞭的敲打還是記著,每個人都在遲疑,個別意志不堅定的已經是小步的朝著外面跑了。

    只要是這第二輪箭射出來,自己這邊就要崩潰了,那些撿便宜的鹽丁們再沖回來,怕是這局面無法收拾。

    李孟看著對手的弓箭,也是有些恐懼,這是他在這個時代第一次面對遠程的武器,伴隨著身邊年輕人的慘叫,恐懼在逐漸的加強。

    “我不能死在這裏,我不能回到衛所去再過那種封閉窮困的生活……”

    李孟狂吼一聲,手中握著長槍朝著那幾名弓箭手就沖了過去,在隊伍中也有人跟著大吼,朝著弓箭手就沖。

    對面三個弓箭手,李孟算計著,現在是兩個人沖過去,第三個人還是麻煩,就在這時候,聽到第三個人一聲大吼,跟在後面沖了出來。李孟腳步不停,卻知道第二個人是趙能,第三個人是誰呢?

    那三名拿著弓箭的鹽丁正在得意,他們也是看出來只要自己射出第二輪箭對方估計就垮了,花了大錢買來的弓箭果然有大用。

    沒有想到的是,對方有三個人舉著長矛居然沖了過來,不到四十步的距離,很快就能沖過,拉弓射箭可是一項需要練習許多年的技藝,這幾名鹽丁本來就是生手,看著面目猙獰的敵人怒吼著沖過來,也是慌張起來。

    箭支半天沒有搭在弓弦上,不過在李孟他們沖過來之前,還是射了出去,但在這樣緊張的狀態下,就不要提什麼準頭和勁道。

    擦著李孟頭頂飛過的箭支對他壓根沒有影響,腳步更是加快,看到前面拿著弓箭的鹽丁還準備射第三支箭,瞄準的時候,突然把弓箭一丟,轉身就跑,此時跑已經是晚了,被李孟在身後追上,一槍從後背刺了進去。

    其余的兩名弓箭手下場和同伴差不多,也是被人追上,刺了個透心涼……

    剛剛準備回頭的鹽丁們頓時是停住了腳步,李孟抽出長槍,腳步不停,口中大喊道︰

    “都他X的愣著幹什麼,都跟我沖啊!”

    身後那些方才還慌張不已的年輕人被李孟這一聲好像是吼的回了神,各個拿著長槍朝著前面沖去。

    返回的鹽丁還在猶豫是逃是戰,李孟已經是沖到了跟前,只得是舉起手中的大刀迎上,可這刀沒有舉起來,李孟雙臂一抖,長槍直直的刺入他的咽喉。胳膊一壓一提,這人被李孟挑起來,又是甩了出去。

    飛濺出來的鮮血在半空中灑出一道血線,身後那些鹽竿子們已經是大吼著沖了上來,鹽丁們徹底崩潰了,丟下手中的兵器亡命的四處奔逃。

    李孟朝前跑了幾步,又是戳翻了一個,身後的鹽竿子們紛紛的超過去,拿著手中的武器追殺鹽丁們,追殺潰逃的敵人是最容易的,戰鬥之中的死亡也往往發生在這個過程之中,這些剛才還被嚇得夠嗆的年輕人這時候紛紛煥發了勇氣,因為他們要作的也很簡單,只是在身後把長矛刺下去就是了。

    李孟把手中的長槍拄在地上,彎下腰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剛才的動作雖然做的不多,但情況之驚險確實是讓人緊張萬分,此時看著大局已定,心裏面一放鬆,覺得渾身上下都是酸痛不已。

    本來是頗有把握的戰鬥,沒有想到打成了這種模樣,遇到弓箭竟然如此的不堪一擊,這年頭別說是弓箭,火銃火炮都開始大規模的裝備部隊並且應用,要是碰到了這些遠程武器,豈不是要一觸即潰。

    停在原地大口喘氣的人還有兩個,李孟轉頭一看,趙能的模樣更是狼狽,冷汗淋灕,看到李孟的眼光看過來,禁不住開口埋怨說道︰

    “看著那人的弓箭射過來,我當時就和被凍僵了一樣,好在那個龜孫子沒有射準。”

    另一個人卻直接把手中的長槍丟在一邊,過去撿那三幅弓箭,看到這個人李孟倒是笑了,正是那個年輕氣盛的馬罡,李孟直起身走到趙能跟前,笑著拍了他肩膀一下,指著馬罡笑道︰

    “老趙,關鍵要不就是你這樣的老弟兄,要不就得這樣真當過兵的。”

    趙能抹了把汗,看著前面還在鬧哄哄追殺的那些年輕人,恨恨的罵道︰

    “平日裏練得還像個樣子,碰到這場面就都傻了,一幫沒用的東西。”

    “怪不得他們,你看看咱倆不也是嚇得這樣子。”

    李孟笑著回到,上前給那個馬罡的屁股就是一腳,沒好氣的笑罵道︰

    “還在那里翻檢什麼,你是要當副隊長的人,拿出個模樣來!”

    馬罡“哎喲”一聲跳開,他倒是不怯場,愣愣的問道︰

    “什麼副隊長,什麼!?李大哥!你說我是副隊長。”

    李孟的運鹽隊和煮鹽隊的頭領都是隊長和副隊長,本來是要用連和排的稱呼,可估計別人也聽不明白,索性是用押運公司的編制安排著,到現在隊長也就是李孟,副隊長是趙能,王海,陳六子,衛所裏的人都是眼紅的很。

    馬罡在那裏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手裏拿著的弓箭都是掉在了地上,就知道呵呵的傻笑,李孟也不去管他,這小子平素一副愣頭青的模樣,不知道天高地厚,可是這生死關頭敢于拿著家伙沖出去,這就是好樣的。

    剛要說話,卻聽到身邊的趙能在那裏喊疼,急忙一看,卻發現趙能的左臂連衣服都割開,正在流血,趙能在那里拽了塊布準備捆扎,看到李孟望來,苦笑著說道︰

    “剛才被前面幾個孫子射箭刮了下,這時候才感覺疼。”

    確實是萬幸,這麼近的距離,看著幾個人凶神惡煞的拿著長矛沖過來,沒有什麼訓練的鹽丁心裏慌張,射箭都是無力偏離,要是稍微冷靜些,就不是現在這個局面了。

    李孟朝著前面大喊一聲︰

    “不要追了,退回來列隊。”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13 AM

第四十四章 火線提拔
那些追殺的興起的鹽竿子這才是朝著後面跑回來,這些年輕人已經是看不出剛才的驚慌模樣,反倒是興高采烈,志氣昂揚的神態,李孟臉色卻是陰沉無比,沉聲對身邊的人說道︰

    “看來還是練的不夠,打的太少。”

    那三名被箭射中的人,一名是被射中大腿,兩名被射中肩膀,李孟過去檢查的時候,這三個人已經是自己掙扎著站起來了,鹽丁們的箭法確實是不值得一提,即便是射中了,入肉也不算太深,根本不會有什麼後遺癥。

    但被箭射中,對于這些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小伙子來說,心理上的震撼無以復加,立刻是痙攣著倒了下去,還以為自己受了多重的傷害,一直等到同伴們沖殺回來,這三個人才發覺自己沒有什麼事情。

    道路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鹽竿子這些年輕人卻沒有什麼不適應的神色,反倒是彼此低聲誇耀自己殺了多少人,氣氛很是高漲,直到有人注意到李孟的臉色陰沉似水,這才是肅然的站隊。

    李孟先是一把拉過馬罡,揚聲說道︰

    “馬罡今日的勇猛表現大家也都是看到了,今後他就是副隊長!”

    這句話一說完,下面一陣騷動,看著馬罡的眼神頓時是充滿了羨慕,可誰也對這個任命說不出什麼,剛才的生死關頭,也就是李孟,趙能,馬罡三個人沖了出去,這可不就是三個隊長和副隊長嗎?

    李孟的眉頭緊鎖,知道在這路上也不是訓話的所在,揚聲發令道︰

    “尋找樹木,三名中箭的人抬起來,把這些屍體整理下放在路邊,身上的錢財兵器都是摸出來,匯到馬罡這裏,不許私吞!”

    這些年輕人此時的反應倒是不慢,轟的一下散開開始忙碌,趙能這時候走到身邊低聲的說道︰

    “咱們有四個人跑了,一個本百戶的,還有三個是北面那個百戶的,不算中箭的,就有兩個人受了輕傷。”

    李孟的臉色更加的不好看,冷笑著說道︰

    “跑的了,吩咐下去,就不要回來了,他們家的鹽我們也不要,這年景,孬種還想過有好日子過,也給這些人個教訓。”

    那邊的腰刀鐵尺什麼的都是堆在馬罡的腳邊,散碎銀子,銅錢,還有些值錢的首飾之類的放在兵器的邊上,馬罡這小子打仗沖鋒有一套,可這計數算帳的活計,卻明顯看著有些頭昏腦脹的意思。

    搜屍整理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李孟故意看著別處和趙能議論,馬罡手忙腳亂把自己背著的小包袱解開,拿著包袱皮把那些錢財都是包起來,然後小跑著遞給了李孟,剛才李孟一直在注意著整理財物的馬罡,這些碎銀子和銅錢也是不少,可馬罡一點沒有動心的意思,只是滿頭是汗的整理。

    今天這戰斗前後,李孟對這馬罡的印象倒是好不少,作戰勇猛不說,對錢財也有一份公心,真是難得的赤子,李孟笑著拍拍馬罡的肩膀,開口說道︰

    “到了膠州,我再給你論功行賞,安排著下面的人帶著撿來的兵器走!”

    聽到“下面的人”和“論功行賞”兩個詞,馬罡的臉漲的通紅,胸脯又是挺直不少,沖著李孟施了個大禮,轉過身高喊道︰

    “每人背兩把武器,列隊上路!!”

    耽誤了半個時辰的鹽竿子隊伍重新上路,路上的血跡斑斑,路邊躺著將近八十具屍體,沒有人理會……

    太陽偏西,按照規矩,守門的士兵就應該是準備關閉城門了,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就怕城門關晚,被壞人趁著黑摸進來,登州府的那幾個州縣可不就是這樣被孔有德打下來的。往日里,再晚半個時辰進門,這些城門處的士兵就直接趕人。

    可今天,膠州城西門的幾個士兵陪著笑臉站在一邊,一句催促的話不敢說,城門口這邊站著幾十號人,都是城內有頭有臉的角色,知州身邊的州尉和主簿都是在這里,還有幾家大商鋪的掌櫃,身邊衙役下人圍著,都是朝著官道上張望。

    今天的膠州城可是出了一件大事,早晨起來就有人去知州衙門敲鼓告狀,這報案的衙役們卻都是認識,一貫在城西附近活動的鹽丁小頭目,叫做羅西的,原來還有些氣焰,這段時間聽說新任的巡檢上任原來的班底通通遣散,這才是蔫了下去。

    知州是新官上任,聽到外面有人擊鼓,立刻是派衙役領進來,升堂問案,誰知道這羅西進來一說,卻把所有人都是嚇了一跳。

    羅西所舉報的案情很是驚世駭俗,被遣散的那些鹽丁被人斷了財路,心里不忿,求告新任巡檢李孟不果之後,幾個大的頭目一合計,決定在李孟上任的路上動手劫殺,雖說知道李孟手下有鹽竿子,不過鹽丁們自認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還對付不了幾個練了幾天軍戶窮漢。

    膠州知州一聽這個,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巡檢雖然是九品,可也是朝廷命官,而且還是上上下下許多人看得到的命官,先前那位據說就是因為任上時候,牟巡檢死在家中,卻無法破案,所以才丟官去職。

    自己辛苦考了十幾年才考中個二甲末尾,外放了個知州,老婆女兒的接到身邊,這好日才開始過,要是在來個強人劫殺巡檢,上下一欺壓,非得丟官不可。可著急歸著急,還真是一點辦法沒有。

    知州衙門那些衙役和捕快別說是和鹽丁打了,有時候連店鋪的伙計都嚇不倒,急忙派人拿公文去駐扎在附近的一哨官軍,求官軍去救人,可對方的那個千總根本不理會,說是自己是防著亂賊,可不是來綏靖地方的。

    民和軍是互不統屬,知州雖然是著急,可也沒有辦法,還是金州貨棧的李掌櫃說,那巡檢是個軍戶出身,沒準也能打得,軍戶是什麼樣子,知州心裏也是有數的很,可萬般無奈之下,也只好寄希望于運氣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15 AM

第四十五章 震懾
索性是派出州尉和主簿出城守望,看看消息,知州衙門的這些文吏更是膽小,只是站在城門口張望,很多和鹽竿子有些來往,還有有求于鹽政巡檢的商人們也是在城門口等著,這畢竟是人情不是。

    眼看著這天色變得昏黃,州尉和主簿早就是放棄了希望,那邊金州貨棧的李掌櫃臉色也是有些不好看。

    這個時候,不管是知道內情還是不知道的人,心里面都是打鼓,莫非這李孟真的沒有福氣當官,死在半路上了不成?

    就在大家都是準備回城的時候,有個眼尖的衙役指著一馬平川的官道盡頭喊道︰

    “看,看……”

    不管是眼神好不好的,都是朝著那衙役指著的方向張望,有隊人出現在大家的視線之中,這時候,已經是沒有商隊和行人來往,莫非是李孟的,可李孟這隊人怎麼這麼多,這時候大家反倒是有些提心吊膽起來,一幫人索性是跑回城中,城門先下了閘,一幫人在城頭瞄著,也算是萬全之策。

    沒有用多長時間,人已經是來到了城門口,這時候天光尚且明亮,城上的人看著城下的這一百多號,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看起來還真是遭了襲擊,要不在門板上躺著那三個人是怎麼回事,只是,只是這些人真是李孟招來的鹽丁嗎?每個人都是神色肅然的扛著長槍,往往背上還背著幾把腰刀鐵尺,隊伍很是整齊,每個人的槍尖上都還有些污漬,在城牆上面往下看,怎麼看怎麼像是血跡,這氣派,這模樣,就連駐扎在北面的那一哨戰兵也沒有這種森然的殺氣。

    “駐膠州鹽政巡檢李孟,進城上任,這天色還早,怎麼就把城門關了,開門開門。”

    有人從隊伍里面站出來,高聲的大喊。

    城頭上的人都已經是被這城下的一百多人嚇的話都說不出來,半天沒有人應答,那李掌櫃最先回過神,小心翼翼的探出頭,眯著眼楮看了下面的人一眼,頓時一顆心落了肚,臉上也是掛著笑容,回過頭就是連聲的說道︰

    “是巡檢李大人,快開城門,開城門去!”

    回過神的眾人都是一疊聲的催促,那些守城門的士兵肚子罵著,可還是跑到城下去打開了城門,主簿,州尉和這些商人他們得罪不起,巡檢對他們來說同樣是大角色,只能是小心伺候。

    開門之後,州尉和主簿看著李孟無事,也就不想留在這里了,他們的品級不比巡檢低,雙方管的事情沒有什麼交集,也就懶得奉迎。

    可看著李孟身後這一百多人,都覺得嗓子發干,李孟身後的這些年輕人一看就是莊戶子弟,衣衫破舊,衣襟上還都沾著些污漬,可這些人身上有讓人膽顫的東西,那些污漬分明是血漬,這哪里是鹽丁,分明是士兵。

    當然,這些人不知道,李孟對這些讓他人膽顫的鹽竿子不滿到了極點,還要嚴加整飭。

    “李某半路上遇到些麻煩,耽擱了時間,讓各位久候,實在是不好意思,改日一定擺酒賠個不是。”

    李孟抱拳一禮,迎接的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彎腰抱拳作揖道︰

    “無妨,無妨,李大人客氣了。”

    金州貨棧的李掌櫃連忙滿面笑容的拉著每個人介紹給李孟,剛介紹了幾個,邊上的趙能扯著嗓子說道︰

    “幾位大人,俺們這些兄弟一出衛所,半路上就遇到了幾百號賊人,好一頓廝殺,這才是護著大人進城上任,請大人老爺們一定要給俺們主持公道啊!”

    治安緝盜的事情都是州尉負責,他遲疑著開口問道︰

    “敢問有什麼傷亡?”

    趙能做出一副沉痛的模樣,沉聲說道︰

    “傷了六個。”

    那州尉一口氣嗆住,連聲的咳嗽,再也接不下話去,索性是找了個由頭打道回府,這才是傷了六個,能有多大的事情,還幾百號賊人呢,誰信啊?

    進得城門,謝絕了幾戶商家晚上擺酒接風的邀請,叫李掌櫃幫忙找了個郎中來給傷員治傷,還有找了幾戶人家付錢讓他們為這百多號人置辦飯食,至于住的地方,李孟早有安排。

    帶著手下的人來到一個不小的宅院里面,李孟回頭說道︰

    “今晚大家現在這里睡一晚,明天另有安排。”

    這宅院門口早就有人等待,一看到李孟過來,快走幾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先是磕了幾個頭,然後諂笑著說道︰

    “這宅院都已經是打掃干淨,恭迎李大人。”

    李孟臉上露出笑容,彎腰把跪著的這人攙扶了起來,笑著說道︰

    “羅西,今後你也是我鹽竿子的弟兄了,好好干,李某從不虧待兄弟,馬罡,拿二十兩銀子給他。”

    聽到這話,這羅西又是千恩萬謝的跪下來,要不是自己及時告密,讓李孟知道了伏擊的計劃,哪有這些好處拿,真是選擇對了,李孟也不理會,朝著宅院就走了過去,繼續開口說道︰

    “今晚我就住牟閻王那屋子,對了,羅西,晚上做份狀紙出來,把今日圍攻我的那些賊人做過什麼惡事,罪過都寫上,明天送到衙門去!”

    “大人放心,小的今晚一定辦妥。”

    ……

    從前的那些鹽丁被李孟拒絕,面臨失業的危險之後,這些地痞無賴亡命之徒大部分決定劫殺李孟,維護住現在的鹽丁生涯,也有的人,決定把劫殺的計劃透露給李孟,看看能不能換些好處,羅西就是這麼做了,他在牟巡檢手下不算得寵,只能在城西附近這塊沒有油水的地方混日子。

    這次把伏擊的消息和計劃傳遞給李孟,並且替李孟在城內造勢鋪墊都是不遺余力的張羅奔跑,不過今晚看起來,這麼做完全是值得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21 AM

第四十六章 無心立威
盡管很擁擠,不過對鹽竿子的年輕人來說,住這麼好的房子還是第一次,深夜的這個宅院裏面,如果你仔細聽,可以聽到許多的竊竊私語,都是興奮的睡不著的鹽竿子們的談話。

    李孟居住的地方是單獨的房屋,自然沒有這麼嘈雜,屋子裏面已經是被人用心的收拾了一遍,新的被褥,還裝作做樣的點了柱好香。說起來,這地方就是李孟手刃那作惡多端的牟巡檢的屋子。

    可對于李孟沒有一點影響,只是琢磨著今後如何狠狠操練這些無用的鹽竿子,哦,不,他們現在是貨真價實的鹽丁了。

    巡檢是九品官,又是駐扎查緝私鹽,所以在膠州城內沒有專門的衙門,不過歷任的巡檢也不會虧待了自己,李孟住的這個宅院緊緊相鄰的院落,就是巡檢的辦公場所。

    明朝後期,做官的文人不通實務,往往被師爺,文書之類的小吏蒙蔽,李孟看起來倒是不用擔心這些,因為在牟巡檢手下做事的師爺帳房之類的,也都是對地方上的鹽道頗為的熟悉。

    既然是熟悉地方情形,那自然知道李孟和鹽竿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所以在李孟的任命下來後,紛紛找借口離開,李孟所見到的,不過是空空蕩蕩一個院子。

    跟在李孟身邊的趙能先是興高采烈的圍著這幾間房子轉悠了一圈,接著就發愁的對李孟說道︰

    “李大人,咱們幾個老粗也不知道帳目,如何開始做?”;

    自從有了總旗的告身之後,趙能的態度就沒有從前那麼自然,巡檢的任命下來後,更是一口一個大人,李孟非常憋扭,幾次想要糾正都是不成功,後來看著趙能這些人對自己的親切依舊,也就由得他們了。

    聽到趙能的話,李孟卻沒有什麼發愁的,來都來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想那麼多呢,上前隨手拿過一塊抹布,在已經是有薄薄灰塵的書案上擦拭,聽到相鄰院子的嘈雜,一聽就知道是那一百五十名鹽丁的熱鬧。

    李孟皺皺眉頭,抬頭和趙能說道︰

    “把昨天在那些賊人搜到的銀子拿出來,去買下這宅院和我住的那宅院兩邊的院子,先把弟兄們安排下來,記著,給的錢不要克扣,不要強人所難!”

    趙能點點頭,轉身剛要出門,李孟叫住趙能,冷聲說道︰

    “這些混小子有什麼資格高興,叫馬罡領著他們出城去練,加量的練,以後沒有特殊的事情,每天如此!”

    趙能也是點頭答應,出門張羅去了。

    聽到州尉回來的稟報,膠州知州也是鬆了一口氣,心想那個報信的鹽丁羅西誇大其詞,這才是多少人,才傷了六個,沒準是半路上遇到幾個膽大的蟊賊而已。

    但是第二天一早,就有巡檢那邊送來的狀紙,上面詳細的說明了案情,膠州知州有些鹽販,心想你都已經安然上任了,還這麼沒完沒了。難道要學小孩子撒嬌嗎,可想想自己上任還錢多虧對方的五百兩銀子,而且隨著狀紙送來的還有見面禮一百兩,難得有這麼客氣知禮的鹽政巡檢,這面子還是要給的。

    當下派出馬快三人去勘探現場,所謂馬快,騎馬的捕快是也,戰斗力是沒有一點,不過速度卻是快些。

    知州大人的意思是這些捕快快去快回,給新上任的巡檢大人答復,這件事情也就了了,州尉和膠州這些武人都對這巡檢頗為的瞧不起,心想丁點大的事情把你嚇成這個樣子,今後看你怎麼在各地查緝私鹽。

    馬快是上午出去,午飯才過,這些捕快就回來了,只是一看到城門就從馬上摔了下來,有一個大吐特吐,還有一個坐在地上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另一個捂著臉哇哇的大哭,倒是把守衛城門的士兵嚇了一跳。

    這些捕快大家也都是熟悉,連忙通知到衙門裏,衙門的衙役過來幾個把人攙扶回去了,請了藥鋪的郎中過來診斷,說是受到驚嚇,開了寧神順氣的湯藥,煎藥後,給這三個人灌下去。

    這三個人慢慢的安靜下來,上午派出去,下午卻和瘋子一樣的回來,知州衙門的大小官員都是驚動了,到後堂來看,這時候其中一個馬快恢復些精神,結結巴巴的說道︰

    “死了上百個,鹽丁死了幾百個…...”

    問了半天也沒有問出個準數,可都是被嚇了一跳,敢情鹽丁圍攻的事情是真的,但是李孟的手下不才傷了三個嗎,怎麼那些前鹽丁死了上百,任誰都是知道牟巡檢手下的那些人能打,應該說大明各處鹽政巡檢的人都很能打,在大家的判斷中,比起城外駐扎的那些戰兵來說,戰斗力還要強。

    李孟不過是新起的豪強,還沒有招募鹽丁,他那些人都是從軍戶帶出來的人,可那些軍戶子弟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哪會有什麼戰鬥力。

    膠州知州衙門到了下午,開始有人報案,說是某處官道邊上,整整齊齊的擺著八十五具屍體,有人認得是前任巡檢手下的鹽丁,身上都是被開了窟窿,死狀甚慘。

    想到昨天李孟領著的那些人扛著的長槍,背著的短兵器,還有那些血漬,這些聯繫在一起,大家終於是判斷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原來那個鹽丁羅西來舉告的事情是真的,那就是說李孟用一百五十人殺退了那些亡命之徒,地痞無賴的圍攻,而且是以輕傷六個的代價殺死了八十多人。

    這是什麼戰力,想明白這一點的膠州各級官員突然是不寒而慄,誰也想到那個帶著笑容,溫和謙讓的年輕人居然是這樣的殺星!

    官場上的保密制度向來和篩子一樣,衙門發生的事情天還沒有黑,整個膠州城差不多都知道了,結果李孟居住的那個宅院附近,突然變得冷冷清清,大家都寧可多繞幾步路也不願意在門前走。

    在城外練習完畢的鹽竿子回到城中的時候,守城門的士兵臉上帶著笑容,腰就差彎到地上,走在街上,人人閃避。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24 AM

第四十七章 自首
李孟進城上任的第三天,回靈山衛所一次,這個年代的消息傳遞果然有些問題,那幾個逃跑的居然是若無其事的又是跟著陳六子和王海訓練,這還真是讓李孟氣不打一處來,不過既然是回來,命令也就是得到了貫徹。

    這四個人被攆出了鹽竿子,而且明確的告訴他們,今後不會有人收他們的鹽,老老實實回家種地去吧。

    沒有了鹽竿子的工錢,家裏煮出來的鹽又沒有地方可賣,這才過了幾天的好日子,恐怕馬上就要恢復從前的窮苦。可這幾個人不敢埋怨只能是接受這個處理,衛所好歹也是當兵的出身。

    都是議論紛紛,說這要是在戰場上,逃兵可是要被行大令殺頭的,李二郎真是仁義無比。

    在官道上廝殺,幹掉了八十多個鹽丁的消息,州城雖然是知道了,可靈山衛所和鹽場這一代卻沒有人知道,李孟把調到逢猛鎮的一百名鹽竿子都是調到了靈山鹽場周圍,美其名曰防止賊人侵害。

    實際上卻是牢牢的控制住這裏,每出一斤鹽也要經過監控,但是鹽場畢竟不是巡檢的管轄範圍,李孟做事都是很講規矩的,派人在外面大聲的宣讀,開出條件,比照現在在薛家千戶所鹽田做工的那些灶戶,只要是跳槽過去,一概是給這個待遇,並且許諾將來還會上漲。

    灶戶們在鹽場裏被這鹽課大使給盤剝的窮死,這次外面有人挖角,而且確實是知道從前的那些同事在相鄰的鹽田過得不錯,紛紛的答應加入,結果三天之內,這官辦的靈山鹽場已經是跑了一半的人。

    剩下的那些都是混日子的角色,也不願意跑,李孟也不願意要,鹽課大使有心想要管管,可手下那幾個人手,見到外面守著的鹽竿子,恨不得把頭磕下去,那裏還敢說話。

    現在的李孟在靈山衛所放了一百名煮鹽隊,靈山鹽場放一百名,在逢猛鎮有十五人,城內一百五十人,差不多把他招募來的所有人都是用上,李孟牢牢控制了出產鹽的所在,自然就是控制住了整個萊州府的私鹽買賣。

    上任的前三天,李孟就做出這樣的舉動,簡直是不讓別人鑽空子了,逢猛鎮上的兩家鹽商都是怨聲載道,還有些在裏有利益的人都是在那裏鼓噪,鹽課大使還讓人給膠州知州送了封文書。

    不過到了第五天,即便是以這個時代的信息傳播速度,官道那場廝殺和死亡的人數也都是傳播開來,所有的人都是噤若寒蟬,李孟規定下來什麼,就老老實實的做什麼,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說。

    三月還沒有過完上半月,萊州膠州城向南的部分基本上都是穩定下來,趙能,馬罡,陳六子和王海四個人各領一幫人在各處值守,只是這些人每三天就要輪換一次,每六天就有一次考校。

    對于在官道上面對鹽丁的弓箭差點崩潰的情況,李孟的結論很簡單,那就是訓練不夠,必須要加強訓練。

    快要半年的時間,最初那三十名運鹽隊的人對於李孟的訓練方法和體能和技藝都是把握的比較熟悉,由他們操練監督,然後在他們輪換到膠州城的時候,由李孟檢查訓練的成果。

    那四名臨陣脫逃的鹽竿子,被李孟毫不留情的趕出去之後,家裏的日子很快就是淒慘窮苦起來,家裏天天鬧不說,幾次回來哭求都是被拒絕。

    無形中,他們給其餘的年輕人一個警告,在這鹽竿子裏不是光賣力氣就能能有好日子過,該拼命的時候要拼命,他們的家人也是捎信過來,有這麼一個好去處千萬要珍惜,你看看那幾個小子,自己孬種不說還連累自家人受窮。

    靈山鹽場和薛家千戶所的鹽田產出,賣給逢猛鎮和萊州各處的鹽商,鹽販子,已經是有一筆很穩定的收入。

    李孟大概盤算一下,差不多每月有將近八百兩銀子的收入,刨去三百多名鹽竿子的吃喝花費,還有一切必要的費用,差不多能剩下三百兩銀子。

    牟巡檢一死,巡檢位置空懸,手下的那些人頓時是作鳥獸散,那些賬簿文書之類的也就丟在那裏沒有人理會,李孟借來了金州貨棧一個掌櫃,在那里整理賬簿,東西不難,不過李孟有些奇怪的是,牟巡檢死的時候,他那些親戚故舊,最多也就是分走了兩千銀子,這麼說,牟巡檢幹了七八年巡檢,手中只剩下了三千多兩銀子,可自己稍加整飭,每年還有這麼多鹽丁花費,一年也有四千兩銀子,牟巡檢的花銷就算再奢侈,在小小的膠州城之中,又能有多大的花銷。

    莫非還有埋在地下的銀子不成,李孟很是奇怪,這個疑問到上任之後的第八天就得到了解答。

    小小一個州城和衛所之間的地盤,李孟的手下不騎馬光是步行,白天就可以到達,有侯山在逢猛鎮這個中間點,還有各種大大小小的不法之徒提供消息,一切都是在掌握之中,風平浪靜的很。

    所以上任幾天之後,李孟每天所做的工作就是出城訓練和校驗這些鹽竿子的新丁,這也符合他的生活狀態,老實說,住在膠州城中,李孟的感覺很不錯,在這個明末的小州城之中,這種城市生活的氣息讓他隱約的回到了現代。

    這天李孟剛要出門,就聽到輪值到這裏的陳六子急忙的走進屋裏來,臉上帶著些迷糊的說道︰

    “李大人,宅院的門口跪著個人,居然是天不亮就跪在那裏了,一早守門的哨丁就過來告訴我。”

    附帶說一下,李孟手下的鹽丁完全是按照現代軍隊裏的連隊來建設,訓練,講課,還有各項規矩都是沒有區別,包括哨兵。

    “咱們這裏又不是衙門,來這裏跪著幹什麼!”

    “那人自稱是從前牟閻王的師爺……”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27 AM

第四十八章 前任師爺
聽陳六子這麼一說,李孟頓時是感興趣起來,他來做這個巡檢,完全是按照在現代的一些小經濟常識來經營私鹽,至於這巡檢到底是要幹什麼要如何做,還真是一知半解,就需要這麼個人物來幫忙,誰想到有人就這麼送上門來了,連忙的派人帶進來。

    這名師爺跟在陳六子後面,戰戰兢兢的走進屋來,李孟還沒有問話,這師爺已經是朝前一步跪在地上,“碰碰”的連磕幾個響頭,口中連聲的說道︰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李孟有些無奈,心想這個時代的人怎麼都這麼喜歡磕頭,不管幹什麼碰碰幾個頭磕下來,現代來的自己總是不習慣,那師爺身上穿著一席青袍,黑巾包頭,倒是個讀書人的打扮,到現在李孟還沒有看到對方的長相,只是看著對方的頭發有些花白,不過,牟巡檢的師爺,想必不是什麼好東西,李孟拉長了聲音說道︰

    “抬起頭,把話說清楚了,在這麼哭饒,現在就是一刀砍了你!”

    那師爺頓時是止住哭聲,把頭抬起來,這師爺三綹長須,面貌清朗,保養的很是不錯,也沒有李孟那種乾瘦,山羊鬍子,三角眼的傳統印象,不過,李孟卻看出來這師爺並不是太害怕,雖然作出一副惶急的模樣,可眼神卻很穩定,抬頭的時候,也是在仔細打量李孟的模樣。

    李孟突然笑了,開口打趣道︰

    “還不知怎麼稱呼?”

    “鄙姓寧,寧乾貴,大人叫小的乾貴就是了。”

    “乾貴,錢櫃?”

    李孟念念這個名字,禁不住笑了起來,清清嗓子又是開口說道︰

    “寧先生,看起來你倒是不擔心啊,是不是算準了我不會對你動手?”

    “寧先生”這個稱呼讓跪在那裏的寧師爺渾身一震,不自覺的身體跪的直了些,還稍微整理了下儀容,這是李孟前世在公司裏做的時候,最基本的辦公交際禮貌,算是一種下意識的稱呼,沒有想到對方聽來卻如此的鄭重。

    相對來說,後面半句倒是沒有預想的效果,寧乾貴反倒是微笑了起來,緩聲說道︰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自然是要慎重些,學生來這裏也是有幾分把握……”

    話還沒有說完,李孟上前一步,一把把他扶了起來,曬笑道︰

    “知識分子就是麻煩,有什麼話你就說,我想你要是在外面混得下去,肯定不會眼巴巴一大早就跪在我門口,我肯定不殺你,你有什麼話就說說吧!”

    知識分子這個詞寧乾貴當然聽不懂,不過李孟這番話卻是把他心裏想的全都是說了出來,不由得有些訕訕,可看著李孟沒有趕他走,心想自己的目的或許有門,當下開口說了起來。

    不說還好,一說站在邊上的陳六子差點抽出刀來砍人,原來這寧乾貴就是上任那天從前那些鹽丁半路伏擊的策劃者,寧乾貴自稱是落第的秀才,又在某處商鋪做過帳房,後來投了這牟巡檢做師爺,他和那些土匪一般的同伴不一樣,多少有些清晰的頭腦和判斷,李孟新官上任,從前這些鹽丁都是準備散伙,還是他找到幾個頭目,說是大家過了這麼多年好日子,放棄這肥差豈不是太浪費。

    這李孟不過是軍戶出身的窮漢,種地為生,不知道哪裏搞來了幾百兩銀子捐個巡檢職位,想必沒有什麼能耐。只要大家半路上動手,把這李孟殺了,整個萊州府的新任巡檢不會一時半會來上任。

    那大家都還掛著鹽丁的身份,還有渾水摸魚的身份,等到再下一任的巡檢過來,沒準事情還有轉機。那幾個鹽丁的頭目,本來就是亡命徒土匪出身,在鹽丁的位子上吃香喝辣的,很是舒服,誰也不願意重新落草為寇。

    這還真是一拍即合,雙方很快定下了如何動手,不管是誰都是這麼想,那些窮軍漢不堪一擊。

    結果如何大家都是知道了,寧乾貴那天下午看見李孟進城就知道不好,連忙跑到個朋友家裏躲了起來,接下來的幾天,路上死了八十多個人的消息越發的確定,不敢出門的寧乾貴也是越發的害怕。

    畢竟這件事情是他策劃的,而且這計劃還失敗的很慘,想必不管是李孟一方,還是從前的鹽丁那一方,都不會放過他。思前想後,寧乾貴也是有些主意的人,小心翼翼的在外面打聽了兩天,發現李孟身邊全是從靈山衛所帶出來的軍漢,寧乾貴也是膠州本地人,對靈山衛所這些軍漢也有些了解。

    在衛所裏,特別是在山東登萊一帶的衛所軍戶,很少有人家會讓孩子讀書科舉,都是種地打魚,這樣的人家或許是淳樸,不過腦筋和見識上,卻是差了不少。

    這巡檢雖說只是查緝私鹽,可畢竟是官,而且還是油水頗大的官,要想當好,還真是需要自己這麼一個極有經驗的師爺參贊幫忙。寧乾貴權衡了利害之後,決定冒險賭博一次,大早晨的跪在了李孟的門前。

    這也不算是什麼冒險,寧乾貴琢磨的很準,李孟還真是需要這麼個熟知業務的角色……

    第二天,這寧乾貴就成了駐膠州鹽政巡檢下的一名師爺,若是有從前的熟人見到寧乾貴,肯定會吃驚,因為寧乾貴從前奴顏婢膝,臉上從來都是掛著個討好的笑容,盡管容貌也是文質彬彬,可那阿諛的模樣卻很是讓人生厭。但從在李孟手下做事的時候開始,就很是很莊重的狀態。

    既然是有明白人過來,李孟就把那個收入的問題拿來詢問,結果寧師爺聽到,李孟去年到現在已經是賺了快要萬兩銀子,而且每月一千五百兩可以很確保,頓時是張大了嘴巴,驚訝萬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27 AM

第四十九章 患得患失
原來牟巡檢從前每年最多也就是三千兩銀子的收入,怎麼李孟卻有這麼高,原來牟巡檢在任上的時候收入有兩條,一是自己做些私鹽買賣,二是手下鹽丁們搜刮之後,層層上繳,層層分成,比如說最下面走卒得來十文錢,就要交給頭目七文,頭目再上繳給牟巡檢四文,整個是分肥的金字塔。

    只是層層上繳,根本形不成有效的監控制度,所以也就是層層克扣隱瞞,牟巡檢的手下是一盤散沙,大批的銀錢被這些小卒們克扣貪墨。這是極無效率的賺錢方式,李孟的則是控制源頭,掌握渠道,讓過程變得簡單直接,賺錢的效率極高。

    知道了沒有自己李孟自己可以賺得更多,寧師爺還是頗有失落感,這樣怎麼顯現他的重要性,不過在巡檢的這個衙門里面做了幾天,寧師爺就知道,李孟和手下的這些人是個很團結,並且牢不可破的團體。

    而且更令這寧師爺震驚的是李孟手下那些鹽丁的戰斗力,盡管寧乾貴是個文人,可還是能看出來這些小伙子們比起從前那些看似凶神惡煞的鹽丁要強出許多。

    還有李孟對鹽場鹽田還有販鹽的那些處置,都是簡單有效,比起從前來,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完美了,旁人很難鑽空子。

    看到了這麼多,寧乾貴越發擔心自己的處境,他想得明白,如果自己對李孟沒有什麼用處,那將來免不了會被趕出來,這兵荒馬亂的,收入豐厚又有人保護的地方可不是那麼好找。

    不過他卻沒有想到李孟那里對他還是很欣賞,幾乎所有的公文和日常的行政事務,全部被這個寧師爺包攬下來,並且做的井井有條,有這麼個人實在是省掉了太多心事,李孟每天都是在膠州城,逢猛鎮,靈山鹽場和靈山衛所幾個地方跑來跑去,抓練兵,抓生產。

    一方忐忑不已,一方覺得欣賞,李孟對寧乾貴很快就是加了月錢,卻讓這位寧師爺大為的感動,以為是李孟大人有大量,更加的賣命,決心要拿出些實在的東西來報答對方。

    現在李孟在城外練鹽丁,隊列和體能的訓練不變,加上了對練的內容,鹽丁們分成兩隊,結成陣勢彼此拼殺,馬罡想出來一個很不錯的主意,就是雇傭城內的小孩子拿著土塊和木棍朝著行進中的鹽丁隊列投擲。

    凡是有亂動,妄動的鹽丁一律是重罰,這也算是對遠程武器的一種適應性的練習,面臨實戰的效果如何不知道,不過卻有許多人被砸的青紫。

    “大人,學生這里有事稟報!”

    重回巡檢衙門快要半個月,寧師爺基本上只有在早晚飯的時候才能見到李孟,而且李孟不是在城外訓練鹽丁,就是在逢猛鎮和各個衛所跑來跑去,檢查鹽的生產和銷售,想當初牟巡檢在這個位置的時候,每天不是在酒樓就是在青樓,要不然就是在賭坊,每天只是顧著享樂,每次去下面買賣私鹽,查緝鹽販還要幾個師爺和書辦,甚至還要鹽丁頭目百般的催促,才很不情願的下去一次。

    所以這寧師爺在給牟巡檢謀劃的時候,常常是覺得不屑,這等暴發戶的嘴臉還能有什麼前途,可現在李孟每天如此的辛勞,卻讓寧師爺也是琢磨不明白了,坐在這個位置上,一點不享受,每天奔波,這又是圖什麼。

    看著李孟穿著的衣服也是尋常的衣衫,半舊的居多,每日里面很少喝酒,也沒有見到有什麼女子在身邊,出城辦完事情之後,還要在自家的宅院里面打熬身體,練習兵器。

    “老寧嗎?近來就是!”

    在屋里響起李孟的聲音,寧乾貴笑了笑,心想這位主人平和的有些過分,跟巡檢衙門的這些人從來不講什麼官威,就是對鹽丁們,法度森嚴,不苟言笑,奇怪的地方還真是不少,當下推門進去。

    本來是書房的地方已經是變成飯堂,李孟和陳六子,王海正在那里吃午飯,這飯菜也是簡單的很,白面蒸餅(饅頭)一籠,一盆燒羊肉,一盆燒豬肉,到都是濃油赤醬,燒的稀爛。坐在那里的幾個人也沒有什麼尊卑之別,都是在那里放口大嚼。

    看到寧乾貴進來,陳六子和王海都是笑著站起來打了個招呼,寧師爺知道這兩位是李孟心腹,他也是含笑的問候了下,雖然和這些人相處的日子很短,但和從前那些鹽丁頭目想必,趙,陳,王,馬幾人少了幾分客氣,卻多了許多真誠,讓人感覺到很是自在。

    李孟手中拿著個饅頭,笑著開口招呼道︰

    “老寧,用過午飯沒有,坐下添雙筷子,坐下說,坐下說。”

    寧乾貴苦笑一聲,抱抱拳,坐在了李孟的對面,開口說道︰

    “多謝巡檢大人的好意,少海樓的酒席已然訂好,定金也已交付,林掌櫃答應權力應承,請大人放心。”

    李孟點點頭,轉頭問身邊的王海說︰

    “我的話你帶給侯山了嗎?”

    王海嘴里還嚼著東西,含糊不清的回答說道︰

    “前天就已經是說到了,昨天去的時候,看著侯山領著幾個人正在忙活呢。”

    交辦的事情都已經是說完,李孟他們讓了寧師爺,又開始吃起來,寧乾貴這時候要不就和大家一起吃,要不然就應該起身告辭,寧師爺遲疑了下,開口說道︰

    “李大人,咱們巡檢衙門要查緝的私鹽有兩個方向,一個是靈山鹽場和海邊的鹽田,還有一個就是靠近萊州府城的海倉和魚兒鎮兩地過來的鹽,從前平度州北面的濰縣和昌邑和萊州府城都是用那里的鹽,平度州往南才是用的靈山鹽。”

    “哦?”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44 AM

第五十章 設卡厘金
李孟終于是有些興趣了,最近侯山那邊的報過來的消息,說是平度州的鹽販已經是一個月沒有來了,他還在琢磨原因是什麼,萊州府北面就是渤海,同樣可以煮海熬鹽,看來是去買別家的鹽了。

    看著李孟把筷子放下,注意力轉移了過來,寧乾貴心里面松了口氣,然後更加興奮起來,看來自己絞盡腦汁想了幾天的東西沒有白想︰

    “李大人,咱們自家的鹽場鹽田出鹽數量頗豐,若是產出多少賣出多少,自然是財源滾滾,足夠兄弟們花用,可這售賣要先有一條,需要其他家的鹽無法進來。“

    說到這里,不光是李孟,就連陳六子和王海都是把筷子放下來,專心細聽,寧乾貴心下興奮,卻還要讓自己保持平靜的心情,開口說道︰

    “卡住交通要道,控制住海倉和魚兒鎮的鹽場,那邊的兩個鹽場在孔有德登州叛亂的時候,被關閉了兩年,至今元氣沒有恢復,大人,我們應該加把勁讓他再也開不了。“

    聽到這里,李孟微微皺眉,這寧師爺說的自己都是想過,但是很多細節根本解決不了,寧乾貴雖然看似分析清晰,可還沒有什麼具體實行的方法,等于白說,正琢磨間,寧師爺掏出張紙片,悠然說道︰

    “膠水,濰水,大小沽河,大小白河,大宗鹽貨運輸,人力畜力都是耗費巨大,最方便的還是走水路,只要我們卡住水路,設卡檢查,萊州府的鹽貨買賣必然是掌控在手,至于如何打垮海倉和魚兒鎮的鹽場,大人自然有謀劃!”

    “好!”

    李孟激動的低喝一聲,伸手輕拍了下桌子,來自現代的他對這個時代的地理有個大的概念,但是水路這種細節卻沒有辦法詳細把握,要知道寧乾貴上面所說的幾條河,在現代的時候,不是干涸就是變成了小水溝。

    至于這大宗運輸,消耗人力畜力巨大,方便的還是走水路,這個概念,對于李孟來說還真是聞所未聞,乍一聽到,還真有些茅塞頓開的感覺。

    邊上的兩個人聽到寧師爺的分析,王海有些小孩心性,聽到這計劃,覺得前途如此遠大,興奮的連連搓手,陳六子表情卻變的有些凝重,沉默了會,開口說道︰

    “李大哥,師爺這計劃不錯,可咱們沒有那麼多人啊,眼下三百五十多人,分守鹽場和百戶所,還有運鹽送鹽已經是很緊張,要不把在州城這里的人再抽調一批出來?”

    聽到陳六子的說法,寧乾貴也發現自己並沒有考慮這麼多,而且多一個人就要多花一分錢,從前那個牟巡檢除了必要的五六個家丁之外,其余的都是花錢買來丫鬟僕婦,根本不願意在下面人多花一分錢。

    李孟這里也是一樣,他的那些鹽丁都是有餉錢的,而且從不拖欠,要是增加一名人手,就是多花李孟這里一分銀錢,做這巡檢的位子不就是為了撈錢,誰會多花錢,寧師爺干笑兩聲,剛要說話,就聽到李孟毫不猶豫的開口說道︰

    “沒人不要緊,咱們練就是,明天辦完那場宴會,立刻就籌劃招兵,哦,招收鹽丁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李孟好像是知道寧師爺在想什麼一樣,笑著調侃道︰

    “餉錢不要擔心,多一個人就多佔一處地方,多佔一處地方,咱們就多賺不少銀子,不管怎麼算我們還賺。”

    這話說完,滿桌子的人都是大笑起來,李孟又是說道︰

    “老寧說了半天,你肚子也餓了吧,小海,去拿雙筷子。”

    寧乾貴要拒絕卻覺得自己真是餓了,看著對方真誠的邀請,索性是笑著接過陳六子遞過來的饅頭,開口大嚼起來,什麼斯文都是丟在一邊,還是實在點舒服。

    吃了幾口,這位剛剛獻計的寧師爺突然琢磨起來剛才李孟的話,“多一個人,多佔一塊地方”這好像不是一名巡檢說的話,倒像是行軍打仗的武夫軍頭,再聯系那些以軍法約束訓練的鹽丁,難道……

    寧師爺自失的笑笑,搖搖頭像是要把這想法丟出腦海,大口的開始吃起來。

    第二天,膠州城內最好的酒樓少海樓對很多客人都是說抱歉,說是二樓都已經是被人包下,請大家改日再來。

    膠州小城,唯一像樣點的請客吃飯地方也就是這少海樓了,說是二樓被人包下,當即就有富貴之人大怒,說是什麼人這麼不懂人情世故,怒罵酒樓和掌櫃不要攔著,爺非要二樓去坐。

    等到少海樓的掌櫃的說出是巡檢李孟包下這個酒樓之後,先前脾氣再大的人都是噤若寒蟬,乖乖的下樓,罵的厲害的還要給伙計些銀子,小心求告說是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巡檢李大人。

    少海樓掌櫃也是發愁,因為中午完全沒有生意了,聽說巡檢李二郎來這里吃飯,就連酒樓門前的街道都是連帶著冷清不少,不過昨天定金付的很足,再說,膠州城也是分傳,李二郎雖然是殺星,可也是仁義俠士,不會欺凌百姓,很講道理,少海樓的林掌櫃也只能是這麼安慰自己,從前那牟巡檢可是愛撒酒瘋,招惹事端的混帳。

    按照請客的規矩,應當是主人先到,在門口迎接客人,不過沒有到吃飯的時候,客人們已經是紛紛來到。

    少海樓接待的都是膠州城內的官吏和商人,這些人非富即貴,多少穿著體面,可今天中午來的這些客人除了兩個是個商人模樣,穿著長衫,其余的都是短襟挽袖,粗聲大氣的人物,要不是光天化日的,看那模樣就要報官,不是土匪肯定是強盜。

    這些人落座之後,也是不安份,各個大著嗓門在那里吆喝,所說的都是不法之事,不是販私鹽的勾當,就是**聚賭的買賣,少海樓的林掌櫃和幾名伙計都是臉色煞白,心想今日這宴席結束後,自己可不要被衙門綁了去,還有,這些人這麼凶惡,吃完之後會給錢嗎?這生意承接的真是麻煩,林掌櫃和伙計們膽戰心驚的在樓上小心伺候,稍有不對,就被那些粗人一頓亂罵,也只能是忍下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47 AM

第五十一章 定價標準
日過當午,正在那里招呼伙計端茶的林掌櫃聽到身後樓梯響,連忙的轉身要招呼,卻看到一名穿著半舊短襟的年輕人走了上來,這年輕人高大和氣,臉上帶著笑容,林掌櫃沒好氣的說道︰

    “二樓被包下了,沒有位……”

    話還沒有說完,就閉上了嘴,他看到寧師爺笑著走在那年輕人身後,林掌櫃渾身冰涼,馬上知道面前這人到底是誰,強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快步走到跟前,一疊聲的招呼道︰

    “李大人,這邊請,這邊請。”

    林掌櫃這一聲李大人出口,剛才還喧鬧好像是市集的酒樓二樓,馬上寂靜無聲,任是方才在高聲吆喝,蠻橫無理的漢子,這時候都是乖好像是私塾的好學生。

    李孟看著坐在座位上噤若寒蟬的鹽商鹽梟們,微微一笑,抱歉作揖,口中笑道︰

    “李孟來遲,還請見諒。”

    他這一抱拳,原本呆坐著的眾人好像是炸了一樣紛紛站起來,桌椅板凳體踫踫作響,這些人彎腰做大禮還禮,口中都是連聲說道︰

    “無妨無妨,李(二郎)大人太客氣了……”

    也不怪他們這麼惶恐,現在在座的人已經是不夠資格也沒有膽量,當得李孟施禮了,李孟掐著鹽路,手中又有雷霆手段,任誰也不敢小視,凡是小視的都已經不在這個座位上。

    看著李孟沒有和自己為難的意思,這林掌櫃才是松了口氣,連聲的催促下面的伙計開始上酒菜。

    膠州城離海不遠,所以這席面上頗多海味珍饈,不過在場的眾人對這美味卻沒有什麼食欲,這是李孟上任之後,第一次召集大家,二郎真君的種種手段大家也都是見過,誰知道這次還有什麼厲害的法子。

    可李孟說什麼,這些人也只能是做罷了,實在是得罪不起,官道上那八十幾具鹽丁的屍體就那麼擺了半個月,雖說是天氣寒冷不至于腐爛,但那條路愣是斷了一個月,還是鹽竿子派人把屍體聚起來燒掉。

    大家都是被實實在在的鎮住了,這是刀把子的強硬,錢袋子也是抓得緊,大小鹽販發現自己只有朝著鹽竿子一家買鹽,萊州南邊居然沒有第二家,這李二郎不光是有情有義,有勇有謀,更是思慮縝密,手里面連水都漏不出來的厲害角色。

    按照酒席上的規矩,李孟又是舉杯兩次,都是喝干,大家也是紛紛應和,這酒席有些賓主盡歡的意思,李孟酒杯放下,按理說應該是下筷子吃菜,不過席上的眾人誰也不會貪這口吃食,都是在那里看著李孟,這宴席的目的肯定不光是吃飯,李二郎你快些進入正題,大家的心都在這里懸著呢!

    果然,李孟又是站起來,揚聲說道︰

    “今日貴客不少,大家都是何處來的鹽販,敢請報下所在的地方,就從這張桌子的兄弟們開始。”

    “在下高密的!”

    “在下昌邑!”

    “小的是安丘的。”

    “咱是諸城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說自己的地方,有些是縣城州城,有的不過是下面小地方,等到最後才輪到王,孔兩位鹽商,這兩個人自矜身份,本以為不用站起來報地名的,可看到李孟的眼神掃過,身體不由自主的站起來,諂笑著抱拳說道︰

    “兄弟是曲阜那邊的人,今日見到各位,還望今後大家多個關照。”

    在座都是粗豪漢子,看到這兩個鹽商如此裝作文人模樣,都沒有太多的好感,反倒是有人小聲議論說道︰

    “曲阜的,那不是靠著兗州府和濟寧很近,他們吃淮鹽的啊!”

    “這兩個人這六七年差不多吃下了靈山鹽一半的鹽貨,都是拿船運到南邊去了,也不知道賣給誰?”

    這些話雖說是小聲,不過站在上首的李孟和王和孔兩位鹽商都是聽得清楚,李孟眉頭一挑,沒有出聲。兩位鹽商的表情可不好看,陣青陣白,稍靜下來,李孟舉起手在空中按了按,屋子里面頓時是沒有人說話,李孟又是開口說道︰

    “看來就是萊州府南邊和青州府東面的兄弟們了,平度州的好像是沒有到啊,說起來半個多月沒有來我鹽場買鹽了?”

    聽著李孟這自問自答的話語,下面有人應道︰

    “李大人,這事情俺知道,平度州的老丘去魚兒鎮販鹽了。”

    “這位兄弟是?”

    看李孟詢問,出聲的這名漢子受寵若驚的站了起來,抱拳回答道︰

    “回李大人的話,俺是古亭鎮的王柱子,也在平度做點小買賣。”

    李孟笑著讓他坐下,環視一下四周,又是朗聲說道︰

    “今天叫大家來,就是告訴大家一件事,從今日起,靈山鹽一兩五錢一擔!”

    這句話一說完,酒樓二樓先是安靜下來,過了會,突然喧嚷開來,王家和孔家的鹽商彼此對視一眼,都是苦笑著低下了頭,其余的鹽販子和小鹽梟們誰也不敢沖著李孟發作,都是彼此說自己的苦處。

    逢猛鎮的王家和孔家,原本李孟給他們的價錢就是漲到了一兩五錢一擔,他們雖說可以接受,可也搞了些小手段,比如說在某處加一份銀子收這些鹽販子運來的鹽,這倒是抄襲李孟當年的故智。

    至于其他的鹽販子,都是在靈山鹽場拿一兩二錢的鹽貨,私鹽販運扣去風險和運費,如果再加上這三錢銀子的成本,賺的錢可就愈發的少了,有些地方甚至可能是賠錢,但是和李孟爭辯,大家都是不敢的。

    互相抱怨了會,看到李孟還是微笑著環視,王柱子自覺地剛才還算是套上近乎,又被同伴攛掇幾句,腦袋一熱就站起來了,他一站起,屋子里面頓時是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是集中在他身上。

    王柱子頓時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冷汗都是冒出來,想要坐下,可看著李孟的眼神已經是看過來,只能是硬著頭皮先是恭敬的施禮,然後戰戰兢兢的說道︰

    “李大人,在您老這里拿了鹽,回到古亭鎮那邊賣,最多是賣一兩六錢銀子,很多時候還賣不上這價錢,不是我們一家賣啊,大家殺價爭的厲害,您看,能不能……”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50 AM

第五十二章 分片
這話剛說到一半,就被李孟打斷,繼續說道︰

    “高密賣到一兩八錢,昌邑的二兩一錢,安丘和諸城都是二兩二錢,若是加上腳錢和關卡打點,我這一提價,各位是不是一文錢也賺不到手里,搞不好還要賠錢?”

    李孟這句話說出來,整個酒樓才是變得真正的鴉雀無聲,誰也沒有想到李孟居然把各處的行情摸的如此清楚,但是了解的清楚是一回事,他這里還是要漲價,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不是斷大家財路嗎?卻聽到李孟又是繼續說道︰

    “大家做這殺頭的買賣都是為了求財,李孟也絕對不會做斷大家財路的事情,這價格提上來,卻也有個保證給大家,一月之後,這萊州府和青州府東邊不會再有靈山鹽之外的第二家鹽場,今天在座的各位等下去寧師爺那里去登個名字,今後你所在的地方,靈山鹽絕對不賣第二家,還有這關節關卡,大家也不必擔心,我李孟說是官鹽,各位賣的就是官鹽!”

    下面的各位幾乎都是張大著嘴在那里聽李孟說話,萊州府和青州府東邊不會再有靈山鹽之外的鹽貨,那就是其他鹽場的鹽無法進入,靈山鹽只賣自己一家,那就是說,只有自家一家賣私鹽的,離海越遠,鹽價就越高,如果沒有競爭對手的話,安丘和諸城賣到四兩銀子一擔也是可能,最後一項則是最動人的,李二郎這個意思,莫非是要給大家提供保護,而今的萊州府和青州府東邊,李二郎鹽竿子的名頭可是越叫越響,有這個旗號打出去,膽氣可就壯起來了。

    李孟說完之後,就是坐在座位上,坐在一邊的寧乾貴連忙替李孟把酒斟上,對于李孟方才的那些話,寧師爺真是嘆服不已,自己昨天提的那些和這個比起來,還真是不值得一提,雖說標記了許多關卡,但李孟要是派人去保護這些鹽販子,這些人都是地頭蛇,還不會把這些關卡主動告訴李孟。

    說了半天,李孟這才是找到吃飯的功夫,桌子上的菜肴快要涼透了,不過這些無污染的海鮮比起現代那些養殖的貨色來,可是要鮮香許多,他這邊吃的正香,卻聽到周圍慢慢從安靜變成了嘈雜。

    這種嘈雜和喧鬧與方才不同,方才是彼此抱怨自家的苦處,這時候卻是興奮的議論,將來會有什麼好處,會有何等的大好前景。

    李孟聽得這些,禁不住心中暗笑,現代做金融押運的時候,跟車跑了許多的地方,有幾個事情他印象很深,就是各地買賣的煙酒,本地的品牌要佔很大的比重,外地的牌子要想進入,要花很大的力氣,這種情況還是這幾年才改變,地方政府在各個交通要道幾乎都有設卡收費查緝的關卡,這就是所謂的地方保護,這種法子對于市場競爭有壞處,可對于地方的品牌卻有保護作用,可以使本地的企業獲得最大的利潤,這法子被李孟拿來直接用在私鹽販運上,想必效果不會太差。

    這邊才吃了幾口,整個二樓的人都是喜笑顏開的模樣,除了那兩位最有氣派的鹽商掌櫃,李孟環視一周,撂下筷子又是站起來,揚聲說道︰

    “大家對我李孟所說的法子可有什麼異議嗎?”

    下面轟然的回應︰

    “全憑李大人做主!!”

    李孟哈哈一笑,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是成了,甜頭總是要多給些才能拉攏人,示意大家安靜,又是開口問道︰

    “既然平度的老孟不來,那里今後的鹽貨就是王柱子兄弟和昌邑,高密的兄弟各分其一了。“

    這句話說完,王柱子已經是呆在了那里,邊上的人看著著急,連連的推了幾把,這才是醒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從座位上站起,二話不說的跪在地上,踫踫的磕了幾個響頭,運氣啊,真是運氣啊,王柱子本來是個帶著四五個人來逢猛鎮販鹽的小鹽販子,在古亭鎮都要排到前五開外去,平日里把鹽推回去還要自己挨家挨戶的售賣,說白了也就是賺個辛苦錢。前幾天侯山把帖子交給他的時候,王柱子還是嚇了一跳,抱著不管如何反正能吃頓好飯的心思來到了少海樓。

    可剛才李孟的話一說,任誰都知道,沒了競爭,沒了克扣,賺的銀錢肯定要比從前多很多,而且想要賺更多的錢,那就要有更大的地盤,這地盤怎麼決定的呢,那就是李孟劃定的範圍。

    王柱子本來以為自己在上面沒有什麼便宜可賺,最多也就是古亭鎮能有自己的一份,誰想到三分之一平度州都劃給了自己,這麼大地盤的私鹽買賣,就算是再打折扣,每年入賬的銀子也要比從前幾十倍的漲。

    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氣啊,王柱子怎麼不欣喜若狂,一時間給李孟做牛做馬的心思都是有,感激涕零。

    凡是在酒樓上的眾人也都是激動萬分,就連逢猛鎮的王孔兩家鹽商掌櫃也都是動了心思。李孟坐下,那邊寧乾貴已經是從懷中翻出一本賬簿,把賬簿冊頁上平度丘某的名字劃去,心里暗嘆,這丘某怕是只能回家種地了。

    不光是寧師爺知道,在座的眾人也都是知道平度州的老丘這次怕是破家無業,被李孟一句話趕出了私鹽的買賣,將來的日子不知道有多慘。坐在上首的李二郎,談笑間,已經是無數人要發財,也有人要破產,人人看著李孟的眼光除了敬服,也是多了幾分畏懼。

    酒到酣處,人人都是過來敬酒討好,李孟神態從容一一應對,此時的李孟對任何人都是溫和有禮,二樓所有的客人都覺得李二朗是一視同仁。李孟也沒有什麼客氣的,在那里喝酒吃飯,很快填飽肚子。

    既然事情辦完,肚子吃飽,李孟也不準備在這里多呆,他笑著站起來,開口說道︰

    “諸位盡興,詳細事體都來找我的寧師爺。“

    二樓上的眾人都是跟著站起來,陪笑著答應,李孟揮揮手正要下樓的時候,突然回頭,他有話要說......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52 AM

第五十三章 本是同根生
樓上又是變得安靜,李孟揚聲說道︰

    “各位,明日我鹽丁就要招人,各位的子弟要是願意送過來,並且不怕孩子吃苦的,只要是過了我的規程,我一律招收,我這鹽竿子可是個教孩子的好去處。”

    擺擺手,自去了,留下的這些人都是有些沒心思飲酒吃飯,心想鹽竿子大舉招人,想必就是為了今日所說的專賣和設卡這幾件事情做準備,到時候若是自家的兄弟子侄在里面,少不得會行個方便。

    再說了,這鹽竿子威名赫赫,可里面這些年輕人也有從前知道根底的,無非是靈山衛所的窮軍戶,老實巴交的農戶孩子,誰知道現在都成了這般好漢,每次去靈山衛所進鹽的時候,都聽得那些人充滿艷羨的談論加入鹽竿子的年輕軍戶子弟和他們的家人,說是給的錢足,家裏跟著享福,還有人說,幾個平日裏不學好輕浮子弟,加入鹽竿子之後,現在都是聽話孝順的好孩子,處處守著規矩。

    怎麼盤算,這加入鹽竿子都是個好選擇,二樓這些鹽商鹽梟鹽販們誰沒有幾個親戚子弟,而且這些子弟因為自家販私鹽,生活條件不錯又是強橫之輩,往往都不是什麼省心的角色,正發愁沒人管,那李孟李二郎看著真是個英雄豪杰的模樣,人放在哪里也是放心,當下里,就有許多人打定快些回家通報這個消息。

    李孟一下樓,坐在一樓桌子上正在吃飯的二十幾個人都是站了起來,為首的是王海,看到李孟下來,王海一揮手,這些人都是把倚在桌邊的刀斧拿起,跟著一起出門,李孟皺眉回頭說道︰

    “都拿些東西把家伙包裹起來,州城裏人多眼雜!”

    這些小伙子一聽這話,都是忙不迭的找東西裹上,有的脫了外衣,有的卻沒有東西包裹,在一樓歇息的林掌櫃看不過眼,招呼伙計到後面拿了些蒸籠的蒙布來,這才是解決了問題。

    王海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才半年的功夫,因為每天在鍛煉運動,飲食的質量也大幅度提高,所以愈發的壯碩,個頭又趕上馬罡的趨勢,而且因為練的辛苦努力,在鹽竿子裏的技藝算是前幾名的,大家也很心服,平素裏都是板著一張臉,作出一副大人的模樣。

    二樓的喧鬧,即便是少海樓對面的街道上都是聽得清楚,王海跟在李孟的後面,忍不住開口問道︰

    “李大哥,咱們這日子過得比從前強到天上去了,昨天聽師爺說,咱們比牟閻王的每年要多賺十倍以上的銀子,為什麼還要費這麼大的力氣呢?”

    聽到這話,李孟一愣,朝前走了幾步,突然笑出聲來,回頭排著王海的肩膀說道︰

    “還能為啥,為了日子過得更好點,來這世上一趟,總得讓自己和身邊的人活的更舒服些,日子更好些,人哪,要的就是一個不知足。”

    王海晃晃頭,顯然是不大明白,不過還是很鄭重的說道︰

    “咱想不明白,不過李大哥讓咱怎麼幹,咱就怎麼幹。”

    李孟笑著點點頭,邊走邊說,這一行人已經是轉到另外一條街上,小小州城,也就是那麼幾條像樣的街道,在李孟的印象裏,這膠州城此時的繁華比起現代的李戈莊,王台鎮,紅石崖這幾個小鎮都要差許多。

    但走在街上,兩邊的店鋪,某段的青石板路,來往的行人,盡管服飾,建築樣式,甚至談話的方式都大不相同,可李孟還是能感覺到一種身在城市的感覺,這種感覺總是讓他感覺到特別的舒服。

    膠州城的店鋪,一來是在知州衙門周圍有一條街道,而就是在流經膠州城中的小白河兩邊店鋪不少,畢竟是靠著河邊,通過水路進出貨物更加的方便,而且河岸邊有常有游人,生意也是好做。

    這時候兩岸差不多都是綠了,河水的水量也是足了不少,走在岸邊很是愜意,李孟和王海把身後那二十幾名鹽丁護衛甩的遠些,正走著,突然看見前面一幫人圍在一起,而且叫罵不絕。

    國人喜歡聚眾看熱鬧的習慣,從現代到幾百年前的明代都是沒有改變,這時候也是如此,路上的行人都是興致勃勃的過去圍觀。

    李孟也不是什麼聖人,心想光天化日的圍著到底是做什麼,打眼一瞧,這店鋪卻是個鐵匠鋪子,自己前幾天來這裏打過短刺的,他個子高,隔著外面朝里張望,看到鐵匠師傅和幾個學徒正在圍著一個人拳打腳踢。

    挨打的那個人看穿著打扮倒像是這鐵匠鋪里面的學徒,可為什麼要打呢,圍觀的人也都是大聲的叫好,李孟有些奇怪,又是朝前湊了湊,這才是聽清嘈雜的叫好聲,原來是喊著打死“遼狗”。

    那人捂著頭臉,蜷縮著身體,只是在哪裏哭叫求饒,也不敢還手,遼狗即是遼人,薊鎮北以及關外之地的大明子民俗稱遼鎮,那裏的人也都是被叫做遼人,當然,在現代,可都是叫東北人的。

    李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宋朝時候的那遼國……

    登州府被孔有德荼毒將近兩年,萊州府也是遭受了不少波及,平度州就被攻破過一次,孔有德本來是遼東毛文龍手下的將領,部下也自然都是遼東的軍戶軍兵,這些人在登州府殺人接近十萬,登州府城除了幾百個被留作營妓的年輕女子之外,其余的人不是被殺光,就是在被圍困的時候當作食物吃掉。

    明軍調集大軍圍剿,這些官軍也不是軍紀嚴明的部隊,地方上等于是受到了二次的蹂躪。如此這般,登萊各地的民眾對罪魁禍首孔有德恨不得剔骨剝皮,對和他一起作亂的遼鎮邊兵也是恨之入骨。

    “這混帳裝作啞巴,老子看他可憐,這才是收留下來,誰想今天這混帳東西突然說話,卻是遼狗的口音,真是不知道來我這鋪子到底是和居心,今天老子拼得吃王法,也要打死了他!”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54 AM

第五十五章 大隊長
“有四個人,還有五個學徒都能幫把手。”

    王海站在一邊,很是不理解的看著李孟在那裏興奮的搓手,心想不就是幾個匠戶鐵匠嗎,還是那些遼人,怎麼李大人這麼高興的樣子,正在那里琢磨的時候,李孟猛地轉身沖著王海命令道︰

    “去把隔壁的寧師爺找來,讓郭棟說名字,去城外一個個的找,找出來之後就安置到逢猛鎮去,讓侯山想法子安排。”

    “李大哥,不用這麼急吧,隔壁那麼多人正在談事情……“

    “不要那麼多話,快去安排,這事是最大的事情。”

    一旁的郭棟滿臉是淚,要不是郎中在那裏給他包扎上藥,早就要翻身起來磕頭了,現在只是在那裏喃喃的說著“大人的大恩大德,就是做牛做馬到下輩子都報答不了!”

    記錄下人名,帶著個書辦和鹽丁一起出城門外找人,這倒沒有費什麼功夫,東城門外都是從登州過來的災民,郭棟的家人和鄉親很快就是找到,在膠州城內買了些吃食簡單的填了下肚子,都是朝著逢猛鎮去安排。

    現在還沒有到收獲的季節,沒有什麼多余的收成,這些災民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在城外等死了,畢竟像是郭棟那種裝成啞巴在城內做工養活城外家眷的是極個別,李孟收容這些遼民的行為,對外宣稱是給逢猛鎮的莊子賣奴僕,膠州城內的閑人都是說李二郎可真是做了次好買賣。

    侯山很早就不做中人了,他主持靈山鹽場和薛家島鹽場兩處的食鹽買賣,早就是忙的不可開交,見到李孟送來這麼多人,也是有些應接不暇,聽傳信的鹽丁說,李大人讓他把人安排到莊子裏去,禁不住有些糊塗,心想那有什麼莊子,害怕做錯了事情,親自去膠州城內確認了下,結果卻被李孟一句話塞了回來︰

    “沒有莊子,那就建一個就是。”

    這倒也是方便,吃飽了的遼民不管是軍戶還是匠戶,都是不錯的勞力,正好是修建莊子用得著,直接就是大興土木起來。

    救下郭棟的這件事情給李孟一些啟示,在把郭棟和他們的同伴都是安頓好之後,還特意安排人去城外查訪,凡是有手藝的,有本事的災民一律是以奴僕的名字收容,然後送到逢猛鎮的莊子上去。

    這些災民也好養活,只要是管飽就行,還真是有些手藝人,有的是匠戶,有的會養馬,就算什麼不會也行,有把力氣沒有家眷的,可以去逢猛鎮去做工,那邊運鹽產鹽,還有修建李孟的莊子都是需要人手。

    林林總總,差不多十天的時間,也找到將近兩三百人,膠州城外的災民也不算太多,更多的人都是去更加富庶的濟南府和兗州府去了,也有那些老實巴交的逃難農戶,只是李孟的能力也有局限,善行不可能波及到每一個人。

    在五月份酒樓聚會之後的十天,六月初一,逢猛鎮就好像是過節一樣,拋開鎮子南邊工地不說,足有四五百名年輕人來到了這里,在鎮子邊緣的幾間宅院外面排著長隊,排隊的年輕漢子們都是期盼的看著院子門口。

    每過一會,有人興奮的跑出來,也有人垂頭喪氣的走出門。

    在那幾個宅院裏擺著幾張桌子,桌子前面放著石鎖石槓,王海,陳六子,趙能,馬罡各自坐在一張桌子上,那些年輕人舉起石鎖石槓還不算什麼,還要按照幾名鹽丁的示範動作在那里照做。

    比如說渾身繃直,趴在地上,就用手臂把身體撐起來,再放下,這麼簡單的動作看著好像是玩笑一樣,要求做五十個,還有躺在地上,雙手抱頭彎腰起身,但是雙腿不能翹起來。什麼雙手拉著木槓朝上拉身體,這些動作說起來就和小孩子打鬧一樣,年輕人們感覺自己做這個都不好意思。

    可你要是完不成,就不讓你當鹽丁,而且這些看似簡單的動作要想做完還真是不容易,等到這四五百人都被校驗完了,足足淘汰了一半的人手。這是那些鹽梟鹽販的子弟,在靈山衛所,還有另外的選拔,報名的場面自然是踴躍異常,不過到最後也就是有一百五十人入選而已。

    算上這三百五十人還有新招來的這四百人,李孟手下也是近千,人一多,花費頓時是變得大起來,李孟的手上剛剛積攢的銀兩又是下去了大半,這七百五十人被李孟分成五隊,李孟直屬一隊,趙能,陳六,王海,馬罡各自統領一隊,李孟這一隊都是最初的那批老鹽丁,經過戰斗的洗禮,也有足夠的訓練,是各隊中最強的。

    至于其余的隊,都是把老鹽丁分散開,讓他們以老帶新,李孟也沒有給他們訓練的時間,直接就是派到駐地去設卡訓練,並且定期檢查訓練的情況。這些隊是兩月一輪換,除了李孟親領的那一隊之外,在靈山衛所和逢猛鎮之間始終是有一隊駐扎,輪換到這里駐扎之後,這一隊是歸李孟統轄。

    李孟沒有什麼解釋,其他人也覺得正常,不過居住在膠州城中的周秀才卻在喝酒的時候跟別人笑談︰

    “這巡檢官小,卻不是草莽之輩,很是懂得統馭之道,五隊鹽丁,他手上始終保證優勢,萬全之策啊!”

    巡檢是九品小官,下面的師爺都算是自己私募的,那些鹽丁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官家的名份,李孟為了想這個名字真是絞盡腦汁,營長,連長,排長之類的稱呼倒是手到擒來,可李孟總是有所抵觸。到最後琢磨出來了名字,李孟自稱巡檢緝鹽大隊大隊長,下面的四個人稱隊長,隊長之下又有隊副,一隊一百五十人又有五個小隊長。

    趙能,馬罡他們對這個稱呼倒沒有什麼,加個“長”的稱呼心裏也是高興些,李孟自稱大隊長也沒有人異議,只是偶爾李孟自己覺得有些臉紅,總是覺得自己這餃頭和現代的某個機構很相似——城管大隊大隊長。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56 AM

第五十六章 走上正軌
之所以如此的倉促,是因為那天參加聚會的鹽販子們紛紛的告急,說是靈山鹽的銷量逐漸的下滑,因為地方上逐漸安定,魚兒鎮和海倉的鹽開始加大產量,而且長蘆的鹽開始進入登萊一帶。

    四個緝鹽隊派出去之後,幾個關鍵水陸通路都是被牢牢的控制住,要知道半土匪性質的外地鹽販,是沒有辦法和緝鹽隊這種軍事組織的對抗,幾次衝突之後,就都縮了回去。

    至於魚兒鎮和海倉兩處鹽場,直接就是被李孟派人堵住了門口,公賣公賣,一切按照靈山鹽的規矩來,而且沒有過太長的時間,在兩家鹽場之間又是開闢了一家私鹽田,煮海熬鹽的灶戶都是從這兩處挖來的。

    崇禎六年八月,萊州府,登州西邊,青州東邊的私鹽,除了一些小打小鬧的單干戶之外,全部是在李孟的控制之下。

    雖說是八月盛夏,可逢猛鎮一來是靠海很近,二來是這幾年的夏天比起從前要涼快了許多,倒也好過,逢猛鎮通往膠州城的官道上,有上百人聚在一旁,不停的朝著州城的方向張望,好像是在等待什麼。

    站在最前面的是穿著長衫的侯山,他可比和李孟初遇的時候要胖了一圈,腰板也是挺的筆直,顯得很是氣派,在他身後的是王家孔家鹽棧的掌櫃,要是放在從前,在這兩位鹽棧掌櫃的面前,是斷沒有侯山站立的位置的,此時這二位卻要站在侯山的身後。

    再往後卻是一個月前被李孟救下的遼民郭棟,現在已經是沒有了災民那種絕望麻木的狀態,頗為的有精神,再往後,或者和私鹽,或者和李孟有關的各色人等,都是在那裏迎候。

    快要到了正午時分,有眼尖的遠遠看到,連忙吆喝了起來︰

    “李大人到了,李大人到了!”

    在這裏等候了半響的眾人轟然,有的擦拭汗水,整理儀容,還有的人吆喝身邊的人忙碌,雖是看到人,可過了半天,李孟才到達跟前。

    現在的李孟比起初來這個時代的時候(在周圍這些人看來,就是恢復神智)要壯實許多,還是穿著一身半舊的布衣短袍,四名隊長和寧師爺多次勸李孟穿綾羅綢緞,現下手中銀錢也是足實,何苦這麼苛待自己,李孟每次都是拒絕,眾人還都以為李孟富貴之後不忘簡樸,是豪杰之風。

    實際上沒有那麼復雜,不過是李孟覺得這身衣服穿在身上,和從前的那身制服頗為相近而已,動作也是方便。

    平素裏身手矯健的李孟此時有些好笑,他小心翼翼的騎在馬上,一副害怕掉下來的模樣,說起來這也很難為他,在現代,李孟就算是出去玩也沒有騎馬的機會,可來到明代,騎馬是最快的交通方式了,不得不學。

    可這一個月,那會練出什麼騎術來,所以才有這麼小心翼翼的靠在馬上的模樣,這雖然好笑,但在場的人那有一個敢笑,都是紛紛的躬身行禮,郭棟和身後的遼民都是跪下大禮磕頭,這些遼民的身份可都是李孟的奴僕,必須這樣的行禮。

    李孟下馬之後,微笑著沖那兩位鹽棧掌櫃點點頭,就大步走在了前面,侯山連忙的跟上,笑著低聲說道︰

    “李大爺在州城居住豈不是更好,來這莊子住雖說是自家地方,可不比城里啊!”

    “先給跟著我那些鹽丁安排飯食,住在城里做什麼,四周都是高牆,雖說是方便,到了要緊處,卻也方便把人關在裏!”

    侯山也沒有聽明白,只是笑著應下,也不準備多問什麼,李孟也不希望侯山能理解,畢竟是身份和親疏上有差別,那幾個隊長都是叫大人和大哥,這侯山卻是叫大爺,分別很是不小。

    李孟手下現在有七百多號人,而且花費在這些人身上的錢財當真是不少,不是從前那種層層盤剝的法子,而是用軍中的那種訓練發餉的方式,整個大明的鹽政巡檢都是差不多的樣子,手下幾百號惡棍打手,李孟這麼做倒也沒有誰能說不對,但畢竟是太不正常,若是被有心人抓到把柄。

    城門一關,那可真是插翅難飛,李孟雖說每月給各個衙門的例錢都是給到——寧師爺做這種事情可是把好手,可這也不過是把該給的錢給出去而已,並不是和知州以及各級官僚好交情。

    在州城之中若是有人要算計李孟,李孟只會是猝不及防,而且算計李孟的人,只會和官府有關。

    可來到逢猛鎮之後,周圍十里八村的風吹草動李孟都是清清楚楚,而且這地方的交通便利,四通八達,行動極為的自由方便,而且距離州城和鹽場也就是半天的路程,進退自由。背靠著靈山衛所,那也算是李孟的根本所在。只是這些話都不會和侯山說,只是說這邊的莊子修起來,住起來方便是了。

    和其他人客套了幾句,侯山和郭棟還有鹽丁遼民們簇擁著李孟朝著莊園走去,說是莊子,也就是外面起了一圈院牆,裏面真正算是像樣房屋的也就是李孟的住處,兩進的小院落,在莊園裏獨門獨院。

    逢猛鎮的土地貧瘠,田地也不值錢,這塊地皮雖然大,卻沒有花費多少銀錢,院子裏除了李孟的小宅院之外,還有不少是遼民們在建的房屋和現在居住的窩棚,一片亂糟糟的,估計要到十月才會忙碌完,這還是人手和材料都是充足。

    進了莊園之後,李孟四下看了看就直接進了自己那個院子裏,旁人都以為他要休息了,也就是各忙各的,不再打擾。

    吃過午飯,管的不嚴,所以遼民都是習慣出去溜達一圈,或者是睡會,奔波辛苦了幾年,也算是享受下難得的休息。郭棟抱著個長條的包袱走進李孟的宅院,進去之後,還小心翼翼的把門關上。

    誰想才回頭,就發現兩名鹽丁拿著腰刀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冷聲問道︰

    “不通報你就進來,有什麼事情!”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56 AM

第五十七章 鳥銃
郭棟看著對方冰冷的目光和按在刀柄上的手,頓時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此時屋中李孟揚聲說道︰

    “是郭棟嗎,我叫他來的,放他進來吧!”

    這時候,兩名鹽丁才是側身把他讓過去了,郭棟進屋之前,禁不住停下腳步鬆了口氣,心想李孟手下的鹽丁怎麼有這麼重的殺氣,郭棟在遼東的時候也是見過許多遼鎮的邊兵,遼鎮邊兵素來號稱天下第一,可就算是那些總兵官的家丁親兵看起來也沒有這樣的氣息,怎麼練出來的啊。

    一進屋子,郭棟剛要跪下問安,就被李孟止住,李孟素來鎮靜的表情也是變得有些急切,開口詢問道︰

    “那東西可做出來了嗎?”

    郭棟連忙把手中的長條包袱遞了過去,李孟接過來打開包袱皮,露出里面的器械——一把火銃,這是李孟來到這個時代以來,第一次接觸到火器,李孟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

    不過包袱皮中的火銃露出全貌之後,李孟反倒是沒有那麼激動了,在那裏上下打量,總覺得和自己的印象中有些不對,古代的火槍都是這樣嗎?

    這支火銃的大體形狀倒是和步槍差距不大,只是這槍管太細長了,槍口的口徑連小指塞進去都很難,看著李孟皺眉頭,郭棟心中忐忑的問道︰

    “老爺,這火銃可是有什麼問題嗎?”

    “這槍管是不是太細了?”

    “不細,不細,在遼鎮的時候都是這模樣呢,小人也是打造過的,怎麼會不知道。”

    李孟搖搖頭,沖著外面喊道︰

    “你們兩個走出院子把院門關上,記得不要站在門邊到牆後去。”

    外面守衛的鹽丁答應了一聲,聽到院門關閉,李孟這才走到院子裏,郭棟掏出個小袋子,從裏面掏出鉛子和火藥,在那裏給火銃裝藥,通條是一根竹枝,估計這又是急就章,鐵棍打出這這麼細的通條肯定困難。

    把火銃填裝完畢,郭棟用火石點燃了火繩,李孟把火繩湊在火銃末端,點燃了藥池中的引藥,按照從前的射擊姿勢端了起來……

    “碰”的一聲,李孟瞄準的是院子里面的厚木門,不到三十步的距離,這麼大的目標,自然是命中。

    李孟居然沒有感覺到什麼後坐力,也就是肩頭顫了下,比起現代的步槍和沖鋒槍差得遠了,問題的關鍵是比起自己玩過的高壓氣槍,這後坐力也還是小不少,抬眼看厚木門,居然還能找到那鉛子所在。

    從這火銃射出去的鉛子也就是深陷其中而已,並沒有穿透,李孟臉頓時是黑下來,這是什麼威力,那鉛子還不到小指肚三分之一大,輕飄飄的,就算是打中了能怎樣,這還是三十步以內。

    邊上的郭棟看著李孟臉色不對,有些惶恐的解釋說道︰

    “老爺,這玩意在遼東的時候不太好用,軍兵們都是不願意使喚,說是連韃子的棉甲都打不穿,而其還老炸膛,不瞞老爺說,還是弓箭最管用,跟小人一起的幾個匠戶裏面,也有會做弓箭的……”

    “怎麼做的這麼細?”

    郭棟的話立刻被李孟打斷,郭棟笑著說道︰

    “老爺,您不知道,這火銃就是要又細又長才能打的遠,要是有趁手的家伙,還能更細些呢。”

    李孟皺著眉頭,拼命回憶前世在軍事博物館所看到的歐式滑膛槍,再看看手中的火銃,終於明白問題在什麼地方了,這細長槍管的火器應該叫鳥銃,雖說是明軍的輕型火器配備,可也就能打個鳥。

    “細長有什麼用,粗才是實在的。”

    李孟按照自己模糊的記憶,隨手把手指放在槍管三分之二長度的位置,開口吩咐道︰

    “就這個長度,口徑給我擴大幾倍,這銃管快有大半根長槍長了,這麼長有什麼用處,按照我說的打造就是。”

    郭棟還想說這和從前打造的規矩不合,可自己是人家的奴僕,何況看著李孟的表情頗為的焦躁,也不敢分辨什麼,只能是心裏想,要是槍管粗這倒是容易了,要比細的管徑少花幾天的功夫。

    在崇禎六年的十月,在逢猛鎮的李家莊已經是大概修建完畢,說是莊園,亭台水榭之類的景觀一個沒有,只不過是用一圈圍牆圍起來一片房屋,牆也不高,居住者無非是收容來的幾十戶遼民和駐扎在這里的一百五十名鹽丁。

    鹽丁每日在李孟的監督下訓練,遼民或者是在附近的田地裏耕種,或者是在鹽田琸做工,那些有手藝的都是由各自的鋪子。

    現在的鹽貨鹽貨交易都是在逢猛鎮進行,這逢猛鎮比起去年也是變得繁華許多,畢竟那麼多鹽商鹽販在這裏解決食宿,花錢消費,用句現代的話來說,也算是帶動了地方經濟,逢猛鎮的市面開始變得漸漸的繁華起來。

    膠州城中的商鋪之類的,也有的在這裏開辦分號,畢竟這邊也是有條膠河,通往青州和兗州,交通還算是便利,在這里一切都是方便。

    李孟發現自己現在雖然是控制了將近兩府的私鹽販運,收入也算是日進斗金,可落入袋中的銀錢,轉眼就是流水般的花出去,這七百五十人的衣食住行實在是太花錢了,李孟自覺得給手下人訂的標準不高。

    他派人到萊州營去打聽,軍兵的軍餉法定的是一月一兩五錢銀子,一擔米麵,算上兵器和其他費用,一年差不多要二十五兩銀子,七百五十人一年將近二萬兩白銀,按照七月份之後控制兩府私鹽的收入來說,一年李孟也就是三萬兩千兩左右的收入。

    扣去鹽丁的餉錢花費,再有各方面的打點,李孟合計自己每年可以有七千兩的淨入,但是這些錢還要投一部分到鐵匠鋪子裏去,盡管這兩個鐵匠鋪子對外也就是承接些農具和簡單兵器的活,可花費卻是比正常要大很多,幾次寧師爺和帳房都是覺得這些遼民鐵匠在那裏中飽私囊,不過卻被李孟攔了下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57 AM

第五十八章 花多了
七千兩的淨入,在這個時代不管是在那個城市,不管是哪個國家,甚至是去歐洲,都可以過上富豪的生活,可李孟覺得自己的錢根本不夠花,他現在手中也就是有四千兩的積蓄,這些積蓄甚至無法提供手下鹽丁兩個月以上的花用。

    和現代的青島相比,這個時候的十月已經是寒意很重,這個月在鹽場駐守的是馬罡率領的鹽丁隊。

    馬罡加入李孟的隊伍裏算是很晚,不過對於李孟的各種技能,他卻是學習最快的一個,四名隊長也有聚在一起較量的時候,即便是陳六子這等有力氣有悟性的漢子,也遠不是馬罡的對手。

    李孟心裏有些感嘆,還是這等受過軍事訓練的年輕人進步最快,畢竟是在指揮使的手下當過親兵,比起這些已經幾代務農的軍戶子弟來說,馬罡是接受過這個時代的正規軍事訓練的,自然悟性和進步也是最快。

    馬罡的年紀最小,不過舉止動作之間卻很有軍人之風,這點特別受到李孟的欣賞,上午出操完畢之後,李孟坐在書房之中,早有伺候的人給他預備好了熱手巾,附帶說一下,這些僕人都是遼東軍戶的家眷,李孟給他們少許報酬,這就讓他們歡天喜地。原本還有些軍戶擔心自家女眷的清白,畢竟李孟年紀不小,房中也沒有什麼伺候的人,不過到最後大家都是放心,因為李孟完全是清苦自律,一心是撲在經營和練兵上。

    把熱毛巾蓋在臉上,享受著滲入皮膚中的濕熱之氣,李孟仰起頭,隔著手巾長吐了口氣,李孟知道自己現在賺錢不少,買些下人、丫鬟之類的伺候,不光是錢還是身份都已經是足夠,這些下人年紀小的用不了五兩銀子,一匹馬還要二十兩呢!

    每日晚上嬌妻美妾,白天珍饈美味,閑暇時逛逛無污染的這些天然美景,這日子豈不是快樂無邊。

    可李孟知道自己就是無法放鬆下來,每天的飯菜可以說是豐盛,但是自己無法那種悠閑自得的品味,只是狼吞虎咽的吃下去,然後接著做正事,李孟心裏嘆了口氣,難道自己真是勞碌命,在現代的時候就是閑不下來,來到古代居然還是這樣。

    正感懷間,聽到外面人馬聲響,和守衛鹽丁行禮問好的聲音,一人大步的朝著這邊走來,李孟把手巾在臉上揉了幾把,揚聲說道︰

    “是馬罡嗎?”

    “大人,是俺馬罡,中午來蹭大人的午飯了。”

    說話間,嘿嘿笑著的馬罡推開了屋門,大步走了進來,先是施禮請安,然後老實不客氣的坐在飯桌邊上,李孟看著這虎頭虎腦的青年,笑罵道︰

    “你在薛家島不回家吃飯,每天騎著馬巴巴的來這裏,我這飯食莫非比你家的好不成。”

    要說這騎馬的騎術,每天李孟都是堅持騎幾個時辰,不過成果也就是可以在上面比較自如,不用時時刻刻都擔心自己掉下來,馬罡因為從前騎過馬,倒是得心應手,騎馬來往逢猛鎮和薛家島之間,愜意非常。

   聽到李孟笑罵,馬罡伸手抓起個饅頭,掰開後塞進去一些燒肉,先是大嚼幾口,咽下去之後,才含糊的說道︰

    “在薛家島,每天我爹都要在那裏絮叨,實在受不了那個煩悶,索性是來大人這裏討口吃食。”

    李孟笑著搖搖頭,馬玉興馬百戶這人這一年來也是打過幾次交道,真不知道在如此衰頹的靈山衛所裏還有這麼一個方正的百戶,每次見面都是勸自己好男兒理應報效朝廷,做這私鹽買賣實在是埋沒,李孟的脾氣倒還好,自然笑容以對,馬罡一個飛揚跳脫的年輕人,怎麼能受得了。

    馬罡那邊風卷殘雲般消滅了兩個饅頭,這才是放慢了速度,作為鹽隊的隊長不讓外地私鹽進入轄區是一回事,訓練鹽丁和一同訓練才是重中之重,李孟發怒的時候不多,但是鹽丁在考校中表現差卻肯定要發火,馬罡上午同樣是出操訓練,也是又累又餓,正要繼續吃,卻看著李孟表情有些沉郁,馬罡禁不住開口問道︰

    “大人,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情,若是有不開眼的人得罪您了,吩咐聲……”

    李孟搖搖手,看著窗外,沉聲說道︰

    “最近花銷太厲害,想找些省錢的法子!”

    一聽這話,馬罡抹抹嘴,聲音有些大,沖著李孟說道︰

    “大人,馬罡斗膽說句話,鹽丁們沒有必要這麼花錢,大人您到底是派誰去打聽的這規矩啊,一月一兩五分銀子,還有一擔米麵,嘖嘖,這也太好了。”

    “萊州營,登州營不都是這都是這麼發錢嗎?”

    “我呸,怎麼可能,登州我不知道,萊州營那些孫子,一年發九次餉,每次都是發六成,層層剋扣下來,到手連肚子都吃不飽,這還是咱們大明頂好的營,哪比得了咱們這些鹽丁,要不是兩月一輪換,當地人都是招女婿上門了。”

    聽到這個,李孟啞然失笑,開口詢問道︰

    “那他們怎麼給我打聽出來這個規矩。“

    “咱們大明的戰兵對外都是這個說法,不過能拿到這筆錢的只有將官身邊最親信的家丁親兵,打仗也就是靠他們沖鋒陷陣,我看下面哪些人,給少點銀子也能省下不少。”

    聽得出這馬罡是為自己考慮,李孟笑著擺擺手,開口說道︰

    “都是給咱們賣命的人,錢給的多點無所謂,既然是家丁親兵的待遇,那就比照著操練就是了。”

    馬罡撓撓頭,也沒有繼續說話,不過心里面卻想著咱們這練法怕是早就比那家丁親兵練的要狠了,七百五十個親兵家丁,乖乖,大明有些總兵都沒有這麼大的規模。

    正說話間,外面有人詢問了一聲,然後推門進來,卻是寧師爺,巡檢的官署所在被李孟移到了逢猛鎮,寧師爺和幾名書辦也自然是跟了過來,寧師爺先是笑著和李孟、馬罡打了招呼,然後舉起帖子和李孟說道︰

    “大人,王家鹽棧的掌櫃剛才送來了帖子,說是今晚設家宴宴請大人。”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58 AM

第五十九章 青鹽
李孟笑道︰

    “要不就是清閑,要是有事卻都是碰在一起來,可說有什麼事情嗎?”

    “估計就是常例的宴請,沒有什麼大事。”

    ……

    兩家鹽棧的掌櫃原來是半個萊州府私鹽的大拿,被突然冒起的李孟控制住貨源和價格,心中自然是不爽利,只是還沒有他們用手段的時候,李孟已經是控制住了整個萊州府和相鄰兩府的私鹽貿易。

    鹽竿子的雷霆血腥手段震懾住了許多人,兩位掌櫃也是老實了下去,不過也是有些好處,李孟整頓私鹽市面,對於出鹽的質量提高了許多,原來鹽場和私人賣出來的私鹽裏都是摻著泥沙,質量粗劣。

    可現在出的鹽質量很不錯,這兩家鹽棧的鹽又不是在李孟控制的區域售賣,所以這種沒有雜質的鹽,他們到可以摻著沙子之類的東西售賣,平白多了分利潤,這倒是始料未及的好事。

    對他們來說,李孟又是財神,又是凶神,現下又都是住在逢猛鎮上,當然要小心翼翼的討好伺候著。

    李孟這莊園建立的過程中,兩名掌櫃和鹽棧上下都是出了不少力氣,而且定期的擺家宴宴請李孟,這兩名掌櫃的家宴李孟還是願意參加的,因為菜肴十分的出色,鹽棧的掌櫃收入豐厚,他們可是真真切切講究享受的人,來逢猛鎮這個小鎮,索性是從家鄉帶來了廚師和一應伺候的人。

    而且這兩名掌櫃的宅第修建的頗為精美,在這裏吃著美食,享受著主人的小心奉承,倒是李孟難得的休閑方式。在這宴席上還有個好處,兩名掌櫃的消息十分靈通,他們可是定期有運鹽船來往于萊州和兗州之間,常有些外面的消息帶進來,多少可以了解到外面發生的事情。

    所以李孟對鹽棧掌櫃的邀請一般都是欣然前往,這種場合要是不參加,恐怕對方還要疑神疑鬼。

    這膠東半島的酒飯,講究的是白煮白灼,盡量突出食材的原味,可王家鹽棧掌櫃的廚子做的卻是兗州那邊的吃法,口味比較厚重,多用豬牛羊肉,對于李孟每日勤練不休的人來說,還是這肉最對胃口。

    幾杯酒下肚,兩名掌櫃的話語也是多起來,雙方聚過幾次之後,他們也知道李孟的習慣,李孟更喜歡聽他們兩個議論外面的事情,而不是交談,這個發現讓兩名掌櫃的心里面變得平衡了些,李二郎你再有手段又如何,還不是個鄉下土包子,哪有我們見多識廣。

    “河南陝西那邊鬧得越來越厲害了,前段時間去洛陽販鹽的那一伙,還沒有進城就是被賊人擄了,就差光著屁股回濟寧。”

    “兵荒馬亂的,那都不太平啊,李大人,青州,兗州,濟南三府交界的地方,還有亂賊在那裏活動,行商的人都不敢在那邊走了。”

    “三府交界的地方不好走了?”

    李孟隨口問了一句,前些天還有人跟他抱怨說是青州的鹽現在只能是在靠近萊州的地區買賣,其他的地方兵荒馬亂的,都是走不過去。

    看著李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的意思,兩名掌櫃又是繼續說道︰

    “陝西和河南一亂,羊皮,羊毛氈的價錢都是跟著漲起來了,薊鎮那邊又是鬧兵災,韃子的毛皮過不來,真是讓老江家賺到了,手中那些皮貨都是翻了一番的價錢,嘖嘖!”

    “那是有貨的,你不看他先前賠了多少銀錢,濟寧幾個做雜貨的大商戶,現在都是焦頭爛額,手裏青鹽的存貨都是賣光了,價錢飛漲,只能是乾著急?”

    “鹽?”

    李孟終於聽到了自己感興趣的話題,他是做鹽政的巡檢,手下好大私鹽的生意,自然是對這“鹽”字格外的關心,兩名掌櫃的看到李孟對這個感興趣,連忙的解釋說道︰

    “南北直隸和各處大城用的都是陝甘的青鹽,現在那邊闖王,闖將鬧得利害,朝廷派大軍征繳,陝西到外面已經是走不下的人了,好多土產都是運不出來,青鹽也是?”

    “什麼是青鹽?”

    饒是兩名鹽棧掌櫃再怎麼小心翼翼,有心討好,看著李孟的眼神裏也是充滿了詫異,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充滿了鄙視,那種“你這個鄉巴佬”的鄙視。

    從兩名鹽棧掌櫃的宴席上離開的時候,李孟終於是知道了這個青鹽到底是什麼東西,從現代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生活習慣上有種種的不習慣,比如說刷牙,牙刷可以用木棍幫上豬鬃來解決,牙膏可不那麼容易搞到。

    不過看著周圍的人,都是用鹽水漱口,柳枝擦牙,習慣了之後李孟發現,這麼做的效果比起牙膏來真不算差。

    只是靈山衛和薛家島這片區域靠海,幾乎是家家都做煮海熬鹽的事情,鹽也不缺乏,李孟已經是覺得習慣成自然,甚至都很少注意到。

    今天聽兩名掌櫃的提起來,李孟才重視了起來,走在街上,逢猛鎮變得繁華之後,現在天雖然寒冷,可路上行人還是不少,遇到李孟的人都是恭謹的問好,李孟卻是低著頭沒有方向的散步。

    在鹽棧掌櫃充滿鄙視的態度中,李孟知道,在內陸,或者說在大明稍微像樣點的人家裏,刷牙都是用青鹽,這和現代的牙膏一樣都是必需品。

    所謂的青鹽就是產自陝甘一帶的池鹽,做私鹽買賣久了,李孟對鹽也是了解不少,這鹽也是分三六九等,自己手中在海邊所產的海鹽是品質最差的那種,而井鹽和池鹽則是上品了。

    特別是在陝甘一帶的池鹽,那些鹽和現下的精鹽已然是差不多,價格也是最高。這種鹽被大家認為是純淨,而且是有獨特的效用。用途大部分都是用到清潔牙齒上,海鹽這邊出鹽場的價錢一般是一兩五錢一擔,但是這池鹽在陝西的時候就買到三四兩銀子一擔,出陝之後,就近的河南山西四川就可以賣到八兩到十兩,到山東,甚至可以賣到十二兩到十四兩。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10 08:59 AM

第六十章 瓷罐
因為陝晉豫三省亂民大起,商路斷絕,所以青鹽已經是在濟寧快要斷貨,眼下的價錢是五百文一斤。

    說起來這都是笑話,不過是精鹽而已,居然賣到五十多兩一擔鹽,比起這個李孟的一兩五錢一擔真是要哭死。

    也有些人用淮鹽和魯鹽熬制精鹽來做替代品,不過始終是賣不上價錢去,最多也就是十兩一擔,濟寧是漕運樞紐,又是河南,南直隸和山東的交匯之處,是山東境內第一等的富庶之地,豪門大戶都是講究生活,雖說有替代品,可誰用的話都覺得掉了身份,寧可抬高價錢,也要買那原產的青鹽。

    那兩位掌櫃背後的東家顯然是顯赫之門,家中也是在找這青鹽,只是這東西從前誰也沒有想到會有斷貨的那一天,隨買隨購,都是沒有儲備。

    回到自己的莊園,李孟就派人喊來了負責私鹽交易的一位灶戶,這位師傅在逢猛鎮負責檢驗鹽貨的品相,然後定下價格,他和侯山都是居住在這個莊園裏,叫起來也是方便的很。

    “我們的靈山鹽若是熬成精鹽的話,會多花多少錢?”

    那師傅沉吟一下,掐著手指盤算,開口說道︰

    “靈山鹽現在一擔鹽需要三錢左右的銀子,若是出精鹽,要多幾個手續,差不多要多花人工…….唔,八錢銀子一擔吧!”

    李孟拍了下身邊的桌子,朗聲說道︰

    “你今晚就去薛家島的鹽田,等下找兩個鹽丁跟著你,明天開始熬制精鹽,記得,花錢不用心疼,只要鹽好,告訴那裏的灶戶,分兩成左右的鹽田出來生產。”

    師傅很是糊塗,這精鹽除了刷牙之外還真是不知道能幹什麼,大家都是買粗鹽用,可看李孟說的鄭重,他也不敢爭辯,隨著李孟喊來的鹽丁一起急忙趕路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孟喊上十幾個手下,說是要進膠州城,在他身邊倒是有兩百多號人,不過會騎馬的也就是這十幾個人,大家都是現學的騎術,誰的騎術也說不上太好,反正是馬跑起來不怕掉下來罷了。

    有馬代步腳程快許多,也就是一個時辰李孟一行人已然是到了膠州城,眼下的身份不同從前,守城門的士兵看著十幾匹馬飛馳而來,先不說馬上是什麼人,這個氣勢也不是自己得罪起的,早早的笑著把路讓開。

    等到馬隊到跟前,看到是鹽政巡檢李孟,更是把腰彎到地上,恭謹無比,不知道為什麼,李孟看見這些像流民比軍兵更多些的守城士卒,就覺得心中煩躁厭惡,盡管對方和自己沒有衝突,並且態度討好。

    李孟也知道沒有必要和這些小人發脾氣,路過城門邊,馬雖然不停,還是從褡褳中摸出一吊錢甩了過去,那些守城的士卒眉開眼笑的接住,在揚長而去的李孟身後大喊︰

    “多謝李大人的賞錢。”

    不在膠州城中居住,也是有些麻煩,比如說那些常例的銀子就得進城順便辦理,李孟去了知州衙門客客氣氣的把各級官員的常例錢給到,鹽政巡檢這邊給知州衙門送錢就是一個彼此行方便的意思。

    而且巡檢勢大,就算是不理會知州衙門也是正常,前任的牟巡檢一貫是不理會的,可李孟不是這樣,按照現代的概念,這些錢可都是必須的公關費用,你要是不花,這些官員雖然沒有管轄你的權力,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給你小鞋穿,那時現花錢打通關節可就晚了,李孟在現代時候沒有經歷過這些,可耳濡目染的實在不少。

    反正給他們的銀錢也並不算多,又能讓雙方彼此都有好感,何樂而不為呢,所以現在李孟去膠州知州衙門的時候,從知州到下面的衙役,各個都是笑臉相迎,人人稱贊鹽政巡檢仁義。

    把這些公事辦完,李孟安排手下人找了個茶館歇著,叫了兩個人跟著來到了小白河兩邊的街道上。

    兩名鹽丁倒是興高采烈,不過也有些疑問,心想自家大人什麼時候有心情逛街。

    這逛街逛的速度也是太快了些,李孟只是看看招牌就是大步的路過,壓根不多看一眼,就這麼一連走過十幾家店鋪,突然停住了腳步,直接走了進去,兩名鹽丁對視一眼,都是有些糊塗。

    這是一家瓷器鋪子,瓷器這東西無非是擺設送禮和家用,是個很耐用的東西,李孟剛才該給出去的銀錢和禮物都已經是給出去了,自己家用也不缺,買這些東西干什麼。

    按照李孟的意思,那兩名鹽丁守在門口,李孟自己走了進去,這家瓷器鋪子的掌櫃和伙計並不認識李孟,但卻認識鹽丁的打扮——褐色的土布短袍,知道這李孟最小也是鹽竿子的隊長。

    所以一進門掌櫃就滿臉笑容的迎了上去,別看這些鹽竿子連個綢緞衣服都不穿,可手裏有錢的很,大主顧啊!

    李孟一進鋪子,就到處打量,那些色彩斑斕,華麗無比的大花瓶,瓷馬,瓷缸之類的都是一掃而過,反倒是到處找那些小瓷罐,掌櫃的有些納悶,可還是帶著笑容跟在身後,在貨架的底層,李孟找到了自己要找的。

    青瓷的小壇子,做工很是粗糙,看起來最是不起眼,看到李孟彎腰把壇子捧起來,掌櫃的陪著說道︰

    “客官,這壇子都是小戶人家用來裝鹽或者是腌鹹菜用的,您用是不是有些不妥當。”

    李孟也不理會,手中捧著壇子在那裏翻來覆去的觀看,壇子上只有很少的幾道裝飾花紋,外面也不怎麼光潔,就是帶著蓋子的大肚壇子,確實是那種家中的廚房用具,李孟掂量了下,開口詢問道︰

    “這壇子多少錢?”

    “三十五文。”

    那掌櫃的回了一句話後,卻覺得有些不妥,連忙補充說道︰

    “這瓷器值不得什麼錢,客人喜歡拿去就是,今後有生意多多照顧小號。”

    李孟搖搖頭,笑著說道︰

    “我不佔你這便宜,這瓷罐在那裏燒制的?”
作者: fculin    時間: 2009-5-12 10:32 P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相逢
瓷器鋪子掌櫃愈發的糊塗,可還是陪著笑臉回答道︰

    “小號在城外就有瓷窯,不過上好的大件瓷器都需要去濟南府燒制進貨,客人可是要定做個樣子,可以告訴小的,一月後就能拿到。”

    “不用那麼麻煩,我就要這瓷罐,四十五文一個,我要四千個!”

    已經是糊塗半天的掌櫃聽得這話頓時是嚇了一跳,心想眼前這客人莫非是腦袋燒壞了,或者是來這店裏找事,可看李孟的神色嚴肅,又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當下小心翼翼的詢問說道︰

    “這位客人,這罐子不過是三十五文,您要是大量的買,價錢還好商量,這罐子都是些次等的瓷……”

    “我李孟要做什麼,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你這掌櫃的倒是有趣,怎麼有錢還不賺。”

    說話間,李孟從腰間的布囊中掏出十兩銀子,遞給掌櫃的作為定金,那掌櫃的聽到李孟兩個字,渾身上下立時了打個寒戰,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了,心想這凶神和這瓷器鋪子風馬牛不相及,到底來幹什麼,突然李孟又是發問道︰

    “這新瓷器要是做的好像是舊貨,有什麼法子?”

    瓷器鋪子的掌櫃下意識的回答說道︰

    “據說是用醬油把瓷器煮過之後,晾乾後散去氣味,看著就是舊貨的模樣了,那都是古董行當……”

    說到這裏,連忙自己停住了嘴,出了一身的冷汗,掌櫃心想莫非這李孟要去做古董的生意,拿這一千個瓷罐做舊騙人,自己要是說出來,恐怕會被殺人滅口,那邊李孟接著說道︰

    “每個罐子我加你兩文,都給我做舊了。”

    掌櫃的還能說什麼,只是連聲的答應下來,李孟把這件事情辦妥之後,心裏覺得很是輕松,也是有心情打量起來店裏的這些瓷器,看這些瓷器,李孟心裏也是在想,這些貨色要是在現代也算古玩,價錢肯定是要翻上幾十倍。

    他在那裏走來走去的閑逛,掌櫃的也不敢說什麼,又被剛才李孟所說的瓷罐搞得腦袋亂糟糟的,這筆生意坐下來最少賺下三十兩銀子,這可是一筆大利潤,只是將來會不會有風險就難說了,但這李孟凶名赫赫,一樣是得罪不起啊。

    這店裏最好的瓷器也就是擺在店當中的那匹瓷馬,這瓷馬中規中矩的立在底座上,和李孟在現代時參觀博物館所見到的那些元朝以前的瓷馬不一樣,那些瓷器雖然不像是面前這匹馬這麼精致寫真,可卻有頗多飛揚剽悍的神韻在其中,盡管李孟不懂什麼藝術造型之類的,還能覺得眼前這瓷馬死氣沉沉,那些唐宋和之前的瓷馬雖是粗糙,卻是生機勃勃。

    來到崇禎年間之後,李孟很少能放鬆下來,盯著這瓷馬,李孟卻陷入了沉思之中,瓷馬的死氣沉沉,不知道是不是代表著這時候的國家民族氣運正是在最衰頹的階段。

    每個在現代受過初中教育的中國人都知道,再過十幾年,華夏就要陷入歷史上最黑暗的三百年了……

    李孟突然感覺到店裏十分的安靜,這才從沉思中醒過來,看著身後,掌櫃和伙計都顧不上招呼客人,緊張的盯著自己,李孟也知道自己的名聲比較嚇人,瓷器鋪子的伙計和掌櫃估計已經今晚肯定是睡不著覺了。

    他心下有些尷尬,指著邊上一個瓷器的觀音說道︰

    “你這觀音的看著素淨,可這被光線一照,就顯得有些斑斕,我從前在京城看過一尊瓷器觀音,通體晶瑩,不管是在亮處暗處,看著就好像是青色的水凝結而成,不要說是焚香禱告,就算那麼望著也是身心懼靜。”

    要是瓷器鋪子的掌櫃知道李孟一年前是個什麼樣子,肯定會嚇一跳,這番話肯本不是一個從來沒有離開膠州,大字不識的傻軍漢能說出來,能見識到的。不過說道本行,掌櫃的心情卻是平復不少,驚嘆道︰

    “還真有這等的手藝,小的福薄,怕是見識不到了!”

    李孟笑笑,心想總算不是那麼尷尬,剛要準備離開,就聽到在店里面傳來了幽幽的女聲︰

    “先生所說的一定是宋時的青玉瓷,瓷經上說,北宋真宗到仁宗年間,一共才燒出三窯,而今除了京師大內,也就是傳說蘇州和松江有豪門珍藏,不知道先生是在那裏看到?”

    聲音放得很輕,說的很慢,聽起來應該是很年輕的女孩,李孟有些奇怪,看看瓷鋪子的掌櫃,掌櫃連忙上前小聲說道︰

    “是知州老爺的千金,很喜歡瓷器,來我店裏看了好幾次,都是小的婆娘在內院招呼。”

    說話間,有個女孩從裏門走了出來,一看滿屋的男人,立刻是滿臉通紅的低下頭去,那店鋪老板扭過頭,把那些伙計都是趕出店去,他低著頭也不敢抬,在那裏大聲的喊道︰

    “你這個死婆子,不是讓你好好招呼顏小姐嗎?”

    晚明的女子風氣頗為開放,不過年輕男女總歸是有些不方便,李孟雖然接觸不多,可大概的規矩還是知道,瞥了眼就準備扭頭,可看了一眼後,李孟頓時是屏住了呼吸,他見過這個女孩子,就是那次背鹽進城在河岸邊,見到的那位穿著粉色比甲群的女孩。

    距離那次見面差不多有一年的時間,李孟時常會想起這個女孩,想起這個女孩漫步在河岸上,倩影行走于柳枝之中,那種古典女子的美麗和婉約,讓李孟總是感覺到十分的神往。

    他也知道在這個時代不確定和突發事件太多,本沒有期望過再次的相遇,沒想到今天卻鬼使神差的在這瓷器店里相逢。

    知州的女兒顏小姐也是低著頭,輕聲的說道︰

    “方才聽這位先生說到青玉觀音,想必也是懂瓷,能否和小女子講講這青玉的光澤……”

    李孟除了方才那句“青色的水凝結而成”之外呢,你叫他再找出其他的比喻形容來,實在是說不出了,總不能說你去首都博物館看看就知道了,而且懂瓷的人說光澤必然有專用的語言,方才說的還有些文采比喻,再說可就露怯。   
作者: fculin    時間: 2009-5-12 10:33 P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濟寧 青鹽
那顏小姐低著頭,卻覺得周圍一片安靜,心想方才那人說瓷器的時候,明顯是個懂瓷的文雅人,怎麼自己這麼問,卻沒有回答呢!

    大著膽子抬頭一看,卻發現對面一個高大的年輕人正在呆呆的看著自己,這年輕人看穿著也是個平民,面目良善,下頜有些胡茬,不過看這個模樣,怎麼也和文雅二字掛不上鉤,未出閣的官家小姐,大著膽子向男子問話已經是很了不得行為。

    看到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男子如此大膽的盯著自己看,稍微一怔,李孟能看到女孩從脖子到臉頰都是變得通紅,顏小姐輕叫一聲,轉身急忙進了里院。

    那邊的瓷器鋪子掌櫃一直是扭著脖子,直到小姐離開才轉過來,瞧見李孟還是直勾勾的盯著裏院的門看,心里面哀嘆一聲,巡檢李二郎和知州老爺,我是誰也得罪不起,你就不要這麼看了。

    聽到身後有人咳嗽,李孟這才是反應過來,一時間臉上也有些發熱,剛剛的舉動確實是讓人尷尬了些,也是不好意思多呆,和瓷器鋪子的掌櫃說了聲過一個月過來拿貨,轉頭出了店鋪。

    濟寧州是大運河進入北直隸之前的最後一個樞紐,又是河南,南直隸,山東三省交匯附近最大的城市,這里在明朝前期開始就是整個山東最大最繁華的城市,甚至超過了濟南府城,河道巡撫的衙門也是設在這里。

    濟寧城中商鋪,貨棧,客店,青樓,酒樓都是眾多,南來北往的貨船和客商給這個城市帶來了無盡商機和財富。

    許多明人的筆記都是提到︰濟寧之富,不遜江南。

    致仕退休的高官,各地的豪商,還有河道衙門,山東鹽政衙門都是設在濟寧城中,這些人都是腰纏萬貫,生活奢靡的富豪。既然是富豪,生活諸般細節都是講究無比,正如現代的有錢人什麼都是講究原產地和環保自然,要比平民用的上個檔次。明代的這些有錢人也是要求精良。

    這也不光是濟寧一個城市有錢人的習慣,南北兩京,各個的省府大城,還有江南甦松常,杭嘉湖,這些地方的人們,都是因為晚明工商業大幅度繁榮而帶來的巨額財富,消費習慣變得和現代非常的接近。

    比如說清潔牙齒用的鹽,都講究陝甘青海那邊出的精鹽,美其名曰青鹽,可是闖王和闖將的八大營縱橫于陝西,山西,河南,四川之間,朝廷大軍或者是圍堵,或者是緊隨其後,廝殺不銹,這種情況之下,不要說是行商,就連行人都沒有,陝西和西域的特產都無法進入中原內地,

    物流斷絕,那邊過來的貨物價錢都是飛漲,比如說羊皮,羊毛氈還有青鹽。

    濟寧市面上的青鹽在快要進入臘月的之後,已經是漲到一兩銀子一斤,這還只能是有權勢的人家在相熟的貨棧中才能買到,同時,幾乎具有同樣功效的各地精鹽也是有銷售,但就是賣不上價錢。

    不知道誰說過,有錢人需要一種方式來表明他們的富有,在崇禎六年的九月份開始,富人彼此相聚的時候,總是有人有意無意的提起,自己是用青鹽漱口清潔,還故作淵博的說道︰

    “這青鹽可就是比魯鹽的清新提神啊!”

    這話說出來,你要不是用這鹽清潔口腔都不敢張嘴了,當然真正的權貴富豪之家是不屑于如此的炫耀,可管家對采買的家人盯的很緊,一定要買青鹽。

    其實這東西作假也是簡單,可各家各戶買的買的,都是互相盯著,誰要是作假必然被別人抖摟出來,那時候,買鹽的無臉見人,賣鹽的更是砸了招牌。實際上,這市面上的青鹽還剩多少,都在誰家,大家都是盤算的清清楚楚,反正早晚有用完的一天。

    這是一股歪風邪氣,連帶著濟寧城的藥店和大夫郎中們都是把這青鹽當作了提神靜氣的必備藥物,開藥時還要特意叮囑病人“一定要用青鹽啊,要是淮鹽或者魯鹽可就不管用了”。

    進入臘月之後,從濟寧城文如商行的孟掌櫃那邊傳出來消息,說是河南巡撫玄默和山西巡撫戴君恩前後夾擊亂賊,在九月截獲一批反賊的贓物,就地發賣被某商人買下,運來山東,因為半路也不太平所以換走水路,走走停停差不多就要到濟寧的碼頭,據說是一批青鹽。

    這個消息一傳出,濟寧城的青鹽價格頓時跌了三成,這文如商行的掌櫃大家是十分信服的,雖然不知道背景如何,可卻從來沒有官府刁難,而且許多消息都是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想必背後所靠的很不簡單。

    臘月初五船到碼頭,一大早,各個商行貨棧的掌櫃采買都是在那里等候,濟寧這里也是通衢大邑,京師和南直隸的大商家都是在這里設有分號,而今這中原紛亂,這青鹽其他地方也是缺貨,而且不管是淮鹽還是長蘆鹽,鹽商們都不願意多花功夫去熬制精鹽,覺得太費功夫,既然替代品也是不多,那還不如高價買賣這些原裝的青鹽。

    所以這商家既有濟寧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商家分號。

    十幾艘貨船緩緩的靠岸,看到這麼大的船隊,已經有掌櫃的讓自己伙計跑回店里讓自己店里的青鹽降價,這麼多的青鹽鹽貨,市面的價錢肯定就要跌價了。

    為首的那艘船頭站著一個高大的漢子,身上穿著千總的戰襖服色,那漢子看到文如商行的孟掌櫃,船還沒有停穩,就躬身施禮下去,口中高聲的喊道︰

    “孟掌櫃,這次就要多仰仗您照顧了!”

    一口的北方官話,掌櫃的有那精細的,心裏信了一兩分,這時候突然有青鹽過來,要不是這孟掌櫃德高望重,說話有些份量,怕是這些人早就以為是假冒,可看著船頭這軍官,倒還真是玄默身邊的人。
作者: fculin    時間: 2009-5-12 10:33 P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炒作
消息靈通點的人都知道,玄默起家是在北直隸,親兵中大部分都是北人,這千總的氣派應該不會有假,這時候,後面有人上前在孟掌櫃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孟掌櫃點點頭,笑著說道︰

    “李千總,濟寧的諸位同仁都想看看船上的貨物,不如你把篷布打開,讓大家看看,也做個評斷!”

    船已經是靠在碼頭上,水手船家上岸把纜繩拴在石樁上,那邊的李千總已經是吆喝著船上的護兵開始掀開苫布。

    在碼頭上的眾人都是吃了一驚,在船上的不是預想中的鹽包草袋,而是碼放的整整齊齊的瓷罐,天氣晴朗光線充足,這些瓷罐都是陳舊異常,有人索性是湊近了看,那些瓷罐的罐子口都是用蠟封著。

    有人很是疑惑的問道︰

    “這位校尉,罐子裏裝的是什麼?”

    “X他娘的,裝的是細鹽,那些混帳的賊人販運什麼不好,說是在陝西那邊打破了幾個大莊子,挖地窖挖出來的這些鹽,娘的,怎麼不那些綢緞金銀。”

    哦?大戶人家的地窖窖藏,陝西那邊可都是吃青鹽啊,為什麼這麼鄭重的封在罐子裏,埋在地窖裏,可那千總罵罵咧咧的說不明白,越是這樣大家的心裏就越有許多的聯想。

    那千總回答的不耐煩,直接把個罐子拿到碼頭上,抽出刀把蠟刮去,打開了蓋子,確實是白雪細沙一樣的精鹽。

    傳說是巡撫衙門的貨船,傳說是繳獲賊人的鹽貨,傳說是在陝西發掘大戶巨室的地窖,一切都沒有確認,不過在場的諸位商人卻都是發現了其中的商機,在濟寧城,這運河碼頭上的消息流傳的都是最快的。

    想必剛才這些事情已經是被許多人看在了眼中,事後也會有人來了解究竟,這消息幾乎可以肯定是越傳越玄,現在濟寧城中流傳的青鹽凝神靜氣的消息,是誰傳出去的,大家心里都有數。

    今天這軍漢和這鹽幾乎是送上門來了,那精明的正在琢磨的時候,就聽到那千總扯著嗓子喊道︰

    “四千罐鹽,都是上好的青鹽,俺還帶了十船散鹽,都是在賊人手中繳獲,都說這老鹽好,新鹽差,俺就把這瓷罐的鹽摻進散鹽裏去,按照市面的公價賣掉,俺們老爺還等著錢發軍餉呢!”

    一聽這個眾人都急了,鹽在瓷罐里面和拿出來那是不一樣的,要是拿出來,價錢完全就跌下去了,炒賣也沒有概念。

    岸上的掌櫃的一疊聲勸解,說是這鹽在罐子裏的是在罐子裏的,散鹽是散鹽,這鹽罐子我們高價來買,散鹽按照公價就是。

    大家知道孟掌櫃和這軍漢也是熟識,價格上佔的便宜不會太大,只求按照比公道價格略低買下來就是,到時候肯定不會少賺,在這碼頭上,這軍漢已經是把噱頭做足了,大家一吆喝,價格就哄抬起來。

    那船上也有算帳的先生,在那里和軍漢合計了一會,李千總又是大聲喊道︰

    “瓷罐的鹽六兩銀子一罐,散鹽六兩一擔!”

    這價格要真是青鹽的話,還真不算是太貴,那瓷罐本就是說不清楚的東西,價格可高可低,不過那千總既然是把價錢喊出來了,那就是給大家討價還價的界限了。

    碼頭上又是紛紛攘攘半天,還有臨時趕來的商戶,文如商行的孟掌櫃也不說話,大家知道他是避嫌,不過看到如此,忍不住又是多信了一分。

    最後定下的價錢是瓷罐五兩一罐,散鹽五兩一擔,十船將近三千石,加上四千罐鹽,居然三萬五千兩白銀的買賣,但這濟寧城的稅賦雖然收不上去,可商家的銀子卻是不含糊,大家當場驗貨稱量。

    由商會和幾個大商家分配,按照貨棧的大小確定份額,各家調來伙計工人,馬車船只開始分裝,人多銀子多,力量也大,鹽在天黑前就是搬運完畢,那瓷罐都是一罐罐驗過稱量,還真是不含糊,每罐都是十斤上下,而且都是上好的精鹽。

    銀貨兩訖,接著那千總做的事情讓很多人真是瞠目結舌,他居然拿出來了這些鹽行銷山東的鹽引!

    本來大家都以為這是私鹽販賣,不過鹽政廢弛,在碼頭上這些都有官家權貴的背景,誰還在乎,誰想到這鹽居然是合法的,一看那鹽引居然還真是鹽運使轉運司的發出來的真憑證,看來這真是資助軍餉的鹽貨。

    大家信了四五分的心思,又是多信了幾分。

    這天天黑之前,有些消息靈通的大戶人家已經是知道城內到了一批上好的青鹽,紛紛找相熟的店家購買,一看這古色古香的罐子,還有碼頭上漸漸傳開的流言,更是人人踴躍,結果上午進的鹽,到天黑打烊的時候,居然就以十兩一罐的價格賣出去了一千多罐,而且很多晚知道消息的人,都是過來預訂。

    這濟寧城中也就是有兩千五百罐左右,其余的都被外地的那些商號買走,大家一邊感嘆自己的買賣做的值得,一邊決定第二天提價。

    臘月初五那天,濟寧城中外地商行分號所購買的瓷罐裝青鹽都已經起運南北,而且隨著貨物的都有一篇好像是市井評書,淺顯易懂的說明,也不知道是那位商家起頭,有人雇傭濟寧城內的破落文人寫了這說明。

    沒有什麼華美的辭藻和嚴謹的對仗,只是說這青鹽是亂賊發掘于西安府周圍的豪門大戶地窖,被朝廷官軍截獲,然後帶到濟寧府發賣,還有鹽引的拓片附上,並且說這青鹽窖藏一段時間之後,不光是有凝神靜氣的功效,還可以除毒清心,實在是養生養顏難得的佳品。

    懷疑的人不是沒有,可還是相信的人更多些,距離到貨這才過了三天,每罐青鹽的價格都已經上漲了三兩銀子,也就是說當時是五兩銀子買的,反手賣出去就是十兩的利潤,這等好買賣誰人不做。   
作者: fculin    時間: 2009-5-12 10:34 P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收獲 河邊
已經有濟寧本地的商戶埋怨當日商會給外地的份額太多,卻沒有照顧本地人。腦袋精明的商人們都覺得這買賣實在是完美之極,是真是假分辨不得,可這一環套著一環,造勢,影響,宣傳,擴大幾個環節都是做的完美之極。

    對方做到這個地步,就算那罐子里面裝的是石子,也能賣出大價錢來,濟寧城中青鹽的功效目前傳播的比前段時間還是要玄乎,有那行醫多年的神醫出來說道,這青鹽的好壞功效,全靠儲存年頭。

    還有的學究考證到在漢朝時候,長安就有用青鹽入藥的記錄,更有傳聞,某某家夫人小姐得了怪病,自從用了這青鹽幾天之後病就好了。

    所謂三人成虎,說的人多了,讓人不得不信啊!臘月初十之後,濟寧城的所謂陝西老青鹽的價錢,已經是二十兩一罐,而且南直隸的商人還有快馬趕到濟寧,高價搜羅,南京,蘇州一帶更加的富庶,也是更講究生活質量。

    據說青鹽到了那邊,再配上說明,立刻是有聰明的商人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開始自動自覺的宣傳宣揚。

    有錢人都是講究用青鹽,以示和其他用精鹽漱口的人的不同,正牌青鹽因為戰亂都是緊缺,現在來了貨源,而且還是臨近春節,大家的購物熱情都是極高,這鹽還有鹽引證明,還有來歷的說明。

    雖然也不敢判斷這鹽的真假,但是看起來比其他的更像是真的,而且還有這麼多豐富的素材可供炒作。

    江南商賈甲于天下,頭腦精明之極,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的跟著炒賣了起來。

    這麼大的利潤,自然是有許多人動心,舊瓷罐加上精鹽然後用蠟封口,這工藝和手段實在是太簡單,誰都會做。

    不過臘月二十一那天,濟寧城一家專做青樓生意的貨棧被幾名青樓的管事堵住了門,說他們家賣得是假的青鹽,乖乖,現在二十二兩銀子一罐的青鹽你還作假豈不是太沒有道義了。

    怎麼看出來是造假了呢?原來這裝著所謂老青鹽的瓷罐地步都有一印鑒,顯然是燒制瓷罐之前蓋上的,這印鑒繁復異常,看著好像是道士的鬼畫符一般,那作假的店鋪自己的瓷罐雖然形狀和外觀都是差不多,可這印鑒明顯是不像,這麼一對質,自然只能是自己認栽,結果看了這場熱鬧的人都是得了教訓,央告那青樓管事把下面的印鑒拓印下來。

    沒有一天的功夫,去買這老青鹽的人家商戶都是拿著這印鑒去對照,驗證真假,這下子算是打蛇打在七寸上,就算是燒制瓷罐做舊造假也需要世間,倉促之間那裏搞得出來,結果那些“正牌青鹽”的價格又是上了一個檔次。

    這老青鹽被炒賣的如此熱火,規模大的商家都是琢磨如何搜羅現有的貨源,本地售賣的利潤雖然豐厚,可那些從外地趕來的客商帶來的消息,讓他們覺得,如果趕在春節之前把這些青鹽賣到京師南直隸的更加核算。

    如果有有心人注意一件事,一定會很驚訝,濟寧市面和賣到外地的所謂瓷罐老青鹽,數量已經是遠遠的超過了四千罐。而且都是正品,和那日在船上卸下來的毫無差別,不管是從外觀還是瓷罐底部的印鑒。

    購買這些青鹽的人都是南北的外地客商,他們知道這鹽未必是真的,可他們知道,那些幾百里之外的買家們可不知道,所以也是放心大膽的購買。

    臘月二十五之後,商行貨棧大都是關門歇業,老青鹽的這股風潮也漸漸的平息下來,只是很多商人們卻覺得在這里面學習到了很多東西,許多人都是摩拳擦掌的準備過年後照貓畫虎的大幹一番。

    換下那身千總的號服,穿上商人的長袍,披上大氅,把頭髮和胡鬚好好梳理一下,任誰也看不出來李孟就是當日站在船頭上的那個千總,他的身邊跟著十幾個穿著僕人服色的鹽丁,身上拿著短兵器護衛在身後。

    凡是看現在李孟的人,都以為這是那位大豪出門閑逛,誰也想不到他是這次所謂老青鹽事件的發起者。

    整個靈山鹽場和薛家島的鹽田都是停下了其餘鹽貨的出入,不計人工成本的開始生產精鹽,精鹽在李孟的莊子上用做舊的瓷罐裝上,然後用蠟封口,王孔兩位的貨船都是被租用,一船船的朝著濟寧發運。

    一個月的緊鑼密鼓,成功的帶動起來了這股所謂陝西老青鹽的風潮,走在街上的李孟嘴角含笑,很是得意的模樣。

    李孟確實是有得意的本錢,這些手法不過是在現代坐車的時候,收音機中傳出來的那些讓人厭煩的各種廣告,比如說包治百病的神水和特殊的茶葉,這種廣告當時聽了只會感覺到無比不耐煩和可笑,可用在這個時代,卻成了無比的妙招,畢竟這個時代的人沒有經歷過這般無恥的潛移默化的影響。

    “孟掌櫃那邊五千兩,月眉樓的管事那邊兩千兩,還有雜七雜八的人一共花掉三千五百兩。”

    跟在李孟身後的一名帳房在那裏低聲的匯報說道,這帳房的聲音壓的很低,可還是能聽出來在發顫,一年前他算帳接觸的最多不過是十幾兩銀子的進出,可今天說的單位可是用千兩,萬兩來算了。

    雖然天已經是黑了,而且是臨近年關,凡是能回家的外地人都已經是回家,可這寒冷的濟寧城夜間還是要比白日的膠州城要熱鬧許多,李孟很是喜歡這樣的氣氛,一邊看著路邊的行人,邊低聲的問道︰

    “他們都打了收條嗎?”

    “都打了,咱們的人去得多些,這些人都很識趣。”

    李孟點點頭,身後的那名帳房清了清嗓子,用更加細微的聲音說道︰

    “大人,扣除各項費用。咱們一共是九萬五千兩銀子。”

    這個數字李孟早有概念,不過聽人跟自己在確認一次,還是感覺到心中禁不住的激動,要是折算成人民幣,自己應該是富豪了。   
作者: fculin    時間: 2009-5-12 10:35 P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潦倒的宦官
在後面跟著的那名帳房看著李孟神色如常,禁不住心裏贊嘆,李二郎果然不是尋常人物,這番的大財富,居然這般淡然處之。

    李孟停了下,然後繼續慢悠悠的向前走,看起來確實是沒有被這個消息影響到什麼。身後的鹽丁都是沉默的跟著,這些鹽丁經過訓練和戰鬥之後,他們是不錯的戰士,卻不是出色的保鏢。

    不過李孟也不擔心會遇到什麼出色的刺客,因為在濟寧城之中,所謂的老青鹽的事情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誰也不會說破,因為大家都靠著這個發了財,誰也不願意自己斷了自己的財路。

    這濟寧城最好的地方還屬運河碼頭這裏,先不說河岸兩邊的酒樓店鋪,河上的畫舫可是最吸引人眼球的風景線。

    盡管是臨近年關,可河邊依舊是鶯歌燕舞,一片富貴***的景象,李孟他們走著走著也是被這番景象吸引了過來,冷冽的空氣中依稀有脂粉和美酒的香氣,還有不時傳入耳中的笑聲喧嚷。

    李孟嘴角含笑,看著河中的景象,在岸邊小舟上的龜公鴇母看著李孟的氣派,還以為誰家的豪商出游,紛紛的給自家拉攏客人,沒有想到這李孟只是笑著看河中,卻沒有一絲走下來的意思。

    龜公鴇母感覺到頗為的無趣,都想出聲嘲弄譏諷,可看到李孟身後的那些護衛,沒有一個敢出聲的。

    世人都說秦淮十里風景,可這濟寧漕運碼頭朝南這一帶,怕也是不下三里,李孟這麼慢慢悠悠的晃蕩,居然用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才走出這段範圍,再往南走,就是貨船停泊過夜的區域,此時顯得十分的安靜。

    逛到這里,也沒有什麼*和人流,顯得十分安靜,冬夜的寒意也是愈發的重,跟在身後的那位帳房都有些禁受不起,剛要出聲相勸,說時間不早請李大人回去休息。

    突然,在前方傳來了一陣幽幽的哭聲……

    還能聽到遙遠處河上畫舫的歡歌笑語,斷續飄渺,反倒是愈發襯托出此地的安靜,這裏是存放貨物的地方,只有貨船船頭的風燈在那里閃爍,如此一個地方,突然穿過一陣幽幽的哭聲,確實是詭異了些。

    跟在李孟身後的那名帳房先生渾身一抖,差點扭頭就跑,李孟不為所動,反倒是朝著那方向張望,黑暗中,除了船頭的人什麼也看不到。

    那帳房先生顫抖著聲音說道︰

    “大…..大人,在水邊聽到婦人的哭泣不祥,還是盡早回客棧吧?”

    李孟在那裏安靜了一會,沉吟著說道︰

    “像是老太太在哭,這麼晚了,誰還會在那裏哭呢?”

    帳房先生剛要再勸回去,卻看到李孟興致勃勃的一揮手,揚聲發令道︰

    “走!咱們過去看看。”

    來自現代的解放軍的李孟從來都是一個無神論者,再說身邊這麼多拿著兵器的漢子,就算是有古怪也對付的了,跟著他的那些鹽丁也都是年輕人,人多膽壯自然也是不怕,帳房只好是苦著臉跟上來。

    安靜的夜裏找這個哭聲的來源很容易,走不遠就看到一個人趴在河岸邊聲音沙啞的在那裏哭,應該是哭了很久,聽這聲音應該是個老太太,李孟吩咐鹽丁用火折子點燃燈籠,然後提在手中走了過去。

    “這位大嬸子,因為什麼哭啊?”

    李孟溫聲問到,那老婦人顯然也沒有想到身後有人來問,李孟的聲音嚇了她一跳,聲音嘎然而止,渾身劇顫了下,慢慢的轉過頭。

    這一轉頭不要緊,李孟倒是被嚇到了,手中的燈籠差點掉在地上,不過光芒也是照耀到對方的面目。

    根本不是老婦人,分明是個男子,可這全是皺紋的臉上卻看不見有什麼鬍鬚,要是在現代很多老人把鬍鬚須刮得乾淨平常之極,在這個時代,老者的胡須都修剪從來不剃刮,適應這個時代之後,乍一見到異常,難免覺得詭異,身上的袍服看起來也不是平民的衣服,這詭異的男子臉上帶著悲戚的神色,全是淚痕,此時正驚訝的看著李孟。

    李孟突然聽到身後有吆喝的聲音,自己的鹽丁手下正在和別人爭辯什麼,不過雙方都是壓低聲音,想必不是什麼大事,看著眼前這有些怪異的臉孔,李孟鎮定心神說道︰

    “這位……那個仁兄,何事這麼悲傷?”

    看李孟溫和有禮的問話,那人驚愕的面容重新換成了絕望和悲戚,無力的搖搖手說道︰

    “自家的事,自家的事。”

    看著面前這人蒼老的面龐,李孟莫名的又是想起自己在現代的父母,想起自己父親也是把胡須刮的乾乾淨淨,覺得心里很有些感慨。

    當下上前一步,把跪在地上的那人給攙扶起來,笑著說道︰

    “這天冷風大的,跪在地上,別傷著筋骨。”

    李孟的熱心讓那個老者的表情有所緩和,但他只是嘆了口氣,什麼也沒有說,就在這時候,後面的帳房先生小跑著過來,在李孟的耳邊說了幾句。

    事情還真是讓人想象不到,跪著的這個老者竟然是名宦官,說是出宮采買青鹽,河南陝西大亂自然是去不得了,只能是沿著運河南下,看看大的商行貨棧手中是否有貨,他們倒是不知道濟寧有這次風潮。

    只是在濟寧停靠的才知道這件事情,這名老宦官還覺得驚喜,得來如此的不費工夫,誰想到這青鹽的價錢飛速的被炒賣了起來,誰都是留在手裏升值,不願意賣出去,他那裏能買得到。

    隨便找了家客棧住下,白天上街尋找賣家,沒料到的是,放在店裏的盤纏和采買的銀兩卻被賊偷了。

    這老宦官連個回京的路費都沒有,真是陷入了絕境之中,一起出京的兩名小雜役也是趁亂溜走了,住在那客棧裏飯錢和店錢都是沒有銀錢支付,那客棧也是要做買賣的,掌櫃伙計每天催逼的緊。老宦官除了腰牌之外,一應文書都是不見,去官府求告也是無人理睬,真真是把人逼到絕境上去
作者: fculin    時間: 2009-5-12 10:35 P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惻隱
眼看春節將至,京師也回不去,差事也沒有辦完,老宦官走投無路,估計是來這河岸邊尋死了。

    剛才和李孟身邊的鹽丁爭執正是那客棧的伙計,心想這老宦官跳河之前看能不能把店錢飯錢先要出來點。

    面前這人是個宦官,也就是太監(實際上太監是身份很高的那些宦官的稱呼),明朝的這些太監們在歷史上可沒有留下什麼好印象,而且作為從現代過來的李孟,一聽人說起來太監,總覺得和錦衣衛,東廠之類的特務機關有聯繫,太監給人的印象都是變態和陰森森的,這樣的人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老宦官看著李孟退後一步,搖了搖頭也不去理會,轉身又是跪在河岸之上,這次卻不哭了,李孟看了面前的老宦官,心想還是少招惹是非的好,沉默著朝著來路走去,護衛的鹽丁也都是跟上。

    也不知道為什麼,朝回走的李孟發現自己總覺得方才見到的那名老宦官蒼老的面孔和現代自己的父母重合起來,這也是李孟最大的心病之一,自己孤身在幾百年前的時空掙扎奮鬥,父母在幾百年後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子,老人能忍受那麼大的打擊嗎?

    大步前行的李孟突然間剎住腳步,猛地轉身,和緊跟在後面的幾名鹽丁差點撞在一起,李孟有些煩躁的搖搖手,開口說道︰

    “莫要多問,跟上跟上。”

    護衛的鹽丁都是有些糊塗,可平素教給他們的就是服從上級的命令,李孟的命令就是一切,當即跟上。

    已經是聽不見那老宦官的哭聲了,李孟的腳步愈發加快了幾分,這邊走的急,猛聽得那邊噗通一聲,重物落水,李孟頓時著急了起來,厲聲喝道︰

    “快點,把人給我救上來!!”

    鹽丁們聽到命令,都是拔腿就跑,這些鹽丁不少都是海邊長大的孩子,水性不錯,天氣雖然寒冷,卻還抵御的住,這也是回來的及時,那老宦官剛跳下去,幾個速度的快已經是沖到了河邊,也是撲通撲通的跟著跳了下去。

    運河的水流平緩,人也幾乎是前後腳跳了下去,老宦官很快就是被撈了上來,天氣寒冷,渾身濕透,在外面很容易出毛病,這幫人抬著老宦官朝著有人的地方跑去,剛才既然伙計都能找到這邊來要錢,想必客棧距離這裏不是太遠。

    這老宦官倒是腦筋頗為清醒,被帶回居住的客棧之中,眾人七手八腳的一番救治,人很快就恢復了過來,他不過是因為水冷窒息一時閉過氣,回到溫暖的環境,恢復的倒也是快速。

    本來大家還擔心,這老宦官醒來之後就是尋死覓活,好在這太監並沒有作出那種婦人之態,喝了薑湯之後只是嘆了口氣,然後自睡下。

    李孟留下幾個守護的人,領著其他人回到住處,在住處那邊,文如商行的孟掌櫃今晚要擺酒致謝。

    一個商行的掌櫃,收入也算是豐厚,不過賺二十年也未必賺得了五千兩銀子,這次一番做作,卻有如此多的銀錢入賬,這孟掌櫃已經是準備回家養老享福了,當然,他也是明白,所謂陝西老青鹽這件事情畢竟有種種的忌諱,想必濟寧城的眾位商戶和李孟都是希望他不在濟寧城出現。

    明天這孟掌櫃就要會鄒城老家,今晚收到李孟的現銀,老人自然是激動萬分,好說歹說一定要晚上宴請李孟一次。

    李孟卻是後天走,閑來無事,正好是應承下這場宴請。宴是私宴,孟掌櫃在附近的酒樓訂了一桌精致可口的菜肴,就和李孟兩個人小酌。李孟來自現代,孟掌櫃從商多年見多識廣,雖說就兩個人,可交談的還是十分盡興。

    正好借這個機會,李孟把剛才遇到的事情,拿出來詢問,京師的宦官怎麼會混到如此的慘狀,大明朝,這太監不都是最囂張的一類人嗎?

    “若是被人乘坐某太監,那這閹人倒是可以張揚,若是尋常無品無級的,在外面也就是倡優樂戶那一類人,就算是百姓也瞧不起他。官府那些文人平素裏就是忌恨所謂閹黨,有些牽連的尚且倒霉,這貨真價實的閹人更是得不到好去。”

    孟掌櫃還真是知道其中的關竅,李孟哈哈一笑,索性是把今天的事情說出來了,孟掌櫃凝神細聽,聽到李孟把人救上來,並且留人守護的時候,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

    跟李孟做這次的生意,孟掌櫃是同宗的熟人介紹,所以對李孟很是了解,優厚的銀錢報酬確實是讓人垂涎,可李孟當年的那些事跡,他也是知道一二,孟掌櫃總是隱隱約約的擔心,事成之後,自己被殺人滅口。

    此時看到李孟有這名仁義的心思,也不由得替自己鬆了口氣,那老宦官的情況倒是常見,開口說道︰

    “李大人今日遇到的那人,十有八九是在宮裏混得極不得意,拼命的想要討個差事出宮,監軍鎮守之類的撈取不到,也就是出來做個采買,采買一次,或者有些余錢討好上官,或者是做的精彩,讓上面欣賞,總歸是個晉身的手段,不過這采買青鹽的差事,分明就是個苦差,丟出來當替罪羊的,大人你想,若不是前些日子你販來那些‘青鹽’,這閹人那裏尋去。”

    聽得這孟掌櫃口口聲聲“閹人”,顯然是對宦官沒有什麼好印象,李孟端起酒杯和對方踫了下,低聲的自言自語道︰

    “可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個無依無靠的可憐老人。“

    “李大人,說什麼?”

    “沒事,我自言自語罷了,來,乾了這杯酒。”   
作者: fculin    時間: 2009-5-12 10:36 P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相助
濟寧城貨船停靠地方的客棧最多也就是中等,凡是有錢人都是去靠著畫舫停泊的附近住宿,那邊才有最好的酒樓和客棧。

    老宦官在沒有丟錢的時候就住在這裏,顯然手中的銀子也是不多,話說回來,在各地炒賣青鹽的這風潮下,這點銀子能采買多少,也是未知之數。

    被人救起之後,老宦官也就是在床上睡了一個時辰,睜著眼睛在那裏躺了一夜,屋子裏的火夾牆熱氣暖人,老宦官的心裏卻是冰冷,明朝的太監一般都是自小進宮,外面的親朋故舊聯繫不多。

    何況是他年事已高,外面已經是沒有親人了,這差事已經是辦砸了,對於從小在皇宮內長大的他來說,就算是跑,在外面也無法獨自生活下去,接下來如何,還真是沒有生機,一片黑暗。

    睡不著的老宦官等到衣服烘乾,就穿戴整齊的呆坐在床邊,一直到太陽升起,陽光照進這個屋子的時候,就聽到有人敲門。

    自己到現在還是拖欠著飯錢,店錢,真是不知道怎麼面對店伙計的追討,偏偏昨日還有尋死這件事,老宦官嘆了口氣,還是起身開門,一開門,卻看到門外的店伙計端著個食盤,上面擺著熱氣騰騰的一海碗荷包蛋面,還有幾樣小菜。

    “劉公公,您早醒了,昨晚您收了風寒,應該多吃些東西補補,廚房特意做了這幾樣,來,您嘗嘗口味合適不。”

    這公公的稱呼可是有段日子沒聽到,伙計追討飯錢的時候都是叫“老劉頭”的,劉宦官心中疑惑,不過鼻間食物的香氣繚繞,也是有些餓了,心想反正是沒有錢還賬,也不怕多出這早飯錢。

    當下點點頭接過食盤,端進屋中吃了起來,那客棧的伙計也不著急離開,笑嘻嘻的站在門外,開口說道︰

    “劉公公果然是京師那邊過來的大人物,人面廣,朋友多,昨晚您老的朋友已經是把這些天的飯錢和店錢都已經是結清。”

    正在門頭大吃的劉公公愕然抬頭,心想自己在這濟寧城中哪會有什麼朋友,要不然先前時日,怎麼會到處求告也無人幫忙,面對劉公公愕然看過來的目光,那店伙計滿臉堆笑的說道︰

    “您老的朋友還說,讓您午時用過飯就去昨晚看風景的地方,有人在那裏等著您,今天中午大師傅準備給您做幾個拿手菜,現現手藝。”

    說完這話,伙計帶上門離開了,昨晚看風景的地方,劉公公在那裏楞了會,接著就是回過味來,什麼看風景,不就是昨晚跳河的地方嗎?

    不過吃飽了肚子,又聽伙計那麼說,劉公公心裏隱約覺得,事情好像是有轉機,只是天上真的這麼容易掉下好運,而且砸到自己嗎?

    可事到如今,不管對方如何,也只能是去看看了。

    用過午飯之後,劉公公簡單收拾了下就前往碼頭,確實是簡單收拾,因為除了自己一身衣服,其他的都是被偷了。

    走到昨日跳河的地方,劉公公還沒有心生感慨的時候,就有人高聲招呼道︰

    “可是劉老伯,這邊來,這邊來!!”

    老伯這個稱呼還是第一次聽到,劉公公在那裏愣怔了下,左右看看沒有別人這才是確定對方是在叫自己,不過這稱呼卻讓他感覺很舒服,閹人身體殘疾,最怕別人提及這一點,若是有人把他們當作正常人看待,當然會大得他們的好感。

    這算是這些天以來,劉公公遇到最讓他高興的事情了,臉上也是掛上了些笑容,快步走了過去,幾名年輕人站在河邊,一看劉公公過來,都是客氣的問好施禮。這劉公公在皇宮裏面的地位雖然低,可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能看出來面前這幾個年輕人的舉手投足之間有股精悍之氣。

    一看就看出是經過訓練的人,類似的氣質倒像是殿前那些充當儀仗戍衛的大漢將軍,那些士兵每天都是擺個架勢,動作之間都頗有規範,和面前這幾位穿著灰色厚土布短袍的年輕人很像。

    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劉公公自己的錯覺,那些在鎮撫司沾滿血腥氣的錦衣衛番子,貌似驚愕面前這幾個小伙子,不知道在什麼地方也有些相近。

    “我家主人知道劉老伯在外遭難,想要幫扶下。”

    一名年輕人朗聲說道,手揚起比劃了下,順著比劃的方向看去,劉公公看見兩艘貨船,他現在完全是搞糊塗了,看著他摸不清頭腦的模樣,那年輕人笑著捧來一個小包袱,又是說道︰

    “這裏是四十兩銀子,兩艘貨船一共是二十擔青鹽,和三十罐老青鹽,船資都已付清,還請老伯收下。”

    劉公公先是一怔,愣愣的盯住那兩艘蓋上苫布的船,手突然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莫名其妙的,出來采買的差事已經是辦妥了。只是自己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老宦官,誰還會這麼好心。

    皇宮大內的太監,提前示好,做政治投機的例子不是沒有,可那都是那些年紀小,而且有遠大前途的內臣新貴,自己這般老人,今後幾乎可以預料到不會有什麼前途,什麼人還願意這麼花錢幫忙,內廷之中,血腥黑暗,凡事思慮都是只有利益二字當先,先下,有人突然幫忙,劉公公首先想到的就是對方有什麼目的,可根本找不出對方這樣做的理由,發愣了半天方才遲疑著問道︰

    “貴主人是……”

    “我家主人說,看到老伯遭難,想起家中的長輩,心中十分的不忍,所以才出手相助,大家萍水相逢,今後未必會有再見的機會,就沒必要通報姓名了,年關將近,老伯想必著急回去復命,還是登船趕路吧!”

    那年輕人這番話說完,和幾名同伴一起小心翼翼的把劉公公攙扶上了貨船,叮囑了船家幾句,看著船緩緩離案,這才是轉身離開。

    直到船只進入河道中央,劉公公才是反應過來,想起方才那“想起家中長輩”和其他的話,終于意識到對方幫助自己,就是純粹為了行善,一時間不由得老淚縱橫,捧著包袱跪在船頭,朝著濟寧的方向叩拜了下去。
作者: fculin    時間: 2009-5-12 10:36 P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立木
盡管李孟是崇禎六年的臘月二十八才回到了萊州府膠州逢猛鎮,不過這個春節也是靈山衛所和逢猛鎮過得最歡樂的一個。

    李孟在濟寧城帶回了大批的年貨,這等繁華之地的各種貨物可比膠州城中的要好不少,都是作為福利給跟著李孟的私鹽系統的人發了下去,這是第二個春節,第一個春節跟著李孟的那些人雖說也是賺了些錢,但不知道第二年還能不能賺到,所以把錢留著防備急用。

    今年的情況不一樣了,李孟已經是鹽政巡檢,手下近千精兵強將,萊州府和相鄰的青州東,登州西,誰要想做私鹽的生意要是李孟不同意,一斤鹽也販賣不動,看這趨勢,只有越來越好,好日子還在後面。

    大家都是放心下來,也敢寬裕些花錢過個肥年,相比較這里的歡聲笑語,其他地方的年景也是越來越差,所以半個萊州府的豬羊都是賣到了膠州這邊。

    下面的人為了過上好日子高興,李孟身邊的那些核心人員卻是更加的興奮,賺來了大筆的銀子,意味者什麼,代表李孟還可以進一步擴充自己的人員和勢力,說明整個鹽竿子的勢力還要膨脹。

    寧乾貴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當日跪在李孟門前的那個決定是正確的,這才沒過幾個月,李孟居然翻雲覆雨的賺了這麼多銀子,那手段簡直是聞所未聞,本來那些鹽丁隊長彼此談論什麼李孟是二郎神附體,他還嗤之以鼻,心想鄉下人見識淺薄,跟在李孟身邊這些日子,寧乾貴也是漸漸的相信這個說法,要不是神明附體,哪有這麼一連串的手段出來,本以為在濟寧也就是賺這一次的銀子。

    誰想到還有後續的手段,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一個衛所長大的武夫,哪有這麼多行商賺錢的方法。

    逢猛鎮和靈山這邊歡聲笑語,青州府和登州府的鹽販子則是叫苦不迭,原本亂糟糟的萊州府私鹽販子們突然出了李二郎這樣一個怪物,手段狠辣,大力的擠壓他們的市場,青州和登州也是靠著海邊,也有鹽場,可同樣的條件下,這鹽根本沒有辦法和對方的質量相比,價錢一樣,大家自然願意用好貨色。

    可自己這邊要是提高鹽的質量,那就只能是賠錢了,本來南邊是淮鹽的地盤,還能在東面和北面販運,現在東邊都被李孟盤踞,他們只能是在北面靠著濟南府這里買賣了,濟南府這一圈是一省首府,交通便利,鹽價又不高,賺錢越來越少,登州府的情況和他們差不多,只是那邊剛剛鬧過兵災,販鹽的都是些單干戶,在李孟的面前甚至沒有發言的權利,估計再過一兩個月,登州府的私鹽買賣就完全的落入李孟之手了。

    走投無路的青州鹽販,單干戶們干脆放棄這個營生,本身就是殺頭的買賣,既然賺不到銀錢,那何苦還去買賣。還有些人是本地的地主土豪,一般都是買來私鹽朝著四周的民戶零賣,他們求的就是穩定,這些人已經是準備去投靠李孟,據說在那邊賺錢安穩,有人保護,到時候朝著下面發賣就是,比從前還是操心少了。

    至于青州府幾個大的鹽梟,這些人才是在青州私鹽獲得最大利潤的人,他們從鹽場和其他的地方把鹽販賣給單干戶和那些地主土豪們,現在李孟佔了這些事情的大頭,他們已經能賺到的錢越來越少。

    這幾個青州鹽梟對李孟是恨之入骨,可關鍵的問題是,拉出人來打,沒有人有信心能對付的了李孟手下的鹽丁,要是告官,山東一共四個巡檢,駐膠州鹽政巡檢負責查緝的區域恰好是就是青州,萊州和登州三府。

    現在這些鹽梟都知道李孟要向外擴張,可按照李孟的使用鹽丁的方式,沒有更多的人根本無法在新擴張的地方設卡查緝攔截,只能是再招人擴張,現在手下的那七百五十人已經是慣例的上限了。

    如果李孟繼續招兵買馬,就去官府告他一個圖謀不軌,然後使上銀子,就讓李孟等著被大軍捉拿吧,要是不招收新丁,保持目前的局面,那自然是青州鹽梟樂不得的事情。

    崇禎七年的正月二十,靈山衛所各個千戶所,和膠州城各個城門處,都是豎起了一根木樁,這木樁差不多有海碗口粗細,六尺多高。

    邊上都是站著個穿著灰色厚土布短袍的年輕人,看這個打扮大家都是知道,這是李二郎的鹽丁。

    鹽竿子成為鹽丁,已經快要一年的時間,膠州城內的人都是知道這些鹽丁和從前不同,做事很講規矩,不欺壓百姓,所以好奇的眾人也不害怕,都是直接上前發問,至于在靈山衛所那邊,軍戶子弟這麼多,更是彼此熟悉。

    看著問的人多了,在木樁下的那名年輕人就開始揚聲的喊道︰

    “我家李大人,趁著這正月年節,給大家多個節目助興。”

    李孟的權勢和財富膠州城和靈山衛所的人都已經是耳聞目睹,不過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還都是有種神秘感,這正月期間,大家都是圖個熱鬧,一聽這邊喊多個節目助興,又圍上不少人。

    “這事情不難,只要是你把這木樁搬到城內的巡檢衙門那宅院門前,就給搬木樁的人二兩白銀,現銀支付,絕不拖欠!”

    說完之後,這人直接揚長而去,若是在衛所,則是把這木樁搬到薛家千戶所的西村去,不管是膠州城還是靈山衛所,搬運這木樁的距離差不多都有將近兩千步,這木樁看起來份量不算輕,這可是力氣活。

    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在膠州城門那邊和靈山衛所哪里的鹽丁,都只是喊了一遍,然後就揚長而去,也不留在那解釋。
作者: fculin    時間: 2009-5-12 10:37 P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酒樓所聞
人自然是越圍越多,稍微一打聽也就了解這木樁子豎在這裏的原因,只是沒有李孟的人在這裏解釋,眾人都是心裏沒底。搬一次木樁就是二兩白銀,二兩白銀足夠膠州城內的中等人家過一個月好日子,如果節省些花兩個月也不成問題。

    二兩白銀不是小錢,動心的人不是沒有,可大家心裏都是沒底,特別是那些鹽丁都是說了一句話就走,誰知道這裏面有沒有問題,萬一費勁半天把這木樁子抬過去,對方不給錢怎麼辦,畢竟是當官的嘴大,要說是開個玩笑,你也沒有辦法。

    接過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動手,扛著這木樁子可是實實在在的力氣活,不是年輕人也做不了,而且還得要身體健壯的年輕人,這些人性格一般是比較毛躁,快要到正午時分,膠州城南門終於有人抱著賭運氣的想法,上前扳倒木樁扛了起來,一步步的朝著城中的巡檢衙門那邊走去。

    這下子就和炸鍋一樣,前面那個小伙子扛著木樁,後面跟著不下百號人,城中的衙役見到這情景都是嚇了一跳,心想莫非是邪教作亂,好在是有看過熱鬧的人解釋,這才是放心下來,有幾個好事的官差也是興致勃勃的跟在後面。

    木樁的分量不輕,而且是原木很不趁手,即便是那小伙子身強力壯,到了巡檢衙門那個宅院的時候也有些支撐不住,在那宅院的門口有幾個鹽丁模樣的人守著,看著這人扛著木樁過來,都是高興的迎過來。他們可是無聊了幾個時辰了,那年輕人雖然有勇氣,可放下木樁後也是心中忐忑,唯恐對方做耍。圍觀的人也是安靜下來,等著看巡檢司的鹽丁會有什麼處置。

    等看到把二兩銀子放在那年輕人手中的時候。大家都是驚訝地“嘩”一聲,有些年輕人急忙的朝著其他城門跑去,那邊還有木樁,去晚了就被別人扛走了。

    巡檢司衙門這邊幾個人笑嘻嘻的牽出馬車。把木樁抬上,朝著南門走去。大家都是沒有注意到,還有鹽丁拉住了那個扛木樁的年輕人,在那裏低聲訊問著什麼,那年輕人開始一愣,接下來就是激動地滿臉通紅,並且連連點頭。

    事實上,這邊雖然給了現銀,去抬那木樁的人不少,不過真正能扛到巡檢衙門地還真不多,很多人半路上木樁就摔在地上。鹽丁們不厭其煩的再把木樁豎立回去,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對於他們來說,不用操練的日子還真是難得的休閑。

    相對州城這些平民來說,衛所的年輕人則是多了幾分血氣,凡是有力氣的都想試試,哪怕搬運不到地方。這也算是給李二郎捧個場,這靈山衛所。誰不靠他吃飯得些好處啊!

    城外和衛所都是熱鬧非凡,春節快要過完了,還有這樣的熱鬧可看,大家都是非常的興奮。

    城內小白河畔的少海樓在正月十五之後就開業了,雖說正月二十之前按照規矩買賣是不營業的。不過少海樓地東家和伙計都是膠州本地人。也不在乎這些,也有些老主顧是外地人不能回家過年。直接在這酒樓解決酒飯。

    李孟難得的有如此的休閑時光,他也是坐在酒樓二樓的雅座上自斟自飲,少海樓的掌櫃自然是認識他,面前這四盤菜,都是做的很用心,據說這酒也是上等的佳釀,他吃得很是舒服。

    所謂的二樓雅座,對這個少海樓來說,不過就是用簡單地屏風隔斷起來,相鄰甚至相近雅間的談話都是聽得清清楚楚,李孟也不出聲,一杯接著一杯的慢慢喝,他突然發現這里倒是個不錯的消息集散地,考慮是不是安排人過來盯著。

    沒有出正月,酒樓的客人也不太多,二樓顯得很是空落,李孟一直是聽到左近有一桌客人在那里大聲地談笑,聽他們地說話辦事應該是讀書人,一直在談論今年四五月份在濟南府的鄉試。

    “諸位,今日小弟入城的時候,看到城門處立著一木樁,圍觀的眾人喧嚷不停,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章兄,不光是那一處,今日四處城門都有木樁立著,說是若將木樁搬到鹽政李巡檢的宅院那邊,就可得二兩銀子!”

    聽到這個,很多人驚嘆的聲音甚至連李孟這邊都聽得清楚,不過接著就有幾個人七嘴八舌的鄙夷說道︰

    “真是鄉野之人,搞這種無稽之事。”

    “這等人都是匪盜無賴出身,做這種炫富無行之舉,豈不是理所應當。”

    李孟做的位置正好是對著樓梯口那邊,這些人談論的聲音很大,樓上伺候的伙計也是聽得清楚,讀書人都有功名在身,也不是他敢管的,只能是快跑到樓下去找林掌櫃,一會的功夫,林掌櫃臉色煞白的沖了上來。

    上來之後,還特意朝著李孟的雅座裏看看,生恐這位煞星生氣,誰想到卻看到李孟笑著沖他擺擺手,示意不用多事,林掌櫃還是愣了下,確認李孟的意思,這才是稀里糊塗的下樓,心想那幾個書生怕是要倒霉了。

    李孟倒是沒有什麼生氣的,讀書人嘛,總是有些酸腐的脾氣,好說些怪話,這個在現代也是見過不少,聽著這些文化人議論自己,倒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讓林掌櫃不必大驚小怪,下樓之後,李孟這邊才端起酒杯,就聽到那邊有人沉聲說道︰

    “諸位可還記得商鞅立威之事嗎?別人木樁,他也木樁,倒是古人故智啊!”

    戰國時候,商鞅執政擔心眾人不相信和服從他的命令,所以在城中立起一根木樁,並發布告示,說是誰把這個木樁搬運到某處,就可以得到十金,大家都以為這事情太無稽,所以沒有人去做。

    後來懸賞越提越高,到了百金,終于有人決定去試試,把木樁運送到了那個地方,商鞅按照所答應的懸賞付給了那人一百金,從此之後,大家都是知道商鞅的法令令出必行。

    李孟這麼做幾乎就是照抄,只不過大家都是沒有想到一個鹽政的巡檢,在正途的官員和讀書人眼中就好比草莽強人的李孟,居然還有這個計策。李孟嘆了口氣,把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這是現代歷史普及讀物和各種影視劇上都講過的橋段,被人這麼容易看穿倒也不稀奇,畢竟這時代的讀書人對史書可是比現代要強到天上去。

    被這個人點破之後,那邊先是一片安靜,接下來驚嘆和倒吸涼氣的聲音就連李孟這邊都聽得清清楚楚,過了會才有人遲疑著問道︰

    “周兄,這巡檢如此做意欲何為?”

    “我也看不透,李二郎起家之事坊間多有傳聞,我看其一舉一動,平日言行,絕不是小小鹽政巡檢的做派。”

    “諸位也不必擔心了,而今聖明天子在位,民間雖有宵小也是無上大礙,自然有人料理,我等何苦操這個心。”

    聽到這句話,說商鞅典故的那位周兄冷笑了聲,冷冷說道︰

    “聖明天子嗎?”

    場面瞬時冷了下來,李孟這邊聽得倒是全神貫注,來到明代之後,他所接觸的人階層都比較特殊,也比較草根,遇到的讀書人很少,寧乾貴是個秀才算是一個,侯山居然還是個童生出身,也算一個,其餘的都是在濟寧遇到的那些掌櫃,說起來有些好笑,這年頭要是從商不讀書也不行,多少都有個秀才之類的身份,不由得讓李孟想起現代那些商務公司對學歷的要求。

    不過這些人說是讀書人,也就是掛著個餃頭,讀過幾本書,識得文字罷了,滿口談的都是錢財往來,貨物買賣。要不就是寧乾貴和侯山這等滿臉諂笑,看起來沒有什麼風骨的人,在酒樓二樓雅座高談闊論評點時事,這倒是符合李孟對這個時代讀書人的印象了。

    接下來談論的事情,明顯是把話題轉換了下,不再去討論什麼聖明天子之類的,有人帶著討好的語氣說道︰

    “周兄才學高絕,見識廣博,鄉試中舉不在話下,將來進京會試,殿試都是有的。”

    眾人轟然稱是,那周兄半響沒有說話,半天才用蕭索的語氣說道︰

    “百官出東林,這官蘇松常三地的人就滿了,次一等的也要杭嘉湖來補,哪有我們北人的事情,若是中舉,帶著功名回鄉也就是知足。”

    李孟已經是喝完了壺中的酒,菜也吃的差不多,那邊的讀書人的話題漸漸的轉向風花雪月之中,他也沒有興趣繼續聽,直接下樓結帳,開口問那林掌櫃說道︰

    “樓上的這周某,掌櫃的可知道是哪里人?”

    少海樓的掌櫃的覺得不妙,但也不敢和李孟隱瞞,老老實實的開口回答說道︰

    “是城內周員外家的二兒子,姓周名揚,字躍雲的,是咱們膠州城的大才子,為人很是熱心仁義……”   
作者: fculin    時間: 2009-5-12 10:38 PM

正文 第七十章 招人 庇佑 正義
膠州城和靈山衛所搬運木樁給二兩銀子的活動持續了三天,差不多發下了八百兩銀子下去,這件事在膠州四里八鄉的成了今年最熱的談資,所有人都是覺得李孟瘋了,這不是有銀子亂顯擺嗎?

    在二月初一的時候,那些凡是搬動了木樁的人都是齊聚逢猛鎮,在李孟的莊園外面,這些年輕人各個興奮的滿臉通紅,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頭腦一熱去搬運個木樁,賺了二兩銀子不說,居然還被招到李家莊園來做家丁。

    盡管事先已經是講好,做家丁的待遇是那些鹽丁的一半,可這也有五兩銀子五擔米麵,已經是相當不錯的報酬。

    而且招收的那人還看在所謂“本鄉本土”份上,告訴個“小道消息”,說是家丁如果幹得好,那是準備去做鹽丁的。

    好家伙,這麼一說出來就更吸引人了,眼下在膠州城甚至是萊州府,鹽丁怕是青年人最向往的職業,年輕人都是喜歡舞槍弄棒,可要去做衙門的衙役,那要有背景和社會關係才行,要去當兵,各地駐扎的那些官兵的表現都是被平民百姓們看在眼里,散漫無比,軍紀極差,比起土匪響馬來還要混帳。

    只有鹽丁,那些和自己同齡的人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肅殺的氣質,盡管他們是鹽丁,可讓人看著,都覺得這才是貨真價實的軍兵,偶有身邊有人當鹽丁的,父母說起這個都是很自豪的模樣,加上那實打實的待遇,都比上將官的親兵家丁,年景這麼差,有這麼一個安身立命的處所豈不是好事。

    青州的幾個鹽梟知道此事之後,都是目瞪口呆,誰都是知道李孟的勢力又是龐大了幾分。可卻沒有一絲的把柄落下,我家大業大,多雇傭些家丁,誰也說不出來問題吧!

    李孟把原來自己手中的鹽丁隊和駐守在鹽場鹽田的鹽丁隊全部抽調出來。派到各處去擴張設卡,而招來的這四百名“家丁”。則是放在自己和駐守在鹽田鹽場地兩個人手中死命的訓練。

    手里地錢充足,又有青州府和登州府本土的地頭蛇幫忙,銷售靈山鹽的萊州私鹽販子們迅速的佔領了這兩塊市場,地盤大,鹽自然賣的也就多,當然,銀錢的收入也是立竿見影一般。

    李孟在二月下旬開始,每月差不多可以有將近六千兩的收入,這還是扣除所有費用之後的數目,靈山鹽場和薛家島的私鹽田都是全力的開工。

    手下能用的人多了。錢也多了,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處,經過這一件事之後,膠州城和靈山衛所漸漸的都知道了李二郎說話從來不開玩笑,加上從前的幾次戰鬥,大家對李孟隱約的有了種服從感。這些感覺和認識如果用一個詞來概括的話,就是威信。

    現在的靈山衛所五千多軍戶。差不多都在三種出路上,一是子弟給李孟當鹽丁。二是在李孟的鹽田做工,三則是老老實實的給衛所種軍田,要是仔細的盤算下來,聽李孟命令的軍戶怕是比聽衛所指揮使的要多許多。

    在薛家島的銀灘這裏,專門有一片鹽田被開闢出來。是由原來鹽場有經驗的灶戶來主持。這裏出的鹽都是經過許多道加工手續出來的精鹽,這些精鹽用大缸和木箱封存之後。送往逢猛鎮的李家莊園。

    李家莊園在正月底就開設了作坊,作坊里面地工人都是那些遼東軍戶的家眷,所做的工作就是把這些精鹽封存在小瓷罐裏,然後通過水路運往濟寧城。

    正月剛過,濟寧城就出現了一家香鹽貨棧,這家商鋪所賣的都是精鹽,這是這里賣的鹽都是以斤或者更小的計量單位計算,這時候,青鹽的風潮差不多已經是過去,陝西的青鹽斷斷續續的通過水路運過來一批。

    不過因為年前那次風潮,青鹽需求量一下子變大,但是供應量實際上是減少了,京師和南直隸浙江一帶的有錢人都是要用正牌的青鹽,青鹽的價格居然比年前還要高,這豪門權貴用好的。

    次一等的有錢人也要刷牙漱口,可去雜貨鋪子去稱量那些散裝的精鹽,實在是太跌份丟面子了一些。

    不知道是誰先散布的消息,發現了這家鋪子,消息流傳的也快,很快濟寧府的富人們都是知道了這家店鋪,這店鋪名為香鹽,賣的東西還就是名副其實的,那鹽都是有各種香味,什麼花香,什麼清香。

    而且都是用精美的瓷罐包裝,一看就是好東西,走出鋪子捧在手上,旁人看著也光彩,只是價格高了些,一兩銀子一罐鹽。

    貴就貴些,比起那正牌青鹽來,可是便宜了許多,這瓷罐看著可比那舊貨要光鮮,而且鹽里還有香味,這漱口之後,除了清潔牙齒口腔之外,還能有香味,這就不用專門買那些貴的要死的藥材了。

    這香鹽鋪子倒是和從年前的青鹽風潮中汲取了些經驗,比如說要想辨別真偽,在這家的罐子帝也有個鬼畫符一樣的東西,每天就貼在店外,真貨假貨一對照就知道。

    不過濟寧城的這些商人們終于是琢磨出來這鬼畫符的圖形是什麼了,這東西還真就是道士們畫的符錄,這符錄一般都是圖形繁復,不摸到規律還真是難以模仿。

    等到濟寧的商人們大概把這一套東西學全之後,這家香鹽貨棧已經是開始向來往運河之中的貨船開始賣貨了。

    這香鹽鋪子自然也是李孟的生意,就這麼一項每月也有一千兩的淨入。

    貨物的來往靠著山東境內的水路,說起來有些可笑,李孟在現代從事金融押運的時候,跟著運鈔車跑過很多地方,根本沒有在山東境內看過什麼太大的河流,所謂東營市的黃河也是一條長滿了植物的河溝。

    可在幾百年前的明代,山東居然可以靠著水路的運輸到達各地,古今不同真是處處都有。

    李孟現在自己也有幾條船,從逢猛鎮出發朝著濟寧運送,回程的時候也是帶著些濟寧的貨物,有些是給膠州和即墨縣的商戶捎帶的東西,有些就是鹽場和鐵匠鋪子需要的工具和材料。

    這才三月初,鹽的產銷還不在旺季,雖說王家和孔家鹽棧不知道因為什麼,可以在靈山鹽場以九錢一擔的價格拿貨,但是需要鹽丁押送到目的地才能發賣,不能賣給青,登,萊三府的地盤。但是這價格便宜並不代表著需求量增加,所以這麼小小的河運碼頭還是冷冷清清。

    今天卻有兩輛馬車在這里等候著,看著河面上掛著“李”字大旗的船只緩緩開來,馬車上的小伙子匆忙的跳了下來,一名小頭目嚴肅的說道︰

    “這是李大人交辦下來的差事,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幾個人都是連聲的答應,船一靠岸,放下踏板,四五個人小翼翼的從船上搬下一個木箱,岸上等候的人用同樣小心的態度接下來,在馬車的車板上用早就預備好的棉絮稻草墊好,然後用手輕拍了下拉車的馬,朝著膠州城行去。

    膠州城的顏知州日子過得很清閑,上任一年以來,所轄的州城和周圍雖不能說是風調雨順,可也是安寧無比。

    平民百姓有飯吃,有活干,總歸沒有鬧事的心思,登州遭兵災就不說了,青州和兗州一直有亂賊作亂,就連萊州府北部的昌邑和平度州也是不安穩,相比他們,膠州城可以說是百業繁榮了。

    因為半個山東的鹽商鹽販都是去逢猛鎮販賣鹽貨,相應的也帶動了地方上的繁榮,店鋪和攤販的比起一年前可是增加了不少,需要上繳的稅賦也可以足額的完成,今年戶部的考核得個“卓異”的上評問題不大。

    四十歲年紀中個同進士,外放到不窮不富的山東做個知州,這顏知州倒也是知足,每日間去衙門處理半日公務,剩下的時間,就是在自己的府第裏寫寫字,看看書,日子過得清閑自在。

    他這里舒服,衙門裏的其他人卻是十分的不舒服,知州衙門按理說是這個膠州最大,說話最管用的衙門,可現在膠州城說話最管用的人是鹽政巡檢李孟,橫行鄉里倒也罷了,可在城中也是這般的囂張。李孟該送的銀子一分不少送,但是多了一分也不給,想起這個,眾人就是氣不打一處來,從前牟閻王才賺幾個錢,你李孟多賺多少,為什麼就給這麼點,鹽政巡檢畢竟是個九品官,勉強入流,可知州衙門這些有品級的一想起李孟進城赴任那日,城外的幾十具屍體,和竹竿上那些血跡,各個後背生寒,頓時是念頭全無。

    問題是,李孟按照常例交錢就罷了,為什麼還攔著衙役們跟其他人多要錢,比如說差役們再也不能去少海樓吃白食了,還有幾家雜貨鋪再也不能去敲詐錢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22 PM

第七十一章 羞澀 憤怒
也有人埋怨知州老爺不管事,讓一個鹽政巡檢把權力都拿了過去,四月初,同知和州尉來到知州府,也拐彎抹角的和知州說過這個事情,希望知州能出頭管管。

    顏知州雖說是科班出身的讀書人,可也不是不通世情的木頭,自然知道手下這些人想要讓他去當出頭鳥,索性是慢悠悠的說道︰

    “顏某來膠州之前,這地方號稱是遍地盜匪,雖無民亂,卻地方不靖,可顏某到任之後,卻發現地方上太平的很啊,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功勞!”

    這句話說完,有意見的知州衙門的官吏頓時是閉口不言,誰都知道眼下膠州生意興隆,地面太平的原因什麼,沒有巡檢衙門的同意,就連在大街上偷東西都不可能發生,在李孟入城赴任的第二個月。

    有鄉下進城買藥的人被偷去了銀錢,到衙門裏告官,這些衙役因為沒有孝敬的銀子,所以壓根懶得管,也有人交待了實話,就算是給了銀子,我們也抓不到這偷兒,得罪不起啊,鎖拿回來,偷兒都是憊懶不認罪,打一頓丟進大牢;規,幾天就出來了,衙役官吏們本鄉本土的還要擔心被人半夜丟東西砸進來。

    那買藥的是買藥給爹媽看病,救命的急事,一時間惶急無著,坐在街上大哭,趕巧是被路過的陳六子看到,陳六對這藥錢可是感同身受,當即是答應尋找,他那法子也是干脆利索,直接掏錢先給對方墊付上。

    回到巡檢衙門和李孟一說,李孟派人去附近的金州貨棧找李掌櫃,又讓李掌櫃找了個相熟的衙役,這些衙役管不管抓不抓是一回事,不過對於小偷是誰。都在什麼地方呆著,可都是清楚的很。

    接下來的事情簡單的很,陳六領著四十個鹽丁由那衙役帶路,在膠州城的市面上走了一圈。小小的膠州城也就是十五六個偷兒,也就是一個時辰就全被抓起來。李孟也不送到衙門去審問。

    派人押著這些小偷出城,直接丟給鹽場,讓他們去做苦力,說是兩年之後放出來,不餓死就行。

    這件事發生之後的第二天,膠州城頓時是海晏河清,太平無比的景象,人人都是和和氣氣,不敢作奸犯科。按理說,太平了下來。對衙門裏的人是好事,可膠州城的人都知道誰說話管用了,有什麼事情都去找鹽政巡檢,反倒是讓李孟那邊不厭其煩,最後這些雞毛蒜皮地小事統統推給衙門。

    但是鹽丁愈發的壯大,這麼一尊神擺在那裏,誰也不敢貿然的越過去。膠州的事情,都是要先問問李巡檢的意思才能辦。

    從前的牟巡檢雖然是囂張橫行。可畢竟只是做個地方上的惡霸而已,這李孟則是抓錢抓權,實在是讓這知州衙門的大小官員憤怒不已。

    當然,憤怒歸憤怒,這些人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知州那邊抱怨一下。這次的談話。顏知州看著下面的人還是怨氣不平的模樣,又是開口問道︰

    “各位。咱們膠州地城門的守兵和衙役捕快一共多少人?”

    州尉和同知對視一眼,很快就算出了這個數字,開口說道︰

    “足額八十六人。“

    顏知州又是慢悠悠的說道︰

    “本官聽說李巡檢下面的鹽丁可近千人啊,再問各位,鹽務那邊的常例銀子可曾短少過嗎?”

    話說到這裏,已經是無需多說,你人還不如對方的零頭,對方該給的銀子都已經是給過來了,面子已經是給足,還要怎麼著,難道要撕破臉嗎,雖然距離李孟上任已經是過去了大半年的時間。

    可這幾位官吏一想官道上的幾十具屍體,都是無話可說,當下默默地抱拳告辭,想必今後很長時間也是不會因為這個事情抱怨了。

    顏知州在說話期間,一直是慢悠悠的練習著書法,顏知州是浙江人,家中也是有些產業,對於錢財的事情反倒是看得不重,這邊李孟把常例銀子都交足了,也算是雙方面子給到,知州也不願意多管。

    畢竟,有李孟的存在,他的地方上是百業繁榮,一片太平,吏部地考績上肯定有不錯的評語,三年一過,朝上升遷顯然不是問題,對顏知州來說,這就足夠。

    邊想邊寫,放下毛筆,顏知州感覺很是滿意,算算也到吃午飯的時候,後堂地夫人應該是派人來喊吃飯了。

    門外有人恭恭敬敬的喊道︰

    “老爺,夫人請您去後堂。”

    聽這個口氣,好像是還有些別的事情,而且這還距離午飯有段時間,顏知州有些詫異的走出書房,卻看到管家站在門旁,笑嘻嘻的說道︰

    “老爺,李巡檢剛剛派人給咱們府裏送了些禮物,夫人請您過去看呢?”

    “李巡檢?”顏知州搖頭苦笑,心想上午屬下同僚找自己也是為這鹽政巡檢,正說他,這邊居然送禮過來,這日子也不是什麼年節,唯一最近的也就是端午,若說是求人,實在是看不出來李孟還有什麼事情要求自己。

    在顏知州的印象裏,這李孟是個很不講官場規矩的人,送禮辦事都過於直接,連個過程面子都不講,他當然不知道,李孟不是不講,而是壓根不會,那寧乾貴只是教他打通門路,對這些細節那裏顧得上。

    來到後堂客廳處,顏知州看到自家夫人和一名後堂管事的婆子在客廳那喜滋滋的看禮物,顏夫人看到顏知州在門外,連聲笑著招呼道︰

    “夫君,快來看,想不到膠州城這小小地方,居然也有這麼多精美的瓷器,你看看這紋路,這花色。”

    有錢人家對這類東西都是有些見識,顏知州不願意駁自家人的興致,也是走進客廳之中,東西還真是不少,從日用的碗碟,到瓷枕,筆架,玩物等都是一應俱全,顏知州仔細的看了幾件。笑著說道︰

    “應該都是江西那邊的上等貨色,不過也都是大窯裏燒出來的,在山東這裏也算是好東西。”

    接下來扭頭衝著身邊的婆子說道︰

    “去請小姐過來,若然喜歡這些東西,可惜那些咱們家好些精品都是放在嘉興……”

    顏知州看起來倒是很願意享受這家庭時光,在那里不緊不慢的陪著夫人把玩瓷器,邊說上兩句,過了一會,顏知州指著一尊瓷器笑了起來,搖頭對自己的夫人說道︰

    “這李孟做事真是沒有一點的規矩,哪有送禮送菩薩的,這都是自己去請回來才是。”

    顏夫人聽到這話也是看過去,也跟著笑了起來,不過隨即走近幾步,摸著那尊觀音菩薩的佛像說道︰

    “哎呀,這尊觀音可是上好的青瓷呢,肯定是專人做胎燒制的。”

    這邊一扭頭,顏知州才注意到自己的女兒已經是站在門邊了,應該是站在那一會了,正在盯著那些瓷器看,知州知道自己的女兒喜歡瓷器,心想莫不是看得入神了,仔細一看卻有些不對,當下開口問道︰

    “若然,你這臉怎麼紅的如此厲害,夫人你來看看,咱們孩兒莫不是發燒了!?”

    崇禎七年五月,山東干旱少雨,雖說不至于絕收,可收成也是不必指望了,青州和兗州交界處本已經是平息的民亂,又開始熱鬧起來,兗州和青州都是調集本地的駐軍進剿,山東又是陷于緊張的氣氛。

    不過李孟苦惱的卻不是這些,而是給知州衙門送了禮物之後,卻沒有對方的回音,當然,要是他說那些瓷器是送給顏小姐的,顏知州再怎麼雲淡風清,也非要和他拼命不可,問也不方便問,也不知道對方的心意,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對方知道不知道,李孟還真是糊塗。

    在現代,李孟壓根沒有談過戀愛,所有相關的知識都是在書籍和影視上了解到的,李孟的印象里面,追求對方就應該是捧著花去大聲的表白,不過在這個朝代肯定是不行。

    五月份中旬的時候,衙門本月的邸報到了,除貼在城門口之外的那些朝政消息,還有一則是在全州有品級官身的人傳閱,李孟也是收到了一份,所有的官員看過之後,都是沒有放在心上。

    倒是李家莊園那些伺候李孟的人說,李孟這一天的心情很差,有幾個軍戶因為小事被他怒罵了一頓。

    邸報上的消息不復雜,說是崇禎六年乘舟出海的登州叛將孔有德已經有了消息,他投奔了東虜韃子,手下的萬余兵將單獨被劃分為一旗,被稱為烏真超哈,孔有德被皇太極封為都元師、仲明總兵官,相當於八旗的和碩貝勒,地位尊崇。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24 PM

第七十二章 急躁急切
在現代,李孟受過的完整小學中學的歷史教育,還有當兵,以及工作之後所接觸到的那些歷史知識,他對孔有德了解不多,小學中學時候,一般都說孔有德是引領滿清入關屠殺漢人的劊子手。到工作的時候,所看的影視劇風向一變,說孔有德是促進民族融合和團結的大功臣,是漢族和滿族共同的英雄。

    李孟倒沒有受什麼迷惑,在現代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人是漢奸,而且是毫無廉恥的漢奸,和抗日戰爭時候的那些偽軍沒有什麼區別。

    只是,孔有德這名漢奸到底有什麼危害,李孟不清楚,收到這封邸報之後的第二天,那些“家丁”的訓練都被交給陳六代為進行,李孟自己則是把收為奴僕的那些遼東軍戶一個個叫入房中詢問。

    這些過了半年多吃飽睡暖日子的遼東軍戶這一天都是戰戰兢兢,每進去一個人,李孟的臉色就陰沉一分,隱約是遼民首領的郭棟更是心驚膽戰,找了幾個親信的人到處詢問,誰最近是不是犯了錯誤,或者貪墨了錢財。

    結果大家紛紛的否認,李孟治家行使軍法,不怒自威,人人都是心存敬畏,加上遼民都是知道眼前這日子是李孟的慈悲恩賜,敬畏之外又有感激,也沒有人做什麼壞事,郭棟也是糊塗,火銃一直是在不斷的試驗制作,不過李孟總是不滿意,難道是因為這個大怒發貨嗎,可前天還是笑著跟他說,不要怕花錢,盡管試驗,做出最好的就行。

    李孟不高興的原因和他身邊的人無關,而是孔有德投奔滿清皇太極,聽那些遼民說。孔有德手下的這支遼兵戰斗力不去說他,火器配備卻是明軍之中最強的一個,大小火炮將近四十多門,還有紅衣大炮那種利器。萬余人的隊伍里面有近四成的士兵裝備著火器。

    東虜後金自起兵以來,野戰攻城對明軍來說都是有絕對地優勢。唯一還能克制他們的,也就是明軍裝備的火器。

    可現在這個優勢因為孔有德和手下軍兵的加入就要發生變化了,孔有德地這支部隊,有火器專家孫元化的指導訓練,對火器地操作和制作都是掌握很熟練,有了這些人,後金韃子也有了火器部隊。

    而且皇太極也具有了訓練和擴大火器部隊的能力,這也是為什麼邸報上所說的,皇太極給孔有德如此之高的待遇,一名投降過來的明將。就能獲得和八旗和碩貝勒相同,說白了,已經和多爾袞、多鐸這些滿韃親貴的地位相同。

    李孟心中確實是憤怒和郁悶,在現代上網的時候,也曾看到金手指這類的說法,說是某人穿越到古代,結果又是借著海腸制成味精。又是開設酒樓,王霸之氣四射。還挖到了八虎的寶藏,一舉推翻嘉靖皇帝,統一天下。

    看看自己,辛辛苦苦販運私鹽賺錢,每月到手的銀子轉手就花到手下地這些人身上。從前在部隊有後勤部。在押運公司有行政部,來到明代就要事事操心。李孟自己絞盡腦汁賺錢,可手下的人也沒有擴大到太大的規模,至今不過是兩千人左右,兩百匹馬,弓箭三十副,盔甲十幾套。

    但是這皇太極什麼也沒有做,憑空有了一萬多精于火器的部隊,實力瞬間提升了巨大一截,這不是作弊是什麼。

    偏偏在李孟模糊的歷史知識里面,他還知道這件事情並不是因為自己來到明朝,而引起的蝴蝶反應,這是實實在在發生的歷史事件。說起來,這是老天在作弊了。

    誠然,歷史上滿清得到了孔有德這支漢人部隊之後,攻堅地能力得到了極大的加強,很多要耗費大量傷亡才能打下來城市,都可以用大炮轟開,甚至可以這麼說,明朝因為孔有德地投降加速了滅亡。

    過了一天之後,李孟的情緒才算是恢復過來,接著就雷厲風行的開始安排,以往李孟做事小心翼翼,生怕招惹到官府和朝廷的注意,不過他現在的動作卻是什麼也不顧了,直接就是安排人手去各處招收鹽丁。

    即墨縣那邊地鰲山衛,除了地理位置和靈山衛所有差別外,其余地情況簡直是一個模子里面出來的,李孟從前覺得靈山衛所畢竟是熟人子弟多,便于控制,鰲山那里一切都很陌生,又是大明軍鎮,不好去觸踫。

    這一年半以來,衛所軍鎮到底是什麼情況,李孟也是摸清了,根本就是衛所指揮使和千戶們率領幾百個武裝士兵管理地農莊,有大批的富余人口沒有出路,因為衛所五千軍戶,只有長子或者是充丁的那個人才能繼承田地。

    鰲山衛那邊的看著靈山衛這些成為鹽竿子和鹽丁的年輕人都是羨慕的流口水,走路都是挺著腰板,家人不用累死累活的種地卻吃飽傳暖,名聲也好,誰家的小伙子當了鹽丁,附近的人家都是主動上門來提親。

    種種傳聞,早就是傳到了鰲山衛那邊,平日裏這些人總是感嘆為什麼咱們這地方風水這麼好,怎麼不出李二郎這樣的豪杰好漢呢?

    現下有人來這裏招鹽丁,大家豈不是情緒高漲,人人報名,唯恐招收的人數有限,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店了。

    李孟還是想盡可能的控制這次招收鹽丁的行動的影響,可消息不是那麼容易控制得住,登州府和萊州府就近的年輕人都是趕了過來,希望能在其中謀一個位置。

    所以這次的考核的體能指標比起上幾次要嚴格了許多,比如說俯臥撐,仰臥起坐,引體向上和長跑的各項指標都是上調,身體不夠壯健的小伙子還真是很難通過,不過這次也有些特選的項目。

    比如說,如果你會騎馬,那麼考核的指標就有相應的降低,如果你自己帶著馬匹,那考核的指標還會下降,會射箭,會打火器,會制造火器都是放寬要求進入,有這麼幾項放寬的要求,許多散落在登州的遼民也都是過來報名,這些遼民相對來說軍事技能比較登萊一帶的軍兵要強出些,掌握的技能也要多些。

    但是標準有種種特選和放寬,這麼多報名的人,但是選到最後的結果卻讓李孟有些瞠目結舌。

    四月以後,李孟來膠州城那個宅院的時間比起從前多了不少,而且定時去瓷器鋪子和河邊溜達一圈,總是希望能遇到知州家的小姐,所以辦公和處理一干事宜都是在巡檢衙門中進行。

    現在進入了六月初,可天氣還很是清涼,李孟靠在椅背上,仔細聽著面前寧乾貴的匯報,兩邊做著趙能和王海,自從實行輪換派出駐守關卡路口之後,李孟的身邊一般也就是有一名隊長跟著,此時卻有兩名。

    不過趙能和王海的臉上都很尷尬,寧乾貴手中拿著幾張紙,朗聲的說道︰

    “鰲山衛以及萊州登州各處壯丁,共招人五百三十人,另特選擅長騎術四十人,皆帶馬,擅長弓箭三十人,擅長火器四十六人,現都以安置在靈山鹽場左近莊子,等候大人安排。”

    說完,寧乾貴沖著坐在那里的三個人彎腰為禮,然後準備退出屋子,李孟這時開口說道︰

    “老寧你去侯山那邊商議一下,定下這些新人需要的衣食住行各項花費,還有兵器衣甲,一並報到我這里來,派人給馬罡傳信,讓他和小海換防。“

    那邊的寧乾貴一一答應,立刻除了屋子,李孟臉色陰沉的轉向趙能和王海,開口冷聲說道︰

    “怪不得,孔有德能在登州鬧騰三年,半個山東找不齊全一千壯丁,那些擅長騎術的我去看了,那都是什麼人,都是山寨的響馬土匪,想當良民了來投靠我,那些會弓箭和火器的都是遼東的潰兵。”

    趙能和王海對視一眼,都是很尷尬,趙能畢竟和李孟親近些,咳嗽了聲開口說道︰

    “李大人,這次咱們訂的標桿有點高,咱們招來的鹽丁都是練了半年左右才到這個水平,要是放寬些……”

    趙能說話,李孟也不好發脾氣,他覺得有些焦躁,拿手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半響才出聲說道︰

    “放寬標準,這次最少要招來三千人,動靜還是太大,也是我心急了,小海,你去找咱們的老弟兄,去跟在那些擅長騎術的人身邊,學騎術,也給我盯著他們,這些人身上的草莽味道太重,我怕有什麼別的事情,現在就辦。”

    王海站起身連忙答應了下來,轉身大步走了出去,屋子里面就剩下李孟和趙能兩個人,說話也是隨便了許多,趙能看著王海的背影笑道︰

    “一年半之前,小海還是個半大孩子,而今卻有些軍將模樣了!”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25 PM

第七十三章 火器 城中
李孟還是揉著額頭,跟著笑了聲,趙能看著氣氛有所緩和,連忙跟著李孟說道︰

    “兄弟,現在咱們有人有權,在這幾個府縣,就算是知府衙門也要給咱們幾分面子,總覺得你還有心事,我是很知足,放在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今天這樣的日子,李兄弟,你這麼不停,還在朝前奔什麼啊!?”

    全膠州,不,全萊州府的人都是納悶這個問題,李二郎如今有錢有勢,要是換了旁人,早就是娶上十幾個美貌女子,自己修個大莊子享福就是,可李孟還是每日做的如同野戰之前的軍營一般,清苦自律勤奮。

    屋子里面安靜了一會,李孟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我只是想自己的力量大些,保證以後的日子安樂無憂。”

    “可兄弟你的日子已經是安樂無憂了啊,是不是想的太多。”

    “……你不明白,時間不夠…...”

    李孟的心情過了一個月之後也就是恢復了過來,孔有德投奔後金的消息都快過去一年了,對這種既定的事實,自己目前在地方上不過是個小人物,就算是操心發愁也是無用。

    現在的逢猛鎮和靈山鹽場之間,已經是開闢出來幾個練武的場院,說白了就是操練新找來鹽丁的所在,從各個老鹽丁隊伍裏抽調的頭目都是來到了逢猛鎮這邊做教頭,李孟則是每日和馬隊訓練兩個時辰,去訓練鹽丁兩個時辰,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泡在鐵匠鋪子裏。

    說來有些意思,鹽丁們的武器有三成還要在逢猛鎮和靈山衛所原來的那些鐵匠鋪子修理,這也是不小的花銷。遼民裏的匠戶不少,很多都是打造鎧甲兵器的,可修理制造兵器的人卻很少。真是讓人不理解。

    鹽丁們很多都是把巡檢司當成自家的地盤,很是操心,加上他們本身就對遼民沒有什麼太好的印象,一時間頗多的人去李孟面前檢舉舉報。

    平素裏一向是精打細算的李孟。這次卻不理會眾人的說辭,甚至連一向圓滑的寧乾貴都是忍不住要去查賬。也被李孟阻止了下來,大家心裏都是納悶,心想李二郎怎麼如此的偏私。

    也許是考慮到了這種情緒,郭棟主持的鐵匠鋪子搬到了附近的地方,那里是李孟他們當年販運私鹽走的小路,那邊有幾個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搬到那裏,也免得讓大家看到心煩。

    “老爺,這鳥銃五十步內可以擊穿重甲殺人,百步之外可破輕甲。”

    就在這偏僻的村子里面。李孟皺著眉頭看著遠處的靶子,每次打這時候的火器,都讓他感覺倒有些焦躁,裝填火藥,彈丸,用通條壓實,然後藥池的火藥。然後用火繩點燃,這些步驟在現代不過是扣動扳機而已。

    郭棟和六名鐵匠已經是打造了三十多支火銃。不過威力在李孟的眼裏看來,都是有些偏小,射程也是太近,所以毫不客氣的把那些火銃回爐銷毀重造,這也難怪。寧乾貴都要撕下面子來查賬。

    每一桿火銃差不多五兩銀子的成本。加上硝石火藥還有鐵匠鋪子的各種花銷,至今已經是六百多兩花出去了。一個老鹽丁一年不過二十兩,幾個鐵匠怎麼要花這麼多錢。

    不過被李孟不斷的否決重新制造,花費如果小反倒是不正常的事情了。

    最新打造的這支火銃,槍管的口徑已經比第一支加大了不少,槍管依舊是很長,但是打出去之後,放在一百步之外地靶子居然沒有什麼反應,自然,這個時代,不可能有什麼三點一線之類的瞄準構造。

    可百步之外的靶子是塊門板啊,這麼大的目標,一火銃轟過去,那麼大塊門板連邊都沒有踫到,連續打了五槍,才有一發打在門板上,不過這比第一次的效果要好上不少,最起碼門板被穿透了。

    郭棟心裏很是忐忑,來到山東之後,也就是這一年多過了些安生日子,每天回家的時候看著老婆帶著笑臉,孩子吃的飽,長得壯實,這種感覺比起在遼東和登州的顛沛流離,日子就是天上地下一別。

    所以他對於李孟交辦下來地打造火銃的任務特別地用心,不過卻沒有想到李孟的要求這麼古怪,明明自己打造的就是遼鎮的標準了,可這位李大人還是不滿意,而且常常提出一些看起來很莫名其妙的要求。

    郭棟自覺所打造的火銃已經是精益求精,從前那裏會拿著細銼去打磨槍膛,炸膛就炸膛,反正不干自家事。

    李孟開了幾槍之後,院子裏充滿了硝石火藥的氣味,他搖搖頭,把火銃丟給郭棟,開口詢問道︰

    “弓箭能射多遠?”

    “若是咱們自己做的弓,五十步之內有準頭,百五十步之內可以傷人,大人,戰陣廝殺,還是這弓箭最為好用……”

    “若是這火銃百步之內有準頭,能做出來嗎?”

    在場的工匠沉默了會,互相小聲交流了幾句,郭棟遲疑著說道︰

    “倒也不是步行,不過大人,要是這樣的火銃,怕是要有十幾斤上下啊,那就不能拿其他兵器了,這是不是……”

    聽到這個回話,李孟瞪大了眼睛,驚訝的看著郭棟,心想這話是什麼意思,郭棟看著李孟的神色,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的解釋說道︰

    “戰場之上,大軍也就是打一次火銃,就要拿著兵器沖上去啊,行軍那裏背的動!”“還要背其他的兵刃?”

    面對李孟的愈發驚訝,郭棟的底氣倒是愈發的壯起來,他是覺得李孟是沒有上過戰場的,想起李孟這裏普通鹽丁也能拿足餉足糧,想必是看了不少兵書定制,所以有這些奇思妙想,當下開口說道︰

    “咱們大明軍制,原說是鳥銃手上戰場都帶著一把短刀防身,可每次和外敵交戰,總是敵人沒到跟前就是發火,結果彈藥打沒,敵軍也沒有打到,沖到跟前,對方都是長槍大刀,用那短刀也無法防身,再說,火銃也經常炸膛啞彈什麼的,所以鳥銃手都是帶著長矛和大刀,這些東西的份量就不輕快,算上火銃更是沉重了,為了方便咱們都是講究鳥銃不能太重。“

    耳到郭棟的解釋,李孟臉上表情頗為的精彩,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要是這麼做我還要火銃有什麼用,明明是官軍膽小,匠戶沒有勞動積極性,結果約定俗成的竟然成了規矩,這就是標準的陋習,當下肅聲說道︰

    “別管重不重,十斤二十斤的要是我的鹽丁舉不起來,那也不用做鹽丁了,有需要花費銀子的地方,你們和你們家眷有什麼缺少的也來找我,這是大事,不要怠慢了。”

    盡管這些遼民鐵匠每天都是在這裏試驗打造,可他們心裏還真是不覺得這件事值得如此的看重,但聽到李孟說的鄭重,想起李孟給他們的好處,各個也是凜然的答應下來,把口徑加大實際上容易,做比較大的東西總比做細小的要省功夫。

    崇禎七年的六月份,膠州城官場和民間在傳揚兩件事,一件事周秀才鄉試中舉,成為了這十五年來膠州城的第一個舉人,再就是李孟給顏知州家中又是送了幾件瓷器,根據識貨的人講,這瓷器可都是來自南直隸的上好貨色,平時也就是權貴豪門才購買的,價比黃金。

    有李孟這麼一個鹽政巡檢著意的巴結,錢財權勢都是不會少了好處,不過顏知州卻不覺得如何高興,誰要是在他面前談起這件事,一向是和氣的顏知州保管是把臉拉下來,大家都是稀里糊塗。

    不過一向是不欺壓百姓的顏知州難得厲害一次,派知州衙門的衙役查封了膠州河邊的一家瓷器鋪子,真是讓大家都摸不到頭腦。

    也有知情的人閑時聊起,說是那家瓷器鋪子早就不稀罕在膠州城賺的這點小錢,聽說巡檢大人李二郎在這個鋪子入了股份,到濟寧城附近開窯燒制賺大錢的玩意去了,有聽說他們家的小瓷罐子可是搶手貨呢?

    當然,相比周秀才中舉,這些不過是些小事罷了,膠州城內的富貴人家或者是給周秀才送禮祝賀,或者是看看自家有沒有沒有出閣的女孩,好嫁過去,結果聽說周秀才已經是成親快六年的消息之後,很多人後悔不迭。

    看著城內喧喧嚷嚷的熱鬧,李孟焦躁的心情倒也是平息了不少,記得現代時候,自己縣城出了個省高考狀元也是這麼的熱鬧,大家都是興奮的好像是自家的孩子也有這樣的好成績一樣。

    但是城內的那些官員和富人這麼熱衷的去結交拉關係,讓李孟有些不理解,心想不就是個舉人嗎,以自己了解的知識來說,應該只有進士和同進士才能當官吧,這麼一想卻也不對,貌似從前學過的範進中舉,也都是這個架勢。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28 PM

第七十四章 我進爾退
六月二十這天正好是逢猛和靈山的鹽隊開拔到昌邑左近換防的日子,每次兩支鹽丁隊交接,總是要折騰半天才能安頓下來,鐵匠鋪子那邊又是換了兩種式樣的火銃,李孟這里還不滿意。

    既然莊子上沒有什麼事情,李孟索性是來到知州城偷閑半日,也算是小小休息,安排門口值守的鹽丁去喊寧乾貴,李孟在這邊自己動手泡了一壺茶。

    寧乾貴一進屋,李孟這邊給正好是倒出兩杯茶,寧師爺苦笑一聲,他自命善于奉迎,說白了懂得拍馬討好,可在這位大人面前常有些很無力的感覺,鹽政巡檢李孟完全不懂什麼上下的規矩禮節,行事和那些無知村婦也沒有什麼區別,不過要說真不懂,鹽丁隊上下軍法森嚴,統馭極為的完備,這又不像是不懂禮節規矩的模樣。

    不過既然李孟這個表現,那也只能是跟著配合了,李孟倒完茶後,手掌一擺示意,寧乾貴連忙掛上笑容,開口說道︰

    “怎麼敢當大人倒茶,折殺了。”

    但也就是客氣這麼一句,顯然已經是習慣了李孟這種做派,茶是最粗劣的那種,李孟喝茶只是要個苦味提神,並不講究,寧乾貴好歹也是有點錢,還真是適應不了這茶葉,不過也只能是面無表情的喝一口。

    “這幾天州城里面對這周舉人可是熱絡的很啊,我也納悶,舉人也做不得官,何苦下這麼大工本。”

    這句話一說,寧乾貴嘴里那口茶差點噴出來,強自咽了下去,心想李大人你要裝傻也不能這麼裝吧,可看著李孟疑惑的表情。還是忍著解釋說道︰

    “老爺,九品八品小吏,舉人可以直接做,若是有門路有錢財。去做個教諭,接著轉作知州。知縣都是有的,那周舉人也算是本地大戶,將來看著可是有前途的,自然是眾人擁上去結交。”

    李孟干咳幾聲,這些日子聽人聊天的時間少了,對于明代的見識還是太淺薄了,隨處鬧笑話,這周舉人也就是前段時間的周秀才,應該就是在少海樓喝酒時候所聽到的哪個沉穩有見識地讀書人。

    雙方都是在同一個地方,不管今後如何。關系還是要處好的,李孟很快就是拿定了主意,開口說道︰

    “老寧你安排人去送禮問候下,不過估計那又功名的讀書人未必瞧得起我這鹽販子。”

    聽到李孟自嘲,寧乾貴也是陪著干笑了幾聲,看著無事就要起身告辭,走出門。就聽到李孟在後面遲疑著開口問道︰

    “顏知州衙門那里有什麼事情嗎?”

    “回大人的話,羅西買通了知州府上地兩個婆子和一名廚子。聽說前幾天知州老爺在內宅發了大脾氣,知州夫人在那里只是哭,然後顏小姐的院子就被鎖上了,幾個婆子晝夜在那里看著,聽說一名丫鬟差點被打死。要不是被小姐保下來。”

    看著李孟臉上青白不定。寧乾貴心想自己這麼說對方私宅之事,大人果然不高興了。連忙換了個話題說道︰

    “知州每日還是寫字讀書自娛,聽衙役們說,同知和州尉幾個經常去找知州,想讓知州出頭打壓下大人,不過都被顏知州不鹹不淡駁回去了。“

    這時候李孟地神色表情倒是很淡然,小小州城,各種消息那里有什麼保密的,只要是用心,那里都是篩子,沒有秘密可言。

    不過李孟真正關心的消息卻是前面的那些私宅八卦,他這麼送瓷器,知州府里又只有顏小姐一個人喜歡瓷器,連送三次之後,知州夫婦不起疑心才怪,雖說晚明的風氣不似前明那麼道學死板,可也有規矩在。

    這顏知州沒有沖過來和李孟拼命,這還真是讀書人懂得韜光養晦,不過李孟也是明白,對方科班正途出身的文官,肯定是瞧不起自己這等形同草莽的角色。

    那邊的寧乾貴早就是退了出去,留下李孟在這里發呆,想著現代自己那些聽到的經驗,看來博取好感,談戀愛拉近距離的招式都不適用于這個時代,自己該怎麼辦,李孟有些懊喪地拍了下茶幾。

    “不想了,出去練兵去,要過好日子,還得把這些基礎東西做好。“

    只是,等到都做好了,還有時間去過好日子嗎?

    人多就是不一樣,李孟手下的人數擴張到兩千多人的時候,靈山衛所這一帶的鹽場資源完全可以用新招收的人來鎮守,原來的老鹽丁都是被派了出去,被戰亂搞得破爛不堪的登州不去說他。

    在本地鹽梟鹽販地配合下,萊州和青州兩府的私鹽販運道路都是被鹽丁們看守住,除了靈山地鹽之外,外地的鹽真是一點也進不來。

    若說從前的鹽政巡檢,比如說牟閻王,也是設卡查緝,而且凶惡無比,收上來的錢卻不如李孟的十分之一多,原因就是他光顧著自己發財,下手也恨,大地鹽梟不鳥他,中等地鹽販子提防著他,小鹽販恨他入骨。結果搞得自己處處樹敵,自然是萬事不成,大家不鹹不淡的孝敬他幾兩銀子,也就懶得理會了,結果堂堂一個巡檢,發財還要靠著自己販賣私鹽買賣。

    那些大小鹽販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或者是在山東本地地鹽場拿鹽,然後回到本地販賣,有時候看著路過的地方鹽價高,直接就是賣給本地,鹽販和鹽販之間彼此爭斗不休,彼此構陷,還要提防著巡檢司那些土匪的查緝,收入不穩定,利潤也不高,風險也大,都是做的無精打采。

    可李孟現在這麼做,按照府縣村鎮劃分區片,各地凡是和私鹽有關的鹽商鹽販,地主豪強都是選擇最大的進行合作,李孟給他們理清當地的秩序,給他們提供貨源,保證他們不受官府的查緝。

    這些豪強所做的就是買下這些鹽,銷售出去就是了,這收入和利潤穩定下來之後,比起先前要強出去許多,人人得利,自然是人人用心。

    李孟已經是在登州和萊州府編織了一張嚴密的私鹽銷售網,在這個網絡之中,每個參與者都有自己的利益在其中,受這個利益的驅使,都是自動自覺的維護和保護這個網絡。

    當然,選擇當地最大的豪強士紳進行合作,必然要觸動其他人的利益,不過既然已經是找到了最大的,兩家合力,其他人也翻不起天來。

    很多原來在當地也算是赫赫有名的角色都這麼銷聲匿跡了,比如說平度州的丘大海,當日貪圖便宜去買魚兒鎮和海倉的鹽,結果在李孟少海樓之會的時候沒有趕上,原本他是平度州最大的鹽梟,結果半年以後他在萊州買不到一粒鹽,在外地買的鹽一粒也到不了平度州,手下也都是煙消雲散,現在人都是不知所蹤,他和靈山衛所那幾個臨陣脫逃的鹽竿子一樣都是反面的教材。實力膨脹的李孟已經是開始朝著兗州府和青州府交界南面,還有濟南府的南面這些區域開始販賣私鹽了。

    不過這些地方卻都是兩淮鹽商的傳統地盤,本身距離海州和贛榆就很近,水路和陸路的交通也方便,兩淮鹽商一向是放量的傾銷。

    結果李孟的勢力滲透過來的時候,兩淮商人頓時是暴跳如雷,所謂“兩淮鹽,天下鹹”,淮鹽行銷天下,兩淮鹽商也是富甲天下,勢力大的驚人,本來是鹽引分省而設,各地鹽銷售各地,不過山東本地的鹽場都被淮鹽擠壓的沒有任何生存空間,當然兩淮鹽商也不是實實在在的買賣官鹽,而是在官鹽中夾帶私鹽,一引鹽四百斤,結果鹽商卻拉出來四千斤,八千斤的鹽販賣,還是按照官鹽的價錢買賣,利潤自然是極高。

    兗州府,東昌府和濟南府是山東最富庶的三府,淮鹽充斥其中,利潤也是極大,怎麼能輕易的放棄。

    兩淮鹽商也有自己的鹽丁打手,但是這些人也就是打手而已,談不上什麼訓練,依靠的是好勇斗狠,跟李孟手下那些有組織有訓練的鹽丁對抗,被打的落花流水,而且在山東境內也不能調動官府的力量,一時間竟然是無計可施。

    被李孟佔據市場一天,那就是少賺一天的銀子,海州鹽商自然不願意吃這個虧,可動手現在看起來是打不過了,只能是用些別的手段。

    濟寧是山東的漕運樞紐,山東鹽運使衙門也設在濟寧州,海州鹽商們也都是聚集在這邊,威脅李孟不好用之後,又是動手開打,沒有打過,最後這些鹽商們終于是想到巡檢的上司就是山東鹽運使,找他的上司,撤了李孟這個膽大包天的家伙,這才是最好用的手段。

    這些鹽商都是和官府打慣了交道,自然是知道規矩,一起湊了銀子送了上去......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32 PM

第七十五章 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憤怒
這些鹽商沒想到的是,銀子送上去了,過了七八天卻給了個消息,說是經查無實據,巡檢李某乃是清廉奉公的能員,爾等不得亂誣朝廷命官,下不為例。

    此答復把鹽商們氣了個半死,心想這鹽運使怎麼收錢不辦事,無奈又是花錢買通了鹽運使衙門的一名小吏,這才是知道,現下鹽運使最喜歡的就是駐膠州的巡檢李孟,從前的巡檢包括那名牟閻王,自恃有後台背景,到了地方設卡查緝之後,誰也不願意交銀子上來,上面催討,回一句海晏河清太平天下,那有什麼私鹽販子。

    鹽運使衙門財源無非是鹽商的孝敬和各地巡檢的上繳,山東官鹽破敗,官鹽鹽商紛紛破產,沒有什麼孝敬交上來,從前地方上巡檢都是自行其事,所以山東鹽運使衙門一向都是個清水衙門。

    李孟當上巡檢之後,山東鹽運使本來也沒有什麼指望,登州兵災剛平,登萊貧瘠之地,那會有什麼銀子交上來。

    沒想到,李孟上任之後定例上繳的銀錢居然是一分不少的繳上來,年節的孝敬都是十足,這樣的好下屬那里找去,鹽運使衙門清水這麼久,難得有些油水,豈不是要好好對待,小心的維護。

    “你們這些南直隸的鹽商,平素在山東大肆販賣,也不見你們來我這鹽運使衙門孝敬,今日有事求我才臨時抱佛腳的送錢,若是本官查辦了李孟,接下來難道還有銀子孝敬,還不如李孟這等厚道人的細水長流。”

    這就是經人轉述出來的話語,據說是鹽運使大人和親信閑聊的時候說的,在濟寧的兩淮鹽商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都是罵幾句髒話。卻也無可奈何。

    而且還有些隱約地消息表明。說是某貴戚說萊州鹽很是不錯,李孟這人不錯,只是這個消息確實是隱約地可以,根本打聽不到出處。

    濟南府的萊蕪和新泰,兗州府的沂州和費縣,質量更好價格稍低的萊州鹽已經是逐步的把淮鹽擠出市場了。這趨勢可是讓淮上鹽商們急得跳腳。不過,以往也不是沒有遇到類似的局面,也有法子應對……

    這些事情其實在三月份就有類似地苗頭,但是李孟這邊一點也沒有察覺到,各地鹽丁報上來的消息,只是說自己遇匪若干。一觸及潰,不是什麼大問題,無須在意。

    鹽商們糾集起來的鹽丁和匪徒們和李孟手下的交戰,根本沒有被李孟這邊的人放在眼里,覺得不值一提,就好像是蚊子在叮人,被人一巴掌拍死,人不會把它當個事情。對于半軍事化的萊州鹽丁來說,那些臨時糾集地地痞無賴太不值一提了。

    李孟私鹽販賣市場擴張的很是順利。在他看來,自己的人員膨脹,實力增加,控制的商路渠道越多,自然就會把競爭對手不斷的排擠出去。這是自然的趨勢。他也不放在心上。

    對于兩淮鹽商在濟寧州準備算計他的事情,李孟根本沒有想到。周圍也沒有什麼跡象可以讓他知道,他憂心的是其他地事情,不過李孟雖然是焦躁擔憂,可日子還是那麼平常的過去,很快就到了八月。

    “老爺,常例地銀子知州衙門那邊收了,只是這次送的瓷器,被知州府上拒絕了,那個….那個。”

    去送禮的羅西戰戰兢兢的說著送禮的情況,同時偷眼看著李孟地表情,李孟地臉色同樣是不好看,看著對方吞吞吐吐的模樣更是生氣,開口冷聲說道︰

    “這禮又不是送給你,有什麼話說出來就是!”

    羅西清了清嗓子,這才是小聲說道︰

    “那管家地臉色不好,只是開口說顏知州將來要一步步做上去的,勸某些人不要那啥想吃天鵝肉,文武殊途,就滅了這個念想,也算是放過他家小姐。”

    想讓科舉正途的文官對李孟這種搞鹽政的巡檢有什麼好印象,那真是需要太陽從西邊出來,何況李孟這還是去向對方女兒示好,更是忍無可忍,要不是顏知州和李孟同在膠州城,李孟的凶名和勢力都是看在眼中有所忌憚,恐怕早就是要翻臉了。

    現在巡檢府上的人也都是知道李孟對顏知州家的小姐有意,可明朝文人瞧不起武人,這已經是快要百年,一個九品的巡檢想去娶六品知州的獨生女兒,還真是屬于高攀,顏知州要是答應,怕是在官場和同僚面前無法抬頭了,這些道理,即便是從前當鹽丁的羅西心里都明白。

    可看著李孟那模樣,也是知道這件事情根本無法勸,還是不要自找沒趣的好,羅西只是在那里尷尬的陪笑,心里大罵其余的僕人,我說我在外面回來就把這活推給我了呢,原來是這麼一樣的苦差事。

    羅西正站在那里尷尬的時候,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也沒有打招呼直接就是推門而進,開口氣喘吁吁的說道︰

    “大人,這是今天的邸報……”

    “老寧你怎麼這麼急。”

    “大人,大人不是說凡是邸報上有韃子的消息就要立刻報給您嗎?”

    一聽是韃子的消息,李孟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沖到寧乾貴的跟前,奪過邸報,開始仔細的看起來,有簡體漢字的底子在,一年半多的熟悉,這些繁體字倒還是看的明白,就是沒有標點符號,不過倒是不影響對大意的理解。

    “東虜七月間分四路自大同入寇,大同宣府邊堡多失守,官兵死傷慘重,兵鋒過北直隸……“

    這個時代的消息傳遞速度,過了一個多月從京師傳到山東,倒也是中規中矩,滿清韃子入寇,不是還要很久滿清才打敗李自成入關的嗎,為什麼現在就開始,莫非歷史發生了改變。

    李孟的手都開始有些顫抖,邊上的寧師爺雖然是跑得氣喘吁吁,不過卻沒有什麼惶急的神色,他看著李孟眼楮都有些血絲迸出,拿著邸報的那只手都開始抖動,忍不住說道︰

    “大人,前些日子北直隸那邊的行商來咱們山東的突然少了,大家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呢,原來是東虜入寇,如今邸報發下來,想必是無事,大人不必擔心。”

    李孟這才是從邸報上抬起頭,看了眼在那里解釋的寧乾貴,雙眼幾乎是血紅,寧師爺幾乎是被這一眼嚇得後退出去,極為憤怒,好像是還有惶恐和絕望,真是莫名其妙,寧師爺腹誹道,你一個九品販賣鹽貨的,這麼關心朝廷大事做什麼,閣老尚書們都還沒有你這麼著急呢?

    肚子里面埋怨,可還是陪著笑解釋說道︰

    “大人,大明江山可是鐵打的,這都快三百年,蒙古韃子打到直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還不都是沒事,這東虜女真也就是蹦達幾天罷了,倒是這邸報上面說,陝賊高迎祥部從車廂峽大軍的圍堵中跑出來,這才是腹心大患啊。大明的邸報系統保證了消息傳遞到全國,這也保證這些和官府沾邊的讀書人對天下大事都有些見識,寧乾貴所說的倒也不算出眾,不過也算是而今大明天下的共同看法,東虜雖然是禍害,可比起農民軍來,還不算是最大的禍患。

    聽著這些話,李孟心里面的虛火騰騰的冒了起來,心想我總不能跟你說,我知道大明的江山是滿清打下來的,而且還大肆的屠殺,接下來幾百年都是漢人的黑暗時代,滿清的那個亂世,漢人十不存一。

    可不管是怎麼憤怒,這些話還真是不能說出來,李孟在那里絞盡腦汁的想,當年到底是歷史課自己到底學到了什麼,特別是明清之交這段歷史,不過能記住的也就是李自成滅掉明朝,然後滿清入關,其余的細節一概不知,當時覺得歷史的內容真少,容易學習,此時的李孟卻無比的憤怒,小學中學的課本只是講大略,講太平時節,對于歷史上的災難和黑暗時期就是一筆帶過,對一切激烈的內容都是一筆帶過,義和團反抗八國聯軍不講了,滿清入關的幾次屠殺也不要講了。

    歷史書上的一切都是按照“太平盛世”這個標準來選擇,凡是符合這個標準的,就是大講特講,凡是不符合的,都是一筆帶過甚至是不講。

    還有無數的跳梁小丑為了自己那些齷齪的目的,篡改歷史,並且堂而皇之的在各種媒體上大肆的宣傳。

    結果就是,凡是接受學校歷史教育的人,如果不自己去看史料了解真相的話,真要是用到歷史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的歷史知識里面有許多的斷層,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李孟就是如此。

    他只知道李自成進北京,知道滿清最後建立了清朝,可這中間的細節李孟什麼都不知道,看這個邸報上所說,和自己所理解的,也許這次還不是滅亡天下的滿清入關,只是蠻族對中原的習慣騷擾。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34 PM

第七十六章 騎術訓練
看著李孟的呼吸放平緩,邊上的寧師爺和羅西才算是松口氣,李二郎雖然剛烈勇猛,可是平時給人的感覺都是冷靜自制,這種怒不可遏的情況實在是少見,而且還不知道憤怒的原因,咱們大明皇帝都被西虜韃子給抓去過,要是大人您知道了,還不是要吐血。

    李孟算是冷靜了下來,他拍拍自己的額頭,心想也確實是太著急了一些,這種天下大勢,著急又能有什麼用處,李孟抬起頭開口對邊上的羅西說道︰

    “去逢猛鎮找郭棟,跟他說,我要的東西很急,要盡快,我這里等不了幾年!”

    羅西聽到這個話,真是如風大赦,連忙施禮之後轉身跑出門,這堂屋的氣氛太奇怪了,讓人摸不到頭腦,寧乾貴看著羅西,心里面很是羨慕,這時候的李孟倒是沉下心來,又是坐在了椅子上,看著這邸報。

    所謂東虜女真的消息就是入寇大同宣府,靈邱縣整個縣城從知縣到各級文武官員都是力戰而死,知縣全家殉國,這事情也是輕描淡寫的掠過,看來東虜女真撤回之後,也就不太放在心上了。

    反倒是車廂峽的陝西賊軍脫出官軍包圍一事,筆墨當真是不少,李孟可憐的歷史知識終于是有了用武之地“賊軍用計,乘亂從車廂峽脫出,賊首高迎祥、張獻忠、羅汝才、李自成等部共四萬余人皆逃”。

    最起碼這一段有許多人名,李孟還是認識的。

    相比于李孟的焦躁,其他人的生活節奏一如既往,接下來的那些邸報上的內容又開始變得心平氣和,上面只是說朝廷不與民爭利,取消許多商稅和專賣之稅,同時又是大肆的加稅,以邊患和內賊未平的名義加派稅銀若干兩。就是攤在農戶身上,朝廷里面地大臣走馬燈一樣的換來換去,倒是首輔溫體仁穩坐相位,算是異數。

    以李孟的歷史知識和在這個時代有限的認識。也能看出這加稅地方法實在是荒唐,聽著身邊的人說,江南一帶繁華無比,可那邊的稅賦卻是不停的減少,天災不斷,農民本就是難過。可還是要加收稅賦。

    也不想想陝西和天下間這些所謂亂賊都是因為什麼亂起來的,幾千年來華夏農民是最隱忍善良的一個階層,不是活不下去,肯定沒有人去做那殺頭地作亂謀反勾當。

    李孟焦躁幾天過後,終于是恢復了正常,生活還要繼續,天下大勢,你一個私鹽販子也沒有什麼發言權,盡管是個很大的鹽販子。

    在現代的時候。青島地區的八月份靠著海邊還湊合,要是在附近的郊縣,也是悶熱不堪,空調一向是熱銷的產品。

    可在現在這個時代,八月份的萊州府真可以說的上是清風習習,涼爽宜人,李孟是怕熱喜冷的那種人。本來還是在發愁沒有空調這夏天應該怎麼過,誰想到幾百年地間隔。氣候相差居然這麼大。

    李孟雖然是愜意,可身邊有些年紀大的遼民卻沒有什麼高興的,問他們原因,有那老成些的回答說道︰

    “按照天啟年間的規矩,這夏天天一冷。第二年都是沒有什麼雨水。莊稼人就是靠著這雨水啊!”

    看起來這不是什麼好事,自己雖然感覺舒服。可一年年的天旱少雨,朝廷加派稅賦,百姓可真是苦不堪言,不過看看在自己的私鹽系統里面這幾千人,還有這幾千人外延地那些人口,在這一年內都是活的溫飽自在。在亂世中有這片太平地,李孟總是覺得有些自豪。

    人感覺到天氣地舒服不代表要休閑,李孟每天的生活就是騎馬往來于膠州城和逢猛鎮,倒不是事情繁忙到要他兩頭來回的奔波,而是要鍛煉自己的騎術,李孟對騎馬肯定是沒有什麼天份的,所以只能是苦練。

    現在大腿兩邊終于不再血肉淋灕,抗磨不少,可以縱馬奔馳,那種感覺還是很不錯地,比起騎摩托和開車地感覺又是不一樣。

    在逢猛鎮李家莊園附近,有一片還算是不錯的平整地面,被李孟買下圈了起來,作為做為練習騎術地地方,現在李孟手上有將近三百匹馬,出去各個外駐的鹽丁隊,還有一百匹左右放在膠州和逢猛鎮這邊。

    前後招收鹽丁兩千余人,會騎馬的不過是幾十人,大多是在衛所里面有過家丁親兵歷練的軍戶子弟。

    這次降低標準招進來的幾十個自帶馬匹,擅長騎術的年輕人,不管怎麼看,也不像是良善之輩,

    按照趙能和陳六子他們的話說,這些人肯定是想要從良的響馬山賊,去做強人還未必能拿到鹽丁們賺的收入,而且饑一頓飽一頓收入不規律,那比得上在李孟的手下,在外面不僅威風也是光彩。

    這些亂七八糟的人進來,李孟自然也不會是大撒把,每個人都有專門的人盯著,過了這幾十天,這些人倒也是老老實實的訓練,沒有鬧出什麼亂子。不過年輕人在一起總是要有些沖突,這些騎馬的鹽丁自以為在外面橫行多年,誰想到和鹽丁動手,不管是單挑還是群毆竟然一點便宜沒有佔到,這才是老實了下去。

    四十名新招進來的,三十名老鹽丁,算上李孟一共是七十一人,只要是李孟在逢猛鎮的時候,大家都是一起訓練騎術和騎戰。

    請來的教頭可不簡單,據說當年也是平過白蓮教的戰斗,現在是靈山衛所指揮使身邊的親兵頭目,李孟開出一月五十兩的價錢把他請了過來,當然靈山衛所指揮使那邊另有厚禮相送。

    反正是太平年景,閑著也是閑著,指揮使和這名軍官對有外快賺都是眉開眼笑,這親兵頭目姓張名林,快要五十歲的年紀,紅光滿面,看不見什麼白發白胡子,很是威猛的模樣。特別是左頰的那個疤痕,更添彪悍。

    這張林騎術極為的了得,從前李孟只有在馬戲團表演的時候才看到的一些動作,張林都是輕而易舉的做出來。

    “你他娘地叉開腿夾馬肚子。是不是跟馬有奸情,腳跟用力,腳跟用力!我要是你身邊的,非得一腳把你從馬上踹下來!”

    “老實的把你那長槍夾在胳膊下面,你小子以為是耍把式賣藝嗎!”

    “靠近點,靠緊點。你們一幫大小伙子又不是娘們,挨著莫非是壞了你們的名節!”

    每逢訓練,這張林騎著一匹劣馬就跟著眾人,看著大家在那里練,一邊是破口大罵,鹽丁們充其量是會騎馬,那些新丁們雖說會騎馬,可也有很多馬馬虎虎地地方,張林來到之後大發脾氣。天天在這里糾正。

    一開始通過馬罡的父親馬百戶去請人的時候,張林還大大咧咧的對李孟說道︰

    “看不出你這小子倒有些眼光,知道訓練馬隊要找咱這樣的行家,你那兩下子也就是步戰的活計,不出戚爺爺地手段,馬戰不行。”

    這話可是把李孟噎的夠嗆,不過一到訓練就看出來。這老軍戶是真有本事,訓練起兵絕對是內行。大明的衛所軍戶也不全是種地的農民,還是有些精通戰陣的士兵和軍官,只是這些人年紀太大,人數也少,軍戶的世襲體制和軍田。很容易滋生惰性。就連大明朝廷也知道衛所不堪依靠。所用的兵丁只是依靠邊兵和募兵。

    衛所里面這些懂戰斗,知道戰斗的兵將。在戰斗中起不到什麼作用,但是用作傳承的教習和火種,作用可就大了。

    募兵之中誰也不願意理會這些老兵,衛所里面都是在種地收糧,沒有人願意考慮打仗地事情,只有千戶和指揮使有上陣的可能,這才是在身邊保留著這批人,可這可能也是很小的。

    李孟這次的請人,真算是物盡其用了。

    對李孟來說,現代的影視各種媒體,關于古代騎兵的描寫都是胡說八道,真是誤導人,特別是張林張教頭訓練的時候,首先是騎兵也有隊列,必須要彼此距離很近,形成陣勢,要不然騎兵落單,面對手持長兵器地步卒根本沒有優勢。再者是馬奔跑的速度要控制好,馬力有限地很,要是一開始就放開奔馳的話,怕是沒有沖到跟前就要脫力了,所以要控制馬速,保證最後爆發沖刺的速度。

    還有馬上兵器的使用,在馬匹運動的時候,看著從前那些影視之中,馬上騎士在那里揮舞著手中地大刀長矛,威風無比,在張林來之前,這幫新老騎馬地鹽丁包括李孟自己都是在馬上劈砍刺殺。

    結果張林過來,嚴令禁止了這些動作,說服大家的理由很簡單,在一個一人高地木樁上面放置了一頭死豬,把那豬頭露出木樁頂,找了兩名號稱是精于馬術的鹽丁,讓他們在馬匹高速運動間拿刀砍掉豬頭和拿著長矛刺穿豬頭。

    豬頭後面可沒有木樁,也不必擔心被擊中木樁反撞回來。

    結果讓李孟大跌眼鏡,那個快速騎馬到了跟前揚起刀要劈砍,刀倒是劈中了,可人痛呼一聲,從馬上滾了下來,拿著長矛穿刺的情況也是好不了多少,長矛倒是把豬頭刺了個對穿,可人也是狼狽之極的從馬上滾落下來。

    這兩名鹽丁都是胳膊脫臼,倒也不是什麼大傷,找個郎中來也就治好了,可這要是在戰場上,騎兵落地,兵器迸飛,那就是個死字了。

    李孟清楚的記得當時張林走到那兩個鹽丁跟前大罵的話︰

    “你們兩個混帳,在馬上的把式估計就是劫道和砍百姓的能耐,你胯下馬匹的勢頭這麼足,還要你小子做什麼動作,你這力加上馬力,胳膊脫臼是好事,要是戰陣之上,哪怕對方拿個木牌,你小子胳膊就斷了!”

    李孟這才知道,馬匹前進跑動的時候,騎士只需要把兵器的方向控制好,舉著便是,馬的沖量足夠讓兵器有殺人的力量,這都是從前聞所未聞的技巧和知識。

    從這次之後,李孟自然是對張林言聽計從,雙方只有一個爭論,就是每天訓練還是三天一訓,張林顯然是在大明的軍隊中呆的熟悉了,跟李孟爭論起來,振振有詞的說道︰

    “戚爺爺的軍隊,不過是五天一校,各營各部都是在校前領著兵練,那已經是天下的強軍了,你這查緝私鹽的鹽隊,練得這麼辛苦做什麼!”

    對這句話,李孟還真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到最後只是說︰

    “一月五十兩銀子,又不是練你,張教頭你就盡管操練是了。”

    原本看著本方的將領騎在馬上威風凜凜,沖鋒陷陣的時候都是在陣列的最前方,手中拿著兵器到處揮舞,所到之處,無人能敵。

    不過按照張林的說法是,要是你一個大將都要跟著下面的士卒去沖陣了,那就已經是陷入絕境,準備拼死一搏了。但李孟對馬上作戰可以說是一竅不通,要跟著訓練,張林自然不會和自己的金主過不去,也就由著他。

    開始還有些新鮮感,兩天過後就是一點意思也沒有了,無非是騎馬的人分成幾排,每排之間要有幾個馬身的距離,同一排的騎士盡量的把馬靠近,讓馬步協調一致,手中拿著的長槍也要盡量的對齊。

    右手握著長矛,矛尖下垂,矛桿用手臂夾住,臨到刺中目標的時候,調整角度,還要有隨時松手的準備,手臂和手腕不要去做前刺或者後收的動作,甚至握住的矛桿的力量也要講究大小。

    當然,李孟也知道這種模式是極為有效的,畢竟他的鹽丁也就是列隊,體能和刺殺的訓練,不比這個有趣多少。

    要說這張林真是一個合格的教頭,李孟和那些騎兵一起在馬上的時候,這老頭子從來不講究什麼情面之類,大聲的呵斥叫罵,李孟也只能是老老實實的聽著,不管被訓斥的多難堪,有多無趣,李孟還是堅持苦練。

    對于這個時代的武人來講,騎馬應該是必須的技能,只要是必備的技能,李孟必須要掌握……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34 PM

第七十七章 有客
練了兩個時辰,又是到了讓馬歇息的間隙,凡是騎在馬上的鹽丁們又都是連忙的下馬,給馬卸去馬鞍和防具,給馬飲水吃料,本以為有馬能威風些的鹽丁們都是叫苦不迭,這不光是人累,伺候馬的功夫更多。

    好在這些騎馬鹽丁的餉銀是普通鹽丁的兩倍還多,要不然還真沒有幾個人能忍下去。

    李孟同樣沒有什麼特權,他也是和大家一樣在那里裝卸馬具和喂馬吃料,自帶馬匹被招收進來的人都不是太安份的角色,訓練這麼枯燥無味,平時的規矩這麼多,都是有些忍耐不下去。

    可看著鹽丁的大首領,道上赫赫有名的李二郎也在這麼做,每個人的怨氣也就少了幾分,老老實實的跟著做。

    **老者倒是有些特權,斜倚著牆根在悠閑的喝著濃茶,吃著點心,這是來訓練的福利,不享受白不享受,**眯著眼楮看著在那邊拎著水桶的李孟,心里面在判斷這個從傻變聰明的李孟,做這些到底要干什麼。

    他和靈山衛所這些軍戶不一樣,**是在外面打過仗見過世面的人,比起這里面朝黃土背朝天說好聽些是淳樸,難聽些是愚昧的農戶們要強出許多,自然能看出來李孟所作所為肯定不是一個小巡檢所要做的。

    正忙碌間,外面的一名鹽丁突然急匆匆的跑到李孟身前,開口說道︰

    “大人,州城有人拜會。寧師爺讓大人快些回去。”

    寧乾貴雖然說是師爺,可和尋常官員的師爺不同,他在李孟的體系里面沒有什麼決斷地權力。所做的更多的是參贊和文書,寧乾貴對官場地了解要比李孟這等生手強許多,能夠給出很多有用的意見。

    但也就是僅此而已,他不能指揮任何一個鹽丁,雖然是掛著個清客的名頭,可實際上也就是別人府上清客伴當的地位。

    在李孟的私鹽系統里面,既然沒有什麼權位,自然說話也是要小心翼翼,對李孟的行動沒有說話的權利。

    今天居然說了個“寧師爺讓大人快些回去”這樣的話,要不是這寧師爺昏頭了。就是有大事發生,但帶著那句話里面還說是有人拜會。

    李孟有些糊塗也是有些警惕。在心里盤算了下。膠州城內還有一百名鹽丁,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當下點了二十個騎馬鹽丁的名字。換乘方才沒有訓練的馬匹,朝著膠州城疾奔而去。

    一個多時辰地路程,李孟他們到達城門外的時候,卻看到寧師爺早早地在那里等候,一見到李孟他們過來。也顧不得塵土。小跑幾步到了跟前,看著寧師爺臉上惶急神秘地表情。李孟也是有些納悶就聽到寧乾貴低聲的說道︰

    “大人,濟南錦衣衛千戶所的一名小旗來見您,說是給大人送禮來了。”

    聽到錦衣衛這個名字,李孟還是愣怔了下才是反應過來,東西廠,錦衣衛在很多現代人眼里面幾乎是明朝這個時代地代名詞了,在李孟的認識中,這些機構不過是明朝的特務和公安機構而已。

    不過這個時代的人卻不是這麼想,李孟能看到寧乾貴臉上深深的恐懼,這種恐懼是近乎是本能和潛意識之中地,就像是見到了猛獸地小動物。

    和周圍的人閑聊地時候,發現明代人口中的閑話和恐怖故事有兩種,一種是妖魔鬼怪,這個幾千年都是如此,另一種就是東西廠和錦衣衛,說是扒皮拆骨,各種酷刑,人進去之後都是生不如死。

    議論之中,語氣都是帶著深深的恐懼,真是不知道錦衣衛這機構如何在這些最底層的軍戶造成如此的震懾。

    進入膠州城之後,李孟還專門打聽了下,在州縣這種地方,除了濟寧州這種通衢大邑之外,其余的都沒有錦衣衛駐扎,一般是一個省安置一個錦衣衛千戶編制,只在首府和各個府城有駐扎。

    說白了,錦衣衛這種特務機構根本不會到膠州這種小地方來,李孟也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誰想到今天居然找上門來了。

    既然來,那就去見見,李孟剛要提馬進城,卻被身旁的寧師爺扯住韁繩,卻看到這師爺露出痛苦之色,艱難的開口說道︰

    “大人,小的今日覺得身體不適,胸腹之間絞痛,能不能請假半日回去休息?”

    李孟自然應允,提馬進城,剛穿過城門,李孟突然想到方才寧乾貴那神情,自己在現代上學的時候,裝病和老師請假都是這個模樣。

    “混帳!”

    跟著李孟的二十騎突然聽到李二郎在馬上怒喝一聲,都是莫名其妙……

    原本在城外操練的鹽丁隊都被李孟派人調進城中,反正他們的住處也是在巡檢衙門邊上的院子里。

    在附近的茶館里面呆了會,等到鹽丁們進城,李孟這才是重新上馬朝著自己的宅院回去,畢竟自己做的是非法的私鹽買賣,遇到錦衣衛這些類似于特務機關的角色,再小心也不過分。

    那宅園里面主事的人是羅西,羅西是那種八面玲瓏的角色,見到是錦衣衛上門拜訪,先是陪笑客氣的把人請進去,然後把應該通知到的人都是通知到,寧乾貴知道之後也是知道輕重,飛快的去逢猛報信。

    李孟到那個宅院的時候,羅西正在門外等著,遠遠的看見李孟過來,急忙的快走幾步,湊到跟前,臉上帶著凝重的神色,低聲的說道︰

    “老爺,那番子已經是迎到正廳去了,在少海樓叫得酒菜,幾名書辦正在那里陪著。”

    羅西的狀態不比方才的侯山強多少,身子都有些微微的顫抖,顯然是害怕的要命,李孟心下奇怪,這錦衣衛到底恐怖在什麼地方,居然讓這些人都怕成這個樣子,下馬進院子之前,他回頭看看跟在身後的鹽丁,這些人的神情倒還自然,但也不是平日那種沉靜的狀態。

    “來個幾個人?”

    “兩個,都給小的看過腰牌,楊書辦說確實是濟南錦衣衛千戶小旗。”

    李孟點點頭,才兩個人,在這個膠州城中還怕他翻上天去不成,大步朝著正廳走去,還有段距離,就聽到正廳那邊觥籌交錯,熱鬧非凡,能聽見幾個書辦在那里奉承著勸酒,李孟感覺到很不舒服,這地方可是鹽政巡檢李二郎的地盤,看著別人在這里囂張,怎麼會舒服。

    一見他走過來,酒桌邊上的書辦們都是齊齊的站起來,躬身給李孟施禮,那兩名錦衣衛卻大馬金刀的坐在那里。

    等到李孟走到跟前,坐在上首的那名錦衣衛才笑呵呵的站起,抱拳做了個揖,這人長的很是粗壯,臉上的胡須根根好像是鋼針一半,臉孔長得頗為凶惡,不過臉上的笑容卻是和氣的很,笑得眼楮完全眯起來,邊施禮邊說道濟南錦衣衛千戶所小旗周丙,這是跟著在下來的馮奇。”

    那名馮奇是個很敦實的矮個子,卻是繃著一張臉,聽這名錦衣衛的語氣沒有絲毫的客氣和恭敬,那稱呼也是流里流氣,可李孟也是摸不清楚對方的來意,也是跟著隨意的抱拳一下,開口說道︰

    “不知道兩位來,找李某有什麼事情?”

    李孟的應對也是不冷不淡,周丙有些驚訝,在錦衣衛當差,出外辦事的時候,莫說是面前這個九品的巡檢,就連一府的知府,四五品的地方大員,見到他們都是客氣非常,更別提那些有把柄,心里有鬼的人了。

    誰不知道緹騎的可怕,那可是不用依照大明律就能拿人的官差,誰也得罪不起,可這李孟分明是山東最大的鹽梟,手中還可能有些命案,這麼多的把柄,就算是被官府抓去也是死罪,何況還是錦衣衛。

    周丙的心里獰笑道︰

    “看你在這里從容,有你哭的時候……”

    他臉上的笑容不變,反倒是更加客氣的說道︰

    “李大人,咱們這次是給大人您送禮來了,這可都是我家千戶的一番好意啊!”

    這番話讓李孟的更是琢磨不透,他只是朝著那些書辦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馮奇隨手把桌子上的推開一片地方,碗碟稀里嘩啦的摔在地上,這兩名錦衣衛還是做出一副沒事人的模樣,李孟在這一刻還真覺得他們是來送禮的。

    馮奇手中拎著包袱,直接的丟在桌子上, 當一聲大響,顯然是份量不輕,周丙笑嘻嘻的說道︰

    “我家大人來濟南府不到半年,就聽到大人的名聲,特地派在下送來些禮物!”

    這麼重的份量,莫非是金銀?正疑惑間,周丙打開了包袱,包袱里面是各種形狀的金屬構件,有鐵鏈,有鉤子,李孟完全是認不出到底是什麼,只有最上面有一把狹長的短刀,刀身也就是一指寬。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36 PM

第七十八章 誰狠 撞破
這些金屬構件都不是什麼新貨色,上面黑乎乎的,打開包袱之後,原本充斥在空氣中的酒菜味道之中突然有些奇怪的氣味,李孟還是稍微適應了下才反應過來,這是血腥味道,到底是什麼用途,用了多久才能有如此厚重的血腥氣。

    看著李孟充滿戒心的後退一步,周丙開心的笑起來,邊笑邊從桌子上拿起那把狹長的短刀,抽刀出鞘,笑著說道︰

    “這玩意叫剔骨尺,有時候犯人嘴硬,少不得要剮了他一條腿或者一條胳膊,有些大刀子進不去的地方,就用這剔骨尺,又快又方便,不管是筋頭還是碎肉,都是干脆利索。”

    聽到這番話,聞著這血腥氣,李孟感覺到自己的喉間一陣翻騰,想要嘔吐,這哪是什麼禮物,分明是錦衣衛酷刑的刑具!那邊的周丙胖臉上全是笑容,還在那里一樣樣的介紹說道︰

    “這是鼻,這是指釘……”

    “二位還是直接說來意吧,何必把這些東西擺出來嚇唬李某。“

    心中已經是極為厭惡的李孟開口冷聲說道,周丙看著李孟出聲,哈哈一笑停下了介紹,笑著開口說道︰

    “既然李大人開口詢問了,說起來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錦衣衛替聖上分憂,花銷未免大了些,而今天下也不太平,虧空不知道怎麼補上,我家千戶知道山東的各路商人都是識得大體的義民,唔……想跟李大人借個兩萬五千兩銀子,真是讓您頗費了。”

    兩萬五千兩銀子。李孟現在倒也不是拿不出來,但要是沒有前段時間在濟寧州地那筆炒賣青鹽的生意,他根本湊不出來這筆銀子。等等,李孟突然是反應了過來,這筆錢恰好是自己現在半年的收入。

    這些錦衣衛是算計好了數目來跟自己“借錢”,說是借錢,恐怕大家心里面都是明白,這錢恐怕是有去無回了,不管是什麼樣子地生意,總是需要現銀來周轉,錦衣衛要這個數目,壓根就沒有考慮這生意還能不能繼續做下去。

    而且這次給了。下次肯定還會再來要錢,在現代時候。李孟工作的那個金融押運公司被上面攤派。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這倉促之間,李某那里拿得出這麼多銀子?”

    李孟這句話一說,一直是笑嘻嘻的周丙臉色頓時是沉了下來。“踫”的狠拍了下桌子。盯著李孟惡狠狠的說道︰

    “姓李的,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家千戶大人這已經是慈悲了,放在京師,你這樣的潑漢。派人也就直接拿住宰了。難得給你拿銀錢買命的機會……”

    本來李孟被這兩個番子陰陽怪氣的舉動搞得很不舒服,可等到對方說出來意。明確地威脅,反倒是放下心來,說到底不過如此而已,李孟後退一步,隨手扯了把椅子坐下,笑著說道︰

    “兩位大人,在下手里確實是沒有銀子啊,要是不嫌棄,二百五十兩銀子還是有的,那給你們家千戶,也算是李某地心意,你們看如何!”

    這番話說完,周丙和馮奇兩名錦衣衛地臉都是氣得扭曲起來,還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和自己說話,半響過後,周丙才獰笑著說道︰

    “在京師里面咱們一二品的大員也是抄拿過,也沒有見到李大人這般有風骨的,小馮,拿了他,看看在牢里這牙還能不能咬地這般緊。”

    馮奇一抖手就從背後扯出了一把鐵鎖,動作利索,顯然是做的多了,李孟也不驚慌反倒是翹著腿坐在那里,笑著問道︰

    “口說無憑,憑什麼拿我。”

    “錦衣衛拿人需要什麼憑證,就憑著爺這塊腰牌。”

    說話間,周丙從腰間掏出塊腰牌,直接丟在桌子上,李孟看著那腰牌黑黝黝的,不過聽那踫撞的聲音,應該是銅鐵鑄成的。李孟冷眼看著作勢要走來地錦衣衛,也不站起,只是揚聲說道︰

    “李某是問,憑你們兩個人,就敢來拿我嗎?”

    話音剛落,廳外急促地腳步聲響,幾十名鹽丁拿著刀斧長槍湧了進來,面色漠然的盯著這兩個氣焰囂張地錦衣衛番子,李孟覺得心里面很是痛快,剛才這一切看著錦衣衛在那里裝腔作勢,自己則是故作推讓,就好像是做游戲一般。

    周丙明顯沒有想到李孟還有這個安排,本來想著在屋里或者是把銀子敲詐到手,或者是直接鎖拿了出門,想必沒有人敢做什麼,誰想這個巡檢居然有這個安排,馮奇剛要踏出的腳步頓時是收住,周丙色厲內荏的喝道︰

    “錦衣衛拿人,你們還敢拿著兵器威逼,莫非要謀反嗎?”

    李孟施施然的站起來,緩聲說道︰

    “你再喊一句,我就剁碎了你,你信不信。”

    私鹽販子都是亡命之徒,錦衣衛的人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周丙和馮奇為什麼還是敢兩個人來,那就是李孟還掛著這巡檢的官餃,這鹽政駐某地巡檢雖然只是個九品的官員,可在這個身份就是保證。

    保證你是大搖大擺的私鹽官賣,還是提心吊膽的做殺頭犯法的私鹽勾當,有這個身份,李孟目前三府的私鹽買賣就是穩若泰山,沒有這個身份,很多人可就未必服管,而且你手下兩千多鹽丁分散各處查緝私鹽,若是沒有巡檢下屬的這官方的身份,這些鹽丁算是什麼,扣個私蓄兵馬,陰謀作亂的罪名那是跑不了的。

    既然李孟少不了這個官身,想在這個系統里面,那就是錦衣衛揉捏的面團,不管怎麼收拾都可以,要是想違抗,直接扣個罪名把你抓起來,除非你不想要這個官位。

    誰想到一個州城的小小巡檢,膽子居然這麼大,自己這邊幾句威脅的話說完,連求饒討價還價的都沒有做,直接就是翻臉了。

    周丙有心大聲的呵斥,不過看著李孟溫和的表情,和身後已經是抽刀出鞘的那些鹽丁,呵斥的話無論如何也是說不出口,那邊的馮奇後退了一步,還是喊了出來︰

    “你一個披著官皮的私鹽販子,居然敢對天子近衛如此的威脅,就不怕千刀萬剮嗎?”

    這個時代,天子近衛和千刀萬剮還是很有威懾力的,馮奇那邊說完,也是抽出了自己的繡春刀----錦衣衛的標準配置之一,那邊的周丙頭上都已經是看見汗了,心想這局面不是在咱們千戶所里,這麼喊可是要壞事。

    果然,李孟聽到這話,反倒是笑起來,眉頭一挑,開口說道︰

    “剁碎了這兩個。”

    “李大人,李大人,咱們有話好商量,也許是林千戶那邊搞錯了,奸邪小人蒙蔽……”

    周丙在那里惶急的大叫,馮奇本以為自己的威脅有效,以往在京師和濟南府和別人放對的時候,一說上面幾句,對方往往掂量下就退縮了,這次倒好。話一說完,對方的手下拿刀獰笑著走過來了。

    繡春刀在一對一的搏斗中還有些優勢,畢竟刀身比較長,但是在群毆中那是佔不到便宜的,何況他們作威作福久了,根本就沒有訓練,馮奇和周丙都是慌神了,就在這個時候,就聽到外面有人高聲喊道︰

    “李大人,知州衙門有人來拜見!”

    李孟搖搖頭,心想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來了這麼多莫名其妙以往根本就不會登門的客人,院子的門也沒有插上門閘,喊話的那名書辦推門就進來,這些書辦都是些州城里面的破落文人,只是雇用來做事,和李孟的核心業務沒有什麼牽扯。

    所以真要做什麼犯忌諱的事情,也不會讓他們知道,終于要有些避諱,李孟冷聲說道︰

    “撤了刀!”

    鹽丁們都是後退一步,刀斧下垂,那兩名錦衣衛都是被嚇得臉色煞白,這是剛從鬼門關上回來一趟,李孟厭惡的說道︰

    “快滾,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

    這兩名錦衣衛如逢大赦,桌子上剛才用來威嚇的那些刑具都顧不得要了,拔腿朝著外面就跑,路過一名鹽丁身邊的時候,還被絆了一下,周丙直接就是身體打滾,骨碌出去,頓時是哄堂大笑,他兩個人連說句狠話的勇氣都沒有,抱頭鼠竄。

    李孟笑了笑,對他來說,這種官府的人和前任那些鹽丁不同,那些鹽丁都是地痞無賴土匪出身,殺了也就殺了,連苦主都沒有,這兩個人好歹是錦衣衛的士卒,而且滿大街許多人都是看到他們進巡檢的宅院,而且剛才那書辦也進門,總歸是不方便,這次給他們個警告。

    不過方才有個事情,卻讓他感覺有些不舒服,看著還在廳內的鹽丁們,現在站在廳靠里面,也就是方才走在前面的,都是那些特招的騎馬鹽丁,而站在外面的的那些,則都是自己的老鹽丁,還有一個甚至就站在他身邊。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36 PM

第七十九章 謙卑的同知
方才自己喊“剁碎了這兩個”的時候,腳步聲雖然響起,可卻不是自己身後響起,而是在更後面的位置響起。

    步卒里面,自然都是老鹽丁佔據絕大的比重,可騎馬鹽丁里面,特招進來的那些,也就是被人說全是匪氣的那幾十個,和老鹽丁基本上是一半一半的比重。李孟不管做什麼事情都不好顯得側重一方冷落另一方。

    所以帶到州城里面來的也是一半一半,各佔十個人,老鹽丁各個覺得自己是跟著李孟的時間久,所以面對那些帶著匪氣的新人的時候,都有一種優越感,走路都是走在前面,不過剛才自己發令的時候,毫不猶豫動手的卻是這些新人,老鹽丁們都是落在了後面。

    看現在這個廳上這些人所站的位置就是如此,新人沖在前,老人落在後面,想到這邊,李孟心里面感覺到一陣火大,也不管身後走進來的書辦,在那里沉聲說道︰

    “那幾個是從前就跟著我的,站到左邊去,新來的,站到右邊去。”

    這句話說的是莫名其妙,不過廳上的二十人迅速的分成了兩撥,李孟冷聲說道︰

    “方才我發令的時候,倒是新人先動手,你們卻慢了會,為什麼呢?”

    說完之後,老鹽丁的臉上都露出不是太自在的表情,李孟冷笑著轉頭問剛才站在自己身邊的人說道︰

    “湯老二,你還站在我身邊啊,怎麼?要保護我安全。免受那兩個番子的毒手嗎?”

    李孟很少有這種語氣不善地時候,在場的鹽丁都是噤若寒蟬,那湯老二更是頭都不敢抬起來。嚅嚅說道︰

    “大人,那畢竟是錦衣衛的,是官家地人,動手可就是殺官造反……”

    “哦?那這兩名番子殺了我就可以嗎?”

    面對李孟的反問,這湯老二更是無言以對,李孟心里卻是氣極,心想給這些人解決生計,發銀子給他們養家,還用那麼大的力氣訓練他們,為的是什麼。結果到這個關鍵的時候卻成了守法的良民。

    李孟氣極反笑,緩緩呼吸幾下平靜了情緒。開口說道︰

    “湯老二。你熬鹽販鹽,那都是斬立決,絞首的罪名。那時候怎麼不怕了,也罷,你願意做良民,我也不為難你,下了他的刀。從今天起。你就不是我鹽丁里的人,你家里的人也還回去本份種地。別沾染這違法地生意。”

    這話說完,湯二先是抬頭一愣,接著就反應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的磕頭,乞求說道︰

    “大人,大人,小地知錯了,下次一定是沖鋒在前……”

    “下次,下次再有類似地事情,你要在“良心發現”呢,李某平日給你們的好處,都是被狗吃了,今後他不是我李孟的人了,刀,馬留下,人趕出去!”

    李孟厭惡地看著在地上磕頭的湯二,沖著站在那里的鹽丁揮揮手,老鹽丁的臉色都不好看,不過還是幾個人過來,把湯二架了出去,湯二一直是大聲的哭喊求饒,整個院子都聽得清楚,李孟一直面色漠然地看著。

    等到鹽丁們回來,李孟冷聲說道︰

    “老鹽丁每人扣餉半年,新鹽丁每人賞十兩銀子,你們要知道,是誰給你們地飯吃,誰讓你們今天挺起腰板來做人,好好想想,山東六府這麼多人,我不怕沒有人當鹽丁。”

    扣餉半年,六兩銀六擔米面,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老鹽丁們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心里同樣是憋屈,不過湯老二地遭遇更是讓他們膽寒,李孟平日里給眾人的印象是一名仗義的首領,對下屬雖然嚴厲卻不嚴苛,也很熱心,鹽丁隊里面的都是些年輕人,除了把李孟看成首領之外,都是把李孟當作大哥。

    李孟除了戰陣殺人之外,所做的狠辣事情不多,赴任那天路遇伏擊,回去之後把逃跑的幾個人清除出鹽丁隊,這件事情讓這些老鹽丁的印象極為的深刻,這幾個逃跑的鹽丁回家之後還以為自己是看對了風向,不管如何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那些沒跑的豈不是傻了。誰想到真傻了的是他們自己,靈山衛所的軍戶窮苦異常,也就是依靠李孟的這私鹽買賣,才稍微日子好過了些,每年都是鬧災荒,單憑種地無法養活自己,這幾個逃兵本以為自己的鹽丁雖然無餉銀,可煮海熬鹽多少是貼補,但在李孟的命令下,他們連這條路也被禁絕。

    而且衛所軍戶,這逃兵二字可是忌諱,整個靈山衛所差不多都是念著李孟的好處,你作為逃兵回來,誰會給你好臉色。

    日子比從前更加的窮苦難做,在衛所里面還沒有臉見人,眾人鄙夷,連幫忙的人都沒有,特別是看著身邊的同伴和鄰居生活過得比從前越發的紅火,貧苦和悔恨交織在一起,最是折磨人。

    那幾名逃兵和家里人都是偷偷的離開了靈山衛所,盡管軍戶不得擅離所轄衛所,但都是懶得管他們。外面也不會比靈山衛所好到哪里去,有傳聞說,這些人在外面的境遇很慘,有的遇見了賊兵,有的得了重病沒錢醫治。

    每個鹽丁都是知道這些事情,他們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人人都是深自警惕,避免自己遇到相同的情況,那樣實在是太慘了。

    誰想到今天又是有這樣的情況,在正廳站著還能聽到外面那名湯二的哭喊,那些老鹽丁每個人都是一身冷汗,心想多虧出去的不是自己,下次無論如何不能這樣做了,李大人說干什麼那就沖吧!

    那些新來的騎馬鹽丁則是各個臉上露出喜色,十兩銀子本來要賺一年才能到手,誰想到就因為沒有猶豫的上前,這就得賞了。跟著投奔的首領,果然是沒有好處多多,反正是在外面也要拼命,在這里也要拼命,還是賺錢重要啊!

    李孟算是平息了怒火,不過心里面卻決定了,一定要讓下面的鹽丁們知道,是誰發給他們的餉銀,拿了銀子應該做什麼,不這麼做的下場如何,要不然自己就成了花錢讓他們鍛煉身體還有錢拿的冤大頭。

    鬧出來這麼多事情,進來傳話的那名書辦尷尬的呆立在院子,也不敢插話,可也走不得,好不容易看著李孟說完了話,才小心翼翼的湊到跟前說道︰

    “老爺,本州新任的同知來拜見,已經是在前廳等了段時間,老爺你是不是過去看下。”

    這同知可是從六品的官員,說起來是這膠州的二把手,地位上要比李孟這種九品不入流的高出太多,斷沒有主動前來拜訪的道理。

    今天的事情處處透著蹊蹺,先是錦衣衛上門訛人,這邊又有同知來拜見,真是邪勁了,莫非是流年不利,可對方既然上門,那還是過去應對下好些,喊來一名鹽丁,吩咐說道︰

    “去逢猛鎮告訴陳六子,如果我天黑時候沒有回逢猛鎮,讓他帶人進城找我!”

    那名鹽丁一愣,不過立刻一抱拳,匆忙的去乘馬出城,李孟讓剩下的這些騎馬鹽丁跟著自己,然後讓人叫鹽丁隊做好準備,信步朝著前廳走去。

    到了前廳,李孟才是松了口氣,在那里等候的人看起來是個頗為文弱的中年人,一副讀書人的模樣,遠遠的見到李孟走近,那邊先是站起來,遙遙的恭敬施禮,李孟頓時是錯愕非常,這禮節未免太重了些。

    哪有從六品的同知如此鄭重的和不入流的九品巡檢行大禮的規矩,好在是膠州城中,要是在大地方被什麼御史文人的知道了,這可就是不合禮制,不大不小的罪名啊!

    看起來這文弱書生也不像是有什麼危險的模樣,李孟放下心,這才是快走幾步,上前扶起那個同知,開口說道︰

    “大人怎麼如此,這可是折殺李某,快起來,應當是李某施禮才是,還愣著干什麼,這里沒事了。”

    沖著後面使了個眼色,那些鹽丁立刻是明白李孟眼神的意思,都是轉身退出去。雙方落了座,李孟也是看出對方的態度對自己很恭敬,而且是那種實實在在的,真是讓他摸不到頭腦,這幾天的所有事情處處透著蹊蹺,到底是有什麼不對勁。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37 PM

第八十章 人生際遇總無常
自己既然駐扎在膠州,又是收入最豐厚的差事,知州衙門上下都要打點到了,這同知新來,見面的上任銀子是必須的,李孟笑道︰

    “大人新來膠州,李某沒有上門問好,這是李某的不對,等下給大人帶些鄉土的特產,也算是賠罪了。“

    這都是官話套話,這土產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是金銀財貨,那同知聽到這“土產”二字後,果不其然,臉上的笑容更盛,李孟肚子里腹誹了幾句,心想,果然是來要錢的。卻聽到那同知笑著開口說道︰

    “鄙人吳文頌,今年四十二歲,就托大叫你一聲賢弟了,這次來賢弟府上拜見,是給賢弟從京師捎了封信來。”

    那封信放在邊上的茶幾上,李孟剛要去拿,那個吳同知先一步的拿起來,雙手捧著送到了李孟的跟前,這種恭敬的舉動讓李孟愈發的糊塗,還是客氣的接過了信箋,一看信皮,上面寫著“敬收”,落款則是司禮監秉筆劉福來。

    這名字李孟是完全的陌生,只是司禮監的鼎鼎大名李孟可是清楚,別看李孟現在對一個知府是幾品官、一省的長官有那幾個官員還是糊里糊塗,可這司禮監的名頭在現代的時候,李孟可就知道了。

    大凡明朝的影視劇里面,大陰謀家,大壞蛋,大變態還有大高手基本上都是太監,這太監一般都是司禮監出來的,牛氣哄哄。當然到了最後都是死在正義人士地手中,來到明代之後。李孟也從師爺和書辦的口中知道,大明最有權力地機構是內閣。進入內閣就是一名文官升遷的頂點。

    不過內閣並不是唯一地最高機構,在皇宮內還有和內閣不相上下,甚至還有所超過的機構---司禮監,內閣首輔普遍被大家認為是實際上的宰相,而司禮監的首席太監則是被稱為“內相”,內廷太監入司禮監,被世人等同于文人入閣。地位高的嚇人。況且有名一代。宦官專權,史上威名赫赫的人可真是少,從王振。劉瑾,馮保再到死了還不到八年的九千歲魏忠賢,可都是司禮監地首席。

    當然,最高權力地所有人和決策者是皇帝。

    今上崇禎即位,也說是要防止宦官專權。重用文臣。可沒過三年,人人都知道大太監王承恩。可見宦官們的地位沒有什麼降低,這名吳文頌同知替司禮監的太監們傳信,這和給大學士傳信差不多,怪不得如此地惶恐。

    可自己根本不認識,李孟很是納悶的拆開了信箋,抬頭是“恩公”兩個字,通篇的字體工整漂亮,若不是身在古代,李孟幾乎以為這是打印出來的小楷,想想也是,古代最高機構的人,文化素養是肯定是極高。

    因為字體工整,所以對李孟來說,盡管沒有分段和標點,還是大概能看明白了信上地內容,來信地這名秉筆太監自己還真是認識,就是去年臘月在濟寧所遇見的那名跳河地老太監,信上說的內容不復雜,無非是感謝李孟的仗義相助,說是回京之後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安排的人才在濟寧州打聽到救人的是李孟,因為東虜大兵逼近京師,一時間也沒有派人過來致謝雲雲,其余的都是什麼義薄雲天的套話,最後說隨信奉上白銀一千兩,聊表謝意,希望李孟有機會進京,定當好生款待。

    晃晃信封,里面掉出一張銀票,是某錢莊的通兌一千兩的銀票,李孟搖頭笑笑,當時幫忙還真沒有想到會有這一天,再說那兩船精鹽算上瓷罐,撐死也就是兩百兩銀子,那用的了這麼多。

    不過這位“劉老伯”也就是現在的司禮監秉筆太監,從當時的落魄不到半年就如此的顯赫,真是不知道有什麼際遇。

    李孟也就是隨口一問,沒有想到坐在對面的吳文頌還真是知道這件事情,京師天子腳下,各種八卦,小道消息都是流傳的特別廣,劉福來從一個無品無級的老宦官,一下子到入司禮監為秉筆,雖然排名不靠前,可也是機要顯赫的位置,凡是有興趣的都願意去打聽下究竟。

    這劉福來還沒有回京的時候,所謂的罐裝老青鹽已經是在京城權貴之中有了風傳,皇宮之內的青鹽本就是沒有什麼存貨,太監們都是拿外面的精鹽說是青鹽來應付著,可崇禎皇帝的嬪妃大多是宮外貴戚出身,外面有什麼風吹草動,宮內很快就知道了,罐裝老青鹽的消息傳開之後,就有人注意到宮內所用的漱口鹽來。

    負責這些的宦官想去市面上采買,可在濟寧過來的那些罐裝老青鹽的數量本就很少,早就是被留作自用了,這些貴戚也是得罪不起,征發不來,好死不死還有什麼那防偽的印鑒,造假也難,宮內的嬪妃又在索要,采買的太監無奈,只能是去求司禮監大太監王承恩,王承恩也是沒轍。

    雖是小事,可也讓人焦頭爛額,就在這時候,劉福來帶著青鹽回到了京師,這可是原裝的瓷罐老青鹽,本來這劉福來出京采買純粹是給這個老宦官隨便安排個差事,沒有什麼指望的,誰想到居然買回來這麼多俏貨。

    宮內的嬪妃高興,還有些貴戚求著想分點,原本焦頭爛額的事情,結果變成皆大歡喜的局面。

    這劉福來也在王承恩的腦海里面留下個印象,聽說劉福來也是進過內塾的,索性是給安排了個書辦的活計。

    明廷的宦官們因為有各個監司局衙門的差事,必需要有有文化和行政知識,所以從宣德年間就開始開設內塾,由翰林和資深的文臣來教授知識功課,教育水平相當不低,入了內塾才有將來擔任各種內廷官職的資本,當然也有許多入了內塾,沒有出息的,就和北大清華也有不少默默無聞之輩一樣,劉福來就是其中一位。

    書辦相當于秉筆太監們的助手,整理文件,提供參贊,算是內廷權力團體的邊緣,一般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太監擔任,劉福來這等五十歲的擔任,也算是少見。

    內廷書辦事務繁多,五十歲年紀來做,還真是有疲憊艱難,不過他做也有個好處,年紀大了,又是從最艱難處熬上來的,做事細致不遺漏,也沒有爭功的心思,方方面面都考慮到。做人則是溫和有禮,圓熟謙恭。

    一個月下來,同事上司對他的印象都是大好,崇禎七年從一開始,陝西,河南,山西,四川各省的官軍和八大營的闖軍激戰不休,各地的請示,請餉折子和軍報,雪片一般的飛來,內閣和司禮監也是連軸轉的忙碌。

    這麼高強度的公務繁忙下,劉福來輔助的那名秉筆太監病倒了,不能理事,崇禎這皇帝特別難伺候,王承恩也分不開身,等到四月份注意到這邊的時候,卻發現居然公文和事務沒有耽誤的,都是處理過了。

    王承恩不用太費事就打聽到了原因,書辦劉福來勇于任事,這幾個月來早去晚歸,不懼辛勞,多做了許多事情。

    本來在青鹽那件事上,王承恩就已經是記住劉福來的名字,這次又有這等良好的表現,而且內廷上下對這個處事溫和的老宦官都是印象不錯,魏忠賢到台之後,內廷的宦官經歷過一次大清洗,本就是缺人,此次既然有功,人又不錯,索性是超擢提拔,從書辦直接拔到了司禮監秉筆太監的位置,雖說是排名最靠後的那個,但這也是了不得事情啊,六部尚書排名最末的那個,可也還是尚書啊!

    接下來的經過,李孟和吳文頌就都不知道了,劉福來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從求死之人進入內廷的權力核心成為司禮監的秉筆太監,這等禍福變化實在是雲泥之別,思前想後,一切的轉機都是濟寧州遇到那位古道熱腸的年輕人。

    成為秉筆太監之後,就算是一二品的大員當面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公公,過來討好的權戚貴富不計其數,愈發顯出當日不留姓名的那年輕人的可貴。京師這些人叫的這聲“公公”,怎麼也比不上當日叫的那聲“老伯”。

    劉福來托人在濟寧尋找那天救人的人,雖然李孟沒有留下姓名,不過送劉太監回宮的兩艘船還是能查到,何況濟寧城內對李孟販賣老青鹽的事情只不過是心照不宣,要查肯定是許多的蛛絲馬跡,河道衙門和鹽運使衙門,濟寧州的知州衙門,還有幾家皇商的消息網絡和關系網都是被動用了起來。

    沒用幾個月時間,很快就查到鹽政駐膠州巡檢李孟,劉福來本想派人答謝致意,誰想到東虜女真韃子入寇,兵峰直逼北直隸,一時間京師附近風聲鶴唳,交通斷絕,也出不得京城。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38 PM

第八十一章 認親 忠心 巴結
到了這時候,才算是安靜平穩下來,這膠州同知吳文頌和這劉福來算是同鄉關系,劉福來得勢之後,他主動過去巴結,得了個外放膠州同知的職位,也是順路,正好是把這封致謝的信件捎帶過來。

    看完信,聽完吳文頌的講述,李孟跟著長吐了口氣,整個一件事情就像在現代聽說某某人中了大獎彩票一樣,光是聽著就感覺如此的不可思議。

    那位老宦官的面目在李孟的記憶中已經是有些模糊不清,不過看著那麼淒慘的老人能有這樣的好運氣,李孟也是替他高興。看看手中的那張一千兩的銀票,李孟搖搖頭,心想那兩船的鹽貨算上船資甚至加上給老宦官的幾十兩銀子,也就是二百兩左右,對方居然一下子給了這麼多。

    自己也不缺錢,犯不上佔這個便宜,當下客氣的問坐在那里新任膠州同知吳文頌說道︰

    “真是麻煩同知大人跑這一趟了,本來想也就是萍水相逢,誰想到劉公公居然找到了,真是……”

    看著李孟承認了這個事情,吳同知的態度愈發的客氣,甚至可以說是恭謹,聽得李孟說“麻煩”,居然站起來笑著說道︰

    “無妨,無妨,一點小事而已。”

    又是讓李孟感覺很是別扭,心想我也不過是和劉太監一面之緣,這吳同知也不至于勢利到這種地步。

    也就是李孟是穿越而來,如果是這個時代的人。就會覺得吳同知地表現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魏忠賢權勢最大的時候。大明上下流傳造生祠,稱九千歲這個大家都知道。京師還流傳著這樣地段子,說是文武大臣都是紛紛拜魏忠賢為義父,禮部尚書某某對魏忠賢說,小的年紀大了,無法拜九千歲做義父,不如讓我兒子給九千歲做個干孫子如何,時人都說。果然是禮部尚書。懂得禮節。

    上面雖然是個笑話,可也說明司禮監地權勢如何的熾烈,京師百官。許多號稱名臣風流的,尚且如此對宦官太監奴顏婢膝,何況是因人得官的小小同知。

    實話說,李孟現在也感覺有些高興,倒不是自己有個顯赫的宦官熟人。而是覺得多了一位熟人。穿越到這個世界上之後,李孟始終感覺有些孤單。靈山衛所那些同齡人很快都成了他的手下。進入膠州城和山東各處之後又都是和些商人鹽梟打交道,彼此都是利害關系,互相的提防算計,也沒有什麼可以說句閑話地人,缺少朋友,多認識一個沒有什麼利害關系地人,多一個談話的對象,總歸是讓人感覺到愉快。

    李孟剛想問說能不能通過驛站送封回信回去,想了想卻沒有開口,驛站在幾年前就沒有了,要是還有這驛站,想必闖軍的李自成還在做驛卒,而不是出來造反,自稱闖將。

    “敢問大人,可有什麼方法把信送到京師去,真是想不到這位劉公公還有如此地際遇,在下也想寫信祝賀一下。”

    吳同知的臉上一直是保持最和藹客氣的笑容,聽到李孟這麼詢問,當即回答道︰

    “這個簡單,知州衙門那邊派出個衙役專程走一次就是,賢弟是巡檢,劉公公也是內廷的秉筆,這不是公事往來嗎?”

    山東到北直隸京師所在,可不是現代那種方便的交通,派人走一次花費當真是不小,不過都是衙門地花費,不用吳同知自己花錢,又是討好了別人,何樂而不為。李孟自然也不會去爭辯什麼,點頭笑過就是。

    兩邊地信箋來回,若不是軍情的加急快馬,沒有一個月是不要想有消息地,李孟也沒有放太多的心事在上面。

    湯老二被開除和騎馬鹽丁被扣餉的事情在李孟的安排下特意傳到了各個鹽丁隊之中,算是又給眾人警示了一次,這湯老二家里面還有個哥哥,父母的年紀也不小,回到家中之後,父母兄長都是覺得臉上無光,而且今後不能熬鹽賣鹽,收入變少,生計也是受了不小的影響。全家人在鄰居面前都覺得抬不起頭。

    李孟把發餉的規矩又是變動了下,現在他的手下一共兩千二百人,這些人的餉銀,李孟都是要親自的發到手中。

    以往發餉,都是把錢交給鹽丁隊的隊長,然後他們再下發,錢是在誰手中拿的,自然就是給誰賣命,這些鹽丁當然知道現在誰是做主領頭的人,可長此以往,心思還真是確定不了。

    這次該規矩索性是都給變動過來,輪換駐防的時候,由李孟帶著帳房和書辦一同發放,實名實銀,發放到個人,而且每個鹽丁接到餉銀,都要立正肅然的大聲回答 ︰“謝李大人放餉!”不要小瞧這種口號式的語言,潛移默化的作用很是強大,慢慢的就會在這些年輕質樸的鹽丁心里面培植印象。

    九月下旬,李孟已經是感覺要加衣服,穿著單衫在早晚之間已經感覺有些寒冷,李孟終于意識到,現在的天氣不是涼爽,而是比現代溫度要低了許多,冬天更長些。

    萊州鹽和登州鹽,緩慢而又有效的朝著濟南府和兗州府滲透,相對于淮鹽鹽商來說,李孟他們的鹽貨質量更好,價格更低,而且銷售渠道更加的繁多,淮鹽商人畢竟是外來戶,他們把鹽銷售到州縣的官營鹽商那里,依靠這些人來官鹽私賣。

    依附李孟的那些萊州和青州鹽商鹽梟,都是很草根的階層,買賣鹽貨,直接就找到了那些地方上的豪強士紳,所謂私鹽的零散售賣,大都是通過這些地頭蛇來進行,李孟的那邊人頭熟悉,門道摸的清楚,直接就是找上門去。

    這些地方上的豪強士紳,對于本地州縣里面的官鹽鹽商並沒有什麼畏懼之心,之所以一起經營買賣,不過是利益的結合罷了,可萊州李二郎和萊州鹽竿子的赫赫威名。他們卻都是耳聞一二,或許還有某些倒霉鬼的現身說法,自然是要小心對待,何況李孟那邊的鹽販鹽商並不是仗勢欺人,走的是大家發財,公賣公賣的路子,這些地頭蛇自然是樂意跟著一起發財,共同致富。

    所有的事情都是緩慢而有規律的進行中,李孟焦躁的心情稍微是放松了些,郭棟那些遼民鐵匠制造的火銃,槍管逐漸的加粗,口徑不斷的加大,鉛子和火藥的用量也是越來與大,效果也是越來越接近李孟的要求,射程和威力都是跟著變大,盡管和要求還是有不少的差距,但畢竟是找到正確的方向。

    那兩名錦衣衛來過一次之後,就好像是沒有了消息,李孟開始還留意防備了下,時間一久也就不當回事了,心想也許是兩個錦衣衛路過這里打秋風,趕跑也就沒有什麼後患,這膠州也不算是什麼富貴地方,天高皇帝遠,那里會有錦衣衛天天惦記著。

    這期間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是原來在逢猛鎮開設賭場的張屠戶進城送禮,這張屠戶原本不過是在逢猛鎮開個小小的骰子鋪,因為扣下了馬罡,這才和鹽竿子這邊打了交道,而今雙方已經不是一個檔次上的存在,不管是李孟還是馬罡,自然都是懶得理會。

    誰想到,張屠戶的小小骰子鋪,在這一年多來也是慢慢的做起來了,逢猛鎮愈發的繁華,山東各地的商販都是聚集在這里,這些人都是些手里有錢的亡命之徒,吃喝嫖賭是花錢的大項。

    小鎮上本就沒有什麼娛樂,這小小的骰子鋪自然是生意興隆,李孟對于這種賭坊的要求是不能把人逼上絕境,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盡量公平進行。

    李孟也是懶得管理這些不相干的小生意,隨便定下了幾條規矩也就置之不理了,那些骰子鋪和各式非法買賣來到李孟這里報備之後,就算是受到鹽竿子的庇護,不許別人去那里搗亂,用來報償的就是隨時給巡檢司這邊通風報信,還有些小來小去的事情也是交給他們來做。

    沒有人搗亂,盡可能的不使詐搞怪,大家自然願意在這樣的地方玩,張屠戶的生意借著地利之便,越發的紅火起來。

    原來只是一幫人聚在一起玩骰子,後來則是牌九之類的東西齊齊上陣,賭注也是越發的打起來,李孟的生意越來越大,張屠戶的賭場也是跟著水漲船高,在逢猛鎮起了幾棟大房子,多雇了些人。

    甚至連膠州城,昌邑和即墨縣的人都是知道這里有這麼個出名的賭場,豪客眾多,紛紛拿著銀錢過來聚賭,張屠戶可不像是和李孟初遇的那麼愣頭愣腦了,他也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就是李孟的庇佑和默許,沒有了這兩條,自己那生意興隆的賭場,怕是第二天就要關門。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38 PM

第八十二章 忐忑 誤判
所以張屠戶對待李孟的態度用畢恭畢敬來形容都有些不夠,張屠戶是每月必來李孟的府上請安問好,每月的收入都拿出一成來上繳,盡管這筆錢鹽丁們不需要,他非得說這是鹽竿子在賭場的干股。

    盡管見到李孟的次數不多,不過每次遠遠看到,這張屠戶必然是早早的跪下,磕頭見禮,口稱爺爺。

    這種態度讓李孟都是感覺到牙有些酸,別扭之極,渾身上下都是感覺到不舒服,不過這態度讓現代人雖然是接受不了,但在這個時代,倒也是很正常的舉動,跪下磕頭,口稱爺爺,在膠州城很多人見到衙門里面的官員,都是這個態度。

    張屠戶生意做大了,要在州城開設賭場,先是來請示李孟,若是李孟不允許,等于沒有保護,他一個鄉下人,如何敢在州城開設。

    看在張屠戶這麼長時間里都是恭謹客氣,而且當初馬罡那件事情,說到底還是馬罡欠了他的錢,雙方都有理虧的地方,李孟自然也不會攔著對方發財的路子,只是說讓他去膠州城內的巡檢宅院報備下。

    得了允許,這張屠戶千恩萬謝的剛要走,李孟卻想起來一件事,那被開革的湯老二回到衛所之後,每日都是找人央求要回鹽丁隊,家中也是鬧得不安寧,鹽丁隊的幾名隊長和鹽場鹽田的負責人都是得了李孟的吩咐,不能收他們家的鹽,不能回去當鹽丁,日子一天天的敗下去。

    軍戶人家都是知道臨陣脫逃不聽號令到底是個什麼罪過,也沒有臉去埋怨別人,這湯二還跟家里人說道“

    “李大人可是讓俺們去殺官啊,那可是造反的事情。“

    誰想被他家里兄長和父母好一頓數落,說是“那錦衣衛給你飯吃還是衣服穿,能有好日子過,還不是李大人給你的好處。忘恩負義,真是丟盡了家中的臉!”。

    湯二每日里自己拿著竹竿跟著鹽丁訓練,煮出來的鹽也不管收鹽的那里要不要錢,白送也給。這湯二還是靈山衛所薛家千戶所的,和幾個鹽丁隊長都是認識,他這幅模樣。大家也不好趕他,只是覺得可憐。

    不過也沒有人和李孟說情,現在眾人覺得私事和李孟可以溝通,李孟依舊是那麼仗義和平易近人,但在公事上面,他森然威嚴,人人都是覺得李孟在按照規矩辦事。從來不通融活泛,所謂上位者的威嚴,應該就是說這種氣質了。

    下面這些事情自然是有渠道反應到李孟這里來。立威地目的已經是達到,何況當日的一個遲疑,比不得赴任那一日的逃兵,屬于可以寬容的地步,但這鹽丁隊是不能回去,不過找些別的生計還是可以地。李孟派人把剛出門不久的張屠戶叫回來,那張屠戶誠惶誠恐過來。不待李孟說話,已經是先是跪在地上,這態度讓李孟有些哭笑不得。還是開口說道︰

    “我有個開革出去的鹽丁要安排在你那里,手腳利索,做個護衛足夠,你也不用另眼看待,就當你手下。該怎麼管就怎麼管。具體的事情,羅西會和你安排。”

    這算是李孟開口求人了。張屠戶那里嫌麻煩,這分明是李大人對自己的信任,滿口子的答應下來。

    在賭坊做護衛,吃穿是不用愁的,這邊李孟也派人通知鹽場開禁,可以收購湯二家地鹽貨,也算是放出一條活路。

    李孟這邊有賞有罰,湯二全家自然是感激涕零,這件事到最後看起來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崇禎七年是閏八月,到了九月時候,已經是往年的十月了,李孟這邊校閱鹽丁,陳六子和王海都因為沒有達到標準被狠狠地訓斥,被處以懲罰性的訓練和罰款,這下子所有人都是戰戰兢兢,不敢有所懈怠。

    這番舉動讓請來的老軍張林依舊是頗為不解,毫不在乎的和李孟爭辯了一番,張林這位上過戰場,見多識廣的老軍兵心中疑惑,想當年戚繼光為了打倭寇,練精兵,也不過是五天一校驗,下面的軍官營官也就跟著三天一練,李孟這麼練到底是圖什麼?

    在逢猛鎮附近的鐵匠鋪子,試制火銃又是失敗了三四把,在郭棟這些遼民看來,現在打造地這些火銃,放在從前的遼鎮之中,都可以稱得上是利器,各個總兵要是想使用,都是要花銀子在武庫買的,可自己看著如此好地火器,在李孟的眼中卻總是說成不合格,天知道這李大人到底想要什麼。

    但每次都是被否定,銀子不停的花出去,郭棟這些遼民的心里面也不自安,就要進入十月的時候,專門請人去膠州城請李孟過來一次,說是有些東西請李大人看看。

    從膠州顏知州那邊打聽地消息,說是顏小姐還是被圈在院子里,不準外出一步,鹽政巡檢司這邊送過去地常例銀子雖然是照舊收下,不過幾次送瓷器都是被擋了出來,新任的同知吳文頌和李孟地關系很熱絡,連帶著顏知州也不好太冷著臉,雙方也就是不尷不尬的這麼僵持著。

    聽到逢猛鎮傳來的消息,李孟左右在州城無事,直接是點齊人手,一同出城。反正每月他總是膠州城住段時間,逢猛鎮住段時間,臨時改變安排也是正常。

    膠州城到逢猛鎮騎馬也就是三個時辰的功夫,回到莊園,在鎮上稍微安頓了下,李孟又是帶著人趕往附近安置鐵匠鋪子的地方。

    郭棟和同伴都是早早的在那里等候,見得李孟過來連忙是笑臉相應,李孟看著這些人滿臉的笑容,還以為是火銃的打造有什麼突破,當下是開口問道︰

    “莫非是打出來了新的火銃,快拿來我看!”

    他這句話一說完,郭棟和幾名匠戶的臉色都是有些尷尬,隨即帶著笑容回答說道︰

    “火銃還在打造之中,今日請老爺過來,是有別的事情。

    郭棟一擺手,三個人輕手輕腳的抬著一個架子走過來,架子上擺著一副全身精甲,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這甲冑擺在那里就好像是現代某些科幻電影的機械人型,有一種奇妙的魅力散發出來。

    對李孟來說,這是他來到明代見到的第一身鎧甲,李孟想要看清楚些,忍不住上前走了幾步,看到他的反應,邊上的郭棟放寬心思,開口介紹說道︰

    “好叫老爺知道,這鎧甲是小的們閑暇時間用剩下的鐵料打造的,老爺領兵作戰,有這一身,總是多了幾分保全。”

    鎧甲的甲葉彼此嵌在一起,組成了完整的表面,看這紋路和材質,就知道肯定有不弱的防御力,而且各個需要活動的關節處都有很完備的處理,不會影響四肢和身體的動作,在護肩和胸膛處,還有虎紋。

    整個的盔甲既可以用于作戰,又是可以作為禮服,即便是李孟這種不通盔甲的人都是能看出來,這種甲冑的價值不會低。

    郭棟和幾名匠戶在那里看著李孟的行動,平素里威嚴自持的李二郎就好像是孩子看到了喜愛的玩具一樣,圍著盔甲觀看,用手摸索。郭棟得意的看了身邊的人一眼,這主意果然是奏效了。

    在這邊打鐵的遼東難民匠戶們對自己一直沒有打造出符合李孟要求的火銃,感覺到心中忐忑,總覺得李孟對自己這些光是花錢而做不出東西的人不滿意,許多匠戶都是主動的幫著鹽丁們修理兵器,去鹽場鹽田幫忙干活,以求在李孟的面前表現的好些,在遼東被女真韃子禍害追殺,來到山東又是趕上孔有德作亂,加上這些年的年景一直是不好,遼民們經歷過許多的生死離別,見過太多人間慘劇,李孟所經營的這片地方在他們眼中看來,有如是人間天堂一般,實在不願被趕走。

    所以郭棟想出來這個注意,在他看來,李孟對火銃如此精益求精的要求,應該是武人對兵器的喜愛所致,既然一直做不出來,那就不如做個轉移注意力東西,這幅盔甲不是那種最好的山文甲,卻也是四五個鐵匠和十幾個學徒每天晚上都是花費工時打造出來的,就算是放在兩直隸那種大地方,這也算是精品。

    看到李孟果然喜歡,郭棟也是有些放松,心想總算不用逼的那麼緊了,不遠處傳來一聲馬嘶,在那里賞玩盔甲的李孟一怔,反應過來,幾名鐵匠的心思都是提起來,也有點期盼,覺得李孟也許會誇獎幾句。

    面沉似水,一見到這個表情,郭棟就知道不好,卻聽到李孟帶著怒意冷聲說道︰

    “這火銃總是打造不出來合意的,莫非你們這功夫都是用來造這個盔甲了不成,給你們銀子,養活你們家眷親屬,可不是讓你們干這個用的!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40 PM

第八十三章 照顧 事起
這話說的頗重,郭棟和幾名匠戶呆愣在那里,隨即就是跪在地上,連連的磕頭,一看磕頭,李孟的眉頭更是皺起,他實在是反感動不動就磕頭,倒不是受不起,只是感覺到太別扭,聽到下面的遼民哭訴解釋道︰

    “老爺,新造的兩根火銃還在鋪子里,這鎧甲完全是小人們熬夜打造,用的都是火銃剩下的邊角料,絕對沒有耽誤老爺交辦的正事。”

    李孟的臉色依舊是陰沉無比,幾名遼民匠戶更加慌張了,郭棟膝行幾步,又是求告道︰

    “小人們千錯萬錯,都是小人們自己作孽,求老爺開恩,不要趕小人的家人離開。“

    說完之後再也不敢多說,只是在那里拼命的磕頭,李孟看著在鐵匠鋪門口那些學徒也都是嚇得跪倒,稍微一琢磨,事情已經是猜到了大概,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李孟嘆了口氣寬慰道︰

    “你們何必這麼小心,我所要的就是火銃,這東西大家都是在摸索著做,不需要擔心什麼,盡管放心做就是了,不必做這些討好我的東西。“

    聽到這話,遼民們的哭聲更大,頭都是磕的震天響,泣不成聲,這場面要是外人看起來很是感人,不過李孟卻很是煩躁,在那里連聲的說道︰

    “快起來,快起來,要是磕壞了腦袋,誰來給我打造火器。”李孟這句玩笑話一開口,跪在地上的這些人才確認,確實是沒有事情了,遲了會才是爬起來,看見李孟連連揮手說道︰

    “快去忙吧,我等著看那兩支火銃到底如何?”

    說完轉身就走,也不管那套掛在架子上的全身鎧甲,這些遼民匠戶自然也不敢阻攔,鎧甲的事情更是不敢再提,不過李孟走出幾步。卻回過身來,走到那鎧甲跟前,端詳幾眼,出聲問道︰

    “若是簡易些的甲冑,需要多少的功夫?”

    既然是回到逢猛鎮,李孟倒也不急著走。在膠州城行事還需要些顧忌,在逢猛這里還真是他一人的天下,自在許多。

    那邊的兩支火銃,郭棟殺頭抹脖子的保證四天後就能出來,何況還需要這些工匠做些別的器具,這器具不是其他,正是甲冑。那天看到了那副精美地鎧甲之後。卻提醒了李孟一件事。

    現在兩千多鹽丁,還都是布衣,沒有什麼防御的措施和裝備。當然,鹽丁訓練的刻苦,手中的兵器精良,尋常的戰斗,往往是擺開陣勢,長矛平刺,小跑著沖過去對方就潰散掉。至今還沒有輸過。

    這和對手大多是鹽梟的打手和地痞無賴有關,這些人地裝備還不如鹽丁,手中有把刀斧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

    可李孟所預計的對手可不是這些地痞無賴。這亂世,鹽丁就是李孟安身立命過好日子的本錢,想想將來的對手,李孟是一點底氣也沒有,明軍。闖軍。清軍或許還有其他的軍隊,誰知道自己會加入哪方。又和哪方作戰,話說回來,李孟有一點還是很肯定的,自己永遠不會加入滿清韃子那方。

    和這些正規軍隊作戰,手中拿著長矛,身上像現在一樣穿著布衣,顯然是笑話。

    任何一名有訓練地正規士兵射出的弓箭的都會比一年前那三個鹽丁射出地弓箭有準頭的多,也更有力量,更不用說,他們的手中還有火銃,火炮,和廝殺戰陣的經驗和技術。

    那天見到繁復精美的鎧甲自然是不適合,但是簡易的鎖子甲,瓖嵌鐵葉子的皮甲,這些根據郭棟說,十幾名學徒可以在這四天內就作出幾件樣品,而且不會耽誤制作火銃地進度,李孟沒有什麼著急的事情,在逢猛鎮呆著也就是練習馬術和騎戰。

    膠州城所在的位置從山東省來說是頗為偏僻地,加上自從天啟年間開始,全天下普遍性的災荒,市面也是逐漸的凋敝下來,也就是李孟開始用萊州鹽登州鹽侵佔山東私鹽市場之後,各路鹽商和相關的人齊聚膠州,在膠州消費,這才讓膠州的市面慢慢地繁榮起來。

    不過臨近十月,距離年前鹽貨地銷售旺季還有一個空檔,鹽商們也是比往日少些,湯二站在新開賭坊的門口,顯得很是無聊。

    張屠戶開在膠州城內地這個賭場也就是個兩進的院子,規模比起逢猛鎮那個還要小些,生意也要差不少,但還是賺錢。張屠戶這樣的賭場有個好處,那就是官府相關的人士不敢過來敲詐勒索,只需要把常例的銀子交上,也就太平無事,畢竟這是鹽政巡檢李孟庇護的場子,肯給常例銀子已經是留面子了。

    雖說李孟在介紹湯二到張屠戶收下的時候,讓張屠戶不用顧忌自己的面子,正常使用就是,他的本意也就是給這個手下找個吃飯的地方,可李孟介紹來的人,張屠戶哪敢不小心翼翼的對待。

    湯二的工錢是護衛里面最高的,而且還是膠州城內這個賭坊護衛的頭目,凡事都是問問他有什麼意見,這樣的待遇,溫飽不成問題,活得倒也是舒服,問題是湯二每次在城內見到從前的同僚鹽丁,總覺得心里難受的緊,想到自己從前生活在那樣的集體之中,是那些威武之士的同伴,每天腰板挺得直直的,操練雖然辛苦,可是也很高興,走在外面覺得自己也是被人尊重的。

    現在說出去不過是個賭場的保鏢,那和護院之類的角色沒有什麼區別,實在是沒有光彩,但湯二也是知道,自己要回到鹽丁的隊伍里面怕是很難了,可惜沒有吃後悔藥的機會。

    賭場無人鬧事,清閑的湯二就是坐在賭坊門口,無聊的看著街面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太陽升起來,他感覺到渾身暖洋洋的,心想是不是進屋去打個盹,卻看見了兩張熟悉的面孔,這兩張臉怕是他印象最深的了。

    夜里懊喪後悔的時候,湯二總是想為什麼自己當時不沖上去砍了這兩個人,自己落到現在這個境地,和這兩個人也有不少的關系。

    錦衣衛番子周丙,馮奇,此時正走在賭場對面的街道上,兩個人身上穿著的衣服卻不是那種八成新的鴛鴦戰襖,而是普通的青布衣衫----商行伙計的打扮。兩名錦衣衛都是低頭在街上走著,一副不願意被別人發現形跡的模樣,湯二剛要走過去,卻想起自己現在已經不是鹽丁的身份了。

    他索性是推回了賭坊里面,在門邊觀察對面,發現除了馮奇和周丙兩名錦衣衛之外,這樣打扮的人也是不少,約摸有五十多個人,有的人裝做商人,有的人是伙計的模樣,看起來好像一支商隊的模樣。

    湯二也算是老鹽丁了,能看出來,這支商隊里面的成員,雖然形態各異,可是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章法,這種細微的做派,乍一看沒有什麼特殊的,但是在平民百姓之間,就是特別顯眼,特別是對同樣有這種做派的鹽丁們看來,就更加的顯眼。周丙和馮奇在這些人里面並不是首領的位置,也就是跟著大隊行動。

    到底來干什麼,最先想到的是對李孟不利,湯二頓時是緊張起來,自己雖然已經被開革出鹽丁的隊伍,可對李孟一直是感恩戴德,畢竟自己全家能由溫飽都是李孟所賜,這次來賭坊更是李孟的大人大量。

    跟著其他的護衛說了一聲,湯二轉身出了門,遠遠的跟在那支“商隊”的後面,走了一段,看著這些商隊進了知州衙門的後院,這邊行人稀少,再跟過去怕就要暴露了,湯二裝做無事的朝回走了幾步,然後拔腿朝著賭場就跑。

    膠州同知的地位就是知州副手,在衙門里面是頗為重要的人物,大小事情都有參與的權責。

    知州衙門向來是清閑無事,知州和同知往往上午的時候都是在自家府上休息,用過午飯才象征性的去衙門走一圈,今天同知吳文頌還在書房看書的時候,就被顏知州的家丁叫起來,說是有急事去衙門。

    一看是家丁來喊人,吳文頌自然知道事情緊急,連忙穿上衣服跟著去了衙門。

    以往都是清淨異常的衙門後院,此時卻站著許多商隊打扮的平民,這些人絲毫沒有把官府威嚴看在眼里,在那大聲的談笑喧嘩,吳文頌心里頓時是極為不滿,不過他也是知道敢在衙門里面這麼沒有顧忌的,一定是有他不顧忌的依仗。

    正在堂上陪著一名商人交談的顏知州,遠遠的看見吳同知進來,連忙的揚聲招呼︰

    “吳大人,快來這邊,有要事要知會于你!”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41 PM

第八十四章 禍端
吳同知連忙快步走上了正堂,走到跟前,顏知州還是欠身起來迎接了下,坐在邊上的那位商人卻是動也沒有動,臉上冷淡異常,這等倨傲的舉動讓吳文頌更加的不滿,心想不過是一介商人,士農工商的最下等人,見官居然這麼拿大,可顏知州下句話就讓他怨氣全消,知州肅聲介紹說道︰

    “這位是從濟南過來的錦衣衛王百戶,來咱們膠州辦案子。”

    錦衣衛百戶,聽到這個,吳同知的臉上頓時是掛上了笑容,別看雙方不過是差了半級,但是這錦衣衛百戶可是閻王,就算是在濟南府的布政使司衙門都是威風八面,何況是這小小的知州衙門。

    “不知道上官駕臨,下官真是怠慢了,可曾用過酒飯,下官馬上安排人去少海樓定位子。”

    那王百戶哼了一聲,開口說道︰

    “不必麻煩了,帶著兄弟們來這膠州,乃是要捉拿知法犯法的鹽梟李孟,這次王某帶著百戶里面的弟兄過來,就是要知會幾位一聲,免得動起手來,地方上會有什麼誤會。”

    聽到“李孟”兩個字,同知吳文頌心里劇震,不過臉上還是保持著笑容,顏知州的臉色卻很不好看,李孟和他的私人恩怨不提,可繳上來的那些銀子都是實實在在,更不用說那些對地方上治安和經濟間接作用,錦衣衛今天突然上門,說捉拿就要捉拿,抓完之後,地方上怎麼辦、

    不過也就是腹誹而已,再有什麼怨氣,面前這個倨傲的錦衣衛千戶怕是連自己都要拿了,當下強自笑著拱拱手,開口說道︰

    “王百戶請放心,兄弟們抓完人後,衙門會排出差人安撫。對了,可需要人帶路嗎?”

    “還是不要派人的好,請兩位大人約束手下,要是有通風報信的,到時候可不要怪王某回來無情了。“

    王百戶帶著威脅冷然的說完,顏知州臉色變幻。到最後還是無力的說道︰

    “今日本官也有些不舒服,這就先回自家宅子休息,王大人想必知道道路,就請自去,如何?”

    王百戶點點頭,把目光轉向吳同知,吳同知卻是油滑許多。連忙抱拳笑道︰

    “大人所說,下官都省得,自然會約束衙門里面上下。這就祝王大人馬到成功了,回城之後,下官再給大人擺酒接風!”

    這番充滿討好的話語說出來,王百戶臉上才露出笑容,也不多話,起身沖著下面的人一招手,大步的走了出去。

    下面這些錦衣衛番子自然更不會理會顏知州和吳同知。看得自己長官招呼,都是鬧哄哄的跟了出去,吳同知抱拳為禮做相送狀。臉上帶著恭敬地笑容,等到最後一個番子出門,他才是直起身來,慢悠悠的從另外一個門轉回家。

    吳文頌在心里盤算,李孟的背後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劉福來。這些錦衣衛的上差充其量也就是濟南的錦衣衛千戶。一個中樞重臣,一個地方上地頭目。雙方的地位天差地別,而且看這架勢,就算是京師里面的錦衣衛指揮使面對司禮監秉筆的時候,也得要客客氣氣的見禮。

    走了幾步,就已經是到了自家宅院門前,吳文頌已經是打定了主意,快步走進院子,過了半個時辰左右,兩名家人急匆匆的跑了出來。

    今天的李家莊園很是清淨,李孟地身邊也就是三十名鹽丁,各個鹽丁隊都是在輪換的路上,原本在靈山鹽場鹽田駐守的鹽丁隊本來應該今天就到達逢猛鎮,不過這段時間地天氣很不正常,為了盡可能的多儲存些鹽貨,李孟把身邊的人都是派過去幫忙,身邊留下的人很少,反正也不擔心會有什麼危險。

    李孟和鹽丁都是難得有這樣的清閑時候,李孟用過午飯之後就在自己的臥房里面午睡。郭棟和兩名鐵匠拿著新制成的兩把火銃和甲冑來找李孟驗收,他們這幾天可都是誠惶誠恐,自然不敢等著李孟上門查看。

    來到李孟地門前卻被看門的鹽丁告訴李大人正在午睡,郭棟他們也不敢打攪,心想反正大人這幾天也都是住在逢猛鎮,晚些時候告訴也來得及。

    張屠戶平日都是在逢猛鎮的,膠州城地賭坊做主是他的表弟,這人也被張屠戶單獨叮囑過,說是湯二可是李二郎打過招呼要照顧的人,一定要客氣對待,湯二說要有事出去一趟,他也不敢阻攔。

    問題關鍵是賭坊里面沒有馬匹,馬匹對于張屠戶來說,還屬于奢侈品,也沒有必要買的東西,而且湯二一個外人,在膠州城那里能借到馬匹,湯二轉悠了半天也沒有辦法,到最後一發狠,索性是狂奔著出了膠州城。

    至于吳同知,他派出的家人晚了半個時辰出門,打定了地是兩不得罪地主意,半個時辰,什麼事情也晚了。

    難得有一次午睡,不過李孟睡的並不沉,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無法沉下心去好好地休息,有種急躁的狀態,總是覺得時間不夠。

    午睡不到兩個時辰,李孟就在床上醒過來,莫名其妙的穿越到這個時代一年多,現在手中的這些實力,能不能在將來的亂世中保全自己呢,正想著的時候,聽到外面撲通兩聲,好像就在院門外。

    給李孟做護衛的鹽丁雖然不是專業的保衛,可做的非常盡責,以往李孟在屋中午睡的時候,外面壓根不會出現這麼大的動靜,這鎮子也不大,逢猛的鎮民都是很自覺的閃開李孟所在的地方。

    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能聽到許多人的腳步聲,李孟迅速的翻身下床,到了窗邊用兩指戳破窗紙,第一眼就是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鹽販子,更準確的說是從前的平度州鹽梟----丘大海。

    還有許多其他的人,不過李孟也顧不得看到底是什麼人,轉身朝著後門沖去,李家莊園修建的時候,不管是多大的屋子,都是前後兩個門,整個莊園的院子如此,都是開放性的,逢猛鎮的人也可以自有進出。

    大家都以為這是李孟的奇思妙想,冬天這麼冷,開個後門豈不是透風太冷,這時候顯現出他的方便了。

    外面來這些人根本不知道這莊園的房間和尋常格局不同,丘大海一腳踹開屋門的時候,卻發現李孟不在屋中,後門大開。

    一干人頓時是著急起來,吶喊著追了出去,這莊園的房屋道路都是正南正北,四四方方,追出屋子,還能看到院子的後門同樣是大開,為首的那名王百戶見到手的鴨子飛走,當即大怒,抽出兵器吆喝了一聲。

    這五十幾名錦衣衛都是扯下外面的青布衣服,露出里面的鴛鴦戰襖,各個拿著兵器追了出去,一出門,卻看到前面有個人在亡命的奔跑,錦衣衛都是跟著追了上去。

    整個的莊園安靜異常,根本沒有什麼響聲,狂奔中的李孟心里面極為的後悔,在這個莊園的人手都是被他發動起來去靈山的鹽田和鹽場幫忙收鹽,原本要輪換的鹽丁也是被他推遲了回來的時間,在那里幫忙。就連跟在身旁的三十名鹽丁也都是讓他去打發到附近訓練馬術,只在門口留下了兩個人。

    本以為這里沒有危險,沒有想到還是大意了,狂奔的李孟腦海中全是悔恨,開始販運私鹽以來,固然是造福一方,可也有不少人窮困破家,還有人眼紅自己賺來的這些錢財,自己的身邊還是危機四伏。

    為什麼自己還以為完全的安全,就這樣的大意了呢!難道自己要死在這里不成,李孟的腦筋飛快的轉著,腳下卻是不停。

    此時卻有個頗為有趣的景象,就是雙方的距離被越拉越遠,錦衣衛權重有錢,那是出名的富貴地方,這些人平素吃喝嫖賭,從來沒有什麼操練的機會,李孟可是每天都在苦練,從前又有良好的身體底子,雙方的體質差距很大。

    都是在發狂的奔跑,雙方的距離卻是慢慢的拉開了,看著李孟越跑越遠,那名王百戶氣喘吁吁的吆喝幾名手下回去騎馬,這件事情真是有些可笑,來抓人,居然是跑不過對方,有心用弓箭射,可一來沒有那個準頭,二來太倉促,等拿出弓箭來,李孟不知道跑多遠了。李孟衣衫不整的奔跑,固然是狼狽,可身後那些錦衣衛的模樣也強不到哪里去,一個個喘著粗氣,天氣雖然寒冷,可各個額頭上見汗。

    看著李孟拐了一個彎,那丘大海獰笑道︰

    “大人,那賊人已經是跑上曬場,那邊一馬平川,等馬過來,跑不了他,這賊人家中的藏銀不下十萬,偌大的鹽場,各位大人,不能放過啊!“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43 PM

第八十五章 騎馬鹽丁
這丘大海不說李孟有什麼罪行,反倒是大談李孟的產業,果然是有用,那五十多名錦衣衛聽到藏銀十萬,偌大的鹽場,各個眼神發亮,齊齊的發一聲喊,揚起兵器追了過去。

    剛才這稍微一停頓,雙方的距離又是拉開不少,不過這王百戶倒也沒有什麼擔心的,因為沒有跑出幾步,七名騎馬的番子已經是把他們超了過去,王百戶在後面笑罵了一聲,喊道︰

    “兔崽子,砍了那賊頭的腦袋,給你們加賞!“

    聽到這句話,那幾名番子騎士拼命的打馬,更是加快速度,這次的油水太大,不光是報案的那些人有大筆的銀子給,而且聽帶路的那人說這李孟賊人也是肥羊,銀子是大把大把的,所以這次的捉拿,當真是人人向前。

    這七名番子騎兵也是你追我趕,拼命的打馬前沖,準備奪得這個彩頭,誰都看到李孟衣衫不整,手無寸鐵,上前一刀就是干脆利索。

    七匹馬轉過李家莊園的房屋聚集的區域,前面就是曬糧食的曬場,這邊都是遼民軍戶種田開闢出來的區域,逢猛鎮周圍都是平緩的丘陵,這片都是平地,轉過來的時候,幾名錦衣衛的番子都是冷笑。

    心想到了這開闊區域,看你小子往那里跑!

    一出房屋區域,眼界頓時是開闊下來,七名番子幾乎是同時勒馬,因為沖勢太急,有兩個人直接就是馬上重重的摔了下來……

    不遠處,幾十匹馬分成幾排整齊的立在那里,馬上的騎士穿著灰黑顏色的布衣,手中拿著長矛,矛尖直指天空,冷冷的注視著那些沖出來緊急勒馬的錦衣衛番子們,這麼冷的天氣里面,李孟穿著短布褲和無袖的褂子。頭發也有些披散,坐在最前面的一匹馬上,這模樣就和雜耍班子地丑角一樣,讓人發笑。

    可在場的人里面,不管是誰,特別是那幾個番子。那里還笑的出來,站在最前面的那番子甚至還看見李孟在披散的頭發間咧嘴笑了下,這笑容當真是讓人毛骨悚然,就好像是猛獸在捕食獵殺前露出自己雪白的牙齒。

    果然如此,李孟手中地長矛放平,雙腿一夾馬腹,胯下的馬匹長嘶一聲。朝著這邊就猛沖了過來,幾名番子早就是發瘋似的撥轉馬頭,要逃離這里。只是剛才在路上已經是沖的太急,又是突然剎住,倉促間馬匹根本提不起速度,更不要說,李孟沖過來的時候,這幾人的方向還沒有轉過來。

    只有兩個人舉起了繡春刀,噗哧噗哧連聲。還有短促的慘叫,這幾個騎馬地番子毫無懸念的被刺個通透。

    李孟手臂一擺,抽出刺入的長矛。冷聲說道︰

    “那邊還有!”他和騎馬鹽丁地動作可沒有方才那麼聲勢浩大,番子們所在的道路狹窄,只能是並排四匹馬,這四名騎士注意著彼此的馬速和位置,讓馬匹處于齊頭並進的狀態。手中的騎矛。矛尖向下。

    馬的速度不快,基本上是小步慢跑。前後排的馬匹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王百戶那些番子,看到騎馬的同伴追上去,心想這不過是十拿九穩地事情,也就是在那里喘氣了,還有幾個人在那里互相埋怨,說是早知道這麼累,就算是賺萬兩銀子,老子也不來這里受罪了。在濟南府當大爺,尋個機會去南直隸或者回京師該多好,何苦來這里。

    王百戶也是知道手下這些人的意思,在那里笑罵道︰

    “不要在哪里給老子憊懶,等下抄了這鹽販子,咱先去喝杯茶就是。”

    所謂喝杯茶,那就是給這些人留點時間為所欲為,這句話剛說完,就聽到那邊傳來一聲慘叫,這下人人歡騰,帶路的丘大海臉上更是露出狂喜之色,看來李孟被殺了。

    不過隨即傳來的幾聲慘叫和馬嘶,頓時是讓王百戶覺得不對,還沒有等他發令戒備,四匹馬已經是出現在街道的端口,馬不是太好地馬匹,馬上地騎士穿著布衣,有個甚至還是剛起床的打扮。

    只是手中地騎矛寒光閃閃,馬蹄聲並不散亂,而是整齊有序,徐徐的靠近過來,這番陣勢更是有人攝人的氣魄在,雖然是四匹馬並排,卻有千軍萬馬的氣勢。

    錦衣衛番子們稍微一錯愕,隨即就是炸了鍋,一幫人原本還是站在那里喘氣喊累,此時人人健步如飛,這路兩邊都是房屋宅院,五十多人倉促間轉身頓時是擁擠混亂,逃跑的速度更是慢了幾拍。

    轉眼間,馬匹已經是追上,馬上的騎士手中的長矛幅度很小的擺動,但借著馬力,前面的人還是一個個的被刺穿。

    也不知道那王百戶身材這麼胖大,方才又是站在前列,在馬隊沖近的時候,怎麼跑到後面去的,朝著來路奔跑了幾步,聽著身後一聲聲慘叫響起,人怎麼可能跑的過馬匹,這王百戶也是光棍,一咬牙索性是不跑了,在懷里摸出件東西,轉身舉了起來。

    在馬隊的並排沖擊之下,那些番子就好像是被收割的稻草一般,紛紛倒地,手中的繡春刀沒有一點的用處。

    李孟身上穿的少,馬匹奔跑起來又是帶風,可是李孟感覺不到一點的寒冷,他渾身上下的血都已經沸騰,他腦海被怒火充斥著,只想殺光這些番子,雙腿猛夾馬腹部,馬匹的速度加快,已經是脫離了隊列。

    躍過幾具屍體,李孟正要舉起長矛,猛覺得前面微弱的亮光閃動,看著那為首的錦衣衛軍官拿著火媒正在朝一把短火銃的火繩上點去,黑黝黝的槍口正對著李孟,這個距離雖然近,可馬速催到極限也無法靠緊。

    這個瞬間,李孟突然覺得時間變得極慢,渾身已經是沸騰的血液變得如同寒冰,整個心髒都好像是要抓緊了起來,就看到對方的火媒一點點朝著火銃上的引藥湊了過去…….

    “ ”

    一聲大響……這次難道真的死了嗎?

    槍聲雖然響起,但是王百戶的短火銃卻沒有發出火光,他左手拿著的火媒始終沒有短火銃的引藥上,身體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在後面重重的撞了一下,身體朝著地面撲倒,能看到胸口有大片的血紅正在擴散開來。

    李孟這時候才感覺時間流動恢復了正常的速度,能看到不遠處郭棟架著一把火銃,那邊的白煙還沒有飄散。

    王百戶一死,剩下的錦衣衛番子再也沒有什麼戰意可言,甚至連逃跑的勇氣都失去,軟軟的跪倒在地上,哭喊著求饒,李孟和身邊的馬隊才沖過去三排,看著事態已經是穩定,李孟手中控住馬,手中的長矛豎立了起來,後面的騎馬鹽丁看到這個信號,都是紛紛的止住。

    那邊的郭棟和剩下兩名遼民鐵匠,滿臉煞白拿著兩把火銃小步跑了過來,騎馬鹽丁們紛紛下馬,李孟在馬上重重的打了個噴嚏,衣衫單薄,在外面又是這麼劇烈的活動,肯定有些風寒。

    要是在現代,感冒發燒的小病忍忍也就過去了,來到這個年代可不能馬虎,不過眼前這場面卻也離不開,吩咐幾名鹽丁去給自己拿衣服,同時看看門口站崗的那兩位鹽丁的情況,他下馬直接走向那邊跪地求饒的一名番子。

    這錦衣衛番子到底是最有權勢的官家近衛,即便是求饒也是牛氣異常,在那里喊著︰

    “今日的事情全是誤會,只要是把小的們放回去,就當今天沒來過,以後都是和和氣氣的,再不找麻煩。“

    這話聽得李孟直皺眉,心想這麼不知道死活,難道看不清楚局勢嗎,隨手在地上撿起一把誰丟棄的繡春刀刀鞘,朝著絮絮叨叨的那名番子抽了下去,這刀鞘是硬木包鐵的材料,就那麼拍打到臉上,何況是李孟的手勁。

    “啪“的一聲響,那番子的半邊臉立刻是青黑一片,眼楮都睜不開了,要慘叫可是抽動傷口,瞬時跪在地上吵嚷的番子們都是安靜下來,接下來口風馬上就有變化,這次的求饒可就是客氣了許多︰

    “大爺,小的們實在是不知道內情啊,都是聽上官的差遣,也是身不由己,還請饒命,饒命啊!“

    李孟也不理會,一打量,卻發現個熟人,卻是周丙戰戰兢兢的跪在那里,看著李孟砍過來,拼命的朝著後面縮,李孟一愣,頓時是開口笑了起來,這笑聲聽在眾人的耳中,卻是有種陰森森感覺︰

    “唉呀,這不是周老爺嗎,真是好久不見?”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45 PM

第八十六章 新火銃
看著躲不過去,周丙只是拼命的磕頭,口稱饒命,李孟走到跟前,又是冷然說道︰

    “那些刑具我還留著,有什麼你就說什麼,要不然我可是在你身上一件件的用上去。“

    剔骨尺,鼻鉤,指釘之類的,周丙以往可是見過利害,聽到李孟這麼說,渾身上下頓時是篩糠一樣的顫抖起來,這些錦衣衛番子欺壓良善還可以,真要是遇到這種生死局面,都是軟蛋,帶著顫音說道︰

    “林千戶收了淮鹽商人的銀子,派人來破敗大爺的家業。

    “你一個小旗,怎麼知道這麼多的事情?”

    “小的是跟在林大人身邊的親兵,上次來是我家大人派我來發財……”

    聽到這里,李孟也不想繼續問下去,吩咐了手下一句,讓人把這些番子先關起來,然後轉身離開,實在是受不了冷天氣了,走出兩步,剛要和郭棟說幾句,卻看到去那衣服的那幾名鹽丁已經是趕回來,人人臉上都有悲憤之色。

    這幾名鹽丁先把衣服遞給李孟,七手八腳的幫他穿上,一名鹽丁帶著哭腔說道︰

    “李大人,兩名兄弟都遭毒手了,就是這些狗子下的手!”

    李孟臉上頓時是森寒,冷聲的呵斥道︰

    “戰陣之上,生死本是常事,為什麼要做這種婦人之態,不像樣子。”幾名鹽丁不敢多說,都是收拾起表情,李孟呵斥完,轉頭沖著那邊正在捆綁番子的鹽丁吆喝道︰

    “不要捆綁,一個不留,都殺了!!”

    自從鹽丁隊成立,這還是第一次折損人手,而且在自家的地盤上,李孟的心中怒發若狂。這些鹽丁聽到李孟的吩咐,這次可沒有什麼猶豫,都是抽出了隨身的腰刀,揮刀就砍。

    那些錦衣衛番子開始說是被關起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會有一線生機,雖知道李孟的主意說變就變。直接就下令動手砍人,一幫人死到臨頭,自然也什麼都不顧得了,在那里放聲的大罵大喊︰

    “你這個殺千刀的鹽販,誅殺朝廷命官,你這是謀反地大罪。“

    “你要去刑場千刀萬剮,滅你九族!!”

    “我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你……”

    盡管他們在那里大喊大叫。不過拿著刀斧的鹽丁絲毫沒有什麼遲疑和手軟,李孟所說的命令就必須要得到執行,這個已經是鹽丁們的共識和鐵律。那邊砍瓜切菜一般的殺完。李孟把腰帶扎好,嘆了口氣,跟著身邊的鹽丁說道︰

    “去帳房領五百兩銀子,給那兩名死去地兄弟家里送去,告訴他們的親眷父母,以後我們會給他們養老。”

    領命和聽到這個命令的鹽丁都是臉上露出感激和敬服的神色,李孟揮揮手。莫名其妙的折損了兩個弟兄,而且還被錦衣衛千戶惦記上了,實在是讓人高興不起來。

    剛才那番砍殺。在場的鹽丁基本上是人人見血,不過大家都和沒事的人一樣,郭棟和兩名遼民匠戶還在一旁站著,雖說廝殺對顛沛流離地遼民匠戶來說,也都見識過。可剛才這種屠殺還是給他們很大的心里震撼。

    幾名鐵匠都是臉色慘白。身子在微微的顫抖,李孟走到跟前。看著有些狼狽地鐵匠們,開口笑道︰

    “等下我給郭師傅開個條子,去帳房領五百兩,方才倉促之間,真是多虧了你們幾位了,從今日起,各位的月銀就翻個一倍是了!”

    五百兩和翻番的月銀,這可是頗為豐厚的賞賜,不過比起對方才對李孟的救命之恩,這些銀子倒也算不得什麼了,但是李孟對他們也有搭救收容的恩情,現在又是主家,雙方也不好拎得太清,點到為止。

    郭棟和鐵匠們也算是恢復了精神,謝過李孟的賞賜之後,就要告辭,卻被李孟笑著叫住,指著他們手中拿著地兩把火銃說道︰

    “不是來讓我看看這火銃的嗎,怎麼這就回去?”

    鐵匠們錯愕了下,反應過來之後,哈哈的笑了起來,方才實在是太過驚心動魄,幾名鐵匠都是有些慌神,聽得李孟詢問,連忙把手中地火銃交給李孟,回頭跟著鹽丁們吩咐道“把這些番子都堆在曬場上燒掉,把這邊清理下”,帶這幾名隨從和鐵匠們一起走向另外一邊的宅院。

    莊園里面類似曬場這樣的空地可不少,跟在身後的鹽丁和鐵匠們都是心里驚嘆,鐵匠們不必說,鹽丁方才雖然是從容的砍殺,可是對大部分人來說,這不過是第一次地殺戮,心里地震撼都還沒有消散。但是看著李孟這樣的談笑從容,好像是剛才沒有什麼戰斗殺戮,卻像剛起床一般,這番鎮靜,真是讓人佩服。

    半路上邊走邊問,李孟這才知道,聽到喊殺聲,回到莊園準備李孟送火銃地鐵匠們就跟了出來,手中沒有什麼武器,索性是拿著火銃跟著出來,彈藥倒是一應俱全,可看著對方人這麼多,兩支火銃也沒有大用處,就那麼一直跟著。

    直到李孟那邊領著人沖出來,王百戶舉起火銃,鐵匠們可是每天都在擊發火銃,測試數據的,自然知道這火銃的利害,他們也知道,如果李孟被火銃打死,恐怕眼下這種平安和富足馬上就煙消雲散了。

    郭棟也不管自己會不會被牽連,拿著火銃就加起來了,一槍轟出卻是正中目標。大家閑聊著當時的驚心動魄,李孟卻停下腳步,開口問道︰

    “當時,你距離那番子多少步?”

    郭棟尋思了下,不敢亂說,小跑著回到方才的位置,仔細的走步測量,又是急忙的跑回來,開口說道︰

    “老爺,大概是五十步左右!”

    五十步的射程並不讓人驚奇,最初的那把鳥銃射程還遠遠的超過這個數字,看著郭棟手中的火銃,槍管足有三尺多長的一把火銃,槍管有兩指粗細,看著頗為的粗苯。邊上的鹽丁也是注意到李孟的視線,跟著看過去,卻是忍不住笑起來,戲謔道︰

    “這火銃就算是不發射彈藥,拿起來砸人,這威力也是不小。”

    這笑話說的眾人都是哄笑,郭棟的臉上卻有幾分尷尬,不過這火銃粗苯卻也是不爭的事實,值得笑著自嘲道︰

    “確實不太靈便,想要端平,就得用個叉架立在地上,要不然胳膊端不住。”

    說話間,另一個鐵匠拿出一個叉架,是個包鐵的木叉,正好是把火銃放在叉架間,這種樣式的火銃,李孟還真是沒有見過,邊上的鹽丁們殺戮過後,心情都是有些亢奮,這火銃的模樣看起來也不算是好看,就和一跟粗鐵棒,正要繼續開玩笑,就聽得李孟說道︰

    “你們去把那王百戶的屍體抬過來。”

    眾人這才發現李孟的神色頗為的嚴肅,大家也不敢繼續的調笑,鐵匠們更是心慌,心想莫非是李孟對這個火銃又是不滿意。

    很快王百戶的屍體就被抬了過來,身上的鴛鴦戰襖已經是變得紫黑,鴛鴦戰襖是布衣棉襖,沒有什麼防護力,去掉血污之後,發現前面的傷口也不是太大,莫非是這火銃的威力不夠,可是把人翻過來。

    這屍體的後背上有個觸目驚心的血洞,一名鹽丁拿著刀子隔開這王百戶的衣服,李孟能看出來,這一槍幾乎是把人的後背和里面的內髒打成了一團漿糊,怕是脊椎骨和其他骨骼也是粉碎。

    那名鹽丁掏挖幾下,把鉛子拿了出來,這鉛子足有拇指肚的大小,可以被叫做鉛塊了。這麼粗的槍膛裝藥量一定是不小,用這股力量把這麼重的鉛塊打出來,打中人體之後,就好像是重錘砸中。

    這種威力應該是符合自己的要求了,李孟下一步就是想要看看他的射程,要是只有五十步,這種麻煩裝填的方式,面對弓箭怕是沒有什麼優勢。

    難得有李孟沒有馬上否決試制出來的火銃,郭棟和幾名同伴都是頗為的興奮,來到空地,立好了靶子,開始裝填彈藥試射。

    即便是以李孟每天鍛煉的臂力,平端這火銃也是有些不穩,必須要用上那個叉架,彈藥已經是裝好,用火媒點燃引藥,一槍槍的打了出去。

    六十步左右還能控制住準頭,九十步左右能打到靶子,不過準頭就不要提了,那靶子可是大門的厚木門板,足有一頭牛的大小,不過每一槍打上去,厚木門板必然被穿透。

    “火銃應在再輕便些,威力和射程也應該有提高的余地。”

    李孟正在琢磨的時候,聽到莊園的外面一陣喧嘩,好像是有不少人朝著這邊走來,莫非又是敵人不成?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46 PM

第八十七章 回歸 京師
李孟和身邊的鹽丁,鐵匠的神色頓時是變得難看,一名鹽丁準備去看看到底是誰過來,另一名鹽丁則是去後面牽馬喊人。

    難道今天這麼倒霉,要殺自己的人一波接著一波的來,李孟心中極為的惱怒,甚至都有不管如何,和外面的人拼了的念頭。

    這時候,去查看情況的鹽丁急忙的跑回來,臉上全是狂喜之色,大聲的喊道︰

    “大人,大人,是咱們在州城的人。”

    聽到這句話,李孟也是松了一口氣,現在莊園也就是三十幾號人,要是再有一批敵人來,人數夠多的話,還真是不知道怎麼應對。

    在州城那邊有一百二十名鹽丁,這次全部到來,負責的那名鹽丁隊副對李孟解釋說,是湯二百般無奈,去巡檢的宅院告訴在城內看見錦衣衛的事情,雖說湯二已經被開革,可鹽丁還當他是自己人,問清楚事情之後,都是大急。

    可問題的關鍵是,城內的鹽丁沒有馬匹,步卒的速度畢竟是有限,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上。

    看著跑得氣喘吁吁的鹽丁們,李孟心里面很是愉快,抬手指著站在後排有些羞愧的湯二說道︰

    “已經是把你開革,為何還跟著鹽丁大隊一起過來!”

    這句話說完,湯二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剛要轉身走,又聽到李孟繼續說道︰

    “應該好好的罰你,賭坊的活不讓你做了,來這李家莊園,把你這段日子耽誤的操練都給我補回來。”

    湯二愈發灰敗的臉色突然間變亮,周圍的鹽丁本來覺得不忍,這時候也是紛紛的哄笑起來,紛紛拍著湯二的肩膀,打趣揶揄他,湯二站在那里傻笑著。直到鹽丁隊副過來推了一把,這才反應過來,跑出隊列,喜極而泣的給李孟連連磕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孟放聲大笑,一時間覺得十分地快樂。

    天黑的時候,膠州同知吳文頌派出的報信人來到了……

    逢猛鎮在李家莊園周圍居住的人可是不少,在這個下午聽到莊園里面動靜的人可真是不少,慘叫喊殺,還有人見到一伙穿著青衣袍服的商隊進入莊園。不過這些人再也沒有出來過。放在門口的馬匹也都是被鹽丁們牽了進去。

    雖然這事情不少,可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連議論都不議論。只是有些人奇怪,說那天那些穿著青衣的人里面好像是看見從前的平度鹽販子丘大海了,不過最多也就是自家人睡覺前閑聊,在外面可是不敢提。

    進入十月地時候,到處已經是枯黃一片,逢猛鎮這些人也就把這件事淡忘了,這期間逢猛鎮的商販們都覺得很高興,因為駐扎在逢猛鎮地鹽丁隊達到了三百人,而且據說過段時間還有三百人要來到這里。

    這六百人今後就是常駐在這里。不在輪換,常駐對于商販來說可是好事情,李孟的鹽丁都是遵紀守法的本份人,軍紀森嚴,每月的餉銀是十足的發放,這些餉銀肯定有不少可花到市面上,這可不是大家受益的好事嗎。

    在李家莊園附近農戶。在十月初五的時候,踫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三四名來自靈山鹽場那邊的人。說是來逢猛鎮采辦貨物,可卻在這些農戶附近轉悠,打聽九月末地那個下午,誰見過什麼人,是不是發生了事情。

    農戶們自然是一問三不知。等這幾個靈山鹽場的人一走。馬上就去告訴了李家莊園的鹽丁。

    官鹽的鹽場設置鹽課大使一名,管理這鹽場的生產各項事宜。在兩年前,靈山張大使還被叫做張大官人,在地方上和衛所里都是威風八面,很多鹽販子和鹽梟都要小心討好,在靈山衛所的一個傻子突然變聰明之後,他的地位就是一落千丈。

    手下地灶戶不斷的被挖走,張大使的影響力也是被限制在鹽場這塊地方,生產出來地鹽統購統銷,也就是賺個辛苦錢,以往對他客客氣氣的那些鹽梟鹽販子,也都是一改從前的討好客氣,把這份殷勤轉到了其他人身上。這鹽場的張大使也暗地里試過手段,不過在對方迅速發展壯大起來的力量面前,沒有一點地作用。

    等到李孟在鹽場放置鹽丁一百駐守之後,張大使迅速地老實下來,安排生產,本分異常。

    今年的九月末,這位張大使先是病了幾天,然後把家中一名姓丘地小妾趕回了家,其余倒也沒有什麼異常的,若說是駐守在外面的那些鹽丁所看到的,這段時間,張大使家中的用度突然大了些,竟然派人去逢猛鎮和膠州城采買東西。

    十月份天氣寒冷,眼見著就要變天了,整個鹽場的人都是被動員起來,收拾鹽貨,為年關附近的旺季準備貨源。

    靈山鹽場早就有李孟提拔上來的灶戶來主持,張大使不過是擺在外面的擺設,但畢竟是朝廷派來的官員,也在收入中拿份常例的銀子,足可以有很不錯的生活,每到鹽場繁忙的時候,這張大使總是跟著去現場看看,也算是做個樣子。

    這天張大使也是出了門,才走了十幾步,就看到前面有人在路邊等著,看清楚那人的模樣,張大使渾身顫抖了下,臉色頓時是變得慘白,強自擠出一絲笑容,快走幾步,殷勤的打招呼說道︰

    “這不是陳六哥嗎,怎麼今天有功夫來我這破地方,快家里來,好好喝一杯。”

    陳六子身上已經不是布衣,而是套著身皮甲,在要害的部位都是釘著鐵片,陳六子臉上冰冷,沒有什麼笑容,開口對張大使說道︰

    “你的事情李大人都知道了,你派去州城和濟南報信的人,也被扣了下來。”

    說話間,前後閃出來六名鹽丁,就那麼站在那里,把張大使夾在中間,張大官人已經是全無從前的威風,連擠出來的笑容都保持不住,只是在那里顫抖著聲音說道︰

    “你們無法無天,張某也是朝廷命官……”

    陳六子冷聲說道︰

    “咱知道你是朝廷命官,沒什麼稀罕的,走吧,前面就是鹽

    這幾名鹽丁也不用強,對付一個養尊處優的胖人,還不需要如臨大敵,這位張大使安靜了一會,渾身上下都是顫抖起來,澀聲的說道︰

    “你們鹽竿子是賊啊,你們要賺,就不讓我們賺,還有沒有這個道理。”

    陳六子的耐性出奇的好,只是冷聲的說道︰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說完了就快些去鹽田吧!”

    “六哥,我剩下的銀錢田地也不算多,都要留給即墨縣的婆娘和孩子,六哥您大人大量,就都給他們送去吧。”

    “我家大人不會侵吞你那點銀錢,也不會與你家人為難,這個放心!”

    “……多謝李大人和陳六哥……那,咱們走吧!”

    十月初,靈山鹽場的鹽課大使張某,在查看鹽田的時候,因為海水過于寒冷,猝然中風,死在了鹽場之中。

    膠州同知吳文頌安排去給李孟報信的人自然也回報了,李家莊園沒有什麼異常,一切如常。五十多個錦衣衛番子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消失,這可真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大事。吳文頌聽到這個消息後出了一身的冷汗,馬上安排心腹家人快馬進京報信。

    京師紫禁城之中的司禮監,忙碌了一天的秉筆太監們聚集在一間偏廂房之中,喝茶吃些點心,等待一會的晚飯。

    他們這些太監已經是宦官的最高層,自然是美食美器,御膳房的全力奉承,不過到了這個位置的人,對這些口腹之欲也沒有什麼興趣,有兩個人還在討論白天內閣遞過來的條陳,五個人都是閉目假寐。

    反倒是劉福來在那里品著茶水,小口吃著精細的點心,他比不得年輕人,勞累一天要立刻吃點東西補充下。

    屋外一名小宦官輕手輕腳的走進來,沖著各位秉筆太監打千施禮,然後湊到劉福來耳邊,低聲說話,周圍幾名秉筆太監的注意力都是轉移了過來,這小空間的每個人都是有大權大責的角色,對于彼此的動作都是非常的關心,生怕對方背著自己在做些什麼動作,當然,要真有什麼謀劃動作,肯定不會坐在當面。

    劉福來顯然也知道同僚的這種心態,他沖著那小宦官點點頭,沖著周圍的人說道︰

    “山東的親戚給送了些土特產過來,我讓人拿進來,大家分來嘗嘗。”

    劉福來平日在司禮監是最低調的角色,大家和他的關系都是很不錯,這些人什麼珍饈美味都是嘗過,所謂的土特產反倒是更吸引大家的興趣,也有人在想,會不會是下面送來的金銀財寶。

    司禮監秉筆太監在外朝都是大把的人巴結,所謂的鄉親們送禮過來,金銀珠寶都被當作所謂的“土特產”。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46 PM

第八十八章 簡單報復
過了會,幾名小宦官抬著木箱和包袱送到了這個偏屋來,外面要進獻什麼東西入宮給皇帝,還需要很多手續,可是這些太監的東西卻很少有人管,用個不恰當的比喻,這就是所謂的縣官不如現管。

    劉福來吩咐人打開箱子和包袱,發現還真是些地方上的土產,紅棗,核桃,柿餅,魚干,蝦干之類的,幾位秉筆都是哄笑,不過這笑卻沒有什麼恥笑的意思,全是善意,這東西在京師也不缺,可卻見到送禮人的一片心意。

    “大家都嘗嘗,小章,你給大家分分,呵呵,我這親戚,這一路上運送這東西的錢恐怕比這東西要貴。”

    這略帶埋怨的話說完,眾人又是一陣笑聲,做到司禮監秉筆太監這個位置,和人交往那有什麼真心,彼此都是提防算計,看這些土產風味,可分明是有幾分真情在其中,大家都很是羨慕,劉福來的埋怨也是有幾分炫耀。

    勞累一天,難得有這種的快樂事,幾名秉筆都是樂呵呵的拿了些紅棗,核桃之類的品嘗,劉福來則是展開了那封信。

    李孟認得繁體字,可寫起來就很困難了,他口述侯山代筆,這言辭間完全是口語,李孟倒也是說的實在,開頭的稱呼就讓劉福來心里暖和,“劉老伯”李孟的心里面表達的意思很直接,說是當初河邊那件事,也沒有想到有今天,而今您老人家的地位崇高,不過李孟卻也是衣食無憂,雙方畢竟是相識一場,不如認個親戚如何,今後就叫您老伯,咱就按照親戚一般往來。

    最後一句話頗為的有意思,那兩船的鹽貨和人工一共才二百兩銀子,就不多要您的銀子了。怪不得覺得信封很厚,里面放著八百兩的銀票,看到最後劉福來啞然失笑,心想這李孟還真是直接的可愛。

    不過心里卻也是隱隱的松了口氣,坐在這個位置,雖說權重,可對于糾纏上來,亂認親戚的,企圖佔便宜地人也是頭痛,惟恐避之不及。

    李孟這種上來就擺明了不佔你便宜的說法。正好是去了老太監一塊心病,而且還說雙方今後結個親戚。又是錢財算得分明,確實是讓劉福來心中輕松溫暖之余,對李孟大有好感。

    正琢磨著回信的時候,剛才那名小宦官又是走進來,手中拿著封信,恭敬的遞交到劉福來的手中,劉福來一看信箋,忍不住笑著說道︰

    “今天這事情真是有趣,我那佷子的土產一月前起運。我這同鄉的信箋四天前發出來,都是在一個地方,居然是同一天到的這里,巧啊!”

    展開信箋詳細的閱讀,才看了幾行字,劉福來忍不住冷哼一聲,自從他在司禮監當差以來。同僚們很少看到他有這麼生氣的模樣,都是放下手中地事物,開口詢問。劉福來抖著信紙說道︰

    “我那佷子在膠州做個巡檢,不知道為何卻被山東緹騎盯上,張口就是幾萬兩銀子的孝敬,還派人去拿他,若不是那同鄉派人送信過來。咱家還真是不知道這件事。我那佷子也太老實了,唯恐來麻煩我。”

    邊上地秉筆太監吃著土產。聽見這事,都是輕笑,顯然是不把這事看得如何重,反正也是閑著,就有人隨口說道︰

    “老劉,不過是個小小的千戶,著人拿了就是,何必這麼生氣。”

    “錦衣衛都指揮使那邊咱家打個招呼,這等螻蟻般的角色,理會他作甚。”

    “也得抬舉下你那佷子,咱們為聖上辦差,自家人要是在外面受了折損,咱們自己丟了臉面,也是皇家的臉面不是。”

    這些人不過是隨口的議論幾句,就已經是決定了下面人的沉浮生死,可在他們眼中也確實是“螻蟻”一般的事情罷了。

    在這個年代,不同府縣之間的辦差公務,一兩個月都是很正常的,濟南府地錦衣衛林千戶沒有絲毫的擔心,他這邊就等著分銀子了,前段時間濟寧的兩淮鹽商給他送了筆大錢,而且萊州府膠州李某家有萬金,且多有不法之事,請求內衛拿人。李某到底干過什麼不重要,關鍵是他家有萬金,淮商們又是給了銀子,這李某完全是待宰的肥羊,自己新官上任,正發愁沒有破家的對象,大凡錦衣衛和各地鎮守太監,若是那貪財的,每去某地,必然要打聽此地有多少富貴人家,要是沒有背景依仗的,隨便羅織些罪名,破家取財,是賺錢最快地手段。

    林千戶新官上任,自然要燒幾把火發財,淮商們送上目標,正好是一拍即合。

    濟南府的十一月已經下了幾場雪,這林千戶也不去當值,在家里面摟著妻妾睡懶覺,太陽雖然已經是升起,可仍在床上睡得正香,雖說是山東錦衣衛千戶,可山東巡撫朱大典卻管不到他,只有京師的錦衣衛都指揮使才有權,錦衣衛可是垂直領導地架構,只要是在山東不出什麼大亂子,應該上貢的銀子都交上去,就可以穩穩當當的坐在這個位置。

    所以林千戶在濟南府從來都是囂張跋扈,日子過得愜意舒心,來山東不到半年,馬上又是討了兩房小妾。

    迷糊朦朧間,林千戶聽到自己的宅園里面一陣喧嘩,他在休息的時候,很是討厭周圍發出動靜,這點他家地親兵護衛都是明白,本以為這喧嘩聲很快就會消去,可這喧嘩吵鬧越來越近。

    這林千戶再也睡不著,頓時是大怒,剛要起來喊人,臥房地門卻被人一腳踹開,屋外寒冷的空氣頓時是湧了進來,被這寒氣一沖,林千戶立刻是變得清醒起來,他身邊地兩個女人尖叫一聲,立刻縮了進去。

    門被踹開,進來五六個人,為首的一名,這林千戶倒也認得,在京師的時候,同為百戶的,姓厲,厲百戶。

    厲百戶臉上不比戶外的空氣溫暖多少,冷聲說道︰

    “林楚,你收受官員商戶賄賂,包庇惡行的事情發了,都指揮使大人派我來拿你,捆了他。”

    一句話說完,幾名番子如狼似虎的沖了過來,把還光著身子的林千戶從床上扭了下來,這幾名番子還是林千戶自己統領的錦衣衛,林楚身邊的女人已經是哭喊了起來,林楚還是懵懂,心想收受商戶賄賂,包庇惡行,不是錦衣衛每個人都在做嗎,今天卻把用這個罪名來拿他。

    “老厲,厲大人,厲大爺,我給都堂的銀子每月一份沒有少,從來都是本本分分,這里面一定是有什麼誤會,誤會啊!”

    這位厲大人看著在地上打滾哭嚎的林千戶,臉上露出笑容,開口說道︰

    “老林,你命不好,都堂下了嚴令,你放心去了就是,這宅子家眷我都替你照料著,不用擔

    那邊的林楚已經是被人推出了門口,知道自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索性是破口大罵︰

    “姓厲的,你喪盡天良,破家破到自己人……”

    山東濟南府的錦衣衛千戶換了人擔任,這是錦衣衛系統內部的事情,從前那個林千戶到什麼地方去了,到底是死還是活,根本沒人關心,對于錦衣衛新任厲千戶來說,少了五十幾個人就少了吧,反正是上一任的積欠,自己吃這些空額,何樂不為。

    濟寧州的兩淮鹽商依靠運河的漕運系統,把淮鹽運來濟寧,然後通過濟寧朝著各處發賣,所以在河岸碼頭那里,都有很大的鹽倉,說來也是可笑,山東鹽運最大的衙門鹽運使就在濟寧州,可這些淮鹽商人就是在鹽運使的眼皮底下發賣私鹽,也無人理睬。

    兩淮商人們真是郁悶非常,本來送銀子買通濟南錦衣衛千戶,讓他去找李孟的麻煩,這手段很是不錯,可莫名其妙的這件事情沒有聲息,那位姓林的千戶突然間犯了事情被人下獄了。

    再去送銀子活動,新來這厲千戶銀子倒是手下,事情是根本不辦,要是去催促,那就是亂棍打出來,要不然直接抓住,還得拿銀子去贖,幾次三番下來,這些人也都是死了這條心,淮鹽鹽商們要是要把年前這波的旺季先應付過去,過了年再作打算。

    運河邊碼頭上的鹽倉都已經是堆的滿滿,貨源肯定是沒有問題,完全的充足,誰知道十一月二十五那天早晨,看守鹽倉的人驚訝的發現,鹽倉靠河的那一面被人開了個大洞,鹽都是流淌到了河中。

    天知道怎麼被人開了個大洞,所有人都說是不知道,那些不靠河的鹽倉晚上都是被人潑了髒東西,鹽上臭氣燻天,這樣的鹽那個鹽販子敢買,買回去也賣不出去。

    這種事情突如其來,叫這些淮鹽鹽商們都是措手不及,冬日運河枯水期,運鹽相比平時要困難許多,大家的采購都是在臘月初賣足夠的份量,一直到出正月才會再買。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47 PM

第八十九章 戰戰兢兢
在調貨調不上來,信譽和收入都是要受到大影響,焦急得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卻沒有一點辦法。

    這時候,濟寧城和周圍大小的鹽販子鹽梟,卻都知道一個消息,說是文如商行的有大批的鹽貨發賣,聚集在濟寧的兗州府南面,東昌府和濟南府的鹽販子鹽梟,因為自己的貨源被壞掉都是著急的要命,聽到有鹽貨賣,各個的都是過去聯絡。

    鹽貨是那里來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山東除了這些兩淮的鹽商,剩下的鹽商也就一家了,李二郎的萊州鹽。

    事情貌似已經是很明了,兩淮鹽商的鹽貨被毀,現在又有文如商行的鹽貨發賣,毀壞那些鹽貨的罪魁禍首是誰看來已經是很清楚了,兩淮鹽商橫行天下,幾時受過這樣的窩囊氣,當即是寫了狀紙附上厚禮遞到了鹽運使和濟寧州知州衙門,陽的兗州府衙門。

    不過這狀紙和厚禮進去,見到厚禮,大家都是笑臉相應,可見到狀紙上告的名字,知府衙門和鹽運使衙門直接就給打了出來,知州衙門那邊收了狀子,當即派人拘押文如商行的掌櫃(孟掌櫃已經是回家養老)進衙門,誰想第二天,知州大人親自滿臉笑容的把人掌櫃送了出來。

    鹽商們的狀子直接被知州大人丟在了臉上,要不是又花錢補上一份厚禮,恐怕就被抓到大牢里面去了。

    天地良心,破壞鹽倉是李孟派人做的不假,可不管是京師的劉太監還是李孟,都與鹽運使,知府,知州不熟,也沒有打過一句話的招呼。

    只是文如商行可是曲阜的衍聖公孔家和鄒城孟家開辦的產業,孟家世襲的不過是個五經博士,可孔家那可是超品的國公,在山東除了幾個王爺可就是他家的品級最高。那些王爺可能幾代就撤藩,可孔家這是千百年傳遞下來,在山東地面上影響極大,為了鹽商來得罪衍聖公,不管是什麼官員都把這賬算得明白。

    趁著崇禎七年臘月的這次鹽貨地買賣,李孟的萊州鹽貨終于是在東昌府和濟南府打開了銷路。

    崇禎七年和八年之交這段日子,淮商們焦頭爛額,鹽貨丟失被毀,官司糾纏不清,等兩淮的鹽貨終于是調撥過來之後。卻發現淮鹽只能是在州的最南部銷售。那邊本來就是距離海州太近,用萊州鹽實在是太不合算了。

    到了崇禎八年初,萊州鹽佔據了整個山東九成的市場,李孟每月的收入要比年前翻了一倍要多。只是李孟卻沒有任何的擴張的動靜,盡管手下們很不理解,可李孟在逢猛鎮和靈山衛所足足放置了一千二百名鹽丁。

    ;_州府和東昌府剛剛佔領的市場,因為人手不足,反倒是被些小商小販佔了便宜。

    逢猛鎮周圍戒備森嚴,鹽丁分別把守著交通要道,雖說買賣鹽貨的買賣還在正常進行,可鎮子上地人都感覺到有些緊張。

    李孟是被那次地偷襲有些嚇怕了,來到這時代之後,所遇到和經歷的事情都太過順風順水。導致自己大意。

    崇禎年間可不是什麼太平法制社會,這是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時代之一,處處刀光劍影。李孟以為靠著自己的力量,把膠州城到靈山一帶變成了比較太平地地方,可是大環境依舊是沒有改善。

    李孟總是感覺到後怕,調集回來大量的人員駐守在逢猛鎮的周圍,倒不是擔心會再有那天下午的偷襲。而是擔心幾十名錦衣衛就那麼被在莊園里面一把火燒掉。再也沒有生息,會不會引起更大規模的注意。

    山東濟南錦衣衛千戶所按照李孟的估計。不足額怎麼也要有七八百人上下,若是找上門來,還真是個大麻煩,即便是戰斗力不行,打完這一波,朝廷的兵馬肯定不會坐視不理,自己這點力量根本不夠用的。

    在事情發生之後,李孟派出人手快刀斬亂麻的處理了一批心存怨望的鹽鹽販,這些人就是李孟定下分片制度受到損害地那些人,丘大海更是和他的舅子靈山鹽場的張大使一起給錦衣衛通風報信和指路。

    而在濟寧地兩淮鹽商,李孟所能作的也就是些商業的手段了,海州一帶的鹽商是從大明開國就開始存在的群體,富甲天下不說,在官場上地關系也是盤根錯節,有如是怪獸一般,沒有十分地把握,輕易不敢招惹,在濟寧那幾個都是小角色,誰知道在他們後面會有什麼樣的依仗。

    丁們都是叫苦不迭,駐守在逢猛鎮不算大事,可在逢親自督訓,訓練量足足加大了一倍,當真是疲憊不堪。

    在快出正月地時候,京師來的又一封信,讓李孟終于是放下了心,劉福來在心中以嗔怪的空氣說道,既然是自家親戚,有事就不要瞞著,雖說咱們是本份人家,不去欺負別人,可也不能讓別人欺負到我們自己頭上。

    信的最後附帶一提,說是濟南的錦衣衛厲千戶是自己人,有事可以找他幫忙,看完信之後,李孟先是楞了會,接著松了一口氣,心里面知道,這段時間的對自己的危機已經是過去了。

    危機既然過去,李孟身邊常駐六百鹽丁的編制卻確定了下來,各處查緝私鹽的人手又變得充足,佔領的私鹽市場逐漸的穩定,開始源源不斷的產生效益。

    這次卻也讓李孟發現個問題,鹽丁的訓練,派駐在外面的那些質量並不是太高,也許幾個鹽丁隊長對訓練這件事情並不是太重視,在逢猛鎮有一千多鹽丁的期間,趙能,陳六,王海,馬罡的幾只鹽丁隊,只有馬罡和趙能的保證訓練,陳六和王海的,則是有些懈怠。

    要是在錦衣衛抓人之前,李孟只不過把人叫來訓斥一頓,然後等待他們改正就是,現在的處置方法很是簡單,直接把陳六和王海降職為小隊副,調回自己的身邊護衛,原來他們兩個人的鹽丁隊副被提拔為鹽丁隊長。

    崇禎八年的三月,天氣卻沒有什麼春天的跡象,這天傳遞到李孟手上的邸報非常的精彩︰正月十五日,中都鳳陽府失陷于陝賊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部,毀皇陵樓殿,焚龍興寺,中都留守朱國相及鳳陽知府皆戰死。

    在現代的時候,李孟從來不知道這個時代有這麼多事情發生,最起碼在小學,初中,高中的教科書上無法學到這一切。

    李孟在溫暖的屋內,喝著濃茶,看著這邸報,不過卻沒有任何舒服的感覺,時間不夠用啊,心驚膽戰的解決了錦衣衛威脅,可是卻感覺這個時代還是在不斷向前進行。

    時間好似一條永遠向前的大河,這句話李孟在現代的時候不經意間聽到過,當時只不過是笑笑而已,心想這些小資就會找些漂亮卻沒有任何實在意義的話語來顯示高深,但是來到崇禎年間之後,李孟卻總是想起這句話,目前來說他自己就好像是落在河上的一只飛蛾,根本無法改變大河的流向。

    所有的事情還是按照正常的軌跡在進行,這麼下去,到達那最黑暗的時代,在那個最黑暗的時期,李孟毫不懷疑自己會粉身碎骨。

    三月末,李孟終于是回到了膠州城他的鹽政巡檢駐扎的宅院之中,三百鹽丁在城外駐扎,三百人跟著一起住進城內的,每日照常訓練,把習慣睡懶覺的那部分膠州人鬧得不堪其擾。外面訓練時候的喊聲驚天動地,這也是李孟的要求,在解放軍部隊的刺殺訓練中,最後刺出的,一定要喊殺,以增添氣勢。

    放下邸報,李孟拿起了桌子上京師劉太監的信箋,現在雙方的信箋往來可以說是比較頻繁,雖然信箋在路上傳遞的成本確實是有些高,不過是官家花錢,李孟偶爾也想,既然裁撤了驛站,冒出李自成,那麼自己這花費昂貴的信箋傳遞也不過分。

    李孟和劉太監的信箋往來,所說的內容都是有意回避和雙方有利害的東西,說些各自生活中發生的閑事,比如說,鳳陽皇陵被燒的消息傳到京師之後,崇禎皇帝痛哭流涕,皇宮和百官都是穿縭素孝服。因為鳳陽皇陵被燒,原本布置在陝西河南陝西的大軍又要重新的調動,南直隸的精銳兵馬也開始被動員。司禮監的秉筆太監都是戰戰兢兢,崇禎皇帝脾氣越來越大,第四秉筆因為某個條陳上寫錯了三個字,崇禎就要下令杖斃,還是大太監王承恩阻攔下來,但也是被驅逐出司禮監。

    不過這些都不是李孟所關心的內容,盡管這些東西落在某些高官貴戚的手中,那可是無價之寶,對于一名九品鹽政巡檢,靈山衛所的總旗來說,只不過一些來自京師的八卦緋聞。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47 PM

第九十章 文武殊途
李孟在上封信裏問了一個問題,就是在如何去追求女去問一名宮內的太監如何做這些事情,本身就是一笑話。

    對于明朝的太監來說,他們並不是鎖在深宮之中不通世事的木頭,李孟問這個盡管是頗為的奇怪和可笑,但劉太監還是可以解答。

    回信裏先是開玩笑的說是,雖說是親戚,可這問題問我這樣一個沒經驗的老太監實在是為難,接下來說,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女孩有這樣的福氣被看上了,具體的意見就是請本地的德高望重之輩去提親。

    李孟放下信紙,拍拍自己的腦袋,看來確實是有些孟浪了,這麼派人去上門送禮,在官宦之家,特別還是書香門第的知州衙門。

    “六子,六子!”

    附帶說下,陳六和王海雖說做小隊副,但是連率領十個人的權利也沒有,都被安排在門外值守,按照李孟的話說,總歸是親近的人,用著放心。

    很顯然陳六並不這麼想,他滿臉晦氣的推開房門,哭喪著臉說道︰

    “李大哥,我知道錯了,回去一定是狠狠的操練那些兔崽子,就不要把我和小海放在這里,這也太丟人了。”

    李孟同樣也沒有好臉色,冷聲的訓斥道︰

    “安排你們領著幾百人在外面駐守,不是去在外面享受的,要不是你們兩個,我早把你們踢回去種地!”

    “大哥啊,兄弟們在外面每天是圍追堵截,累得要死,回去還要操練三四個時辰,看辛苦,都是自己兄弟……”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李孟一把揪住衣服,李孟每天大運動量的訓練,又是極為正確的鍛煉方法,力量可比周圍的人大不少。陳六子也算是同齡人里面少有的勇猛之輩,可在李孟面前,還是沒有抵抗。

    事實上,陳六子此刻完全的嚇傻了,他不知道李孟為什麼有這樣大的怒氣,李孟雙手幾乎是把他提了起來,雙眼通紅的怒視著他,咆哮道︰

    “不練,上戰場的時候等著被宰嗎?你們要不是我的親信,我就對你們行軍法。早就砍了你們地腦袋!”

    屋門還是半開。王海聽著屋中大喊,小心翼翼的探頭進來,卻被李孟一眼看到,立刻是大喝道︰

    “剛才說的你也給我聽著。如果不是自己兄弟,我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王海和陳六子都被李孟的突然爆發嚇住了,盡管心裏還念叨著“咱們不是查緝私鹽的鹽丁隊嗎,為什麼還說軍法。

    ”自從兩年前李孟從一個傻子變成所謂的“李二郎”之後,他憑著自己的表現,在這兩個人心中不光是軍事首領,鹽政巡檢,更像是一名長兄。

    李孟有時候表現的很急躁,也有些奇怪的舉動,可是這樣的暴怒卻極為少見。被李孟這麼一喊,王海身體一抖,雙腿發軟。居然是跪在了地上,若是他下屬的鹽丁見到,應該覺得不可思議。

    王海在整個鹽丁隊之中是公認的瘋子,年紀小,作戰的時候。卻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勇猛和瘋狂。好像從來不著知道什麼是恐懼一般,這也是王海年紀雖然小。卻可以率領幾百名比他年紀大的鹽丁的原因。

    但是在李孟面前,他們都完全懾服於李孟的威嚴之下,李孟的宅院外面自然不光是門外這兩名護衛,特別是發生了從前的事情之後,不過聽著裏面鹽政巡檢,鹽丁的大隊長在那裏憤怒的咆哮,他們自然知道裏面幾個人的關系可不單純是上下級的統屬,只能是裝做看不見,耳鼻觀心。

    “我要是想過太平日子,我要這麼多人做什麼,我辛辛苦苦把大筆的銀子花在兩千多名鹽丁身上做什麼,我置辦個大宅院,做個富家翁豈不是更加舒服!”

    陳六子和王海都已經是跪在了地上,他們雖然是害怕,可還是有些糊塗,心想這鹽丁隊不就是用來守住各個關卡,保證萊州鹽在山東各地沒有競爭對手順暢的銷售,保證不受其他勢力的騷擾和侵害,按照這樣的要求,目前鹽丁地武力已經是完全夠用,甚至還遠遠超過。

    突然爆發的怒火,來得快消失的也快,李孟長吐了口氣,已經是平靜不少,看著跪在地上,有些戰戰兢兢,但摸不到頭腦的陳六子和王海,心裏禁不住苦笑,也覺得自己這火氣來的太沒有道理。

    事實上,不管是面前跪著地兩個心腹,還是在鐵匠作

    試制火銃的郭棟,還有許多人覺得李孟確實是太怪了說法,應該是太操切。

    “站起來吧!”

    李孟抬抬手,轉身做到了椅子上,平復下心情,沉聲地說道,跪在那里的兩個人如逢大赦,連忙站起來,李孟繼續說道︰

    “咱們現在不是在靈山衛所推著小車送鹽的時候了,我李孟從來沒有虧待過兄弟們,讓大家做的都有自己的道理,你們身為鹽丁隊長,訓練不嚴,若是真正按照法度來論,掉腦袋都是輕的,這才過幾天好日子啊,外面風大浪大,多少人眼紅咱們兄弟這片基業,不把手里的刀磨快點,狼就上門了。”

    聲音顯得有些疲憊,這話卻比剛才訓斥更加打動人,陳六和王海對視一眼,向前一步,跪在李孟的面前,激動的說道︰

    “大哥您話說到這個地步,兄弟要是再不把練好鹽丁,這腦袋不用大哥來砍,兄弟自己割了去!!”

    屋中的三人雖然都是二十出頭或者不到二十歲,可這兩年來,大家都是統領幾百上千的武人的首領,這麼貿然的表露真情,屋中暫時的安靜了會,打破這安靜的是李孟,他開口說道︰

    “讓寧師爺去擬一份帖子,去請周舉人過來,就是去年中舉的周躍雲,記得客氣些。”

    兩個人連忙從地上站起來,雖說對李孟這個吩咐很是有些摸不清頭腦,可還是連忙去做,聽到李孟在身後自言自語說道︰

    “這算是膠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吧……”

    李孟的身份在膠州城,萊州府,甚至是大半個山東,只要是對于綠林和江湖上有些了解的人,就都對萊州李二郎有種敬畏的心理,當然這些人不包括文人,官吏和士紳,也許在膠州本地,知州衙門的人對李孟很是畏懼,可這不如描寫成一種保持距離的態度,知州衙門的官員知道李孟的手段,收著李孟的好處。所做的也就是客氣而已。

    畢竟是讀書人,或者是科舉,或者是監生,這些所謂正途出來的人,如何瞧得起一名鹽政巡檢,而且還是低賤軍戶出身的巡檢。

    “往來無白丁,談笑有鴻儒”,這句話放在李孟身上就是“往來皆白丁,談笑有商賈”,要是按照現代的說法,那就素質不高,充其量是個背景不清楚的暴發戶,很沒有檔次,大家都不屑和他來往,在這膠州城人人都知道李孟的場合是如此,何況別的不熟悉他的地方。

    當然,李孟和這些人基本上沒有什麼打交道的機會,也不準備去打交道,有錢有人也有官家的身份,再去附庸風雅就沒有意思了。

    所以進入去請膠州城內算得上是官場之外地位最高的文人周舉人,陳六子和王海心中驚訝不說,李孟也是心里有些忐忑。

    膠州城不大,帖子要寫完也是很簡單的事情,那邊寧乾貴把帖子寫完,那邊兩個人拿著帖子就出去了,他們現在可是李孟身邊的親兵家丁,這等跑腿送信的工作自然是責無旁貸。倒是快去快回。

    這兩個人回來的時候,臉色頗為的難看,來到李孟的房門前報告說自己把信送到,表情也是很僵硬,李孟心中也是不快,心想莫非還記著中午的訓斥和爆發,自己手下若是訓不得,那還做什麼手下。

    誰想到不是這麼一回事,原來陳六和王海去周舉人府上送信,盡管表明了身份,但是周府的家人卻沒有什麼好臉色給他們,陳六和王海這幾年也算是統領,很久沒有受到這樣的氣,那分明是對乞丐的態度——文人對武人倒是一貫如此。

    聽到這個原因,李孟一時間無言,只能是搖頭笑笑,這個遭遇倒也是在預想之中,本來就是要踫踫運氣,換個途徑就是了。

    之所以去找這位周舉人,那是因為李孟在一年前的少海樓上所說的那些話,感覺周舉人,那時候的周秀才說的話雖然有些奇怪,可不像是其他人那般有種骨子里的瞧不起和鄙視,在膠州城中李孟也有自己打聽消息的渠道,說這個周舉人中舉前後,文采風流有多少沒有什麼人聽到,反倒是有些豪俠的名聲。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48 PM

第九十一章 腦熱大言
明朝的讀書人,一幫人是杭嘉湖和甦松常那些家中豪富,在朝中地方上呼風喚雨的東林和對立各個派閥,那是一幫豪門公子在玩政治和醉生夢死,再有一種是讀書人最常見的形態,所謂耕讀傳家,本分種田,本分讀書科舉,希望在毫無希望的正途上取得功名,歷朝歷代的讀書人里面他們永遠是最多的那部分。

    還有一種讀書人,他們好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們家中一般有些家底,但是這些讀書人觀察形勢甚至是直覺比其余兩種人要強不少,這些人都是在做準備,或者是已經是開始了行動,唔,具體的例子,比如說投靠東虜女真的範文程……

    這位周舉人看起來也和其他人有些不同,最起碼不是那種讀死書,瞎清高的人。所以李孟覺得自己和對方有溝通的可能。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第二天,周揚周舉人居然主動上門拜訪李孟,雖說是應邀,可真是讓太多人驚訝了,也包括李孟在內。

    “大人,周揚周舉人來拜訪,讓小的通報一聲!”

    進門說話的是管理宅院的羅西,他此時是滿臉的不可思議的表情,他雖然是出身平民,可也見過有功名的文人對待軍戶子弟是什麼態度,那都是對待奴隸和倡優一般,在這膠州城小地方,新進中舉的周揚在眾人的眼中就和那文曲星差不多,身份不知道要比這李孟高出多少去,可卻主動來拜訪李孟。

    “快請進來!”

    李孟對這文武的貴賤之別並沒有同時代的人感受的那麼深刻,所以表現的還算是從容,如果他看到院子里外值守的鹽丁臉上都有興奮之色,腰板挺得的比平常要直不少,甚至連王海和陳六都是如此。

    堂堂地舉人老爺。將來做知縣知府的文曲星居然主動來拜訪我家李大人了,這說明李二郎真是非凡。連這樣一個人物都要來拜訪他。

    看著羅西等人誠惶誠恐地把周揚請進來,李孟心中也很高興,看著大步走來的周揚,周揚是三十歲左右的年紀,還留著幾綹胡須,倒是沒有常見讀書人的那種文弱,顯得頗為壯實,在李孟眼中,這應該是經過有目的鍛煉。知道鍛煉的書生,以李孟對這個時代的了解,還真是少見,這名周舉人臉上帶著笑容。四處打量著鹽政巡檢的宅院。

    李孟作為主人,正堂的門口下了一級台階,算是尊重,他有些郁悶地看到,滿院子的鹽丁看著這名舉人的態度,貌似比看到自己都顯得敬畏,這個年代的人對讀書人特別是有功名地讀書人有一種發自內心尊崇。

    被領進院子的周舉人看到李孟在台階上,臉上帶著笑容,快走幾步上前,雙手已經是抱拳拱起。給李孟見禮。

    凡是見到周舉人如此恭謹的對待李孟,凡是見到這一幕的鹽丁心里的感覺又有些不同,李孟在他們心里的形象更加的高大。

    周舉人要是做官。最起碼也是八品起步,和李孟這種軍戶出身的鹽政九品巡檢身份天差地別,如此主動和客氣,倒是讓李孟有些措手不及,雙方在台階上互相見禮。然後讓進了屋中。

    進屋之後。一名鹽丁端著茶盤走進來,茶壺茶碗還有幾樣點心。放在茶幾上自己走了出去。

    李孟站起來拿起茶壺,給周舉人倒了一杯茶,雖說身份差異,可畢竟是主客之別,這周揚開始以為,這麼有錢有人的李二郎,總歸是會有個丫鬟小廝的,誰想到進來地是穿著短襟打扮的鹽丁。

    在院子里面的觀察,和進入這正堂所看到地,都是比較簡單的裝飾,周舉人也是膠州城的大戶人家,見過知州衙門里面的小吏家中也有的比這個要好些。李二郎地名聲可是好大,傳聞也是極為地多,比如說月入萬金之類的。但是吃穿用度如此地簡單,而且從每個人很自然的態度上能看出來不是矯揉做作,這就有些奇怪了。

    相比于這些奇怪,李孟軍戶出身不知道禮節,自己給客人倒茶的怪異舉動,周舉人卻早有耳聞了。

    “周某早就料到和李兄會有這次相邀,只是這日子比周某想的晚了些。”

    放下茶碗,先開口的卻是這位周舉人,聽著對方從容淡定的說出這句話,李孟倒是愣住了,原本要說的話都是咽了回去,遲疑了下開口問道︰

    “不知道周兄怎麼講?”

    “周某在膠州城中也是土著,在萊州府和山東也頗有些親朋故舊,從天啟年開始,也見過不少人物,像是李兄這般志向遠大的卻是僅見。”

    “周先生說笑了,李某是鹽運司下面的一個巡檢,查緝私鹽整頓鹽務罷了,談不上什麼遠大。”

    “養精銳兩千,月入萬金卻清貧自守,有橫行之能卻急公好義,為善鄉里,求勢大,求善名,若是安心做巡檢,以往幾位巡檢都是做個富家翁,若是不安心,以往還有幾位都是為惡一方,最後不是被人拿了,就是暴斃橫死,比如說遭遇賊人的牟巡檢。”

    這些話當真是說到了李孟的心底去,甚至還點了些隱秘之事,李孟所做的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這還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對方,而且他對突然開始這個話題完全沒有準備,不過那周揚看見他的反應,頓時是來了興致,話匣子被打開一般,又開始說起來︰

    “這天下一天天的衰頹,眼見的都是末世的模樣,有心人都是早作籌備。李兄也是這有心人之一吧!”

    周揚句句誅心,李孟沉默了半天,終于是開口說道︰

    “聖天子在位,周兄是聖人門徒,怎麼能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李某在巡檢這個位置上,又是武人出身,多招募些人手,弄點手段,也是大明子民的本份,今日請先生來……”

    話還沒有說完,又被這位周舉人打斷,這位周老爺情緒已經是高昂起來,侃侃而談道︰

    “這天下已然是動蕩起來了,歷朝歷代,可曾見到有首輔大臣輪換這麼頻繁,可曾見到三品以上的大臣這麼多掉了腦袋,陝西之亂民已達近百萬之眾,天下人稍微有些頭腦的,就已經看出來不對。”

    李孟很是有些無奈的把手在額頭上拍了拍,今天請這位周舉人來,可不是要談這些的,看來古代人也不是所謂的渾渾噩噩,這些腦筋清醒能看到天下局勢的讀書人,也都看出陝西亂民已然不可制,朝政混亂不堪,天災不斷。不過這時候,李孟卻終于有些現代人的自豪,你們的見識再高,也比不上自己這個知道結果的人,不是朝政混亂,不是陝西亂民,真正毀滅掉天下的是東虜女真,所謂的疥癬之疾。

    等等,滅明的嚴格來說是李自成,滅掉漢家法統的才是滿清,想到這里,李孟也有些走神,順嘴說道周舉人一進來說的都是滿門抄斬大逆不道的話語,李孟那邊老神在在的閑扯,他那里也有些心慌,說話間已經是在拿捏分寸了,李孟回答這句話之後,周舉人心里才算是松了口氣,繼續說道︰

    “我在濟南會試的時候,聽到其他人議論傳聞,督撫即便是有王命也要求告將官總兵,要不然指揮不動,這分明是元末,宋末,唐末的格局……”

    叫周舉人來,李孟不是要暢談天下大勢,可被對方這麼一談,無時無刻不在的那種緊張和焦躁感又是湧上心頭,李孟不再靠在椅背上,帶點鄭重的說道︰

    “看到亂象能如何,天下大勢,我這幾千人好像是水中的氣泡,水流稍微大些,就是破碎,能有什麼用處,不過是安自己的心罷了。”

    “李兄過謙,你那兩千鹽丁,據我所見,直比邊軍精銳,就算是比那些總兵親兵家丁也不遜色,這如今,誰家的人馬不是幾百幾十親兵,帶著幾千幾萬的青壯……”

    周舉人的聲音漸漸的高起來,顯見是縱論天下大勢已然是興奮起來,這種精神狀態李孟卻也見過,在現代時候,年輕人談論軍事政治就是這般模樣,常說我要如何,我能如何,各個是英雄了得,不過那些看似高深的話語在有從軍經驗的李孟耳中,實在是有些淺薄可笑。看著周舉人的模樣,也是類似。

    不過相差幾百年的軍事政治愛好者,所看到和了解的東西自然不一樣,李孟可以說從一開始就是憋在逢猛鎮這個小地方自己悶頭發展,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問題,也許面前這個明代的軍史愛好者會給他答案。

    當下,李孟清清嗓子肅聲說道︰

    “那請問周先生,你看李某和手下的鹽丁眼下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請不吝賜教!“

    生活中,周舉人這樣的人可不少啊,呵呵,想想明代雖有錦衣衛,可那些文人的八卦精神,出來這樣的人也不是什麼異類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48 PM

第九十二章 錯對錯 不尷尬
這話一說,周舉人精神又是足了幾分,看起來倒是考慮過,立刻回答道︰

    “無名無份,九品巡檢,職責唯有查緝私鹽而已,若真是有什麼大事,鹽丁雖精,你拿什麼來調動指揮,若是他人有大義名份,這鹽丁是誰家的還未可知;無根無基,李兄你目前糧餉優渥,但這販鹽養兵之法,只能在將亂未亂的年景鑽個空子罷了,真要是天下亂起,只求飽腹,誰去理會淡鹹。“

    這理論李孟倒是理解的比較快,歷次革命戰爭都提到了根據地的重要性,有了根據地才能有不斷的供給和兵源,才能有持續的戰爭能力,沒有根據地的軍隊就是浮萍,壓根經不起風吹雨打。

    “哦?周先生的意思是根據地?”

    “根據地?李兄果然大才,根本所據之地,正是如此!”

    “在這膠東不可嗎?”

    李孟的這句話問出來,周揚周舉人先是愣住,接著哈哈大笑起來,開口說道︰

    “莫說是膠東,這齊魯之地太平年景還罷了,亂世養匪還可,養兵那是死路一條,齊魯除卻濟南,兗州幾處,余下皆是貧瘠丘陵之地,四下無高山天塹以為險要,三面環海,處處皆是死地。“

    說到這個份上,李孟就應該是站起來深深一揖,口稱“先生可願助我圖王霸之事乎”,那周舉人拿把羽毛扇輕搖做矜持狀,那就完美了,明朝的士人,雖說口頭上對《三國演義》這樣的市井小說不屑一顧,實際上都是看得滾瓜爛熟,士人們對于劉玄德三顧茅廬,諸葛孔明羽扇綸巾。都是津津樂道,想著自己什麼時候能得遇明主。如蛟龍入大海一般,大展所為,周舉人也不免俗,估計正在盼望李孟起身呢。

    眼見到了午飯時分,院子里面的操練到了休息的時候,十幾名頭目次第的高喊︰

    “齊隊!!肅立!!”

    聽到外面腳步聲急促響起,然後又有次第的大喊︰

    “數。”

    一個個鹽丁地聲音大聲響起,這是在整隊之後點驗人數,人人中氣十足。大聲的吶喊。此起彼伏地聲音一時間把屋內正在高談闊論的兩個人打斷,聽著外面的口令和操練,隨著一聲“散,一個時辰後聚”說完之後。方才是安靜下來。

    話題中斷,要想重提卻不那麼容易,周舉人平靜下來之後,頓時醒過神,方才所說的東西,隨便洩露出那句話,都是殺頭抄家滅九族的大罪,怎麼今天如此的不自持,全都說了呢?唯一能寬慰自己的就是面前這李二郎在市井之中一貫有鐵骨錚錚,俠義無雙的名聲。應該不會去洩露什麼。

    可即便是這麼想,周舉人的後背還是被冷汗濕透了,看著對面地李孟神色漠然的端起茶杯喝茶。周舉人更是埋怨自己的多話和妄言,越安靜越發的尷尬,總要說句話才行。

    李孟地感覺不比周舉人好多少,可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方才對方說的話。確實是解釋了自己的幾個疑問。只是這些疑問和他的本來目的這麼早被人知道,並不是什麼好事。而且不管怎麼說。此時自己也就是雄踞萊州南部的地方豪強,放在天下,如同螻蟻,還需要成長和自強。

    不過,自己這番心思,周舉人能看明白,比這周舉人老辣深沉的,想必也能看明白,之所以沒有人理會,如果不是天下和自己一樣的人太多,要不就是大家都懶得管,還有一種可能李孟不敢去想,那就是有人注意到了,而且準備管。

    屋子里,尷尬的平靜被李孟的開口打破,李孟緩聲說道︰

    “今天請周先生來,是想要周先生替李某做媒去提親地……”

    又是安靜了半天,周揚干笑了幾聲,回答道︰

    “卻不知道李兄對誰家的姑娘有意?”

    “顏知州的千金小姐顏若然。”

    此時地對話比起剛才的縱論天下其實還要尷尬,婚姻大事,在這個時代講究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李孟父母雙亡,也應該找幾位長輩來說合,自己這麼大馬金刀的坐在那里談論,委實是有些古怪。

    而且顏知州的女兒,閨名都是女孩的私密之事,哪能這麼隨意說出口地,周揚即便是聽見也覺得失禮,好在李孟說這些話地時候,顯得坦坦蕩蕩。

    只是李孟和顏知州家的門庭實在是太不相配,周揚已經是恢復平靜,遲疑了下開口說道︰

    “也不怕李兄不喜,這樁親事委實是把握不大,周某說句不見外地話,萊州府孫家和徐家都是大族,和他們聯姻,必然大有臂助啊,而且他們都是地方上的士紳,也是門庭相配的人家。”

    李孟笑著站起來,避過了周揚的這個話頭,莊重的沖著周舉人施了一禮,開口說道︰

    “李某在這膠州城內委實是找不到肯去說合的德高望重之人,也就是想著周舉人您急公好義,或許肯幫這個忙,拜托了。”

    看到李孟態度,周舉人連忙的站起,臉上雖有為難的神色,可還是笑著回答︰

    “也罷,周某去試試就是,拼得吃知州的掛落。”

    雙方有意在回避剛才的那個話題,特別是渾身冷汗的周舉人,覺得自己方才真是熱血上頭,對方沒有說話,怎麼自己先說了那麼多,句句都有抄家滅族的罪過啊!

    接下來又是扯了幾句閑話,周舉人也不願意多呆,起身就和李孟告辭,臨出門前突然和李孟開口說道︰

    “今日來貴處,你我只談論跟知州家提親之事,可是如此?”

    李孟一愣,隨後就笑了出來,他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連忙點頭確認,聽到李孟這麼說,周舉人頓時是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過也是有些失望的感覺在其中,方才慷慨激昂的說了那麼多,真是媚眼作給瞎子看了。

    王海在前面引領著周舉人出府,才走了幾步,猛聽得李孟在身後朗聲說道︰

    “今日和周舉人談天說地,委實是心中暢快,今後若有機會,還請先生上門飲酒品茶。”

    一聽的這話,周舉人渾身震動了下,臉色頓時變得潮紅,轉過身有些激動的深深一揖,然後大步走出去。

    第二天消息就在膠州城流傳開來,本州新晉舉人周揚拜訪鹽政巡檢李孟,態度頗為的恭謹客氣,雙方相談甚歡,李二郎的名聲頓時是在本地有上了一層,還有些官府的小道消息,說是周舉人來拜訪顏知州,知州很是客氣的請舉人進內堂談話,不過沒有過太久,一向是溫文爾雅的顏知州居然是咆哮了起來。

    盡管衙役們都是被趕開,但是憤怒的喊聲還是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里,聽不清細節,就是那句“不行”大家聽得明白,不久後周舉人滿臉尷尬的告辭,這消息流傳的不廣,也就是在衙門有關的人中。

    周舉人沒有親自來告訴李孟結果,只是讓家人捎信來,上面四個字“有負所托”。面對這個結果,李孟能做的也只有苦笑了。

    事情總是讓人感覺很蹊蹺,得到這個消息的第二天,衙門的班頭卻客客氣氣的上門,開口說道︰

    “知州老爺請李老爺去衙門議事。”

    知州是民政,巡檢是鹽政,除每月為了行方便送的銀子之外,也沒有什麼交集。不過這次情況卻有些奇怪,先是用了個“請”字,而且派出的是衙門的班頭而不是家人,這就說明請過去商議公事。

    李孟想來想去,也就是前天委托人過去上門提親,其余還真沒有聯系,不過在這膠州城中他不需要擔心,知州衙門這些官員,每個人每天到底在做什麼,李孟心里都是大概有數,這次去肯定不會有危險。

    上午相邀,下午李孟領著幾個親信的護衛就來到了衙門,雖想在門口就是遇到了熟人,是鹽丁們的騎術教頭張林,現在是春耕的時候,張林請假說是回去忙農活,今天卻在知州這里遇到,那只有一種解釋了。

    張林在李孟面前可是沒有鹽丁們那麼恭謹,遠遠的扯著嗓門喊道︰

    “李二郎,老漢今天陪著甦大人進城,早飯還未曾用過,快給我們這幫老弟兄安排個去處。”

    站在衙門外面的還有七八人,除了張林之外,還有幾個四十多歲的人,其余的都是精壯的漢子,都是一樣的穿著戰襖,這衣服還算是整潔。李孟知道,所謂的甦大人就是靈山衛所的指揮使甦臣,這些老人和壯丁想必就是甦指揮使的親兵和護衛了,李孟在靈山衛所做出那麼多事情來,不管是當管的千戶還是指揮使,都是不聞不問。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50 PM

第九十三章 夏莊有請
李孟對他們也沒有什麼好惡,不過馬罡的父親給自己搞了總旗的身份,也是這甦指揮使的情分,還是給了面子的。張林和一幫老軍也是幫著鹽竿子操練,可以說給了很多方便,當然,這也和李孟幾乎是養活了靈山衛所的閑散人員,還有迅速膨脹的勢力有關。

    說起來,靈山衛所,從百戶向上一直到指揮使,據李孟的了解,年紀都明顯是偏大,張林五十出頭,和幾個千戶一比已經算是年輕人了。這等太平地方的衛所沒什麼事情,就是種田吃糧,大家都是養老罷了。

    張林那邊開口,李孟自然不會拒絕,笑著打過招呼之後,讓隨行的一名鹽丁去安排他們吃飯,在衙門衙役的引導下,來到了後堂。

    在書房中,穿著官府的顏知州和須發花白的甦指揮使都是在這里,膠州城外的那一營兵馬年末的時候已經是調撥到東昌府防御,所以這也算是膠州身份最高的軍民首腦了,當然,真實實力對比,他們還真都比不上李孟這個九品巡檢。

    實力是一回事,不過官面上的身份又是另外一回事,李孟也知道該做的要做足,進門就是恭謹的要行禮問安。

    顏知州看見李孟進門,和甦指揮使交談時微笑的表情就消失不見,看著李孟進們要行禮,知州冷冰冰的開口說道︰“李大人也不必如此多禮,本官請你來純是私事,過來坐吧!”

    完全是公事相邀,怎麼到這里來就是公事了,那邊的甦指揮使倒是和氣,笑呵呵的看著李孟,完全就像個和氣的老爺爺一般。笑著開口說道︰

    “李大人一看就是英武之士啊,說起來。你那可憐的雙親我也認得,可惜,可惜……”

    果真是老人模樣,說話絮叨。邊上的顏知州一副不想多說話的模樣,直接拿起邊上地一封信箋說道︰

    “本官管民,甦大人管軍,與你這鹽政並沒有什麼干礙。只是這高密知縣寫了封私信過來,說是地方上有馬賊作亂,高密沒有駐軍,衙役更是不濟事,這知縣不想報上去把事情鬧大,聽說你鹽丁勇猛,寫信給我,說要請你過去。你我雖不相統屬,不過甦大人說起來是你的將主,你們談吧!”

    說完之後。也不多說話,這顏知州徑直走了,看起來是不願意和李孟多說一句話。顯然是昨天地提親讓他憤怒異常,能坐在這里把事情交待清楚已經是涵養不錯了。

    顏知州一走,那邊的甦指揮使卻還是一副笑臉,漫漫的開口說道︰

    “那高密知縣和顏知州據說是同鄉,既然是開口幫忙顏大人也抹不開面子。昨日是寫信給我那里的。不怕二郎笑話,咱們衛所能打地都是本座這般老漢了。上不得陣。還是吳同知說是二郎的鹽丁都是勇武,這才今日請你來。”

    對顏知州的那種無禮態度,李孟也沒有什麼立場指責。這甦指揮使論起身份來,可是他的將主,雖說在衛所里,百戶,千戶和指揮使都是個身份地代稱,但彼此之間也有統屬,而且自己在靈山衛所,在外面領著軍戶子弟這麼折騰,對方不聞不問,還給行了不少方便,開口求過來,少不得要幫忙,怎麼說,那顏知州也得領份人情。

    甦指揮使倒是標準的老人做派,絮絮叨叨的說著,不過有一句話卻讓李孟聽了進去。

    “你那些鹽丁,我聽身邊的人說,練得是足夠多了,可打的太少,這樣還是練不出好兵來,遇見了事情,太容易慌神。”

    這可是難得的戰斗機會,平日各地鹽丁和那些鹽梟鹽販的戰斗,就連見血的時候都是少,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

    看著李孟干脆利索的答應下來,那甦指揮使覺得自己頗有臉面,他也不多說了,只是開口笑著說道︰

    “詳細的事體吳同知那邊會和你說清楚,老夫這邊幫不上太多地忙,就先預祝二郎你馬到成功。”

    吳同知可真是熟人,看在京師劉太監的面子上,常例的銀子李孟可都是加了三成給過去,在膠州城有很多小事,鹽丁都會出頭幫忙辦妥。

    所以告辭了這邊,李孟也不客氣,徑直地來到衙門里同知所在的房屋,打了個招呼,就來詢問,同知吳文頌早有準備,笑容滿面在那里備茶等候,雙方一落座,就張口介紹。

    事情不復雜,高密縣派來的衙役把情況講述的很清楚,高密城北夏莊附近的丘陵林地里面,盤踞著一伙馬賊,說是人人有馬,而且凶悍異常,來往高密地商隊還有本地地地主士紳都是被他們侵害的苦不堪言。

    高密縣只有十幾個衙役,民壯也是不堪用,所以特請膠州這邊派人相助,要是調兵征剿匪患,耗時耗錢不說,而且對知縣地考績也有影響,地方不靖那可是劣評的主要原因。所以寫信請膠州派民壯相助,純屬私人的行為,悄無聲息的就解決,若是不成,不會影響什麼,若是成了,在報功分賞也不遲.

    據說那高密士紳也贊成縣令的舉動,官兵剿匪往往是匪未驅除,地方上卻禍害的差不多了,青州西邊和兗州交界的地方,已經是亂了段日子,官兵在那里,整日里傳出來的消息都是敗仗。

    夏莊附近的馬賊,大概是有一百多人,而且據說有義民知道他們的巢穴在什麼地方,只要是李孟過去,自然有人領路。

    聽完之後,李孟覺得這幾乎就是送過來的功勞,而且隱約間也覺得有些不對,貌似這些人雖說是最後才考慮到鹽丁,可看這架勢,好像是從一開始就準備讓鹽丁們去打這個夏莊馬賊了。

    同知吳文頌介紹完情況之後,看似隨意的說了一句︰

    “男兒總要有些功勛,方能出人頭地,鹽政巡檢雖是肥缺,可格局未免太小,總不是長久的事情。”

    這句話更是坐實了李孟心里面的某些隱隱約約的猜想,反正不是壞事,去就是了。

    鹽丁分駐各地卻有個好處,就是籌備糧餉並不費事,李孟在逢猛鎮帶著三百鹽丁出發,沿著膠河前進,沒有花太多的功夫就到了高密夏莊。

    距離這里最近的鹽丁隊長是馬罡,他帶著聚集起來的三百鹽丁也是趕過來和李孟匯合,說起來,這還是鹽丁除卻私斗之外第一次正式的軍事行動,不管是李孟還是下面的鹽丁,都很是激動。

    現代在解放軍做班長的時候,李孟只是要把隊伍約束好,抓好訓練和日常動態即可,估計就算是做到連長,營長,也只是主抓軍事訓練和相關工作,後勤這類的事情要到團一級才有的操

    不過李孟帶著這三百人開始一天當真是焦頭爛額,這三百人路上行軍,扎營,生活吃飯無一不需要他安排,可李孟所抓的不過是每日的作戰訓練,他懂得的是戰斗的技巧,而不是這些。

    好在膠州到高密的也就是兩天的路程,陳六和王海倒好像是在訓練他們的張林那邊得到了些傳授,雖說也是手忙腳亂,可畢竟有個章程。

    而且李孟這邊有個好處,行軍是在膠河上,村落人家都是不少,鹽丁隊不缺銀子,缺少什麼大可以花錢去購買。

    兩天不到的路程,就這麼磕磕絆絆的熬過去了,進入高密境內,早就有縣衙和士紳派出來的代表過來迎接,這才是讓李孟松了口氣,若說出來這次能有什麼好處的話,這短短兩天的行軍真是給李孟上了一課。

    在內線,隨時可以得到補給的地方,自己在行軍中還如此的狼狽,顯現的這麼外行,這樣也好,問題暴露出來,有針對性的解決就是,總比到了生死關頭的時候突然出現的好,那樣可就措手不及了。

    馬罡所率領的鹽丁已經是駐扎在夏莊,李孟率領鹽丁隊伍進入夏莊的時候,馬罡和夏家的族長一起出來迎接,這莊子不算小,六百人居然也被他們安置了下來,根據馬罡說,這夏家族長平日也在銷售萊州鹽,算是小小的客戶。

    鹽丁有個名頭是李孟著力維持的,那就是軍紀森嚴,秋毫無犯,這也是現代解放軍最基本的要求,在這個時代,因為販鹽所帶來的資金寬裕,所以做到這一點也不難,盡管夏家和高密縣的代表再三保證,既然是鹽丁主動過來幫忙,那麼一應供給都要由地方上負擔才是,不過李孟還真是不在乎這些小錢,在對方好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下,堅持要所有東西自己付銀錢購

    夏莊里正和高密縣的一名師爺本以為李孟在那里客氣,後來確認之後,也只能是由著李孟的意思做了,又不是自家多花錢。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50 PM

第九十四章 莫名
馬罡這種真正軍將家庭出來的人又是不同,雙方一匯合之後,安營扎寨的事情完全被馬罡接下來,而且安排的井井有條,李孟所做的事情反倒是少了,只是給手下的鹽丁安排恢復性的訓練,輪值站崗放哨。

    按照帶路報信的那名夏莊人說,那伙馬賊差不多是半月來夏莊一次,下次來應該是五天之後,那還有幾天準備的時間。

    李孟這邊六百步卒,二十幾匹馬,這樣的機動能力想去追擊全有馬匹的馬賊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在莊子里面做文章。

    高密和膠州的地形差不多,都是丘陵圍住,建在平地上的夏莊沒有靠著駐軍和縣城,自然不能全無防御。

    夏莊幾百戶人家都是被高牆圍住,高牆四周都是挖著深溝,白天莊子里的人去田地耕種,都需要通過前後兩個吊橋莊門,而且村子里面還有自己的望樓,常年有人拿著銅鑼望警戒。

    聽夏莊的那名里正說道,只要是不對,銅鑼敲起來,不用一柱香的功夫,五百莊丁立刻就能聚集起來,在莊子中心空地還有點燃烽火的石槽,只要是燃起煙火,莊子支撐三個時辰,其他莊子的支援就能到。莊子里面長槍刀斧都是齊備,甚至還有五張弩弓。這等平地上無險可守,沒有什麼勢力可以依仗的莊子,有這般自保的本錢倒也不讓人意外。

    李孟就算是對外面的情況再不了解,也知道這般小堡壘一般的夏莊,別說是一百多人馬的馬賊能動,他們不去動這一百多人的馬賊就不錯了。

    按照馬罡所說的,這個莊子很多東西已經不用他來布置了,只需要把鹽丁們安置在必要的幾個點完全就可以,沒有攻城器械和火器。就算是戰兵過來打也是要花費許多地功夫。這樣的莊子還不如說是堡壘,那里還用請什麼鹽丁民壯過來剿匪。

    晚上吃飯地時候。馬罡,陳六和王海都是講起在各地的見聞,山東從洪武年間開始就沒有太平過,從趙王造反到佛母唐賽兒。後面的劉六劉七,十幾年前的白蓮教作亂,除卻這些大亂之外,地方上地響馬。盜匪都是不斷。所以村寨砦堡凡是有規模的都是修成這般堡壘的模樣。

    這些土堡里面的村民也都很有保衛家人和家鄉地觀念,在盜匪襲來的時候都是敢于死斗。

    本以為王海和陳六看到比他們晚進鹽丁隊的馬罡現在風生水起會有什麼想法,沒有想到晚飯時候倒也是談笑自然,讓李孟放下心來,他下定了一個決心,等到這件事情了了,一定要多去些地方,在膠州悶頭的練兵,眼界實在是太小,很多東西根本看不到。想不到。萊州府一個小小州城自己看到的東西,實在是太狹隘了。

    定下心之後,李孟和馬罡就在夏莊的里面到處走動。看著這莊子的布防和修築,這些說起來就是縮微的簡陋城池,倒也沒有太多可看的,比如說水井不想某些影視劇一樣,在聚居地的正中。而是在靠近莊牆地邊緣。究其原因,不過因為外面若是火攻。莊牆附近是最需要救火的地方。

    不過李孟卻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情況,盡管他們是高密縣令通過私信請到高密來剿滅匪患,而且自己這方秋毫無犯,除了讓對方提供住宿地地方之外,絕不佔一絲便宜,可夏莊人的態度依舊是很冷淡。

    不管怎麼說,鹽丁們也是來做好事的,也不至于這般態度吧!夏莊莊主員外,就是開始迎接的時候露了一面,余下時候陪著他們的就是夏莊地里正,據說是員外地佷子,之所以態度熱絡的陪著,是因為他就是本地分片地私鹽販子,知道是李二郎過來,每日殷勤奉承,就是指望能拿到便宜鹽貨。

    縣城的那位師爺也是掛著笑臉,不過卻和夏老員外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些,他們兩個人彼此交往的興趣更大些,一個是地方上的豪強,一個是衙門的聞人,自然更願意交流。

    鹽丁們在夏莊也是呆的頗為氣悶,畢竟是滿腔熱血的前來,面對的卻是莊民冷淡甚至是略帶嘲笑的態度,任誰也不會高興。

    這麼兩天過後,李孟就感覺有些不對,對馬罡和各級鹽丁隊頭目下了嚴令,必須要勒束手下不得和莊民發生沖突,鹽丁隊是應邀來救民的,可不是來害人的。

    按照現代解放軍時期所學習的野戰知識,把手下的鹽丁安排到夏莊外各個路口和要點進行警戒,算是預警的哨卡。

    這個行為也被村民大肆嘲笑了一番,正在莊中巡視的李孟和隨從都是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們秋毫無犯,他們也不是軍兵裝束,只不過是地方上的民壯,這樣的人確實是讓自覺勢大的莊丁們瞧不起,為什麼,有武力卻不橫行霸道的,那就是軟蛋,這邏輯雖然奇怪,可在很多心里都不自覺的這樣想。

    夏莊莊民的舉動讓李孟愈發確定他的判斷,不過既然來了那就把功夫做足,哪怕是當成是實戰演習也好,不過心中也是有些郁悶,朝中有人好做官不假,但是這般做官,委實是丟人的緊。

    在夏莊駐扎到第三天的時候,夏家的里正領過來一名義民,說是知道附近那伙馬賊的動向,特來報信。

    過來這人倒是有平民之中難得的從容,給李孟和幾位鹽丁隊長行禮,然後說是自己去拾柴火的時候,踫巧到了馬賊的營地附近,然後躲在暗處,聽到幾名出來閑逛的馬賊在那里說,要在兩天後過來攻打夏莊,就在上午巳時前後。

    一名村民去撿柴就能踫到馬賊,而且踫巧的知道何時來攻打,而且這村民還知道夏莊在什麼地方,還給自己更多的準備時間。

    李孟現在有種渾身無力的感覺,馬罡和王海,陳六這幾個人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等到夏家里正領著人退下去之後,馬罡更是沉聲的問道︰

    “李大人,這件事處處透著蹊蹺,夏莊這些人平素的表現您也是看到了,我懷疑他們可能是和馬賊有所勾結,沒準是那家鹽路上和咱們有沖突的人設下的圈套,咱要小心防備。”

    陳六和王海也是看到這景象,聽到馬罡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慮,都是紛紛的符合,李孟搖搖頭,苦笑說道︰

    “若是下套坑我們,到了半夜夏莊的莊民只要是暴起圍住我們,那咱們就要損失慘重了,鹽丁的吃喝飲水都是這莊子供給,要動手早就動了。”

    看到下面的幾個人都是被他說的滿頭霧水,李孟也不想解釋什麼,臉色一肅,冷聲說道︰

    “莫要胡思亂想,既然來了,就要把這一仗打好,你們放心,我們的敵人絕不在這夏莊之中,不管大戰小戰,都是刀兵大事,不得懈怠,一定要全力以赴。”

    這馬賊要來襲的消息,在莊子里面也是流傳開來,不過莊民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只有幾百鹽丁在大小頭目的指揮下準備緊張的備戰,這也算是相映成趣。

    到了所定的日子,一大早六百鹽丁就開始起床吃飯,然後在各個防守的位置加強了力量,本來李孟讓夏莊族長提供人手來輔助防御,這也是守城出戰的時候的必備,除了士兵之外,還需要動員壯丁甚至是壯婦來幫忙。

    不過李孟這很合理的要求被族長一口否決,理由頗為的有才,說的是“此時正是農忙,耽誤了春耕播種,那可是大罪過”,縣衙派來的那位師爺更是冷冷的說道“請你們是來剿匪,可不是傷農,要分清分寸”。

    李孟倒是大概明白此次剿匪是怎麼回事了,對此也只能是苦笑應對,還要對下面的人嚴肅的教育說道︰

    “此次剿匪,情況特殊,今後不可照此辦理。”

    鹽丁們起了大早,莊民們天亮的時候才開始出莊到外面耕田種地,絲毫不怕所謂中午要來的馬賊,一副趁著馬賊來攻打夏莊之前先把農活忙完的景象,各處肅然忙碌的鹽丁看著這場面唯有沉默以對。

    陽光越過莊子周圍的砦牆的時候,李孟布置在莊子四周的哨卡開始逐漸的收縮回來,其余幾個方向的哨兵都說沒有什麼發現,只有在西邊的哨兵說是遠遠望著有大股的煙塵出現,這天的天氣很好,風力不大,顯然是有人馬聚眾活動的跡象。

    想來這些馬賊也不會有什麼詭計,應該就是在西邊打過來了,王海和陳六護衛在李孟身旁,一邊在檢查著兵器,李孟和馬罡兩個人則是大聲的發號施令,鹽丁們除卻在必要的位置防御之外,分成三波,前後門各一百五十人,在莊子的中央留一百五十人預備隊,隨時準備補充。

    此時,前後莊門還都是敞開著,王海和陳六子不管怎麼分說,對方也不願意關門,只能是滿頭大汗的回來請示李孟。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51 PM

第九十五章 假戲真做
鹽丁們四下布防完畢,那種戰斗來臨之前的緊張感充滿了李孟全身,哪怕這次是演習或者是演戲,自己也要完美的完成他,想必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手下的鹽丁,絕對是一次血與火的淬煉。

    夏莊的大門是整個防御的門戶,如果四敞大開,還談什麼防御,對方直接就進來了,那可就真的變成了鬧劇。

    李孟火氣騰騰的冒起來,指著王海和陳六怒喝道︰

    “沒用的東西,秋毫無犯不是讓你做好好先生,你手上的刀槍是干什麼的,快把門關起來,門不關上,你擔心腦袋!”

    被李孟這麼一說,王海和陳六滿臉通紅重重點頭答應,領著人就是跑了回去,走上了砦牆邊緣張望外面,他在前門這個位置上,聽著陳六和莊丁大聲的喝罵,不過鹽丁們的武力肯定要強出去不少。

    再說了,把刀架在脖子上,那里還有什麼硬氣的人,不多時,前後門的吊橋吱吱嘎嘎的被搖了起來,莊子里面還有不少老弱,都是出來看熱鬧,看著前後莊門被搖起來,有人在那里哄笑。有人在那里喝罵。不過這時候的鹽丁們已經是進入了戰斗前的狀態,殺氣森森,夏莊的莊民倒也不敢放肆。

    莊外地那些種地的農民看著莊門被關起來,都是遠遠的回頭望望,也不關心,繼續忙碌農活。

    要是在西面過來的馬賊,那麼防御的重點就應該是後門,李孟檢查了一下前門的配置之後。領著人趕到了後門,在莊子里面的走的時候,夏家地那名里正緊走慢走的趕過來了,見面先給李孟施了一禮,然後笑嘻嘻的說道︰

    “李大人。走個過場的事情,何必這麼認真,光天化日的,莊門被關上太不方便,我家員外說,能不能請大人通融一下,把門打開。”

    李孟嘆了口氣,自己猜測地八九不離十,不過被人確認之後。還是很別扭,為了抬舉自己,看來高密縣是搞了伙假的馬賊來糊弄了,到時候自己平馬賊有了功勞,所謂的“抬舉”和升官也變的是水到渠成。

    只是自己六百鹽丁準備了這麼充分,現在卻好像是把一拳頭打到空處,太難受了。李孟琢磨了下,既然來了,那就要把這件事情當作一次難得的演習,多少都是鍛煉。邊走邊冷冷的回道︰

    “既然是做戲,那不妨做的真實,你我也好交差。”

    夏家里正聽得這話,也不好繼續說什麼,只能是躬身的陪笑著說道︰

    “大人說的是。我家族長說了。這幾日頗有怠慢,今晚給大人和下面地鹽丁弟兄擺酒餞行。也壯壯行色!”

    得,事情還沒有做完,這夏莊人已經是算準自己要走的時間了,李孟無論如何也是笑不出來,索性是沉默著走到了後門那邊,馬罡正在那邊看著遠處,等到李孟上來的時候,他指著遠處說道︰

    “大人您看,那邊的煙塵越來越大,應該馬賊們就要來了。”

    天氣晴好,能看到很遠的地方,能看到西邊有大股的煙塵慢慢的朝這邊靠過來,看著慢,速度實際上可是很快。

    李孟在那邊張望,馬罡在那里恨恨地說道︰

    “這些不知死活的蠢物,我叫鹽丁在關門前不管怎麼叫喊,外面這些種田的莊民一個個就跟耳朵聾了一樣,X他娘的,這都是讓鬼迷了心竅,等著找死啊!

    馬罡等幾個鹽丁隊長壓根不知道濟寧贈鹽,和京師那位劉太監地事情,因此也想不到會有要送李孟功勞,實際上就連李孟自己都沒有想到,說是抬舉自己,居然能做的這麼露骨,連演戲都不想演。

    不過這話卻不能和下面的人說,只能是肅聲道︰無論這些賊人強弱,鹽丁都要謹慎對待,刀兵之事,我們不能孟浪,所有的準備和應對都要做個足實。“

    看李孟說的鄭重,馬罡和身邊地十幾個護衛都是點頭答應。

    遠處地煙塵漸漸的能看出些輪廓,差不多小半個時辰地時候,能看到大批的馬隊放慢速度,停了一會,也許是在那里休息休整,然後又是加速的前進,在砦牆這邊看過去,那些莊民還是在不緊不慢的耕種。

    漸漸的能聽到那種好似悶雷一般轟隆隆的聲音,大股馬隊的運動都有這樣的效果,說起來李孟還是第一次見識,不由自主的感覺到很是震撼。

    不過他心里也有些好笑,心想做戲動用這麼多馬匹,實在是太浪費了些,聽到身後有告罪的聲音,回頭一看,看見那名夏家的里正笑嘻嘻的爬了上來,油滑的說道︰

    “李大人,我盤算著他們就要到了,上來看看,有事好通告我家員外!”

    說話間就來到了砦牆的跟前,嘴里還念叨著︰“麼比說的要來得早,真是一點規矩也不講”,趴倒砦牆的邊緣朝著張望,看著外面洶湧而來的馬隊,這夏家的里正還嘿嘿一笑,剛要說話,卻身體猛然向前一探,用力的揉揉自己的眼楮,好像是要看個分明,嚇得兩名鹽丁就要伸手去攙扶,免得掉到牆外的深溝里面去。看了幾眼,那里正整個身體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渾身上下幾乎是軟成面條,滑下了牆頭,李孟覺得有些不對,看著這里正的臉色已經是變得慘白,沒有一絲的血色。剛想詢問的時候,這里正卻大喊了起來︰

    “外面不是夏莊的人,是真馬賊!!!”

    他的話音未落,外面那些方才還悠閑自得的莊民已經是驚慌失措的四處逃散,在砦牆上朝著外面張望的李孟他們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有不少人哭喊著朝著莊門這邊跑來,遠處那伙馬隊要攻過來的方向就是莊門。

    都是直線的奔跑,兩條腿的怎麼可能跑過四條腿的,跑向莊門的莊民擋著後面那些馬賊的去路,不是被一刀砍死,就是硬生生的被馬踩踏而死,跑了幾步,那些莊民看著莊門吊橋已經是被拉了起來,也摸到了些門道。凡是沒死的都是一哄而散,朝著四處跑去,馬賊們也不追趕,徑直的朝著莊門這邊疾馳而來。

    砦牆不是城牆,李孟他們站的位置,也就是在里面修築的矮牆,那夏莊的里正已然是渾身癱軟,篩糠一般的在那里,純屬礙事。

    整個的夏莊那些看熱鬧,嬉笑怒罵的老弱和留守們漸漸的驚慌起來,外面的哭喊那可不是做戲,莊子的望樓上有人當當當的敲響了銅鑼,在莊子里面,漸漸的也開始有人哭喊起來。

    馬賊們沖到跟前卻不是直撞莊門,那是自己把自己朝著深溝里面送,紛紛的勒馬轉向,圍著莊子開始繞圈,邊繞邊發出呼哨尖嘯的聲音,外面的聲勢驚人,里面的鹽丁還好,那些莊民卻慌亂了起來。

    特別是聽到自己親人的哭喊,那更是失卻了分寸,李孟看著外面轟隆隆示威的馬隊,心中雖然是感覺到震撼,可卻冷靜異常,畢竟自己身在工事掩體之中,而陳六和王海都已經是把手放在了刀柄上,馬罡則是大聲約束著部眾,騎著馬的親衛在莊子里面來回的奔馳往來,把命令和消息傳遞開去。

    外面的馬隊聲勢雖然大,應該不會超過兩百五十匹馬,李孟還看見了騎著騾子的人,馬賊們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顯得頗為的凌亂滑稽,李孟甚至看見了有人穿著書生的青衣長衫,只是不知道這衣服騎在馬上是不是顯得麻煩,若不是他們手中揮舞的武器,還真像是一群丑角在那里表演。

    可惜手中沒有火銃,弓箭也是極少,不然靠著這麼近的距離,馬賊們彼此聚集的又密集,一定會有不小的殺傷。

    “大人,前門那邊的圍著不少夏莊人,要咱們開門放他們親屬進來……”

    開門那就是自尋死路,莊子不大,外面的馬隊已經是繞著跑兩圈,那還有能跑進來的莊民,李孟冷聲喝道︰

    “驅散了!陳六你跟著過去,誰要是再上前哭喊,你給我拿刀砍了!”

    那邊的陳六高聲答應,下來跟著那鹽丁直奔前門守備,李孟這邊當然也是不少老弱圍過來,手下的鹽丁們聽到李孟說話,都是有了主意,凡是又靠近的就是拿著槍桿亂抽,不多時都是趕散了。

    馬隊終于是停了在後面那邊,這邊的地勢比起前門來要更加的平坦,適合馬隊的運動,只是這麼一來,卻正好是選在了有李孟在的那一邊。

    “莊里面的人聽著,咱們是沂山過來的綹子,路過你這里休整,咱們當家說了,就借你們莊子樂呵兩天,絕不殺人奪命,兩天後咱們繼續趕路,兩不相干!!”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5-31 05:52 PM

第九十六章 拼吧
這話說的頗有水平,在莊子里面樂呵兩天,進去以後當然是為所欲為,禍害百姓,可絕不殺人奪命,即是個保證也是個威脅,那就是不讓我們進去樂呵的話,我們就要殺人奪命了,兩個不好的選擇,相對來說人們都會選擇那個不太壞的,而且在這種圍莊的情況下,說什麼虛無縹緲的承諾,想必沒有人相信。

    一直是矜持著不露面的夏莊老員外在幾個家人的陪同下終于是出來了,站在砦牆下聽著馬賊的喊話,明顯是有些意動,剛想出聲,卻看到李孟轉過身指著他喝道︰

    “不管你要說什麼,只要你說一句話,我就現在砍了你的腦袋!!”

    夏家的老員外是這里的族長,也是一莊之主,就連高密縣令的師爺來到這里,都是客客氣氣的對待,被李孟這麼怒目的呵斥,那些家人都是面有怒色,正要發作,李孟的臉色更冷,話語變的有些平淡,說道︰

    “你莊子里面的青壯都在外面,我六百鹽丁都在莊內,你這里再胡說八道一句話,信不信我領人先屠了你這個莊子,快叫你莊子這些混帳,都給我回自己屋子里面等著,要是一會被我看到,一概是以馬賊論,立斬!!”

    被李孟這幾句聲色俱厲的話一逼,夏老員外臉色數變,看著李孟那猙獰的表情和周圍列隊的鹽丁,頹然的轉頭,吆喝著村民散了。

    這邊已經耽誤了時間,外面的馬賊明顯是不耐煩了,先前的那馬賊高聲的喊道︰

    “莫要在那里給爺爺磨蹭。你這個破莊子,要是爺爺們自己開地,那可就不是樂呵樂呵,非得要洗了你們!”

    李孟揚聲喊道︰

    “好漢爺,且容我們商議商議。”

    喊完之後,轉身對身邊的馬罡小聲說道︰

    “離著這麼近,能不能射死他!”

    說起來鹽丁們為數不多的幾名弓箭手,馬罡算是其中一個。他現在還背著一副弓箭,馬罡露頭看了看,小聲回答道︰

    “差不多六十步的距離,我的箭法怕是取不到這個準頭。”

    “這弓不是強弓嗎?”

    “大人,這一石弓自然是強弓。可六十步之外,若是有幾十人還能找找準頭,這才一個人,實在是不行。”

    李孟吐了口氣,馬罡的箭法未必有多精準,不過力量肯定不小,但是即便這樣,六十步之外也這麼個水平,這麼說。郭棟前些日子給自己那火銃豈不是比大部分的弓箭要強不少。

    他們這邊小聲的商討,外面被視若無物地馬賊們終于是火大了,李孟和馬罡之所以這個態度,是因為夏莊周圍根本沒有什麼樹林之類的,這夏莊有牆有溝,沒有些攻城器械,二百多馬賊想要攻打六百鹽丁守備的土堡。怎麼能打的下來。所以也不怎麼擔心。

    外面喊話的那馬賊大罵了幾句之後,看著上面雖然是有不少人在那里,可一副置之不理地模樣,只得是退了回去。

    後面的那兩百多馬賊已然是氣極。在那里震天價的污言穢語什麼都是罵了出來,不過這對鹽丁沒有什麼用處,平日的訓練中保持隊列和按照口令行動,一直是冷靜異常,不過在莊子中央的一百五十名鹽丁已經是有一百人轉移到了後門這邊。

    突然間。馬賊那邊有人高聲的喊了幾句什麼。十幾匹馬從隊伍中沖了出來,李孟有些納悶。心想莫非這些人要騎馬飛躍這深溝,雖說這溝不算寬,可過來也是砦牆,牆上的鹽丁甚至拿著長矛就可以戳下去了。

    十幾名馬賊在馬上人人拎起一根大繩,用手臂控制在轉圈呼嘯,李孟覺得有些不好,沖到跟前,馬賊手上的大繩都是脫手而出,聽到“梆梆”一陣亂響,靠著吊橋近的鹽丁已然是大喊起來。

    那大繩地末端都是鐵爪鐵鉤,此時都是掛在了那吊橋莊門上,十幾名馬賊把大繩捆在馬鞍上,齊齊的轉身勒馬,拼命的打馬拖拽,十幾匹馬的力量可當真是不小,齊齊的朝後一沖,吊橋頓時是吱嘎的一陣大顫,連帶著砦牆都好像是顫動起來。

    鼻間突然飄來一陣腥臊之氣,李孟一看卻發現那癱在身邊的夏家里正已經是失禁了,李孟心中暗罵,索性是不管外面,沖著下面地鹽丁喊道︰

    “七人一排,列隊!”

    馬罡直接從砦牆上跳下去,也是拿起一根長矛,吆喝著身邊的鹽丁列隊陣列,外面的馬賊又是拉拽了一次,能聽到繩索和木樁崩裂的吱嘎聲音,站在莊門後面地鹽丁都是有些騷動,不過還是按照要求列隊,這都練了快一年半,早就是熟悉了。

    在砦牆上留下十幾個人手,李孟也是拎著長矛走到了隊列之中,騎馬的鹽丁拼命打馬去各處通知馬賊就要進莊的消息,鹽丁們倒是通知道,可躲在家中的莊民們也都是聽到,安靜了半天的夏莊又是有哭喊聲傳來。

    “ 當”一聲大響,被用作吊橋地莊門重重地橫在了牆外的深溝上,外面地馬賊一陣歡呼,那十幾個拉拽的馬賊卸下繩索,大隊的馬賊大呼小叫的開始整隊準備沖進來,畢竟莊門不大,也就是四匹馬並排的模樣。

    “據馬,疊!!”

    站在第二排的馬罡一聲聲的發令,第一排的鹽丁半蹲在地上,腳踩在長矛的尾端,雙手抓住,長矛斜著翹起,後面的幾排則是一層層的長矛前指,放在前面那排的肩上。

    馬賊的笑聲和吆喝聲,站在隊伍中的李孟甚至能看到外面馬賊的模樣,馬賊的隊伍很快整理好,四匹馬一起朝著里面開始沖鋒,聽著馬蹄聲和大聲的吆喝,緊要關頭,李孟覺得身邊的人一陣躁動,看著周圍的鹽丁都有些慌張不穩的神色,這時候誰也顧不得了,大喊道︰

    “亂者開革,退者斬首,全力向前!!”

    原本有些躁動的鹽丁隊伍好像是整個劇烈顫抖了下,然後迅速的穩定住了,在這個系統的每個人都是知道開革意味著什麼,大家都是來自同鄉同村,彼此之間家中都是熟識,被開革出這個鹽丁隊伍,家中來之不易的溫飽瞬間回消失,而且父母家人在左鄰右舍跟前壓根無法抬頭。

    人最好臉面,鹽丁又有偌大的好名頭,若是被鹽丁開革,那這人定然是有不光彩的事跡,窮苦的低頭生活誰也不願意去經歷,若是戰死沙場,從前犧牲的同僚,撫恤和對他們家人的待遇大家都是看在眼中。

    至于後退斬首,自己被砍了腦袋不要緊,估計家人老小就要被斷了生活的來源,這可是禍及全家。

    前進後退,生生死死,在場的每一個鹽丁腦中實際上早就權衡好了利害,只不過李孟這一嗓子讓他們把這利害關系想起來。

    鹽丁們的陣型穩定的下一個瞬間,馬賊們已經是踏著外面的吊橋沖了進來,馬賊的沖鋒很有技巧,不是散亂的騎兵突進,而是三四匹馬盡可能的緊緊挨著,並排前沖,看得李孟心中大罵,咱是請教頭才會的這把式,結果馬賊都明白。

    在最前面的馬賊看到如林的長矛陣,想要轉身和後退都沒有空間了,莊子當中的道路還能有多寬,而且馬匹奔馳起來的慣性和速度也不允許變向。

    人仰馬翻,馬匹嘶鳴,人大聲的慘嚎,最前面的四匹馬連同馬上的騎士,都是被刺了許多血洞,不過第一排和第二排的鹽丁同樣不好過,馬賊的馬匹都是些矮小瘦弱的劣馬,可即便是這樣的馬匹加上騎士的重量依舊是不輕,巨大的沖量硬生生的折斷了十幾根長矛,四五個鹽丁被撞

    這些鹽丁正撞在後面幾排的鹽丁隊列中,為了避免誤傷同伴,很多人著急的豎起長矛,朝後後退,結果本已經是整齊的隊列又變得混亂起來。

    馬罡身形還算是穩當,可也是身體晃蕩,有些發暈,倉促間無法下令來指揮,不過馬賊們可不是等著你列好隊他才沖過來,第二波的馬賊又是沖過來,看到前面同伴的下場,這些馬賊特意拉開了距離,讓馬速加到盡可能的大。

    前面已經是混亂的陣型,雖然有鹽丁勇猛的拿著長矛去攢刺,可快速運動的馬匹不是那麼容易被刺中的。兩名馬賊被刺下來,也有兩名揮舞著刀斧沖了進來,不過他們的作用也是不大,沖亂了兩排鹽丁,砍死了一名,也被亂槍刺落下在馬下。

    “後退五步,混亂者以及倒地者自行歸隊,前排列齊。”

    在這狹小的空間里面,被連沖了兩次,現在李孟所站的第六排已然是變成了第一排,前面幾排的鹽丁有的受傷,有的慌亂的歸隊。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6-3 09:39 AM

第九十七章 低烈度戰爭
問題是外面的馬賊也沒有想到,本以為是開了莊門,莊子里面的莊丁就會潰散,可連續兩撥的沖擊,那八名馬賊居然一個也沒有回來,這種馬賊綹子,沖在最前面的都是馬賊里面最勇悍的亡命之徒。

    騎的馬是好馬,用的也是好兵器,分贓的時候也都是拿的比別人多,平日里經過村寨,遇到哪些莊丁護院,這些馬賊並排一沖,基本上就潰散了。沒有想到會在這夏莊遇見如此扎手的敵人。

    第三波那邊準備跟著進莊的馬賊都不敢動彈了,直接撥馬朝著外面退,又和自己的同伴沖撞,搞得混亂異常。

    對于李孟和馬罡來說,這可真是天大的幸運,對方居然給自己留下整隊的時間,在夏莊的莊內和馬賊對抗,雖說馬匹不能大範圍的機動,可自己同樣是塞在這街道里面,和對方硬踫硬的沖撞。

    死去的鹽丁和馬賊就那麼橫在街道上,血流滿地,血腥氣也漸漸的彌漫開來,很多只是經過訓練,卻沒有見過生死的鹽丁都是臉色煞白,強忍著不嘔吐出來,這時候,艱苦嚴苛的訓練就起到了作用,每個人盡管不好受,可還是保持著平舉或者斜舉長矛的姿勢,注意著自己在隊列之中的位置。

    李孟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現場的狼籍,知道這是生死攸關的局面,自己稍有不慎,這支鹽丁隊伍,怕是要潰散了,那麼來到這時代所做的一切一切,恐怕都是煙消雲散。

    看著隊形整理的差不多。李孟揚聲高喊發令︰

    “列隊前進,出莊門,在深溝之前列陣!”

    馬罡手中拿著長矛默不作聲的走在了李孟地旁邊,他們兩個人現在在隊伍的第二排,第一排的士兵簡單的對齊,有人低聲的念著一二三步點,隊伍開始朝著莊門外走去。

    外面的馬賊也是在猶豫,夏莊在高密縣周圍也算是個很富裕的地方。開了這個莊子,金銀人口,甚至是馬匹都會有很大的補充,誰想到這邊地莊丁居然是這麼難纏,一上來幾個最狠最凶的弟兄就死在里面。這麼塊肥肉在嘴邊,而且已經是打開了莊門,不打下來實在是可惜。

    正在猶豫見,就聽到整齊的腳步聲響,一幫人低聲念著號子,從吊橋上走到了外面來。

    馬賊們終究是馬賊,第一反應不是沖上去打鹽丁個措手不及,而是一幫人倉皇的勒馬後退,一直推出去將近百步。這才算是穩下來,在那里摸不清頭腦的看著鹽丁們列隊排陣。

    鹽丁們地衣服是粗布短襟的衣服,手中拿著根長矛,各個也都是莊戶人家和軍戶人家出身的農家子弟,看起來樸實的很,看著也就是莊丁民壯的模樣。這些馬賊們的觀察和猶豫,讓四百名李孟的鹽丁在砦牆深溝的外面把方隊排列完成。李孟和馬罡各站在第一排的左首和右首。

    馬賊那邊地首領確實是有些摸不準了,看眼前這些莊丁的架勢,要比自己從前遇到的有很大不同,不同在哪里。他也說不明白,邊上的幾個親信等到鹽丁方隊擺完之後,反倒是來了信心,紛紛在那里笑著說道︰

    “大當家的,這幫土包子守在莊子里倒也難啃。在這平地里和咱們野戰。幾個沖擊就垮了,這次咱們可要吃個肥的。開了這莊子,咱們再回曹縣那邊。”

    相比于鹽丁們的沉默不語,馬賊地信心倒是越來越足,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大聲的叫喊起來,一幫人嗷嗷的亂叫,愈發地興奮。

    方才幾名出聲馬賊頭目更是驅趕著手下前沖,他們則是跟在後面……

    馬賊們一切行動基本上都是能觀察出來的,從開始摸不清頭腦的安靜,到後來情緒慢慢的高漲,叫囂的聲音越來越大,聲音差不多喊道最頂點地時候,那邊地馬賊絕大部分都是驅動了馬匹,朝這邊沖來。

    二十乘以二十的方陣,在其中地每一個士兵都覺得心里穩定許多,厚實的方陣,身邊就是伙伴,第一排的鹽丁雖然要直接面對敵人,可他們的左首和右首就是首領,領頭的都是站在最前線,下面的人還能說什麼。

    相隔那麼遠,馬賊們也不講究什麼馬速,剛開始的時候就是拼死命的打馬前沖,沖進鹽丁陣列五十步左右的時候,馬匹沖刺的速度已然是稍微有些放緩。

    四十步,三十步左右的時候,站在右首邊的馬罡張弓搭箭,把姿勢做足,“嗡”的一聲輕響,弓箭疾飛而出,對面烏壓壓的一片馬賊,甚至連目標都不用尋找,只聽得一聲慘叫,有人已經是從馬上栽了下來。

    可馬賊們都已經是沖起來了,即便是有人倒地,也是收不住馬,沖勢一點沒有減弱,那邊的馬罡已經是搭上了第二支箭。

    二十步,“ ”的一聲大響,李孟手中的平舉著的一把短火銃轟然發射,這就是那把他在錦衣衛王百戶身上繳獲的,這等防身的武器,自然是帶在身上。二十步的距離,短銃也有足夠的威力。

    有馬賊應聲慘叫落地,火銃的大響,讓那些馬匹受到了驚嚇,明顯能看到有的馬匹要朝著邊上跑,但是被人強控制了回來。

    馬罡的第二支箭射出之後,馬賊依然是就要到跟前了,這時候將將來得及端起長矛,兩箭一槍,這等薄弱的遠程火力,不過他們對待的可是馬賊,明顯能感受出來,馬賊們前沖的速度慢了些,而且是避開了李孟和馬罡的方向。

    速度慢下來的馬賊失去了沖擊力,他們每匹馬和馬上騎士面對的是四根以上的長矛,鹽丁隊的前四排站得異常緊密,就是為了讓長矛盡可能的刺出更遠一些。

    就看到前面幾排的長矛就是在哪里伸出收縮,每一個動作之間,就有馬賊和馬匹慘叫著倒在地上,戰斗的殺戮進行的總是很快,在最後一波剎不住馬的馬賊把自己的身體湊到長矛上之後,在鹽丁的陣列面前已經是倒下了四十多具馬賊的屍體。

    而鹽丁們卻沒有傷亡,剛才緊鑼密鼓的戰斗雖然是緊張,可鹽丁們的士氣卻也是打了出來,原本蒼白的臉色和已經是被堅定的目光所代替。

    這波攻擊過後,在各級頭目的指揮下迅速的對齊了隊列,馬賊已然是死傷了三成多的人手,帶著恐懼,遠遠的散在一邊。

    李孟單臂舉起手中的長矛,幅度很大的朝著前面一擺,高聲大喝道︰

    “進,大步不停!”

    鹽丁隊的鹽丁都是轟然的答應,此時用氣勢如虹來形容恐怕也不為過,盡管面前人屍馬屍遍地,可還是按照平日間操練的步伐,大踏步的向前。

    這邊四百人整齊劃一的動作,在對面的馬賊眼中看來,那種山岳般的氣勢簡直是撲面而來,有的馬匹居然控制不住朝著後面就逃,一個人跑,馬賊隊伍這種烏合之眾再也約束不住,整個的炸開了,氣勢洶洶而來的馬賊朝著四面八方潰散而去。

    這時候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太陽快要落下的時候,白天耕種時候被馬賊驅散的莊民還沒有完全的回來,夏莊之中全是哭聲,死的人真不算是太多,不到二十個人,盡管人人都知道,若是那馬賊沖進夏莊,恐怕就不是死這幾個人的問題了。

    李孟一直是呆在外面,看著手下的士兵打掃戰場,收獲還真是不少,這些馬賊的截獲所得顯然都是隨身攜帶,死傷這些人身上居然也有小五百兩的金銀,只是看著這些金銀上面還有陳舊的血跡,有些金銀塊直接就是某些首飾壓扁了,可見這些金銀的來源是怎麼回事。

    還有九匹馬可以騎乘,這也算是很難得的戰利品,鹽丁們在戰場上仔細的搜索,把搜索來的戰利品都是堆放在李孟的身前,沒有一個人藏私,因為大家都知道,鹽丁隊不會容忍私人私吞戰利品,可在戰利品的分配上,也是極為的大方。

    李孟坐在一匹死馬的身上,他也是有些疲憊,這次的應邀剿匪,由緊而松,然後由松變緊,開始慎重對待,中途知道是對方白送功勞,誰想到到了最後,卻是實打實的凶惡馬賊沖殺過來。

    如果不是自己一直是按照即將正規作戰的套路來進行準備,每個細節都是毫不松懈,恐怕就要變成馬賊刀下的亡魂了。

    可看著一個個在自己面前走過的鹽丁,李孟心中也感覺到頗為的欣喜,能看到這些經歷了血火淬煉的年輕人的那種轉變,每個人身上都是少了幾分青澀,多了些沉穩。

    正打量間,馬罡走到跟前,開口稟報道︰

    “還有十幾個馬賊重傷未死,大人您看怎麼處置?“

    “還能怎麼處置,砍了腦袋就是。”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6-3 09:39 AM

第九十八章 真相
那邊的夏家老員外和那名師爺正在朝著這邊走來,就看到鹽丁們把重傷未死的馬賊拎到深溝邊上,手起刀落,直接切了腦袋。

    天色昏黑,砍頭之後的血光飛濺也看不清楚,可夏老員外差點就坐在地上,那高密縣來的師爺更是大口的嘔吐,到了李孟跟前,李孟抬頭看他們兩個一眼,平日間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把過來做戲撈功勞的李孟放在眼里,可現在被李孟這麼一盯,夏老員外的膝蓋不由自主的就軟了,直接跪在了地上。

    這老者口中連聲的說道︰

    “李大人,要不是您仗義援手,本莊就要遭遇大禍啊,這等的大恩大德,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報答,若是有本莊能做到的,請大人盡管開口,定會竭誠以報。”

    李孟看著面前兩個人跪下,臉上漠然不動,他也不準備跟他們再保持什麼客氣的態度,听到對方說怎樣才能“報答”這句話的時候,李孟冷笑一聲,開口說道︰

    “若是沒有算錯,你們這里還有一百多匹馬,我也不佔你們的便宜,這里幾十匹死馬換你們五十匹好馬,如何?”

    若是這不叫佔便宜,那什麼叫佔便宜,夏老員外和那師爺腹誹了幾句,看起來做主的還是那師爺,李孟說完那句話,夏老員外不住的那眼楮看向邊上的師爺,那師爺一咬牙,抬頭笑著說道匹也就是高密民眾支持大人義舉的一些心意,就請李大人莫要推辭了。”

    李孟當然不會推辭,這些馬匹在晚上的時候就到了夏莊。馬上的騎士臉有慚愧之色,被那師爺揪住連扇了十幾個耳光,一句話也不敢吭聲。

    鹽丁們做事干脆利索,五十個馬賊都被砍了腦袋在夏莊地後門外堆成一堆,夏莊提供了上好的棺材,把犧牲的鹽丁裝殮完畢之後,李孟領著各級頭目和所有鹽丁就在夏莊外,用那些馬賊的人頭進行了祭拜。

    這場儀式殺氣森森。在別人家門口祭奠死人,這是最犯忌諱的事情,不過夏莊的人一來感激,李孟他們的死戰打退馬賊,二來。夏莊的莊民好像是才發現,原來這些買東西給錢,從來不欺負人地小伙子竟然這麼的嗜血凶悍,人人都是後怕異常。

    第二天上午,高密縣衙的一干人等都是來到了夏莊,李孟注意到那名高密縣令的臉色慘白,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點驗完馬賊地尸首,現場辦公。迅速的給鹽丁們辦完了手續,而且高密知縣就差朝天發誓,說是李孟護得地方平安,無論如何也要向巡撫,向朝廷給李孟請功。

    李孟不願意多呆在這里,這一戰規模不大,傷亡極小。雖然說驚心動魄了些,可結果還是很不錯。

    這一戰,有太多經驗教訓可以總結了,李孟在腦海里面牢牢的記住這些東西。生怕自己忘掉一點,準備回去的時候,讓師爺整理成文字,將來必有大用。辦完該辦的事情,李孟帶著馬匹鹽丁直接回到膠州城。

    回到膠州城之後。李孟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寧乾貴叫入房中。一人說,一人寫。整整兩天。然後快馬趕到逢猛鎮,李孟要看看郭棟這些遼民鐵匠們火銃的進度到那里了,鐵匠們的態度比起前些日子來多少自然了些。

    新的火銃也只有個毛胚,之所以進度不如從前快,是因為他們按照李孟地吩咐在打造盔甲,兩千多名鹽丁,有五百多名需要盔甲,雖說是皮甲上面瓖嵌和掛上鐵葉和鐵件,這也是需要不少的工時,火銃那邊反倒是耽誤下來了。

    只是,這火銃的毛坯看起來有些怪,李孟端詳了半天,開口問道︰

    “這火銃成型後能有多少份量?”

    “大概是三十多斤……”

    李孟苦笑一聲,擺擺手說道︰

    “三十多斤,誰能扛著舉著上下戰場,這那里是火銃,分明是火炮?”

    听李孟這麼說,郭棟倒是一臉的佩服模樣,連聲說道︰

    “大人果然是了得,這火銃真就是按照虎蹲炮的樣式琢磨的。”

    李孟有些無語,過了會才擺擺手開口說道︰

    “就按照你哪只打死番子的火銃來做吧,我考慮了下,那把火銃最起碼很是實用,就按照那個為樣子做,不過你們現在還是要把精力放在做盔甲上面,火銃也不要牽扯太多人力。”

    听到火銃地樣式被確定,郭棟的身體一陣發虛,甚至有癱倒在地上的感覺,自從跟隨李孟以來,這些遼民鐵匠糾結在這火銃上面的時間已經是快要兩年,今日終于是敲定,當然如釋重負。

    回到膠州城之後,需要安排地事情的太多,李孟也沒有時間在鐵匠鋪多呆,又是簡單了吩咐了幾句,就要離開,郭棟送到門口的時候,李孟突然回頭說道︰

    “有個規矩,郭師傅你今天交待下去,每個工匠都有自己的號數,你們所打造的兵器衣甲上都要把這個號數標上,若是兵器衣甲有問題,我可要按照號數來追究這罪過,若是沒有號數,就是你地罪過,可清楚了嗎?”

    這等責任到人地規矩,倒不是李孟首創,在秦朝打造兵器的工匠之中就是如此保證質量,明朝地匠戶那種半奴隸的狀態,根本沒有什麼生產的熱情,質量更是休提,所以李孟才有如此一說。

    李孟說完,郭棟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馬上凜然的接受下來。在逢猛鎮的莊園住了不到兩天,看起來惶恐無比的吳同知就上門來拜訪了,一進門就不顧官餃品級的差距,滿口歉意的跪倒在地,倒是把李孟搞了個糊涂,雙方拉扯半天,還是李孟把吳同知強行攙扶起來,並且答應不會找他的麻煩,這才是讓吳同知安靜。

    坐在椅子上的吳同知依舊是一邊致歉,一邊解釋原因,李孟這才是了解到當日在高密城到底發生了什麼哭笑不得的事情。

    高密夏莊一帶都是大族聚集的莊子和村落,並無盜賊生存的空間,高密縣令和吳同知乃是同科出身,一起用本地的馬快和騎馬的民壯,拼湊了一百多名“馬賊”,並且讓夏莊的里正報官。

    然後寫信通過吳同知遞給了膠州的顏知州,並且用吳同知的旁敲側擊,說服知州請李孟去剿滅賊人,一切都是安排的很好,只要到時候,假的馬賊一沖,李孟這些人一亮相,馬上就跪地求饒,反正報功的文書肯定會天花亂墜,誰也不會知道真實的過程。

    既然是裝賊送功,這些人難免都是懈怠了些,本來是說定了那天一幫人騎馬去夏莊門前轉悠一圈,頭天晚上十幾個領頭的人酒喝得高了些,出門的時候已經是比預先的時間晚兩個時辰。

    結果到半路遠遠的看到一幫如狼似虎的真馬賊已然是圍住了夏莊,看到那邊殺聲震天,這些草包根本連增援的勇氣也沒有,呼啦一下子就逃回縣城。

    逃回縣城之後,在高密縣令面前一說,那縣令險些的暈過去,原本說是送功勞,要是李孟交待在夏莊那邊,恐怕自己也保不住了,可高密縣沒有駐軍,憑著衙役和捕快民壯根本沒有戰斗的能力。

    只能是在城內朝天禱告,定期的派出人去那邊打探消息,誰想到到了下午的時分,那些馬賊居然是給殺潰散了,得到這個消息的縣令這才是連忙命令那一百多“假馬賊”快些過去支援。

    那日的激戰,有的馬賊受了重傷,逃出了夏莊那邊的戰場,可是卻在高密其他的地方傷重不支,被同伴拋棄,結果被鄉勇民壯抓住,抓回去一審問才知道,這股匪徒是青州和兗州交界地帶作亂的響馬和馬匪,因為官兵在青州一帶加大了征繳的力度,所以流竄到萊州和登州一帶,準備打開幾個莊子,補充下給養和人口,安丘和昌邑一帶已經是有四五個莊子被他們洗劫過了。狀紙都已經是交到萊州府那邊,高密這邊沒有得到消息,誰想到就這麼巧的被李孟遇到。

    吳同知說這件事情的,臉上還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若是李孟這邊有個好歹,他們的下場無疑會很淒慘。

    這經過和李孟估計的情況出入不大,看到吳同知那種小心和害怕的神色,李孟也不好說什麼,畢竟這些人是為了自己求功績,連忙寬慰了幾句,然後讓下面的人準備酒飯,要在中午款待吳同知。

    看這吳同知可是還有話要說的樣子...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6-3 09:40 AM

第九十九章 老兵 相問
看到李孟的態度這麼客氣,提心吊膽的同知吳文頌這才是放松下來,開始說些好的事情,恭維李孟幾句︰

    “吳某也是沒有想到李兄手下居然是如此的熊虎之士,當真驍勇,高密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實實在在的五十個馬賊的首級,又有夏莊聯系城外幾個莊子聯名的證明文書,李兄這大功可是跑不了了。”

    那邊的酒飯已經是準備好,兩個人客氣幾句,就一同入席,方才所說的話倒是讓李孟起了些興趣,準備在飯桌上詢問。

    “這等馬賊土匪,在山東到底有多少?”

    吳同知心想這還有什麼問的,不過還是笑著回答說道︰

    “要是問個確數,還真是給不出來,莫說整個山東,就是登萊一帶,用多如牛毛來形容,都是美譽了,這里孔有德作亂,災荒,很多亂民潰兵都是為匪為盜,官府都是在府縣城池里面求太平無事,其余的不敢想了!”

    李孟笑了笑沒有出聲,膠州城有頭臉的人物都知道和鹽政巡檢李孟一同吃飯飲酒,那宴席一定是無趣的緊,因為李孟幾乎不說什麼話,文人墨客喜歡談論詩詞時政,富人官員喜歡議論***玩物,這些東西李孟都是一竅不通的樣子,而且宴席極為的簡單,有魚有肉有蛋有菜,也不喝酒,中規中矩的做出來。

    你說這飯能有什麼意思,而且李孟吃飯還很快,迅速的吃完之後,主人都撂下筷子。客人再吃也說不過去。

    吳同知這頓飯就是吃的很悶,不過李孟倒是多說了幾句話,比如說問道︰

    “若是要去其他的州縣或者外省,這路引可方便嗎?”

    “哈哈,而今這麼亂,誰還去查什麼路引,也就是那些護兵衙役敲詐錢財地時候當作理由罷了,李二郎這邊若是有需要。明日安排人去衙門,要多少也是可以,去那里讓府上師爺自己填就是。”

    這個答案正是李孟想要的……

    參加了夏莊這場小戰斗的部隊一共有六百鹽丁,這六百鹽丁的名冊都是被寧乾貴和侯山全部記錄了下來,除卻經常跟在李孟身邊的一百老鹽丁。剩下的人都將被打散原來的編制,和那些沒有參加過戰斗的鹽丁混編。

    有過戰場經驗地老兵和新兵的混合,實際上是一個傳幫帶的過程,新兵也會在耳濡目染之中得到鍛煉和提高。

    除了編制之外,六百名鹽丁都是得到了獎賞,特別是在數次對敵之中都是站在前四排的士兵,得到的銀錢比其他人更加豐厚,其他人雖有錢財可拿,不過卻少了很多。這麼做地結果是沒有去出戰的鹽丁,比如說駐守在鹽場和鹽田的士兵已經是在埋怨,但這樣的結果卻正是李孟希望的,士兵們只有通過英勇無畏的作戰才能得到最大的好處,這也是所謂獎懲制度的目的。

    在逢猛鎮呆了幾天,把各路地事情安排若當,李孟這才是回到了膠州城。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宴請下周揚周舉人。

    六百鹽丁從膠州出發到高密,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花費竟然要三千多兩銀子,因為沒有民夫。所以很多事情都是鹽丁自己來做,比如說運送輜重和給養,而且因為大部分的給養需要就地購買,每天都是要流水一般的花銀子在當地。

    鹽丁們為很多非作戰的任務消耗了人力,沒有完備的後勤制度。銀錢的消耗太大。如果有了自己地地盤,民夫。支差,後勤一類的事情都是可以得到解決,現在自己雖然是借著買賣私鹽的法子大肆斂財,銀子足夠,但是這終究是沒有自己的根基,就和那周舉人所說地一樣,不穩。

    想想也有些可笑,那天李孟為了說親做媒把這位舉人請過來,誰想到對方居然跟放炮般通通的暢談的一番天下大勢,說完之後雙方都是有些尷尬,然後說媒的結果也是極為的不理想,李孟還想設宴招待感謝,卻都是被對方婉拒了。

    自逢猛鎮回到膠州城地第二天,李孟讓寧師爺寫了帖子去請周舉人,這次也不設家宴了,直接就是在少海樓宴請。

    讀書人往往是豪言壯語說盡,一副指點天下,舍我其誰地風格,真要是事到臨頭又是疑神疑鬼,擔驚受怕的狀態,按照李孟地估計,這周舉人那天說完之後,回家能不能睡好覺都難說,生怕自己所說的話被人報到官府去,那些話別說是舉人,就算是進士也一樣要掉腦袋了。

    然後這周舉人明知道事情尷尬卻還是去知州衙門提親做媒,也是有些害怕李孟把那天的話上告,抓住他的把柄的意思。以後李孟幾次的宴請都是被周舉人推卻,這更是證明了李孟的心中所想。

    少海樓宴請是眾目睽睽之地,也是說明飲宴幾方的關系坦坦蕩蕩,沒有什麼見不得人地方,另一方面,相對于李孟府上的簡單飯食,那邊確實是花樣多些,口味也多點,宴請別人也算是足夠檔次。

    果然,一聽說在少海樓宴請,周舉人沒有什麼猶豫就答應下來了,膠州城的人都是知道鹽政巡檢李孟應高密縣的邀請去剿匪平亂,並且大獲成功,稍微有些見識的人都知道這是有人要抬舉李孟了。

    至于那取得的功勛,很多人都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思,誰不知道那功勛只要是衙門和地方上對好了口徑,一切都是簡單無比。高密縣和膠州城距離的很近,消息傳遞起來也是快,李孟當日在夏莊的故事很多人都是知道。

    大破賊兵,斬首將近四成,這居然是和亂民悍匪真刀真槍大戰之後的功績,明白些官場關竅的人都明白這實在的東西意味著什麼。手里有錢有兵,有實實在在的功績,看這抬舉,應該是上面有人扶持,這幾個條件拼湊在一起,都只是說明一點,李孟要飛黃騰達了。

    所以,周舉人心中的忐忑和擔心也是消去不少,取得代之的是有功名的讀書人所都有的那種思路,有權有勢之輩多認識些,總歸不是錯誤的事情。

    李孟騎馬行走在街道上的時候,打招呼的人比平日里多了許多,那些打招呼的人臉上的表情也比從前多了更多的客氣,多了更多的笑容和謙卑。陳六和王海依舊是領著幾名鹽丁護衛在李孟身旁。

    說起來這還真就是個運氣,王海和陳六當時都是負責傳令,到了最激烈的時候,都是被派去鎮著收在夏莊之中的鹽丁和莊民,雖說有功,但自然比不上外面那些打生打死的,所以他們兩個郁悶歸郁悶,卻也沒有主動和李孟提什麼,還是在李孟身邊做護衛,王海倒是想得開,跟陳六說“你我能在這里當個親兵護衛也不錯啊”。話是這麼說,實際上是沒有太大的意思,自我開解罷了。

    還沒有到少海樓,少海樓的林掌櫃已經是小跑著迎接了出來,躬身施禮,親自過來牽馬,把禮數做的十足,並且告訴李孟,周舉人已經是在樓上等候了。

    上到二樓的雅座,這邊都是膠州城的富貴之輩飲宴的地方,過來打招呼的地方比在街道上的時候還要多,李孟依舊是平日的那種和氣模樣,一一的回禮答復。

    二樓雅座這邊,雖說是中午熱鬧的飯點,可李孟所選的座位兩側都是空置,約定了飲宴的時間之後,巡檢衙門花銀子把這邊的三間雅座都是包了下來,這樣做最起碼不怕隔牆有耳,當然也是上次周舉人說話太過驚世駭俗,在這大庭廣眾的地方,還是小心為妙,免得招惹禍端。

    鹽丁掀開簾子,坐在桌邊的周舉人笑著站了起來,拱手為禮,實際上,李孟這邊就算是有功勞在身,即將飛黃騰達的模樣,可畢竟是武職,文貴武賤,一名舉人倒也不必要這麼客氣。

    李孟能看出周揚的笑容里面有幾分尷尬,禁不住心里暗笑這些讀書人實在是沒用的事情想的太多,當下抱拳朗聲說道︰

    “那日見面,和周兄頗覺的相投,一直想找個機會再次聚聚,今日才抽出時間,還望莫要見怪。”

    “李兄哪里話,客氣了客氣了。”

    “這雅間兩側都是空置,過道上有我的鹽丁護衛把守,周兄不必擔心隔牆有耳,這里安全的緊。”

    聽到李孟直接把話說破,周揚的神色雖然又是尷尬了幾分,卻沒有那份拘束,反倒是放開了,直接是坐在座位上。

    落座之後,少海樓早就是精心準備好一切,一看人齊了,酒菜立刻是被伙計送上來,李孟不是太善于言辭,說了幾句客氣話,也沒有話題繼續,這位周揚周舉人看來是吸取了上次禍從口出的教訓,也不多話。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6-3 09:41 AM

第一百章 膠州守備
結果兩個膠州城算是有錢有勢的大戶,就在少海樓上悶不作聲的吃菜喝酒,場面很是郁悶。

    “前幾日去高密剿匪,錢花的好像是流水一般,大小事情都要鹽丁親力親為,才想起周兄當日的話語,真是字字精到。”

    還是李孟先打破了這安靜,周舉人聽到李孟的問話,渾身一個激靈,還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是端起杯酒一飲而盡,李孟看這舉人欲言又止的模樣,索性是又是開口說道︰

    “要有地盤,可是周兄有說這山東乃是死地,田地貧瘠,又太容易被人圍堵,李某琢磨了許久也不知道所以然,請問先生,而今天下到底何處才是所謂立身之地?”

    這話確實是太過實在了些,周揚的一口酒頓時是被嗆在嗓子里,滿臉憋得通紅,連忙拿袖子遮住,咳嗽了半天,回過頭來,卻看到李孟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也不說話,所謂書生意氣指點江山,周揚這等讀書人,平素琢磨的就是天下大勢,而今有人問到,回答可能釀成大禍,不回答心里實在是癢到了極處。

    過了半響,這周舉人給自己又是滿上一杯,仰頭喝干,咳嗽幾聲開口說道︰

    “不說實在是難受,也罷,今天周某拼得被剮,也要說個痛快。”

    李孟等著的就是這句話,笑著又拿起酒壺給對面的周舉人倒滿了一杯,悠然地說道︰

    “在這膠州城中。有我鹽丁護衛著,誰敢把你周先生如何,我手下拿著的刀槍可不是擺設。”

    “天下雖大,無非是東南西北,北面天寒地凍,東虜韃子肆虐,不要說他。西邊可供經營之所,無非是秦川八百里,可如今朝廷大軍和賊軍你來我往,殺來殺去,地方上人口銳減,已經是殘破不堪,也不是根本所在。”

    真是開口便驚人,李孟這麼一問。還真是勾出來周舉人滿肚子的話語。李孟在那邊凝神細聽,唯恐漏了一句,李孟的這番舉動,卻是讓周舉人的談興更加的高漲,這諸葛亮也得劉備誠心誠意的求教才說地隆中對,想來誠懇好學的態度很容易勾起談興,這周舉人就正是如此,清清嗓子又是說道︰

    “而今。未受兵災荼毒的地方也只有是江南各處,只是雲貴廣西各處路途艱險,地方貧瘠,也不是什麼長久的處所。四川一處雖然是有天險屏障,可進去之後,把外敵防住,也把自己圈死在里面。”

    李孟這段時間也都是找書研讀,聽到周舉人說到這里。他沉吟著插言道︰

    “這麼講。可去的地方無非是江南和湖廣兩處了……”

    周舉人剛要說話,猛聽得外面鞭炮 里啪啦的響起來。把話語一下子淹沒了,李孟一驚,外面的幾名鹽丁也都是緊張的戒備,周揚更是驚慌,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這時候外面有人高喊道︰

    “恭喜李孟李老爺高升,兵部地公文已經到了,還請李老爺下來接文啊!”

    不遠處地樓梯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鹽丁們也沒有阻攔,卻是酒樓的林掌櫃跑了上來,這掌櫃的滿臉都是熱情的笑容,還沒有進門就喊道︰

    “李老爺,不,李大人,京師兵部下公文,您老因為有大功,高升高升了。”

    二樓雅座上其他的客人都是主動的過來道賀,樓下接下來卻又是上來幾名鹽丁,臉上各個都欣喜的神色,見了李孟地面連忙開口解釋究竟,原來兵部的公文直接在京師快馬傳遞而出,直接到了巡檢衙門的府第。

    在那邊主持的寧乾貴寧師爺看到這升官地文書,知道這是難得的大喜之事,也是巡檢衙門鹽丁系統這些人在膠州城揚眉吐氣的好機會,一邊好酒好菜的安頓下傳旨的緹騎,一邊安排鹽丁買了鞭炮和紅紙,很多人上街放鞭炮,宣揚李孟升官地消息,然後來少海樓尋找李孟回去接文書。

    雖說對手下這麼張揚宣傳地舉動有些不滿,可李孟心中也是頗為高興,那日在夏莊打生打死,還折損了一名弟兄,今日的升官就是回報了。

    急忙要回自己地宅院,今天的談話顯然不能繼續下去,周舉人看到李孟升官,心中更是放寬了些,自己如此敞開胸懷,跟李孟談論這種隱秘違禁的話題,雙方的關系不管是現在還是今後,顯然不會太差,對自己大有好處。

    李孟要出門的時候,突然回頭笑著說道︰

    “周先生,李某此時不過是個鹽政的巡檢,不入流九品的小吏,卻和周先生在這里談論天下大勢,好像自己是總兵督撫一般的人物,先生你說可笑不可笑。”

    這突如其來,毫無緣由的話語說的周揚一愣,隨即就是回過味來,端著酒杯輕抿了口,舉起和李孟示意,李孟哈哈大笑,快步走下樓去,管他從前如何,此時已經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離開樓上的雅間,從二樓到街道上,凡是能打聲招呼的人都是熱情討好的上前說一聲恭喜,李孟則是一一點頭的客氣的回應,所以這路上當真是耽擱了不少的時間,事情既然已經是確認,反正不用著急。

    回到巡檢衙門宅院的時候,在正廳的那位帶來命令的錦衣衛,已經是頗為的不耐煩,這等官員任命的文書,如果是緊急或者是情況特殊,即便不是皇帝下旨,也會有緹騎快馬出京傳旨,這次可是秉筆太監劉公公的關系,當然要算是特殊的情況。

    緹騎在京中不過是小小的螞蟻,出來之後可就是傳令的特使,那身份可就不同,正是準備撈一筆的。

    可惜這個錦衣衛踫到了李孟,經過上次那件事情之後,很難讓李孟對這些番子有什麼好印象了,按照常例給了幾十兩銀子,直接的接文書和告身。那番子看到對方的態度一點殷勤也沒有,也只能是冷著臉宣令︰

    “靈山衛所總旗李孟,平定高密賊人有大功,而今雖是太平時節,仍有奸邪之徒橫行鄉里勾結賊人,為平靖地方計,特準登萊參將陳大中所請,擢升總旗李孟為膠州守備,護衛一方,兵餉各項事宜,山東巡撫、布政使司籌備,自行接洽。”

    番子說完了文書上的內容,把印鑒和告身文書朝著桌子上面一愣,罵罵咧咧的出門去了,李孟站起來拿著那方銅印和文書,翻來覆去的看這,銅印上的印鈕不知道是狼還是狗的雕刻,金屬制品在手上頗有些份量,文書上更是鮮紅印鑒,白紙黑字。

    正廳只有陳六和王海、和寧師爺三個人,他們三個看著李孟高升,各個都是欣喜不已,李孟升官,他們肯定也是跟著水漲船高,但看著李孟一直是沉默著摩梭著印鑒,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都覺得李大人李二郎果真是天生大人物的材料,遇事寵辱不驚這麼鎮靜。

    李孟擺擺手,示意他們幾個出去,幾個人連忙躬身行禮之後退了出去,到了院子里面一解釋,滿院子翹首等待消息的鹽丁頓時是大聲的歡呼起來。

    正廳很是安靜,李孟看著手中的銅印,嘴角上翹,露出了一個無聲的笑容,可他心中卻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老子現在有合法帶兵的名義了……”

    靈山衛所軍戶李孟,率民壯剿滅高密潰兵亂賊,因功升膠州守備,武職正五品,護衛膠州,即墨,高密一帶。

    兵部的這個命令沒有人注意到,一個五品武官,地方守備的任命而已,相比于流竄在河南和南直隸的陝西亂賊,在關外虎視眈眈的東虜女真,各地紛繁的天災人禍,不管是那件都比此事更吸引人的眼球。

    守備是正五品的官職,若是五品文官那可了不得,要是五品的武官,那就沒有什麼人瞧得起了,南北兩直隸的世家勛貴子弟,四五品的武官職餃掛在身上的遍地都是,算不得大事。

    原因很簡單,武官統兵,兵無餉銀不行,可大明的財政處處拮據,就連所謂的京師精銳和九邊悍卒都是有如乞丐流民,半饑半飽。領著一幫叫花子的頭目,那也就是個有能耐的叫花子罷了。

    哪比得上那些府縣的牧民官員,幾年下來,若是撈了幾千兩銀子,那都是以清官之名到處傳頌的,收入相差如此懸殊,而且從萬歷年的三大征之後,也沒有看到大明的官兵在內外有過什麼勝仗。

    東虜女真那邊自從努爾哈赤起兵之後,未嘗聽聞征討官兵有什麼勝績,一個個名將督撫不是掉了腦袋就是投降那邊,陝西饑民大亂之後,倒是今天一個勝仗,明天一個大捷的消息傳出來,可結果是什麼呢?

    今年幾十萬賊軍滎陽大會,闖將李自成道︰今有眾幾十萬,天下何處去不得。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6-3 09:42 AM

第一百零一章 另闢蹊徑
大明已經有以文御武的規矩幾百年,總兵參將之類的大將軍官,都要歸朝廷派出的文臣節度調遣,沒有自主的權力,文貴武賤這幾乎是約定俗稱的規矩了。所以李孟盡管是堂堂的五品守備軍官,但是膠州的顏知州對他的態度依舊是高高在上,按照管理,守備見知州要恭敬施禮。

    膠州城內的局面對李孟來說好像是沒有什麼改變,原來那些敬畏他的人,此時變得更加敬畏,原來那些冷淡的人,現在依舊是冷淡而已。不一樣的地方,不過是李孟手下的鹽丁武力終究是獲得了合法的身份。

    話說回來,也就是駐扎在萊州府南部的這些鹽丁可以用官兵的身份出現,因為這是膠州守備的守備範圍,山東省其他各處的已然是以鹽丁為名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各級衙門疏忽或者是有意的裝做糊塗,李孟雖然有了膠州守備這個有兵有權的實缺,可駐膠州鹽政巡檢的職位依舊是保留著,一個人朝廷給他帶兵駐兵的權利,這個人偏偏還有大筆的銀錢進帳,可以養兵……

    守備餃頭正式下來之後,李孟手下的一應人都是忙得不可開交,原本在青州府主持鹽丁的馬罡也被快馬召回來,讓他和幾名來自靈山衛所的老軍戶,老軍官一起核定這些兵丁附近的營地。

    寧乾貴和侯山也是連軸轉,稱作車馬,拿著銀子,在山東各處衙門到處奔波打點,把接下來的手續辦完,還要采購各項建營地的材料,為今後的糧秣供應確定人手和輸入的通路。

    這些事情要是放在其他新任的守備頭上,估計自殺的心思都要有,處處需要銀子。處處需要人手,手里稍微緊張點估計就要被難為死。

    可是對于李孟這個系統來說。人手緊缺,訓練出來了兩千多鹽丁要卡住整個山東的各個要道查緝私鹽,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兩個用,人手缺,而且是缺人才,李孟是現代地解放軍士官。對于具體的訓練和操演有些了解,其他地項目很是有限,馬罡給人當過親兵,其余的人都是農戶子弟出身,寧乾貴充其量是個狗頭師爺。侯山和羅西最多是個幫閑助手。

    李孟對很多東西的理解和認識還是周舉人那個大嘴巴說出來的,這個系統做事情的時候,都是謹慎緊張,步步小心,生怕做錯。

    不過,籌備膠州營建立最需要的是銀兩,李孟這個系統不缺地就是銀錢,盡管因為鹽丁餉銀。兵器衣甲各項的花費也是不少,但是畢竟是月入豐厚,添補上這個口子還是簡單的很,反正是有錢。

    山東各地營頭聽到膠州新添一個守備。都是看笑話的態度,心想這年頭,這窮地方,還有人要當兵吃糧,建大營就窮死你。那位替李孟上報的登萊參將更是存著撿便宜地念頭。軍兵窮的要命,地方上給錢給糧從來都是吝嗇的要命。朝廷上劃撥的餉銀都是打了若干個折扣的數目。

    偏偏這建立大營根本是不給錢的,你軍兵沒有錢窘迫之際非得和地方上發生沖突,到時候鬧出亂子,朝廷下令剿滅或者是解散,我帶著人把你這股人吞並了,白白到手一股勢力,何樂不為。

    但是這些想要看笑話的人通通都是目瞪口呆,這些不太了解鹽貨買賣的將官們怎麼也想不明白,膠州守備李孟那來地這麼多銀子,大營用極快的速度建了起來,而且據打探消息的人說,膠州營付錢都是爽快的很,從來不拖欠。

    大家確實是糊塗啊,這年頭,有這麼多銀子,干什麼不好,非得去當兵打仗,天下這麼亂,戰兵誰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拉上去送死。

    李孟地生活狀態依舊是老樣子,對他來說,依舊是販賣私鹽賺錢,依舊是每日操練鹽丁,不過現在有了個合法的名份而已,現在的鹽丁可以堂而皇之的在膠州城外操練,這里畢竟是個州城,事情比逢猛鎮那邊要方便許多。

    逢猛鎮那邊每戶人家都是在李孟私鹽系統里面收益,還有鹽丁駐守,靈山鹽場和鹽田隨時有機動的力量提供增援,那地方穩定地很,根本不用擔心什麼。

    不過對巡檢衙門宅院地鹽丁護衛來說,或者說是膠州守備衙門的親兵護衛來說,李孟在進入五月後,生活規律和從前有些變化了,現在每天中午都是自己呆在房中一段時間,以往李孟吃午飯或者是和親衛一起,或者是直接就泡在訓練場那邊。

    幾個心細地發現,應該是五月末開始的,現在各處的訓練很是忙碌,特別是在高密帶回那幾十匹馬之後,騎馬鹽丁已經是擴充到了一百人,每日在膠州城外在張林的督促下辛苦的訓練。

    火銃自從定下樣式之後,郭棟那邊打造了,但是目前的人手主要是在盔甲和盾牌上,火銃出來的速度也慢了許多,而且李孟對火銃質量的嚴格要求,讓這些鐵匠們都是極為嚴謹的對待,生產的速度更是放慢,到現在也不過是十二支火銃。

    而且話說回來,火銃雖然打造,鉛彈也不缺乏,但是硝石火藥實在是短少,打造試用的時候倒還夠用,可訓練實戰實在是不夠用,這也沒有辦法,只能是通過各處的鹽商鹽販子,在雜貨鋪子搜集硝石火藥。

    為了這個,寧乾貴甚至是給各路的鹽商鹽販開出了優惠的條件,多少硝石火藥就可以換得在鹽貨買賣上的讓利等等。

    鹽丁們都在想,李孟是不是在忙碌這個,不過也有些不對的地方,比如說李孟經常派人去寧師爺那邊去取筆墨紙硯,而且羅西在這里進進出出的次數也是太多了些。

    李孟坐在屋中,午飯還是以軍人的方式迅速的消滅干淨,碗筷都是被撤了下去,在桌子上也是攤開了張白紙。

    屋門響動,外面的羅西招呼了一聲,得到李孟的允許之後,恭敬的走了進來,李孟看著羅西,倒是有些不自然,干咳一聲,才遲疑著開口問道︰

    “那邊可有回信?”

    羅西神色莊重,臉上見不到一絲的笑容,板著聲音回答道︰

    “回老爺的話,甦婆子那邊說是信箋肯定是放在了他們小姐的桌子上,但是看沒看就不知道了,因為沒有什麼回音。”

    李孟又是干咳幾聲,遲疑了半天才開口說道︰

    “你過半個時辰再進來,我這有封信你再幫我帶過去。”

    羅西恭謹的答應了下來,轉身剛要出門,李孟好像又想起了什麼,開口詢問道︰

    “到現在已經有十幾封信了吧,你確定那婆子都把這些信箋遞過去嗎,還有,你的銀子我這邊另給,你可不要貪墨了給那婆子的。”

    聽到李孟這麼說,羅西冷汗立刻就下來了,連忙跪在地上,指天劃地的發誓說道︰

    “老爺,天地良心,借給小的幾個膽子也不敢貪這些銀子,而且那婆子的兒子也是從家里跟過來,還是我給安排到少海樓做個伙計,他們家上上下下都是感懷老爺的恩德,那婆子這才幫著傳信的。”

    李孟手中的筆桿不住的轉動,顯然根本沒有聽進羅西的話語,估計剛才也只是隨口一問罷了,聽羅西說完,直接揮揮手,示意他出去。

    羅西也不敢繼續分辯,當下起身小心謹慎的把門關上,這才是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心想當時自己怎麼鬼迷心竅的招攬了這個差事,這風險也太大了,看戲聽評話,這等給人牽線搭橋的事情,不是很花前月下,運氣好的還能混個丫鬟做老婆。可這件事情做到現在,看著好像是腦袋危險的活計啊!

    說起來,那顏知州家的小姐也不是什麼傾國傾城的佳人啊,聽他們府上的家丁僕婦們講述,和一些見過他們小姐的人說,說是漂亮或許可以,要說是絕色,那肯定是算不上,天知道,李二郎這麼英雄了得的人物怎麼看對眼的。

    這活計當真是辛苦,稟報的時候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調笑油滑的神色,生怕讓李孟覺得自己是不是在笑話什麼,而且這女人搞不好就是將來的主母,得罪了人,可不是鬧著玩的的事情,即便是羅西這等草根的角色,也知道李孟這等五品守備,想要娶六品知州家里的小姐,也是千難萬難。

    送禮幾次之後就被對方拒之門外,找周舉人提親也是灰頭土臉,眼看著方法都是用盡的時候,羅西倒是尋找到了法子,居然認識了顏知州府上的一個僕婦婆子,這些下人要買通其實不難,特別是羅西幫了這甦婆子幾個大忙,又給了些銀錢,說是即便事發之後她被顏知州趕出來,也有李孟這邊收容,這才是說動這個婆子幫忙。羅西算是李孟的管家之一,很多私人的事情都是他幫著操辦。

    有這個機會之後,羅西自以為抓到了巴結李孟的大好機會,跟李孟一說,李孟果然是頗為驚喜,雖想到這好事到了現在,竟然是這番不尷不尬的局面。   

Ads by Yahoo!

    *
      邱博文高中物理教學DVD
      www.e-physics.net

      結合動畫圖片, 把抽象的線上 學習變簡單!隨選隨看免倒帶,在家學習省錢又有效!
    *
      金石翻譯 - english
      www.transweb.com.tw

      專精英日語,論文書籍,操作手冊,數位DVD影音製作翻譯輸出,網頁多語。
    *
      每天45分鐘 英文能力升5級
      www.tutorabc.com

      TutorABC真人線上視訊教學,學英文就像聊天,每天一點時間進步看得到!
    *
      華爾街美語 - 陪你戰勝不景氣
      www.wsitw.com.tw

      只要十分鐘,立刻測試你的英語競爭指數。全面加強口說能力,求職轉職晉升沒煩惱。

       
回覆 引用

TOP
       
peter6881

    * 發短消息
    * 加為好友

peter6881 當前在線

UID
    886245
帖子
    247
精華
    0
積分
    245
經驗值
    245 分
好文值
    0 分
活動參與
    0 分
卡幣
    20 元
熱誠
    4 點
感謝
    100 點
閱讀權限
    100
註冊時間
    2006-3-21
最後登錄
    2009-6-3

個人空間 查看詳細資料

等級: 普通麻吉

Rank: 4Rank: 4Rank: 4Rank: 4

積分
    245
閱讀權限
    100

       
102樓
發表於 2009-2-18 13:33 |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酸
李孟手上轉著筆桿,這筆是他細木桿改良的硬筆,寫毛筆字實在是太難為他了,寫些什麼呢,李孟在現代的時候,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現代在影視和各種文學作品上得來的經驗,在幾百年前的明末能不能管用還是兩說。

    說起來,李孟和顏知州的女兒不過是見過兩面,第一面顏小姐有沒有印象還難說,可李孟確實是動心了。

    對于幾十年沒有戀愛過的單身男人來說,遇見他的另一半也許就是在瞬間,誰也說不準的時候,穿越時空來到幾百年前,每日不知道把心中的話向誰傾訴,每日面對的都是和男性差不多的女人。

    在心中最寂寞孤單的時候,遇到了一名淡雅嫻靜,風姿窈窕的少女,心中的感覺和愛慕會被放大許多許多,足夠升華成愛戀了。

    李孟一方面不停的準備,讓自己不要在十幾年後的大混亂和黑暗中毀滅,一方面卻也是要完成自己人生的一些事情,總不能兩世為人卻連場戀愛都沒有談過,人從出生到死亡,總歸要經歷些必須要經歷的,要不然這人生可就是殘缺。

    自從下面那些人買通了顏若然顏小姐身邊的僕婦之後,給李孟和顏若然之間搭起了通信的渠道,如何去溝通,怎麼去溝通,這些事情做起來讓李孟郁悶之極,實在是不知道如何下手,感覺在夏莊面對馬賊咆哮著沖過來的時候,都比這個要輕松許多。

    後來李孟總歸是想起了法子----寫情書,那些李孟自認貫注了自己心意的信箋通過別人傳遞到顏小姐那邊之後,就好比是泥牛入海,一去不回。羅西應該沒有搞什麼花樣,李孟在顏知州府上可不是安置了一個人。

    第一封信的時候,李孟晚上難得的沒有睡著,這可是他來到明末崇禎年間之後難得的幾個不眠之夜。在床上輾轉反側,心想對方到底會給自己怎麼樣的回音。如果讓下面的那些鹽丁隊長,現在應該是各級軍校看到他這般模樣,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不過十幾封信過後,對方依舊是沒有回音,李孟也漸漸變得冷靜些,如果顏小姐對自己沒有什麼意思和好感地話。自己這麼一味的糾纏,會給對方帶給帶來太多地困擾和麻煩,那何苦來呢?

    李孟知道,自己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做這些事情,也許應該做個了結。戀愛中人都是這般患得患失,古今莫不如是……

    膠州知州衙門後面就是知州的府第,算是膠州最氣派的宅院之一,在這宅院的後面,被單獨隔出來一個單獨的小院子,這就是顏知州地千金,顏若然的閨房所在。

    在明末工商業極度興盛,後世所謂的“資本主義萌芽”已然是出現。市民文化極度的興盛,雖說道學家不少,可社會風氣已經是漸漸的開放,男女之防也不是那麼嚴重。流傳到現代地《金瓶梅》《三言二拍》里面展現的,正是這種景象。

    所以顏小姐可以在春日漫步在河堤岸上,可以自己去瓷器鋪子查看瓷器玩物,這即便是被其他官宦人家看到,也不會認為是傷風敗俗的舉動。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可顏小姐現在卻被關在這個院子里面。一切的活動都是被限制在其中,所有的生活用品和服侍。都有丫鬟婆子來進行,顏若然不能出院門一步,即便是顏知州夫婦,要看女兒也是自己過來,而不是讓女兒出來。

    這等嚴厲的處置,若說是顏若然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也不然,知州千金也是不少下人伺候地,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知州夫婦心里當然是有數。

    他們不接受的,也許是一名低賤的軍戶,名聲污穢的巡檢,居然敢明目張膽地追求一名正途出身的書香門第的知州大人的千金小姐,這軍戶把知州大人當成什麼了,對于顏知州來說,這簡直是赤裸裸的侮辱。

    而且顏知州雖然相信自己地女兒,可也有些奇怪,李孟也不過是進城不久,怎麼就敢這麼無禮地追求,他是怎麼知道顏若然的,也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李孟這人,顏知州也是知道些背景。

    那是個殺人不眨眼地強徒,女兒若是放在外面,對方要是耍狠,不管如何都是自己吃虧,索性是鎖在家中。

    顏知州的性子本就是淡泊些,在這膠州城又遇見了這件事情,他索性是把女兒圈起來,反正這知州一任三年,三年之後不知道到那里做官,反正這李孟是膠州的土著,又是本地的巡檢,肯定不會離開故土。

    到時候,領著女兒一走,再也不會有見面和打交道的機會。

    不過少女情懷,父母往往是搞不清楚自家女兒在想什麼的,明代的風氣雖說比照從前要開放了許多,不過女孩子不拋頭露面,靜靜的在家中生活仍然是主流的方式,對于顏若然來說,即便是被父母給圈在這個獨立的宅院里面,也並不是什麼太苦的事情。

    每日里做做女紅,讀些詩詞,賞玩在家中帶來的那些瓷器,溫飽不愁,有人伺候,這樣的日子實際上頗為的愜意。

    為了避免丫鬟和僕婦們內外傳遞消息,顏知州特意下令,除了顏若然小姐的貼身丫鬟之外,其余的下人打掃房間,送飯送水,都必須要和小姐回避,免得照面生出什麼事端。

    進入五月來,以往嫻靜淡然的顏小姐在下午時分總是有些坐立不寧,貼身伺候的丫鬟總是有些奇怪,有些天的下午小姐總是讓她出去一會,或者是去拿些東西,或者是做點無關緊要的小事。

    貼身伺候的丫頭本以為小姐要做些什麼別的,每次提心吊膽的去宅院觀看,卻發現知州小姐總是安靜的呆在自己的閨房里面,也不允許打攪,說是要午睡片刻。

    這真是奇怪,小姐明明已經是睡過了,而且被關在院子里面之後,顏若然小姐雖然是沒有什麼發怒或者悲傷的情緒,可人卻變得愈發的沉靜起來。不過最近卻有些活潑,話也是變得多了。

    貼身的丫鬟也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對很多事情的見識不比顏小姐多多少,她只是擔心小姐見到什麼不該見到的人受到責罰,可不管是如何的觀察,也都看不出來顏小姐和外人聯絡,也沒有什麼不對勁的事情。這丫鬟索性也當作自己多疑,盡管確實是很不對勁。

    實際上,顏若然打發丫鬟離開屋子的時候,就是甦婆子來打掃屋子,甦婆不會和顏小姐說一句話。兩個人的身份地位相差的太遠,不可能有交集。

    顏若然斜倚在床上,聽著外面的甦婆子恭謹的招呼一聲“小姐,老奴要進來打掃了”,顏小姐的心頓時踫踫的跳起來,這些日子已經是有了規律,只要是說進來打掃,那就一個暗號。過了會,甦婆子又說“收拾完,小姐可以出來了。”聽得外面的門關上,顏若然小跑著到了正廳,在廳堂的茶幾上放著一封信。

    顏若然的雙頰暈紅,拿起了信箋,信是李孟的,直到李孟的第一封信,顏若然才知道那個在瓷器商鋪里盯著自己看的那位高大年輕人是誰,也就是這個年輕人給自己送的青瓷觀音。

    坦白來說,李孟也是儀表堂堂,年輕男女突然間因為某件事情拉近了關系,互相產生好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每次知州千金看到李孟的信就想笑,同時臉上也有些火辣辣的,李孟的字寫的雖說工整,可都是硬筆寫出來,談不上什麼書法,而且常有白字錯字,不過表達的意思卻異常的大膽,甚至近乎無禮的程度,天可憐見,李孟所寫的東西放在現代來說,那甚至可以說是古板和老派。

    只不過時代不同,放在明末崇禎年間,那就是太大膽和露骨了,不過女孩子對一個人有了好感,寫的大膽些反倒是被認為是真心實意的表露,所謂少女懷春,遇見這麼熱烈的表白和心意,女孩已經是有些沉醉。

    “……我和姑娘見面的次數只有兩次,也不知道前面十幾封信您是否看過,我不會太復雜的表達方式,我在去年春天見到您在河堤上悠然的漫步,那時候覺得您的風姿如此的美好。在那家瓷器商鋪中,冒昧的盯著您看,看到姑娘你害羞的低下頭去,在下的心動了,我這種表達和傳遞心意的方式或許很冒昧和無禮,不過請您相信我的心意都是真的……時間如此的緊迫,不久我就要遠行,在下想知道姑娘的心意如何,也好放下心,也請姑娘放心,李某雖然是草莽之輩,不過絕不會作出厚顏糾纏……”
作者: orteth    時間: 2009-6-3 09:42 AM

第一百零三章 家宅平安
四把短火銃在試射和檢查完畢之後,交到了李孟的幾名護衛手中,陳六和王海一人兩把,火藥和鉛丸盡管是比較稀少,可還是專門的調撥出來部分。

    在李孟的建議下,按照最佳發射效果的裝藥量,預先分好,然後用油紙包成小包,放在貼身的牛皮袋里。侯山和寧乾貴差不多籌備了四千兩現銀,兩千兩散碎銀子,兩千兩銀票,銀票和銀兩大部分都是護衛們攜帶。

    駐扎在各地的精干鹽丁也都是急忙的朝回趕,李孟身邊是沒有專門的護衛,只是輪值在身邊駐守的鹽丁隊抽調,這次則是精選的沉穩,敢戰,在歷次的技能考核中都是在名列前茅的人物,而且對這些人的要求,是參加過官道鹽丁血戰,夏莊殺馬賊還有李家莊園殺番子各項戰斗的優先。

    吳同知那邊也是肆無忌憚的開出來了大批的空白路引,而今這路引的規矩本身就是敗壞了,也沒有什麼人理會。李孟還專門給京師的劉太監去了一封信,說是自己即將遠行,若是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讓吳同知來通知下人就可以。

    膠州這邊營頭和靈山鹽場鹽田,都是調回了守在昌邑的趙能,馬罡也是換防到高密一帶,這兩個人互相支援也有互相監視的作用。

    此時山東周圍的南直隸,河南都是亂成一團,可李孟卻要遠行,身邊地人都是力勸。不過李孟卻堅持自己的舉動,下面地人也只能是盡量的配合。調集精干的人手,精良的兵器,充足的財力來保證安全。

    外有東虜,內有陝亂,不過漕運沿線,京師,濟寧,南直隸。浙江,這些地方還都是極度繁華,工商業的大幅度興盛和權貴地主們都是集中在這些地方,造成這些地方近乎現代的消費和生活方式。

    只是不知道這般極度的繁榮,是不是所謂地盛極而衰的預兆。又或者是人人覺得末日將近,所以人人瘋狂……

    按照李孟在濟寧州自家的香鹽店鋪那邊得到的消息,或許是去年自己那些手段的原因,對于青鹽地消費量驟然的增大,而且去年李孟用精鹽冒充青鹽的時候,曾經說過,這青鹽和普通的精鹽比較,有許多不同的地方。比如說是氣味和色澤上。

    當時本以為是騙人的手段,但是這青鹽風潮真的搞起來之後,卻有真正懂行的人說,青鹽和普通地鹽確實是有許多可以分辨的地方。事實上也是如此,在青海和甘肅那些鹽湖中出產的青鹽,礦物質的成份上和井鹽還有海鹽必然有不同地地方。

    既然是有不同,那麼價格也就跟著漲起來了,實際上這種炒賣在同時代的歐洲也有類似的事例。比如說重商主義的荷蘭。興起了郁金香哄抬價格和炒賣的熱潮,這郁金香和青鹽地本質沒有什麼不同。只是一個可供炒作地噱頭罷了,商家都是想要憑著這個炒作來讓手中的青鹽價格更高罷了。

    不過炒賣青鹽,但是真青鹽地存貨實在是稀少,斷斷續續的從河南和四川那邊劉傳過來一些,根本滿足不了市場。

    青鹽的價格雖然高,但是相應的,可以被當作替代品的精鹽價格才高了兩成而已,誰能搞到青鹽,誰就可以大發一筆。

    對于這個,李孟倒是很有自信,只要自己能打通商路,拿到更多的利潤,擴充人手,就能穩穩的控制住這條商路,發一筆大財。

    不得不承認,周舉人雖然莽撞多話,可對于所謂根據地的說法對李孟和他的巡檢鹽丁系統來說,當真是字字珠璣。這山東不是長久的地方,那李孟就放棄了長期經營的想法,反倒是想在這里,盡可能的抓到更多的銀錢,能多積蓄一分力量就是一分力量。

    率先打通青鹽的通路,想必會有一筆大錢可賺,而且山東不是長久之地,借著這個機會出去看看,尋找下新的地方也是一個目的。

    這年頭出門和現代的旅游大不相同,尤其是各地兵荒馬亂,更是需要準備很多東西,李孟這邊的馬匹大半都是帶上,還有幾輛大車裝著東西,按照寧乾貴的安排,這次要有三百人跟隨。

    李孟從沒有想到會有這麼麻煩,這麼多人穿州過府的,也太過引人注意,最後反復商議,一起去的也有二百人。

    等到一切都準備完畢,緊趕慢趕也是到了七月中旬,天氣依舊是涼爽宜人,沒有一點熱的意思。

    陳六子,王海,還有一干鹽丁都是換上了商隊伙計的服裝,這年頭到處行商,都是帶著刀劍武器,所以他們腰間的佩刀和放在大車上的長矛都不會有人說什麼,陳六子和王海幾個護在李孟身邊的人身上還有輕便的皮甲。

    至于李孟身上則是里面套著鎖子甲,外面照著瓖嵌鐵件的皮甲,算是重重的防護。大車,馬匹都在巡檢衙門的宅院門口等候,可李孟還沒有出門,王海盯著內堂,有些不解的對身邊的陳六說道︰

    “六哥,大人怎麼了,好像是怕什麼?”

    陳六照著他後腦勺就是打了一下,低聲訓斥道︰

    “胡說,大人怎麼會怕,最近升官發財的,都是好事。”

    說話間,李孟大步已經從屋中走出來,臉色很低沉,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沖著大隊一招手,翻身上馬,大隊人馬紛紛的跟上。

    本來出城的道路,根本不用經過知州衙門門口,可讓大家莫名其妙的是,李孟卻是指示走這條道路,雖然迷惑,可大家還是聽命上前。這麼多人馬經過知州衙門,衙門的衙役各個嚇得臉色煞白,早早的關門進去,通過門縫朝外看。

    這二百多號精壯之士,可不是一個小小的知州衙門能對付的了的,不過看起來這些人也不是來找麻煩,就那麼自顧自的路過了去。

    李孟騎馬在最前面,走過這個衙門之後,已經是經過知州衙門和知州家人居住的府第,來到了後院那邊,李孟突然勒馬停住,停在後牆那邊,牆粉刷的很干淨,這是知州的府第,也沒有什麼人敢在這里玩樂搗亂,很是清淨。

    眾人盡管奇怪,可還是看著李孟停在那後牆那里,盯著牆看,鹽丁都是奇怪的看那個牆,心想不就是一面牆,有什麼好看的。

    過了會,李孟好像是從突然發呆的狀態中反應了過來,搖搖頭,嘆了口氣,就要發令離開,幾個親近的人,陳六和王海都是能感覺到李孟的情緒變得很低落,大家都是非常的糊塗,心想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孟這邊剛剛催動馬匹,就看到一個婆子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看著這麼多人站在牆後,覺得很吃驚,但還是苦著臉走到牆邊,把牆上刷上漿糊,嘴里低聲念叨著︰

    “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被關在宅院里面,卻說後牆上貼了這家宅平安,能心氣安寧……”

    說話間,把手中的紅紙短條幅貼到了牆上,然後又是急忙的跑走,看著牆上貼上的條幅,李孟突然勒住了馬,盯著那條幅看了半天。

    這隊伍的人完全是糊塗了,李孟看了會之後,又是驅動了馬匹,朝著城外走去,走了一段,李孟放聲大笑,笑聲極為的歡暢。“

    “……如果您願意,請安排下人在府第的後牆上貼一張家宅平安的紅紙條幅,如果不願,什麼也不用做……”

    此時的李孟給大家的感覺愈發的奇怪,心想出門的時候還是低沉,怎麼突然就是這麼快樂,李孟自然不會和手下們解釋這些,只是昂然出城。

    在萊州和青州兩府,李孟這一行人走的很舒服,沿途的那些負責私鹽銷售的土豪和鹽梟們,都是巴不得李孟住在他們那里,現在萊州的鹽政巡檢可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只要是伺候的高興了,一定會有許多的好處。

    李孟這次走的路線是從濟寧州中專,走單縣入河南,沿著黃河兩岸走,這樣走的好處,一來可以乘船憑借水運,二來是在河南雖然紛亂,不過官兵依靠水運的高速機動性,還是能夠維持河岸兩邊的控制權。

    到達濟寧州之後,自家的香鹽店鋪誠惶誠恐的迎接自不必說,算是老關系戶的文如商行也是過來招待。

    逢猛鎮的王家和孔家兩位鹽商掌櫃,其實都是這文如商行派出去的人,李孟靠著手下和其他鹽販子鹽梟的打聽,很久之前就知道,這兩家鹽商把在萊州收來的鹽,通過水路運到濟寧之後,然後朝著河南北部和山西南部售賣。

    雖說那邊是淮鹽的地盤,可是自從闖王,闖將的陝西民亂開始之後,地方上就是糜爛不堪,原本太平年景能做的事情,這時候都是做不了了。最起碼那些商路都是斷絕了,可是兩淮鹽商不能做,文如商行卻可以。




歡迎光臨 伊莉討論區 (http://www0123456789.eyny.com/) Powered by Discuz!